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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情 正文 第26章 留下亲热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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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留下亲热的痕迹

    沈逆睁开眼时,边烬也将手撤走了。

    “好多了。”沈逆转动眼药水,看着,“这款很难买的,谢谢。”

    沈逆粉粉的指尖捏着刚才还在边烬手里的眼药水,慢慢旋转,指腹直接贴上琉璃质地的瓶身,柔软地被弯折了,轻轻抚弄,把玩似的。

    边烬没接这句话,只道:“舒服了就吃点东西吧。”

    “好。”

    不是错觉,今晚沈逆就是乖得有点过分。

    连菠菜都不用哄着就主动吃掉了。

    吃完饭沈逆去漱口,边烬的手指又一次在袖袋中慢慢抚着口脂,试探性问沈逆:

    “听说那日我将你推出去的事儿被魏王的人看到了,他正结党聚群借机弹劾。”

    沈逆用手绢拭干净沾水的唇,“你听倾洛说的?”

    边烬将今日和曾倾洛一同探望第五阙和贺兰濯的事儿告知。

    自然省略了误将吻痕当伤口的那段。

    沈逆说:“这点小事本不想烦你。”

    沈逆从记忆模块里提取一段影像,投影到幕布上。

    “一个时辰前,李渃元召开了一次线上朝会,原本要去含华殿的,但她身体欠佳,便改到线上。魏王就是在这朝会上发难。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事,师姐且先看看。”

    记忆投影以沈逆为视角,将她所见的记忆片段以影像的方式投放出来。

    记忆模块里的影像当然非常私人。

    即便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除非非常必要的时候,比如上次展示刘吉的死给李渃元,大多数人都不会想轻易给旁人看自己的记忆。即便展示,一般也只会向信任的、亲近的人展示。

    沈逆记性很好,线上朝会从哪一刻开始都在她脑子里装着,随便一调取就是很准确入场的节点。

    线上朝会是全息模拟的环境,沈逆上半身换了官服正了官帽,一本正经地投到线上朝堂。下半身则懒得换,就穿着寝裤靸着鞋,怎么舒适怎么来。

    沈逆将整个工作室最舒服的沙发消毒,让边烬坐下。

    投屏上众臣陆续进场,沈逆说:“这回黑魔方已经在京师腹地蔓延,板上钉钉。我主张制定护城计划后,对外公开。即便不是所有人都有防御之力,起码也能提前准备,知道自己正陷入何等险境。但魏王一党称恐引起城中骚乱,主张瞒天昧地,暗中清扫黑魔方。”

    “李渃元如何回应?”

    “李渃元打算半遮半掩,私下放出一些风声,让百姓们自己捕风捉影,与此同时在暗中排查、清扫。”

    边烬冷笑,“果然如此。”

    沈逆继续说细节:“之前箱水母的事情一直没来得及和你聊一聊。师姐应该发现了,箱水母的状态和黑魔方脱不了关系。最初在长安城内出现疑似感染黑魔方的不是箱水母,而是一家花店的老板,姓刘名吉。我偶尔路过的时候正巧发现他诈尸异变。”

    “花店”这两个字落入边烬的耳朵里,很容易推断出是沈逆买冰蓝夜昙的那家店。

    沈逆还是没提冰蓝夜昙是她特意给边烬买的。

    “这个刘吉是怎么携带黑魔方入了长安城,现在还未查清楚。不过李渃元已经同意屠了刘吉满门,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说到此处,沈逆发现边烬神色没什么变化。

    为了让投影更清晰,沈逆特意关掉了顶灯。

    黑暗的屋子里,投影冷光覆盖在边烬的脸庞上,让她看上去像罩了一层虚假的金属外壳。

    边烬对李渃元的决断不予置评,沈逆接下来的话倒是让她略有惊讶。

    沈逆道:“不过刘吉族人没死。今日一早他们被南衙护卫队押送出城,打算带到缓冲带无人区处决,半路被人救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被人救走?刘吉一族获罪的有多少人?”

    “五十三人。”

    边烬思索着,“此事关系重大,南衙护卫队起码安排上百人押解,必定各个都是高手。何人能在南衙护卫队手中将数十人全部救走,还不留下痕迹?”

