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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3)

    上午的阳光从整面落地玻璃窗投射进来,窗外是灿烂的一丛丛蔷薇花,那花香如同浮进了房间,明亮的,优雅的,芬芳的,就像此刻曼步走进来的这个美人,裸色的美丽长裙,颈间戴着光芒四射的钻石项链,她明眸皓齿,气质高雅,仿佛是从舞台剧中走下来的。

    她曼步走至越瑄的床前。

    “瑄……”

    柔声低唤了一声,仿佛眼中看不到屋内的其他人,森明美坐在床畔,低头静静望着似乎沉睡中的越瑄。

    “瑄,我这么晚才来看你,你会怨我吗?”

    森明美轻轻握起越瑄的手,凝望着他,她的身姿优美如剪影,良久,声音里充满了歉疚,她哑声说: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

    站在房间的角落,叶婴低着头,敛声静气,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身旁谢平的表情。谢平、谢浦是越瑄的左右手,皆是同越瑄相似的年纪,谢平面容平凡,主理内务,谢浦容貌秀雅,侧重外务。

    谢平并不喜欢这位森小姐。

    心中得出结论,叶婴眼角的余光又看到了出现在房门外的谢华菱。谢华菱是越瑄的母亲,五十多岁的年龄,她穿一身色彩艳丽的套裙,颈中一串圆润的珍珠项链,丰脂白肌,风姿绰约,年轻时定然也是不可方物的美人。

    谢华菱正远远望向森明美,眼神颇为复杂。

    叶婴垂下目光。

    床边,森明美又温柔地对越瑄说了很多话,越瑄始终仿佛睡去了一样,漠然没有任何反应。终于,森明美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朝门口处的谢华菱微微示意,两人一同离开了。

    玻璃窗外的蔷薇花灿烂明媚。

    阳光透明。

    叶婴细心地将吸水的软管放入越瑄口中。

    他每天喝水的量需要严格的控制。

    房门并没有关上,外面是装饰奢华的起居间,谢华菱和森明美的谈话声不时地飘过来几句,从她这个角度,甚至可以看到她们两人正在喝茶。

    “你喜欢的女人,就是她吗?”

    谢平接到一个电话出去之后,叶婴抬起睫毛,望向面容苍白的越瑄,好奇般地说:

    “那为什么刚才不同她说话?”

    越瑄眉心一皱。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珠淡漠,冷冷看了她一眼。

    “你不想跟我说这个,是吗?”

    叶婴笑得如同窗外灿烂盛开的蔷薇,她伸出手,亲昵地抚了抚他的眉心,说:

    “好,你不想说,那就别说。”

    越瑄默默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深,将她一直望到他的瞳孔深处,良久之后才疲倦地又将眼睛闭上。

    “可是,她们谈话的气氛好像并不融洽啊。”

    叶婴一边为越瑄按摩刚刚痉挛过的双腿,一边微微侧过头,透过半敞的房门,看向正在起居间喝茶说话的那两个女人。

    隔了一扇门。

    纯白的地毯,紫色的水晶吊灯,一组黑色镶乳白边的宫廷式天鹅绒沙发,钴蓝色的英式茶具,闪闪的银质小勺,空气中散发着伯爵茶的袅袅香气。

    将茶杯放回茶几上。

    谢华菱坐直身体,下巴有些薄怒地抬起来,盯着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子,她缓声说:

    “明美,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很抱歉。”

    黑色的天鹅绒沙发中,森明美一身裸色长裙,颈间带着光芒闪耀的钻石项链,她垂目而坐。

    “伯母,现在瑄的身体还没有康复,我也觉得目前并不合适说这些话,可是,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不能再怎样继续下去了?”谢华菱挑了挑眉毛,心底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越瑄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差点连性命都没了。你身为他的未婚妻,不但没有赶回来照顾他,还天天陪在大少身旁,惹出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传言。是,我也觉得,你不该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伯母……”

    森明美的面色红白了一阵,她轻吸口气,将手上一枚闪动着火光的钻石戒指褪了下来,放在茶几上,说:

    “对不起,伯母,我知道我很对不起瑄,也不敢乞求您的原谅。可是,我还是希望,能够解除同瑄之间的婚约。”

    隔了一扇门。

    正在为越瑄按摩腿部的肌肉,叶婴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顿了顿,她下意识地去看他。

