碧海蓝天中,一架劲黑直升机的旋翼高速旋转着,轰隆隆地切开印度洋上空炎热又潮湿的气流。
熟练驾驶飞机的女孩戴着黑色的飞行帽和墨镜。
镜面上渐渐浮现出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岛。
小岛狭长,海滩拥着一座山。
原本岛上没有停机坪,是她亲手建的。
考直升机驾照也不难,只是等到十八岁的日子有些难熬。
如今裴容已经十九岁,她送给自己成年礼物是直升机的驾照,以及清晰的职业规划。
直升机从悬停状态下降,稳稳降落在停机坪上。
裴容摘去飞行帽,随手丢在机舱里,将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搬下飞机。
黑色的短发被风卷起,一双忧悒的眼睛望向远处的小山坡。
山坡上有一个小白点,那是栋小房子。
跟着裴容一起来的还有一女孩。
那女孩扎着单马尾,戴着裴容同款墨镜,拎着一个较小的箱子,正在打着卫星电话。
“我和容容姐在印度洋呢,对,来给她妈送点东西。没,还得去一趟伦敦,去看幼幼走秀……那是,感情相当好,她的秀我可从来没落下过。”
宁措打电话间,裴容已经走远了。
“不跟你说了,一个礼拜后回家。放心,肯定能赶上外婆生日,我挂了哈。”
宁措和裴容一起来到小房子前。
小房子潦草地立在山坡上,非常简陋而干净。
房子前立着晾衣杆,晾衣杆上一套素净的衣裤随风摆动。
房子内只有床和随手摞在地上的书堆。
一个白发女人安静地坐在书堆中,戴着手套,正在翻阅面前的书籍。
裴容和宁措将带来的物资放在一旁,裴容说:
“妈,你需要的物资清单写好了吗?”
裴知免依旧在看书,就像没有听到她的话。
即便上赶着被冷落,裴容也没什么脾气。
倒是站在一旁嚼着口香糖的宁措暗暗翻了个白眼。
算了,容容姐就这样,她妈也就这德性,气着气着也就不气了。
裴容帮她盖房子,送书又送物资的,要不是有这个女儿还惦记着她,裴知免恐怕现在还睡在树上,或者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裴容真是宁措认识的人里面脾气最好的。
裴容没有再追问,只是提醒裴知免最近南亚季风会引发大规模降水,让她注意天气变化。
就要离开时,裴知免突然说:“你最近还和陈幼联系吗?”
裴容:“是的,我们现在的大学很近,一会儿我还要去看她的……”
“走秀”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裴知免便闭上了眼,说:
“她不该有你这样的朋友,你只会耽误她,给不到她任何有益的帮助。”
宁措听得拳头硬了。
裴容平静道:“知道你应该不感兴趣,我对我的未来已经有了规划。我想成为一名兽医。在你看来成为兽医应该是很没出息的事,对人类没有什么太大的帮助,但这是我这辈子迄今为止最想做的事情。妈,我还爱你,但我已经不在乎你对我的期望了。无论我将成为谁,我有我自己的价值。所以,你也应该明白一件事,你左右不了任何人的生活,除了你自己。”
裴容说完便离开了。
直升机的轰鸣声从远处传来。
当它再变成一个小黑点时,裴知免的目光再次从书面上移到了窗外。
如同半小时前一样,看向裴容所在的远方。
伦敦,萨默塞特宫。
宁措和裴容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在秀开始前抵达现场。
今晚是最近时尚界备受推崇的设计大师伊莎贝拉·蒙塔格的设计师个人秀。
主题是“MetropolisSafari”,以都市和野生动物为灵感,满场的野性氛围。
“来了来了!”
她俩刚在预留的前排位置坐下,就见陈幼走上T台。
陈幼穿着豹纹卫衣搭配宽松的丝绒短裤,金属质感的腰带环在腰间,手臂上还有文身贴纸,野性和未来感中展现着不羁的叛逆。
已经长到一米七七的陈幼是萨默塞特宫的老朋友了。
去年她就出现在高端品牌秀上,这回是应伊莎贝拉·蒙塔格盛情邀请,再次登台。
她也很乐意露这个脸。
成年后的赚钱方式自由又轻松了很多,一轮设计师个人秀下来,整个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全部解决,不用她姐操一分钱的心。
当然,也有其他的秀向她发出邀请,不过她比较偏爱伦敦的秀,在这里她不仅能赚钱,还能看到很多演出。伦敦东西难吃归难吃,莎士比亚环球剧院演出的戏剧很吸引她,著名的伦敦西区音乐剧场她也是常客。
之前陈幻说她学医学得整个人太过冰冷而理智。她嘴上反对,心里却已经盘算好了,好好用艺术熏陶一下她姐说的“冰冷”,让自己软化一些。
走完秀,陈幼在后台和同样来看她秀的陈幻白境虞拍了几张照后,便过来找宁措和裴容。
陈幼长至肩头的头发被造型师染成一次性的玫瑰粉,梳了一个大背头,肆无忌惮地展露着趋近于成年人的骨相美。
浓重的眼影让她看上去像一只美艳的吸血鬼。
“幼幼,你怎么这么美!”
宁措拉着她合影,搭着她肩将她往裴容那边凑。
三人入镜,依旧是裴容淡笑着,宁措在中间做鬼脸,而陈幼面无表情地将脑袋往宁措的脸边一搁。
宁措看着照片感叹:“哎,幼幼,你就不能笑一下么?我和我心爱的小酒窝很久没见面了。”
陈幼双手抄兜里,“不能。”
“小气的要死。”
宁措一边将三人合影发朋友圈,一边问,
“那你秀走完了,今晚回波士顿吗?”
“回。我姐说她和白姐姐正好顺路,带我一块儿过去。”
“能不能让我们也蹭一下白姐姐的飞机?”