    “是金吾卫锐锋营负责押解。锐锋营统共二百二十人,全部死在了北门西北十里地的缓冲带。锐锋营是金吾卫的精兵旅,能让他们全部阵亡的起码是龙级以上异兽。若不是异兽……”

    沈逆最后这句话说得很慢,“便是高手中的高手。”

    边烬沉思的侧脸带着肃杀之气,沈逆暗暗凝望,直到被投影中李褚带着火气的声音打断。

    李褚在全息含华殿中上前一步,对着帷帐之后李渃元虚幻的影子朗声道:

    “南衙十六卫各支均为精锐之师,尤其是锐锋营,多年来肩负保卫皇城与百姓的重任,功勋卓著。然而即便是最精锐的士兵亦是血肉之躯,遭遇伏击时难免伤亡惨重。由此可见敌方必定是有备而来。或许和刘吉体内黑魔方由来相关。那黑魔方是从何途径入城,又是如何那么凑巧被发现,恳请圣上明察!”

    李褚在“凑巧”这二字上下了重音。

    语毕,他那双狼眼从作揖的双手上方,向沈逆射来一道犀利怨毒的目光。

    投影是沈逆的视角,看着投影的边烬也被他这眼神盯了个正着。

    边烬双眸眨了眨,“李褚为何如此焦躁?”

    沈逆:……

    原来师姐刚才也走神了。

    沈逆道:“方才我道锐锋营内部有细作,是细作走漏了风声,导致刘吉一族被救走,激怒了李褚。”

    边烬默了一息。

    难怪李褚吹胡子瞪眼,沈逆这张嘴尽往人痛处上戳。

    沈逆:“难道不明显吗?李褚联合党羽上疏主张抄斩刘吉满门,李渃元准奏后,人也是锐锋营自己秘密带走的。几时带走,又从何处离开,前往哪里,只有他们自己知晓。如今折亡于野,被细作出卖最是合理。我好心提醒魏王,他却暗示黑魔方出现在长安城内与我有关,真是恩将仇报。”

    边烬让她倒回去又看了一遍。

    沈逆在朝堂上进言,一派端方不疾不徐,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冷睿。

    而此刻向边烬复述时,个人情绪毫不掩饰,宛若来找师姐告状的。

    外人恐怕不会知道,威震宇内的靖安侯沈逆,还会在师姐面前展现小孩心性。

    李渃元身体不适,连投影都屏蔽了,只从全息帷帐之后传来虚弱的童声。

    “咳……锐锋营折亡之事朕定会调查清楚,给魏王你一个交代。”

    听到这句话,李褚作揖的双手微微颤了一下,连忙应道:

    “谢,谢陛下。为陛下尽忠职守的锐锋营将士们在天之灵,以及他们的家属一定会感激陛下的。”

    此刻投影画面产生了一个聚焦。

    周围的景物都模糊了,唯有李褚发颤的双手格外清晰,说明当时沈逆的目光凝聚在这个细节上。

    继而,焦点转移到李褚的面部,他垂下的双眸内的眼珠在不安地轻转。

    投影之外,沈逆本人指骨弯折着,点了点自己的唇。

    难怪大家都不喜公开记忆模块里的影像。

    就连当时聚焦什么都展现得一清二楚,内心活动无处可藏,是挺让人不自在的。

    边烬道:“李渃元一向不喜李褚在朝中营私植党,特别是他和南衙十二卫联系颇深。李褚被你激将这一下贸然辩解,倒是将自己和南衙十二卫同恶相济的关系展露到明面上。李渃元说要给他一个交代,他便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想弥补为时已晚。师妹这招激将用得精妙。”

    的确如边烬所说,沈逆不喜李褚,一有机会便暗中给他使绊子。

    沈逆本不愿承认自己针对李褚,感觉“针对”一词都高擡了他。

    是他自己愚蠢冒进,怪得了谁。

    可边烬这么一夸,沈逆通体舒畅,将“精妙”这两个字稳稳接到心里。

    投影中,沈逆的视线会时不时落在帷帐后的那团阴影上,似琢琢磨磨。

    边烬:“师妹是否觉得此次锐锋营折亡太过蹊跷?”

    沈逆轻轻颔首,“锐锋营的校尉是李褚一手提拔上来的,整个南衙十二卫中锐锋营和李褚走得最近,又最为骁勇。若我是李渃元,锐锋营便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要除,但不好明目张胆地除。押解刘吉阖族出城便是拔刺的好时机。或许,暗中诛杀锐锋营的正是李渃元的人。

    “整个旅被灭,回头重组,再启用谁当校尉又整编谁入营,那就不是李褚说的算了。安插自己的心腹进入南衙十二卫,便能慢慢调查、瓦解李褚党羽。

    “与此同时刘吉一族被控制,或生或死都不可能再出现到人前。李渃元捂住了刘吉阖家的嘴,再往外宣扬已经好好安置他们,仁帝的形象便更深入人心。得了好名声又能打压李褚一党,再利用李褚来与我相互制衡,一举数得。”

    沈逆这番剖析淋漓尽致,边烬欣赏地默默凝眸。

    沈逆:“接下来就是弹劾了。”

    李褚被李渃元点的这一下惴惴不安,站在另一侧的某位绯袍高官使了个眼神过来,暗示他不要再在此事上纠缠。

    李褚很快调整心绪,带头上疏弹劾沈逆。

    借口便是沈逆对天子恩赐浑然不放在心上,与御赐的新婚妻子貌合神离,还在公开场合大打出手。这是对天子的藐视,实乃大不敬。若放任二女继续轻漫皇权,圣上颜面何在?长此以往上行下效,恶风必成。

    李渃元长叹声从帷幕之后传来,继而幽然一问:“沈卿,你是否对这桩婚事不满?”

    即便李渃元依旧是温吞的语势,沈逆也明白这一问的分量。

    沈逆躬身正色应道:“陛下御赐良缘,微臣自然非常珍视。”

    李渃元:“哦?你们尚未圆房,朕还以为你们对朕心怀不忿呢。”

    边烬看向沈逆:“李渃元这话说的肯定,不像只是试探。”

    沈逆:“毕竟你我常年在外征战,长安城内根基不稳。除了万姑姑,其他侍从都是李渃元赏赐的。这侯府内外恐怕早就被渗透如筛糠,芝麻大小的事儿都会被记录上陈。大婚那日洞房的闹剧也只能撑得一时,之后咱们相处的状态,明眼人一看便知。”

    投影中沈逆矢口否认,李渃元强硬道:“朕听闻你与边烬余怨未了,可此婚是朕所赐,沈卿若是不将朕的颜面放在心上,也别怪朕无情。”

    沈逆应喏,李渃元声音恢复了温和。

    “你们既已成亲,双妻自当琴瑟调和。沈卿,朕不希望再听到你与边烬感情不睦的参劾。”

    沈逆嘴上应承,不免觉得好笑。

    当初这门婚事是她自己讨来的,向李渃元讨敕旨,不过是为了堵住李褚想要纳妾的龌龊心思而找来的借口。

    更有“暗查”边烬“叛国罪”一事。

    如今李渃元却将其当成敲打沈逆的筹码。

    沈逆功高盖主,李褚拉帮结派,温吞的李渃元之前未对他们展露过獠牙,一直暗暗蛰伏,寻找良机,让沈逆和李褚相斗,相互制衡。

    边烬看到此处也是一言难尽。

    “我只是推了你一下,到他们这儿成了大打出手。”

    沈逆口上说:“无稽之谈。”

    心道,就是,你单方面家暴我,我才没有还手。

    话都到这儿了,沈逆想问边烬当时为什么要突然将她推开。

    同一时间,线上朝会结束,投影中沈逆的视野里恢复成了工作室,往椅背上一靠,目光下移,投向腰间蹀躞带上边烬为她织的人胜,还珍视地抚摸了一下。

    边烬因为在和沈逆对话,注意力正好没在投影上.

    沈逆立即退出投影,不让边烬看见。

    好险,以后再也不把记忆模块的影像往外投了。

    沈逆还在庆幸虚惊一场,边烬忽然靠近:“你有什么头绪?”

    沈逆:“嗯?”

    边烬眼里落着灯光染上的一道光痕,明亮清濯。

    “关于弹劾。”

    沈逆呼吸缓了一道,思考的时候指骨习惯性地压在唇下。

    “李褚这次有备而来,恐怕轻易难敷衍。若是闹到御史台就更麻烦了。师姐你有什么计策?”

    本以为边烬会为难,没想到她只思忖了很短的几息就拿了主意,对沈逆说:“借你口脂一用。”

    沈逆:“口脂?”