宁措说的“我们”自然指她和裴容,她俩在一所大学,距离陈幼的学校不远。
也不是第一次顺路送过去了,陈幻和白境虞对陈幼的朋友们都很大方。加上这二位家里都是白境虞的合作伙伴,顺手人情白境虞一般都很乐意。
湾流G650在伦敦的夜雾中缓缓起飞,前往波士顿。
这次陈幻和白境虞都是来工作的。
白境虞有一个会议要出席。陈幻则是去监工,她有一个图书馆工程就在陈幼大学附近。
陈幻目光从陈幼那颗过于瞩目的粉色脑袋上掠过,再掠过。
陈幼:“是文身贴,染发也是一次性的。”
陈幻:“我什么都没说呢。”
“还用说?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
后半句陈幼没说,陈幻就要上来拎她后领子。
陈幼一闪,轻松躲过。
逃过一劫的陈幼将陈幻翘着的腿给撇下来。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跷二郎腿,对脊柱危害非常大。”
陈幻嘴上说“陈幼,到底谁是谁姐”,但还是将腿给放了下来。
白境虞一边欣赏着这姐俩多年如一日地争着给对方当妈,一边跟宁措和裴容随意聊聊。
聊了几句便知道,裴容刚去看过裴知免。裴知免依旧在印度洋小岛上过着隐居的日子。
隐居着挺好,白境虞略有安心,别再出来给人添堵就行。
这架湾流G650被白境虞改造过。除了保留她和陈幻的套房外,还设了两间紧凑的客房,其他的客厅、办公区域和浴室一应俱全,是非常舒适的空中官邸。
宁措经常搭她们家的飞机,裴容倒是第一次。
两间客房三人睡,白境虞让她们自己分配。
陈幼对宁措说:“你跟你容容姐睡一起吧,知道你喜欢跟她挤。”
宁措拍拍陈幼胳膊,完全不反对,还附送一句,“孺子可教。”
陈幼:……
裴容安静地看着陈幼,想和她睡一起的话没好意思说出口。
陈幼洗完澡,喝了空乘送来的安神茶便打算休息了。
有人来敲门。
“幼幼,你睡了吗?”
陈幼:“睡了。”
“那是鬼在说话啊。”
陈幼无奈地把门打开,“干嘛?”
宁措没带睡衣,又不想穿着外衣睡觉,向陈幼借了一身。
穿着陈幼素色全棉睡衣的宁措抱着枕头躺到陈幼的床上,说:
“问你一个问题。”
陈幼看宁措缩到她床上,一米六五的个子蜷在一块儿,居然变得小小一只。
宁措在她面前毫不设防,躺下的时候雪白平躺的小腹露出来一截。
“问。”陈幼将被子盖到她身上,露出的位置被遮了起来。
“你说,容容姐为什么想当兽医呢?”
完全意料之中,会让宁措思考的除了学习就只有裴容了。
“你怎么不自己问她?”
“她不跟我说啊。”
陈幼坐到她身边,靠着床头,想起两年前的夏夜。
马上就要高考的裴容来问陈幼,自己该报考什么专业。
陈幼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为什么要来问我?”
“可是,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裴容,我不管是因为我曾经骂了你,激发了你奇怪的癖好,还是你这个人天生软弱,我可以再跟你说一次,你从我这儿得不到任何意见,因为我不想为你的人生负责。你的人生只有你自己可以负责,听清楚了吗?”
陈幼对裴容的感觉很复杂。
她不想承认自己有点儿嫉妒宁措的注意力始终放在这个人身上,更懒得去想裴容对她到底是哪类情感。
陈幼走过曲折的未熟期,即将成年的她和自己约定,她有需要守护的家人,所以永远要保持清醒,她不允许自己陷入迷雾。
而裴容,一定会是她人生的迷雾。
裴容又一次被陈幼骂了,没说一个字便离开。
数天之后,她又一次来找陈幼。
裴容说:“你之前跟我说的话我认真想过了,我的确非常想依赖我认可的人。我害怕别人对我有期待,所以会下意识回避他人的付出。而你对我没有任何期待,但你聪明又有主见,这种感觉让我着迷。我没办法不喜欢你。”
当时在图书馆,陈幼就像没发现她的存在,没摘降噪耳机,低头刷题的动作没停。
不过耳机当时开的是“清透”模式,她是能听见裴容的话的。
裴容以为自己在自言自语。
“……这是我妈在我身体里种下的种子,早就生根发芽,我也想改但已经改不了了。上周,我捡到了一只生病的流浪小狗,很小一只,就我手臂这么长。我带它去医院检查身体,看病喂药,才几天时间它就把我当主人了,总是跟在我脚边转圈。我忙碌的时候一低头,就会看见它在我脚边安静地睡觉。
“陈幼,虽然你的冷漠让我安心,可是我这颗心也是活的,也会难过。而小狗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无论我有没有时间陪它,它都在等着我;无论我想去哪里,它都会跟着我。
“不怕你笑话,小狗让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幸福’是这样的感觉。
“它们那么可爱,值得被这个世界善待,如果这个世界不善待它们,还有我。”
裴容说完这些话便走了,像是一场不求回应的自诉。
之后她真的报考了兽医专业。
宁措攻读传媒,她的学校有最顶尖的兽医学院,裴容就在兽医学院就读,两人时常能见到面。
即便时常见面,陈幼知道宁措至今都还没有搞清,对裴容究竟是青梅之间的友情还是爱情。
毕竟她脑子里缺了一根筋,一根很重要的筋。
如今裴容终于有了一只小狗,回应了小狗的感情,甚至愿意去当一名兽医。
那么总有一天,她也会看到宁措这只眼里只有她的小傻狗。
宁措过来问关于裴容的事情,陈幼完全可以不告诉她,但是又不忍心这么做。
陈幼大致说了裴容的想法之后,宁措长叹了一声道:
“如果不是她那个倒霉的妈,容容姐应该能有更正常的人生。不过现在她有你啦,真好,她什么心事都会跟你说……”
陈幼不想跟她掰扯奇怪的三角关系,打开电视,问她:
“不回去?”
“就在你这儿睡了。”
“想看点什么吗?”
宁措软软的脸蛋贴着陈幼的胳膊。
“都可以,只要不是太烧脑的就行。刚刚平安度过考试周,实在不想再动脑子了。”
陈幼看着靠在自己身边的宁措,心道,你最好是有脑子。
陈幼随便放了个无脑的爱情片打发时间。
十个多小时的飞行,她们连三分之一的时间都还没耗完。
看看爱情片应该能够帮助睡眠,睡一觉就到目的地了。
没想到宁措睡意全无,越看越精神。
视频里的那对年轻男女正在热吻,吻到拉丝。
宁措特别好奇,用胳膊肘怼了怼陈幼,问她:
“你说,接吻的感觉真有那么欲罢不能吗?”
陈幼随口说:“你接一个试试看就知道了。”
宁措兴致勃勃地直起身,看着陈幼,那表情在想什么陈幼一眼看穿。
陈幼一秒拒绝:“不行,那是情侣之间才能做的事。”
宁措撒娇道:“幼幼,你好小气啊,帮我提前体会一下好不好?”
“这种事有什么好体会的,该到你体会的时候自然就体会了。”
“我完全想不到能跟谁体会,感觉都怪怪的。”
“跟我就不怪了吗?”