    为了方便起居不去打扰边烬,工作室里也置了一个镜奁。

    沈逆要去拿口脂的时候,边烬道:“拿你平日最常用的那款樱粉色。”

    沈逆打开镜奁的动作略微顿了一下。

    师姐居然知道我最常用的颜色。

    将那款樱粉口脂拿出来,扁圆形小小的一罐。

    一回身,看边烬正在摘手套。

    因为洁癖而常年包裹不见阳光的手净白修长。白玉般温润的一双素手,和厚实的黄棕色牛皮手套形成强烈的对比。灯光映在手背上,漫出一层水般的色泽。

    边烬安静摘手套的动作让沈逆怔了一怔。

    目光难以从她裸.露的手上移开。

    “给我。”边烬向沈逆伸手要口脂。

    伸来的还是右手。

    沈逆将口脂递给她,脱离了手套的保护,她的手看上去脆弱易折,指尖轻转口脂的红盖,启开盖后双指并在一起,落在樱粉色的油脂上蘸了些颜色,随后对着镜子偏过头,双指贴在脖子处,留了两行浅浅的印记。

    到此处沈逆算是明白她在做什么了。

    “师姐这是要留下亲热的痕迹,好让旁人觉得咱们恩爱无间?”

    被沈逆直白一问,边烬微微侧回眸,“不妥么?”

    沈逆走近她身后,“不是不妥,而是用手指这样弄,不像吻痕,一看便是故意点上去的。”

    边烬心道,还是师妹精通此道。

    “那该如何?”

    边烬看着镜中一前一后挨着的两人,一个清冷一个妩媚,明明中间隔着距离,却像暧昧地贴合在一起。

    沈逆毫无邪念地直言,如上朝进言般肃然,“自然是留个真的印记,不易被识破。”

    边烬沉默少顷,“我那处怕痒。”

    沈逆也没觉得她真会答应,还挺感激她用怕痒做借口,而不是用洁癖。

    “落在隐蔽的位置,即便假一些也无碍。”

    “何处隐蔽?”

    沈逆将口脂拿回来,也用双指去蘸了,随后放下口脂,往前一步。

    身体靠近,饱满的曲线堪堪停在边烬蝴蝶骨之后。

    体温隐隐约约往她的后背透,柔软的触感时不时地轻轻蹭过。

    薄薄的一层距离消失无踪,禅茶和梨花香混合成了一种复杂的气味,专属于沈逆的香味。

    “师姐,擡头。”

    沈逆在她耳畔说的这句话,和一直想遗忘的梦中那两句“师姐,张开”“对,师姐很乖”莫名重叠。

    边烬心头一阵热意翻涌,克制着呼吸不变粗重。

    随后,镜子里的自己仰起了头。

    细腻的曲线从严紧束着的衣襟里往上勾勒出不安蠕动的喉头。

    这是一个暴露致命位置的危险动作,在战场上要是露出脖颈,意味着下一刻敌人就有可能置她于死地。

    这个动作本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沈逆却还不太满意,想要一个角度。

    边烬有些不解地往另外一边转,沈逆说不对,她又转回来。

    “就是这,别动。”

    怕再错过完美的角度,沈逆忽然擡手扣住了边烬的下巴,控制她的动作。

    直接的接触让密密匝匝如针脚的热意,一点点从接触的肌肤处汇聚。

    沈逆的注意力都在边烬的脖子上,没发现她眸色渐深,单薄的耳垂全然变作醺红。

    同样是受制,这次的感受和上回在工作台上全然不同。

    上次是羞恼,这回却是因为接触的面积实在太小,意识深海中产生了一个不满足的旋涡,刮得她空虚不堪,强忍着轻颤,不想被沈逆发现异样。

    边烬确定,上次修复的过程中出现了某种未知的意外。

    她对沈逆产生了独特的接触敏感。

    沈逆对边烬身体的变化尚一无所知,手指从边烬脖颈下方穿行而上,口脂冰凉粘腻的质感抚上边烬的下颌,在下颌曲线隐蔽的内里留下一道擦痕。

    蜻蜓点水般掠过,反而激起尾椎清晰的麻意。

    边烬撑在檀木镜奁面上的手攥得更紧,掌心间是陌生的潮湿感。

    沈逆的下巴悬在边烬肩头,仔细端详自己的杰作,评价道:

    “你一低头就能遮去大半,还不至于一点瞧不出来。半遮半闭,反而像真的。”

    某处的窘境让边烬不适又羞耻,她努力拢回神志,原本想做的事还没做,但也无碍了。

    她对沈逆道:“这样一来合该过关,我回去了。”

    刚要离开,被沈逆勾住了腰带。

    “师姐不给我留一个吗?”

    边烬意外地回眸。

    沈逆发红的指尖轻转手里的口脂小罐,原本低眸瞧着奁台,眼波流光婉转是勾人的媚意。

    她轻轻侧过脸,香软的脖颈雪白无暇。

    “我不怕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