宁措察觉到她有点松口,立刻来劲了,下巴搭在她的肩头说:
“不怪啊,你是我唯一能够接受的人。”
“宁措,你别太离谱。”
宁措蹭着陈幼,“来嘛,试试看嘛,我真的非常好奇,我……”
宁措话还没有说完,肩膀就被陈幼给摁住了,整个人被压在床面上,下一刻,双唇被狠狠碾开。
呼吸被毫不留情地掠夺,宁措被吻得抓紧抱枕……
原来接吻的感觉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刺激。
深喘声在紧闭的空间中蔓延。
陈幼看着宁措发红的小脸蛋说:“事先说明,跟我亲完之后,就不许再和别人做一样的事情,听到没有?”
宁措智商还在线,没被陈幼亲崩了。
“这哪是事先说明,这是事后说明吧?”
“怎么?你还真有想和别人尝试的想法吗?”
宁措眨眨眼,眼神慢慢从陈幼的脸上转移到门口的方向。
裴容就住在她们对面。
陈幼一把捏住宁措的脸,“不可以,裴容也不行。”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就那点脑容量,还能想什么?”
“哎呀,痛死了!”宁措将她的手拨开,“我不会这么做啦,只是刚才思绪稍微有一点开小差罢了。我怎么会那么渣,神经病。”
“最好是这样。”
宁措抱紧了抱枕,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陈幼说:
“那,我这么乖,可以再亲一下吗?”
陈幼:?
宁措越说越小声,“太舒服了,还想再试一下。”
陈幼真是挺服她的。
不过,宁措这双娇嫩的唇的确很好亲。
陈幼说:“闭眼。”
宁措听话地闭上眼。
和青梅接吻的感觉蛮怪的,这份奇怪放大了接吻本身带来的刺激感。
宁措试着慢慢回吻的时候,心里闪过一丝悸动。
我居然和幼幼在接吻,好奇妙。
夜半,倒时差睡不着的陈幻怕吵到白境虞,从套房里出来,看陈幼坐在沙发上,正往舷窗外看。
窗外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陈幻坐到她身边,递给她一罐牛奶。
陈幼握着牛奶罐,是她熟悉的品牌。
“以前你和白姐姐老说,多喝牛奶能长高,每天再忙都监督我一定要喝。”
“可不么,你现在能长这么高,牛奶得算一份功劳。”
“我记得我那会儿还不到一米六,特羡慕你是个大高个。一心想长到一米六。没想到一转眼我都比你高了。”
“每回一夸你长高了,你就特嚣张跟我宣布,以后肯定长得比我高。那会儿我不信,没想到你这腿抽着筋,身高也像踏着风火轮一般猛长。”陈幻从回忆里回神,看着眼前的妹妹,“怎么就长这么大了?”
以前姚聆总说她长得快,昨天还是小不点,今天再看就已经变成有棱有角的大人了。
那时的陈幻不太懂姚聆的感受,如今看陈幼的五官已经在慢慢褪去稚气,长高了成熟了,加上眼界也在慢慢开阔,她已经和当初第一次在览村见到的那个小女孩完全不一样了。
可是在陈幻眼里,无论她长得再大,再成熟,依旧是站在车前瑟瑟发抖,需要被保护的小女孩。
陈幼喝着牛奶,问陈幻:
“你怎么从来都不问我为什么想当医生?”
“还用问吗?你爸妈都是生病过世的,从小你就操心我养老的问题,现在好了,你当医生,以后我生什么病都有你在身边,不愁。”
陈幼笑着喝牛奶。
陈幻怎么就这么了解她?
所以,心有灵犀的人之间是不需要太多言语的吧?
陈幻看出她有心事,揉揉她的脑袋,说:
“你姐身体好得很,不用担心。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陈幼擡头看陈幻。
陈幻:“做自己想做的事,开开心心过完这辈子。”
从对流层返回地面,大学生们回到自己的学校,白境虞和陈幻也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工作中。
白境虞这次是来出席国际智能制造大会的。
这个会议涵盖智能制造和国际物流,原本林恃要和她一起来,但半路被一个横空出世的绊脚石给绊在了S城。
白境虞在这场会议上又遇到了云动科技的人。
她终于见到了云动科技新任CEO本人,那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
这个女人非常聪明狠辣,白境虞第一眼见到她时就明白,这个人会是她往后五年内最难缠的对手。
一整日的会议结束后,白境虞叫来时浅和方栀,以及云动科技专项应对组的成员,临时在A国的分公司加开了一场会议。
白境虞交代:“这段时间和研发、供应链那边的对接紧密一些,云动科技的目标不只是亿甲科技,更是想要将亿甲和重要的合作伙伴剥离。”
众人点头。
结束了会议,白境虞打算和陈幻汇合。
她俩约定了,再忙都要一起吃晚餐。
白境虞已经出发了,陈幻发来语音。
Unicorn:【宝贝,我这儿遇到一点事,得晚半小时。】
白境虞回她:【不急,你忙着。】
陈幻之前那个被白境虞吐槽特别有公众号气氛的微信号里全是合作伙伴。
每天信息轰炸到陈幻即便有八只手也回复不过来的地步。
她将微信号交给她的小徒弟兼助理小素来维护,自己申请了一个私人账号,只加亲朋好友。
陈幻的微信昵称也从Unicorn工作室正式变为——
Unicorn。
白境虞又一次吐槽:“有差吗?”
“当然有差了。之前那个是工作室号,现在是私人号。Unicorn还是你最喜欢的水果糖的名字,最近Unicorn家正好推出了新的logo,一只可爱的独角兽。我还想把头像换成独角兽,你觉得可爱吗?”
陈幻用卡通图案当头像,让众亲友都有点不敢认她。
可爱的卡通头像和白境虞沾亲带故的,白境虞还挺喜欢陈幻主动往身上贴与她有关的标签。
白境虞一句“可爱”,让陈幻力排其他亲友的嫌弃,顶着那只萌萌的独角兽头像度过了四个春秋。
陈幻这会儿在忙,白境虞自己去餐厅也没劲,便让司机带着她去找陈幻。
陈幻此时正在乙方公司。
白境虞到的时候,隔着玻璃墙看陈幻坐在人群中,陈幼嘱咐不要翘腿的事儿完全抛之脑后,正翘着腿扬起下巴,一张冷脸很不好敷衍的样子,小臂压在沙发扶手上,手里拿着电子笔轻轻晃动着。
白境虞很少看到陈幻冷若冰山的模样。
陈幻的小徒弟小素看到白境虞,悄然出来,对白境虞说:
“师母,工程出了些纰漏,乙方私自更改了材料,没想到他们居然有这种胆量,师父现在正生气呢。”
白境虞:“看出来了。”
“我去跟她说您来了。”
“不用,让我再看会儿。”
小素:……
看会儿你女朋友生气的模样?
师母这什么爱好啊?
白境虞见陈幻挑着犀利的眼,对方说了个借口,陈幻嗤之以鼻,短短一句话拆穿,对方便不敢再说了。
白境虞看得入了迷。
这幅画面和那场盛夏的初遇重叠了。
记忆中,白境虞站在路边等待救援车。
路过的车又倒了回来,坐在车里的女人也是这样,岑寂又美丽。
陈幻终于发现了白境虞。
在看到白境虞的一瞬间,蒙着霜寒的眸立即融化,注入了温润的软水,讶异的同时意识到自己还在生气,很快调整了情绪,给出了严苛的整改时间后,便离开了公司。
“你怎么来了?”
陈幻快步走到白境虞面前。
她高高的个子行动又快,在白境虞周身卷起一阵迫不及待的风。
白境虞勾了一下她的小指说:“等不及了想见你了。”
陈幻微怔。
白境虞很少说直白的情话,偶尔一说能要人命。
陈幻就让她勾着,回头跟小素交待了一声后便进了电梯。
今天她俩各有各的忙,都挺累,但彼此的气息总有安定心灵的奇效。
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一切都能恢复到让人平静的位置。
晚餐地点是陈幻订的餐厅。
白境虞以前在某本杂志上看到过这家餐厅,随口提了一句“应该还不错”,陈幻记了好几月。这回餐厅正好在工作地点附近,她便包下餐厅的晚间时段,让白境虞不受打扰,好好享受一顿双人晚餐。
吃完饭,白境虞让司机先回去,她和陈幻到附近散步消食。
白境虞的手被陈幻握着,揣在陈幻的口袋里。
两人并肩走在FreedomTrail,复古的红砖建筑让白境虞想起一件往事。
白境虞问:“这条路熟悉吗?”
陈幻:“嗯?我第一次来。”
“不觉得这儿的建筑风格和某个地方很相似?”
“……好像,和咱们刚认识那会儿老去的酒吧一条街有点类似。”
“没错,霓虹招牌和红砖楼简直一模一样。”
白境虞的话让陈幻想起她俩初遇时一系列热辣的往事。
白境虞用口红在她身上为所欲为的记忆,仿佛在肌肤上重生。
陈幻正兴奋着,听到白境虞说:
“所以,你突然消失的那年,我来工作,路过这里的时候便想起了你。”
陈幻:……
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就在这儿。”
白境虞指着一处路灯。
“当年我就在路灯下,对着月亮许了一个愿望。如果陈幻没死,能不能让我再她一面。”
陈幻眼眶发热。
“见到之后给她两拳,问问她到底是迫不得已离开,还是单纯玩完就甩。”
陈幻:……
陈幻抱住白境虞,将她脑袋压在自己肩膀上,抚着她的脊背。
岁月在人心上划过一刀,即便愈合了还带着疤。
“我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就没有想过只和你玩玩而已。那时我都不敢相信你会喜欢我,一直想的是,如果能留在你身边我得多幸运。离开的那三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白境虞知道,一直抓着过去的伤口来质问,是件很蠢的事。
但并不耽误她享受偶尔提及时陈幻真情实感地宠她。
这一夜陈幻就很卖力。
夜色正浓,白境虞被陈幻抱到四十五层的窗台上。
摁着陈幻的脑袋在月光下享受的时候,她的思绪偶尔有些飘。
“离开的那三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脑海里勾勒出陈幻在冰冷的房间里思念她的场景。
白境虞不免想,我对那时的她而言,居然也是这般刻骨铭心。
确定陈幻这辈子要是离了她恐怕也活不下去,白境虞心情大好,不知餍足地缠着陈幻到天明。
陈幻看白境虞终于累得睡着了,帮她清理的时候琢磨着,她昨晚要得那么狠,肯定是想起以前的事,心情不好。
这段时间得鞍前马后仔细熨帖着,别让小祖宗再有闹脾气的可能。
山水澜桥八号院。
晨间,裴醒抱着她的年年渐渐从熟睡中醒转。
去年冬天,裴醒从舒泉那边学了不少易织年喜欢的菜色。经过漫长寒冬的沉淀,易织年被她喂胖了八斤。原本就很有手感的身体,入夏之后抱起来更是软软凉凉的非常舒服。
裴醒还没完全醒,摸到了易织年柔软的小肚子,轻揉着,欲罢不能。
被玩醒的易织年:“……裴醒,你在干嘛?”
裴醒:“好软。”
易织年翻身而起,一下子坐在裴醒身上。
易织年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发现即便坐起来了,柔软的小肚子也没消失。
易织年正惊恐万分,裴醒戳了一戳。
“年年真的有小年糕了。”
易织年一声尖叫,捶打裴醒。
“都是你这个坏女人,做东西都太好吃,我哪里忍得住!你看我都胖成什么样了?”
裴醒坐起来将易织年抱住,就任她打,笑着亲亲她。
“哪儿胖了,不就有点小肚子嘛,多可爱。你一点都不胖好么,只是有点肉肉的。原来手感就好,现在更好了,快让我来抱抱我的小年糕。”
看裴醒真的很喜欢,易织年也在暗示自己不要身材焦虑。
可是当她发现居然穿不进最喜欢的牛仔裤时,强烈想要刷脂的念头还是蓦地在脑海里炸开。
裴醒建议她:“芽芽不是每天都要去晨跑么?你就跟着她一起跑,跑一段时间肯定能再穿上。”
易织年“对哦”一声,立即去找舒泉。
舒泉说二十分钟之后后院见。
易织年发誓今天不跑五公里不回家。
裴醒亲亲她的圆脑袋说:“不要勉强。”
易织年:“才五公里,不勉强。”
到了后院,舒泉已经在等她了。
舒泉说:“跑步前咱们做一组拉伸,这样不容易受伤。”
易织年跟着她做拉伸,累得气喘吁吁。
别墅区有专门的跑道,她俩跑了一段路,易织年感觉从胳膊到膝盖、大腿,哪哪都疼。
“不行,芽芽……我跑不动了……咱们跑了能有一公里了吧?”
舒泉:“才四百米……”
易织年:??
五公里没戏,易织年勉强跑到了真正的一公里后就回家了,饿得半死,回来之前在心里盘算,早餐她要怒吃一碗蟹黄拌面!
裴醒做的蟹黄拌面不要太好吃。
结果一进屋,发现桌上摆了一大盘罗马生菜和全麦贝果,甚至还有一杯魔女药水一般紫乎乎的紫甘蓝蔬菜汁。
易织年在门口止步。
我真没走错房间?
裴醒将围裙一摘,说:“坏女人给你高热量,那从现在开始我要做个好女人。愣着干嘛,来吃饭啊宝贝。”
易织年:……
能不能把坏女人拿回来我再想想?
结束工作后,陈幻和白境虞一同回国。
之前陈幼刚离家读书那会儿,偌大的屋子里就她们两个人住,还有些不习惯。
餐桌空荡荡的,沙发也太宽敞,走到哪儿都想起陈幼。
一个月后,度过戒断反应的陈幻和白境虞便尝到独居的便利。
无论是客厅、衣帽间还是西厨,她们想亲就亲,想做就做。
算是真正实现了亲密自由。
回国之后,陈幻每天都在细致的观察白境虞,见她情绪始终不太好的样子,便每天亲自接送她上下班,爱心三餐也从来不落,到家之后更是竭心尽力地伺候着。
白境虞发现最近陈幻花样特别多,多到她都快要承受不住。
那天被陈幻摁在书房的办公桌上一个多小时,神志差点被她撞碎。
爽归爽,可这样下去精力实在有点不济,早上出门腿都是软的。
白境虞让陈幻今晚不用来接了,她有个应酬,应酬完夏姐会来接她。
陈幻寻思着不应该啊,还生气么?
气到连她去接人的权利都给收回了?
陈幻一心浸在该怎么将白境虞哄好这事上,坐在眼前的裴醒说了一大段话,她思绪都没回来。
裴醒她们家的荔枝树今年结了很多荔枝,给林恃和舒泉送完后,给六号院也送来一大袋子,顺便想和陈幻聊聊工作上的事儿。
裴醒:“看来我们幻姐今儿个魂不在,没事,你先招招魂,我接个电话。”
裴醒走到窗边,接通了易织年的语音。
半小时前,易织年说今晚想吃部队锅,被裴醒拒绝了。
这会儿忙完酒店的事儿,特意跑来撒娇。
裴醒好巧不巧手一抖,不小心摁到了公放。
一连串带着水汽的“裴老师”“好姐姐”“求求惹”“昂昂昂昂”……
听得刚刚回神的陈幻耳根发红。
裴醒立即关了公放,有点不好意思地对陈幻笑笑。解释道:
“失误。”
陈幻:“没事……”
裴醒继续哄着易织年,刚才还挺强硬的语气被叫了几声“好老师”“好姐姐”之后,明显软了很多。
陈幻喝着水心想,别的情侣都玩出花来了,她和白境虞呢?
白境虞喊她“姓陈的”,她喊白境虞全名。
唤一声“宝贝”都嫌肉麻。
陈幻摸着下巴沉思着,白境虞会喜欢这套吗?
裴醒让易织年回家再聊,别在电话里哼唧,可爱得过分,相当不顾人死活。
挂了电话,裴醒坐了回来。
陈幻将果盘递到她面前,拢了心思认真跟这位大股东说下半年工作室的规划。
说到一半,白境虞回来了。
白境虞进门的时候,陈幻和裴醒正面对面坐着。
她目光在裴醒手上停留了片刻,扬起陈幻和裴醒都觉得有点怪异的笑容后,随意打了声招呼便回卧室了。
卧室门合上,陈幻和裴醒不解的目光一齐收回,又同时落在裴醒的手上。
裴醒正剥着山竹。
陈幻:……
陈幻的沉默里带着千言万语。
裴醒:“我给我自己剥山竹都不行?”
算是知道白境虞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是怎么回事了。
陈幻:“这,是会产生联想的嘛……”
裴醒:……
都没好意思说,这果盘还是陈幻你自己递过来让我吃的。
一盘子里就三个山竹,不吃山竹难道啃盘子么?
裴醒寻思着还是赶紧回家吧,继续呆下去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裴醒风风火火逃走,陈幻在烂摊子中搓半天。
白境虞这两天心情本来就不太好,结果山竹事件再次登场,这谁说得清啊……
估计白境虞这会儿正在屋里生闷气呢。
为今之计,只有……
陈幻走进衣帽间,穿上白境虞上周夸过她穿起来很不正经的睡裙。
白境虞的确在生气,不过跟山竹无关。
白境虞虽然爱吃醋,但是她有个好习惯,吃过的醋基本上不会再次第二次。
也是因为她本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如果还喜欢来回吃同一个醋的话,有胡搅蛮缠的嫌疑。
她一般只吃新鲜的醋。
此刻她坐在床上,为自己倒了杯解乏的葡萄酒,压一压因云动科技而起的烦躁情绪。
一边喝酒,一边和秘书室开个小会,安排一下最近的行程。
刚接通线上会议,身后就缠上来一具柔软的身体。
陈幻娇滴滴地箍住白境虞的腰,在她后背上蹭动着,软得像在蜕皮的蛇。
“姐姐……要不要人家帮你解解乏?”
白境虞:?
白境虞:??
手里的酒杯差点被捏碎。
我这是在什么酒池肉林吗?
白境虞回眸,“你在发什么癫?”
陈幻:……
陈幻一瞬间恢复正常。
“不是,白境虞,你也太冷漠了吧?刚认识那会儿你不是还想我叫你姐姐的么?”
白境虞纳了闷,“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忽然发骚,跟哪儿学的?”
陈幻言辞闪烁,“跟……年年学的。”
“懂了,那就是跟裴醒学的。”
现在“裴醒”是个高危词,陈幻立即转移话题试图将它屏蔽。
“那姐姐喜不喜欢嘛?”
陈幻看白境虞嘴角泛出了笑意,知道她嘴上嫌弃,可心里喜欢得紧。
看来这招还真的有效,只要她缠得够紧,就有机会将白境虞心里的火气统统净化。
“喜欢是喜欢。”白境虞点了点蓝牙耳机,“但是我在开会。”
陈幻:……
陈幻:??
陈幻:“你,在开会?现在?”
也就是说我没羞没臊的声音全传出去了?
白境虞:“不好意思,被你迷住了,刚想起来。”
所以白境虞不是被她拱得春心荡漾,而是在笑这个呢?
白境虞摘下耳机,亲了亲陈幻的唇,小声说:
“乖,等我开完会再来喂饱你。”
丢尽老脸,陈幻旋身而起火速消失。
白境虞忍着笑,继续开会。
那头的时浅和方栀哪敢说话,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这么多年的情侣了,还玩得这么花呢?
白境虞:“人呢?”
时浅和方栀被戳了一下,非常有默契地同时清了清嗓子,立即将脑海里的太有情趣的画面甩出去,继续刚才的议程。
这头陈幻丢了个大脸,很长一段时间连方栀的朋友圈都不好意思点赞。
那头,易织年勾搭“好姐姐”计划也没成功,吃了两天的健康餐,脸比青菜绿,早上还要和舒泉去跑步。
易织年跑了几天浑身痛得厉害,没见瘦,胃口倒是好到了历史新高。
裴醒给她准备的健康餐热量再低也架不住她吃的多。
跑了两天一上秤,重了两斤。
易织年万念俱灰,泪洒沙发,给裴醒逗笑了。
易织年大眼睛上挂着眼泪,诧异地看裴醒。
“你老婆在哭,你在哈哈笑?”
裴醒上来将易织年环在怀中,吻热她的软唇和耳朵。
“你干嘛……”
“年年,除了户外运动,也有可以燃脂的室内运动。裴老师今晚就教你。”
裴醒一说,易织年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凉夜薄雾,山水澜桥八号院早早熄了灯。
一直到深夜,被单被攥成凌乱的抽象画,裴醒还在孜孜不倦。
易织年脖子上全都是汗,裴醒在她耳边念着咒语,轻柔地拍着易织年的腰侧,说还有三下。三下之后,易织年没忍住哼出声。
就是这么精准,裴醒就像会使用魔法,将魔法一点点埋进柔软的最深地。
打一个响指,便会听见汩汩的水声。
易织年确定自己是被裴醒弄哭了。
裴醒想停,却被易织年拒绝。
病态的浪潮,在恐怖的技巧演变中逐步演变成狂欢。
哭是因为太舒服,易织年不想跟裴醒说明,但她知道裴醒肯定早就知道了。
不知道在裴醒怀里昏睡了多久,醒来之后浑身的肌群都在叫嚣着酸痛。
才一睁眼,就听见肚子在丧心病狂地叫唤。
她饿了,好饿,能吃下一整只猪!
上秤一称,差点尖叫。
“醒醒——快醒醒,我轻了两斤哎!”
裴醒散着柔软的长发,披着毛毯,从易织年身后将她包进去。
“就这么光着,不冷么?”
易织年往她暖和的怀里钻,双眼亮晶晶地宣布:
“我瘦了!”
“可不么,这么累能不瘦?”
裴醒也上称,瘦了三斤。
易织年:?
裴醒感叹:“看来真是个力气活啊。”
易织年看着秤沉思,继而慢悠悠地看向裴醒。
眼神里闪烁着如狼似虎的光。
裴醒:……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易织年握着裴醒的手腕,娇声道:
“上次弄醒醒妹妹都是上次了,人家好想醒醒妹妹的。”
裴醒:“……不许胡乱给那里起昵称。”
易织年将她拉进了浴室,开始一场热闹的晨间活动。
白境虞正和云动科技对线得如火如荼,某日早间,她收到了陈诗仪的电话。
陈诗仪已经彻底放弃普通话,一开口就是喜气洋洋的粤语。
说她爹地妈咪终于彻底放弃她了,放她回港,还问白境虞和陈幻几时去玩,她再忙都会来给她们当导游。
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她的喜悦。
白境虞还蛮羡慕陈诗仪的,这辈子咸鱼当到这份上也挺快乐。
挂了陈诗仪的电话,平板上接到了一个加密号码打来的语音申请。
白境虞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语音那头的人声音低沉,说云动科技的人已经联系上了裴总,而恃总的那批货物确认被截,沉入太平洋,损失惨重。或许这只是个开始。云动那边计划从内部将亿甲、RTW和Always联盟彻底瓦解。
白境虞眼眸无波,“嗯”了一声之后没有给予任何评价就将语言挂断。
裴山竹那边没动静可以理解,迈巴赫居然也憋得住?
白境虞正想着,手机震了起来,是Always的经理小蔡。
小蔡是白家远亲,从小就和白境虞认识。
“境虞姐!恃总带回来一个人!直接关办公室里了!上回就差点闹出人命,这次会不会和上个月丢失的货物有关?我问恃总,恃总让我别管,办公室都不让我进!可比上次还生气!价值一个亿的货啊!怎么办啊境虞姐!”
他声音里带着惶恐,即便说得逻辑混乱,白境虞还是很快听懂了他的意思。
林恃手段是联盟中最凌厉的,这几年在资本江湖上名声鹊起,已然盖过了她父亲林朝晖。
林朝晖已经成为历史,早就没人称她为“林朝晖的女儿”。
她现在是“绝对不能得罪的恃总”。
白境虞说:“告诉迈巴赫,让她忍忍先别杀人。然后立即去找你舒姐。”
小蔡:“可是,舒姐人不在S城。”
“所以才让你去找。只有她能牵得住发疯的迈巴赫。”
“好好!我现在立即联系她!”
此时的舒泉正在一座小小海岛上,挑选新一季主打菜所需要的海鲜。
这儿的渔民听说姓舒的大老板又来收食材,纷纷将自家捕捞的海鲜送来,让舒老板挑选。
舒泉很快挑了一家最朴实,品质最好的,当场付钱。
就在这时收到了小蔡的电话。
“嗯,我现在回去。”
舒泉戴上墨镜,坐进一架纯白的水上飞机驾驶舱,放下浮筒,在一片血色的夕阳中熟练地完成水上滑行,轰隆隆地冲向空中,向渐渐出现在海平面上的S城飞去。
Always办公区已经被清空,大门紧闭,只有林恃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
林恃手里打火机的火光不停地闪烁着。
每一次火苗窜起,都会让坐在林恃面前的男人心头发颤。
那男人头发凌乱,身上都是灰尘,明显是被人强行请到这儿来了,还受了不少罪。
他身边站着的一男一女都穿着黑色的西装,犹如墙铁壁禁锢着他的行动路线。
林恃一边玩着打火机,一边拎着瓶酒,慢慢靠近。
男人碧绿色的眼睛眯起来,脚往后挪,用不熟练的中文说:
“海上风浪大,有意外是正常的,你们那批货真的不知道去哪了……”
话说一半,林恃泼了他一脸酒。
那男人被呛得连连咳嗽,酒精刺鼻性气味立即钻入他的嗅觉。
嘶。
火苗在鼻尖前跃起,他吓得往后躲,却被身边的两人摁住了肩膀,固定在原地。
安静的火苗在他眼前扑朔着,只要沾上一点火星子,他极有可能被当场烧死。
林恃的面容像雕塑一般精致,也像雕塑般冰冷。
“没关系,你有时间慢慢想。”
嗒嗒嗒——
舒泉从长长的走廊尽头往办公区走来。
Always不少高层都在焦虑,恃总行事作风实在太猛太辣,没有一个人能劝得动她。
他们不敢进去也不敢回家,只好在这里耗着。
小蔡在原地转了五百个圈,忽然地看见走廊尽头走来一个人影。
“舒姐——”小蔡险些哭了,“您总算来了!”
一声“舒姐”,让所有人看到了救星,瞬间往她这儿涌。
舒泉脚步未停,摘下墨镜问:“恃总呢?”
小蔡:“在办公室里呢!”
舒泉点点头,走到林恃办公室门前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回头对身后人说:
“你们回去吧。”
“可是……”
舒泉将门推开,身子挡着屋外所有人的视线,重复了一遍“回去”后,便利落地将门合上。
舒泉回头,见林恃坐在椅子上,周身都是低沉的气压,分明已经杀红了眼。
她脚边躺着个男人,像一片肮脏的破布。
舒泉:“都走。”
众人安静地互相看了一圈,一声不吭地离开。
只剩下林恃和舒泉。
舒泉走到林恃面前,抱住她的脑袋,慢慢揉进自己怀里。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被舒泉清新的气息缓解。
痛了一整日的脑袋感知到舒泉的怀抱,尖锐的疼痛消弭了。
林恃单臂压着舒泉薄薄的后背,将她的身体扣得更近。
“他只是吓晕了。”
舒泉:“嗯,知道你有分寸。”
林恃擡起眼,从下往上看舒泉温软的眉眼。
见她眼里含情,林恃的眼神也柔和下来。
舒泉摸摸她的脑袋,说:“累了吧?这件事交给我来解决,你别管了。”
这些年舒泉的变化明显,在外人面前越来越精明强干,餐厅已经开了三家分店,身为元老她在Always依旧一言九鼎。
舒泉从林恃身上学到了不少,有大刀阔斧的思路,也有缜密隐晦的手段。
在外人眼里,林恃是一只能“大义灭亲”的冷血动物,只有舒泉能驯服她。
而在舒泉眼中,林恃只是她的爱人。
林恃生命的轨迹早就和自己的掌纹叠合。
无论别人怎么看林恃、怕林恃,只要舒泉还活着,那这世间一定还有一个人爱着她。
林恃回家睡了一觉。
因为调查这批货物的下落,她已经二十四小时没合眼。
醒来时已经是清晨,舒泉刚刚跑步回来。
两人一起浸入温热的浴缸时,舒泉说:
“事情已经处理好了,货被藏在了A国。那不正好吗,一部分路费和税都能省了。”
林恃好奇:“你怎么找到的?”
舒泉捧起手里一大朵柔软的泡泡,堆在林恃的脑袋上,让她这张凶凶的脸变呆了。
“这你就别管了。”
“不是吧,跟我还要保密?”
舒泉笑着要逃,被林恃拦腰抱住。
“你这样说我更好奇了啊。不说完不许走。”
舒泉被她抱着腰,痒得要命,只好认输。
又热又软的身子靠到她怀中,舒泉说前段时间白境虞来跟她聊过,云动科技新上任的CEO手段有点脏,很有可能会向Always下手。
这批货物非常重要,所以一早她就派人盯着。
云动科技果然很狡猾,盯梢的人居然被人设计灌得烂醉,货物一夜之间消失在茫茫太平洋,推给海难,这谁能说得清?
幸好,盯梢的有两个人。
林恃:“原来是这样……你居然没跟我说这件事?”
“那段时间你忙得不着家,饭都是我给你送到公司去的,我想着能帮你分担一点是一点。如果没出事最好,出了事我也能在第一时间帮你找到。没想到你动作也太快了,直接压了负责人回来。”
舒泉点她鼻尖,“下次真的下手不可以这么狠了,万一出事怎么办呢?”
林恃秀挺的鼻子上多了一小团的泡泡。
“我只是吓唬吓唬,又没有真的要做什么。”
舒泉回头,半个字没说,只是蹙起眉。
林恃犀利眉眼便落了下去。
“好嘛,听你的。”
舒泉擡手摸她的脑袋。
“要记得我们白头偕老的约定。”
林恃咬了咬舒泉的脖颈,舍不得般,将她抱得更紧。
“嗯,我会一直记得。”
林恃的心里一直燃着一团火,这团火源自对于这个世界的不信任。
但舒泉是那汪清凉的水,能将肆意灼烧的火熄灭。
舒泉从未食言。
她的确给了林恃最想要的。
爱,以及能持续一辈子的信赖。
隔壁七号院。
裴醒坐在沙发上,客厅只开了一盏氛围灯。
光打在她脸上,听到对方说出“十亿”这个数字,裴醒脸色丝毫未动。
裴醒笑笑,对电话那头云动科技的CEO道:
“十亿,是不是有点侮辱人?你觉得我会因为区区十亿出卖朋友?将我这么多年来的研究成果卖给你?”
“十亿,美元。”对方补偿道。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挂了。”
“等一下……”
没等对方说完裴醒就将电话给挂断,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半晌,裴醒痛苦地捂着胸口。
那可是十亿美金啊,就这样擦肩而过……
痛心疾首!
“我回来啦!”
易织年一进屋就被裴醒没头没脑地抱住了。
易织年不明所以地拍了拍裴醒的背,担心道:
“……你怎么啦?”
裴醒:“让我抱一抱的我十亿美元。”
易织年:??
山水澜桥附近有一条商业街,商业街里有一间名为“难得”的酒吧。
酒吧的东南角包厢永远都被人预定着。
有时候是空着,有时候会来两三个人,喝喝酒聊聊天。
今晚来了六个人。
很长一段时间没全员聚会了,今晚连一向不喜欢来酒吧的白境虞都现身。
白境虞是不喜欢来酒吧,特别不喜欢来这家酒吧。
毕竟第一次来就用脑袋给后门打扫过蜘蛛网,这事儿已经成为她的人生阴影,难以忘怀。
今天因为Always将丢了的货找回来,心情大好,林恃说请大家喝酒解乏。
酒吧老板听说林恃她们来了,亲自拿了菜单往包厢这儿来。
包厢中,白境虞听完舒泉将货找回来的经过,对她越来越刮目相看。
之前白境虞就跟陈幻说:“迈巴赫这人能力是有,但有时候会失控。和她合作总觉得有朝一日会吃官司。”
陈幻:“你不是觉得她和你特像吗?还能在业主群里同仇敌忾,你俩不是一直都挺有缘?”
白境虞:……
这事儿真挺绝。
当初白境虞知道业主群里她的嘴替“草莓”居然就是白痴迈巴赫本人时的复杂心情,和知道她喜欢的作家混沌就是裴山竹时如出一辙。
世界怎么就小成这样了?
白境虞恨不能将所有对她俩的赞誉统统收回。
林恃行事冲得太猛,幸好还有舒泉这根绳栓得牢。
一个是风筝,一个是线,白境虞只希望这二位能老头偕老,官司才能远离她。
当然……
白境虞暗暗看一眼正在将果盘里的山竹偷偷拿出来的陈幻。
一些初恋什么的也能永绝后患。
舒泉和林恃从进包厢开始就形影不离,如胶似漆得让白境虞很安心。
与此同时,她怎么看易织年都觉得她有点怪。
“易织年,你是不是瘦了?”
舒泉也发现了,“不止瘦了,还容光焕发。”
易织年嘿嘿一笑,正想开口,被裴醒用烤鸡翅堵住了嘴。
易织年做1健身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大家知道。
白境虞看着裴醒的眼神意味深长。
裴醒:“白姐姐,有话可以直说,你这样看着我让我瘆得慌。”
白境虞:“真没想到,裴总居然能抵挡得住十亿美元的诱惑。看来云动科技开价还是太低了,怎么着也得百亿起步。”
裴醒搂过易织年,甜甜蜜蜜道:“谁稀罕什么百亿千亿,我有无价之宝。”
白境虞:……
她就不该问,用眼睛吃了一口辣椒这事儿没地儿说理去。
陈幻将山竹全部藏到沙发抱枕后面,正觉得自己掐断了白境虞所有生气可能性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对着她的方向说了句:
“是你?”
陈幻:??
不是吧?我万人迷系统不是早就解绑了么?还能杀出谁来啊?
陈幻回眸一看,居然是酒吧老板。
这更奇怪了。
陈幻:“什么叫‘是我’?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
说完之后,陈幻发现老板并不是在看着她说话,目光擦身而过,看向的人是她身后的白境虞。
极少来这家酒吧的白境虞目光在对方身上转了一圈,很明显没想起这个人是谁。
陈幻非常贴心的提醒她:“这是酒吧老板。”
酒吧老板依旧是剃着寸头的电线杆子。
电线杆子杵到白境虞面前,脸上洋溢着见到老熟人的怀念笑容。
“你经常来吗?我有听说过,没想到真的是你。”
陈幻越听越不对劲,感觉这两个人颇有渊源。
白境虞见陈幻目光都尖起来了,也不客气,反问对方:
“不好意思,我认识你吗?”
“你已经将我忘了?也对,咱们只谈过三个小时的恋爱,你忘了我很正常。”
陈幻心里“卧槽”了一声。
三小时?恋爱?
其他四个人的目光也火热聚拢。
裴醒甚至拿来爆米花,和林恃一块儿吃起来。
白境虞沉默片刻,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认错,你是白境虞。我和你同一届,叫顾燊。”
白境虞盯着她的脸寻思了许久,忽然,眼眸里闪过一丝意外。
“你是顾燊?我记得你以前不长这样。”
顾燊以前的确和现在状若两人。
不剃平头不染发,也瘦得像根电线杆子,却是一位长相纯美的小甜妹。
高中那会儿白境虞孤僻归孤僻,追她的人还是很多,男女都有,而白境虞能看顺眼的少之又少。
顾燊长得漂亮,是她们年级非常有名的美人。
青春期的白境虞正处于自我探索阶段,总是听说恋爱这回事,只是不明白恋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好让人前赴后继的。
正好有个漂亮姑娘过来给她递情书,想要当她女朋友,白境虞就随口答应。
还没等到有任何发展,当天中午就爆发了著名的泼酸辣粉事件。
也就是白境虞好端端在食堂吃饭,被两个找她茬的女生泼了水,易织年上来想要保护她,却被白境虞嫌弃地拨到一旁,抄起路人手中热腾腾的酸辣粉狠狠砸回去的事件。
白境虞并不知道当时顾燊就在这个食堂的角落,目睹了白境虞极其凶悍的一面。
从那之后,顾燊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白境虞。
她那时候还没经历过生活的千锤百炼,只觉得白境虞和她想象中的古典女神不太相符。
要是真交往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家暴。
所以这场“恋情”从早上递情书到中午顾燊爽约,没有到食堂来找她为止,只维持了三个小时。
白境虞总算从记忆的角落里把这个人给扒拉出来了。
白境虞看顾燊变化极大,心想,跟我没关系吧?
我到底造了多少孽?现在捐一座庙还来得及吗?
不对,她自己一声不吭就绕着我走,这锅我怎么还自己背上了?
白境虞实在不想和顾燊叙旧,更何况收到陈幻意味深长的眼神。
白境虞无语。
今晚她就不该来。
这倒霉的酒吧果然充满了各种倒霉的可能性。
顾燊大概也发现白境虞对自己不太待见,帮她们点了单之后说:
“今晚随便喝,我请客。”
说完之后就走了。
今晚谁请客陈幻都没滋没味了。
回了家,将门一关,陈幻回头唤了一声:“白境虞?”
白境虞一边慢悠悠地脱外套,一边说:“就三小时,你跟我计较。”
陈幻“嚯”了一声,跨步上前,将白境虞堵门边。
“那肯定得计较,我之前就一分钟还被你关门外,那都是假的,你这可是实打实真正的三小时呢,不得好好说说?”
“不是我关的你,是你妹关的你,你怎么还冤枉人?而且我也没实打实啊,就早上见了一面,中午就分了。”
陈幻见白境虞居然不哄她,还跟她强词夺理,也不吭声了,闷着头去厨房。
白境虞看她气呼呼却不愿意和自己吵架的背影,慢慢走上去,站到她身后。
陈幻生气的模样十年如一日,完全不会对白境虞大小声,就是不说话。
白境虞手伸到她口袋里,身子往她胳膊上贴,问她:
“干嘛呢?”
陈幻:“回来的时候不是说饿了?我给你下碗阳春面。”
“我老婆怎么这么爱我?”
陈幻心想,哼,就会油嘴滑舌,就会……
忽地,拿面的动作一顿,陈幻震惊地回头:
“你刚才叫我什么?”
白境虞这人有时候矫情要死,可有时候偏偏又严肃得要命。
这么多年就叫过陈幻一次“宝贝”。
其他时候想跟她甜蜜,她都嫌腻歪。
结果这会儿主动叫上“老婆”了?
白境虞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没事儿了。
“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一会儿见。”
说完白境虞就去书房了。
陈幻:??
陈幻拎着面跟在她身后,堵住书房门。
“不说明白不准进去!”
白境虞笑得停不下来。
白境虞环着她的脖子给她一个鲜甜的吻,直吻到两个人眼眸中都起了清晰的水汽。
“宝贝老婆要不要让我先去工作一会儿?”白境虞咬咬她下巴,“晚上……我再来喂饱你。”
陈幻都快醉了,“你,说话得算话。”
“嗯,算。”
陈幻这便不甘不愿地放开她,走到墙角还转回头问她:
“要不要午餐肉?”
“要。”
“好咧!”
看着陈幻开心的背影,白境虞耸耸肩。
陈幻这个人不要太好懂。
气她三秒钟,爱她一辈子。
故事总有结尾,但她们会继续在属于她们的世界里相伴于每一个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