    就像被人当面扇了个耳光,谢华菱的面容阴沉下来。

    她死死盯住森明美。

    然而很快的,谢华菱又缓缓放松了身体,她端起茶杯,用银质小勺搅动着茶汤,在香远的茶气中,以一种慢吞吞的声音说:

    “明美,你真是个傻孩子。”

    啜了一口茶,谢华菱说:

    “是大少让你这么做的,对不对?这个时刻,你来说这种话,姑且不说越瑄和我会怎么看你,老太爷会怎么看你,外界一旦知道,对你会是怎样的评价,你想象不到吗?你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来。”

    “傻孩子,你以为大少是真的爱你吗?”谢华菱怜悯地看向森明美,“他但凡有一点点喜欢你,就不会怂恿你现在来退婚,他用你来宣布他的‘胜利’,却将你推到毫无退路的困局。”

    “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跟璨完全无关。”森明美眉心微颦,“伯母,我知道您从小就对璨有偏见,您这样说他并不公正。”

    “哈,哈。”

    谢华菱挑了挑眉,银勺在杯中慢慢搅动。

    “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告诉你。自从上次你和大少幽会,你就已经完全配不上瑄了,只是碍于你父亲的面子,我才没有给你难堪。你以为,瑄非你不可吗?如果不是当年,我逼瑄跟你订婚,就凭你,也配站在瑄的身旁吗?”

    森明美的神色有些发僵。

    她的双手握在一起。

    “事实上,瑄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谢华菱又啜了一口茶,漫不经心般地瞟了眼不远处半敞的房门,慢悠悠地说,“喜欢瑄的女孩子多的是,你愿意挪出位置,我也很开心。哦,对了,现在就有一个女孩子,从瑄出了车祸,就一直日日夜夜地陪伴照顾着瑄,我都被她感动了。”

    谢华菱瞟了眼森明美。

    见她虽然端坐宁静,十指却紧紧握在一起。

    谢华菱心中冷笑。明美这丫头,一向以为只有她自己才是女神,以为世界都是围绕着她而旋转的。

    “你想见见吗?”

    从沙发中起身,谢华菱走向通往越瑄卧室的房门,然后她站在那里,回头扫了眼依旧坐在沙发里的森明美。

    森明美只得也走过去。

    落地的玻璃窗外,透明的阳光仿佛是闪耀在蔷薇花的香海中。屋内明亮得如同琉璃,越瑄宁静地躺在床上,苍白的面颊,漆黑的睫毛,有种清冷,又混合了某种奇异的艳色。

    他的床畔。

    有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在轻柔地为他按摩右腿。

    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沉静纤美。

    及腰的长发,乌黑闪亮得犹如一道光芒。

    仿佛没有察觉到房门处的脚步声,那女孩子全神贯注,清瘦美丽的手指细细地为越瑄按摩着,就像世间的任何事物也无法令她分心。

    站在房门旁,森明美抿了抿嘴唇。

    努力忽略自己心底骤然闪过的那一抹不悦。

    “阿婴。”

    谢华菱出声。

    那女孩子仿佛一惊,下意识地先去看了看床上的越瑄是否有被吵醒,松了口气,才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恭敬地向这边走过来。

    “夫人。”

    那女孩子半垂着头。

    乌发如瀑,衬得她的面容洁白如玉,纤长的睫毛低垂着,又是宁静谦恭,又有一种不卑不亢的气质。

    “阿婴,昨天医生又夸奖你了,说你的护理水平已经超过了专业的护理医师,所以越瑄目前的恢复情况才如此良好。”谢华菱笑容慈爱地望着面前这个女孩子,“你真的确定,你不是护理专业毕业的吗?”

    “我不是的。”

    女孩子有些不安,面容羞涩,楚楚动人。

    “哦,对,我想起来了,你是今年刚刚大学毕业,”如同想起来一般,谢华菱又问,“是主修什么专业?”

    “服装设计。”

    “这么巧,森小姐也是服装设计专业,”谢华菱笑笑地说,“阿婴,森小姐是你的前辈,往后有机会,你可以请她多多指教你。”

    女孩子的睫毛盈盈抬起。

    森明美骇然惊住。

    那女孩子竟有一双如此美丽的眼睛,漆黑如潭,又闪动着水波般的光芒,如星光,如波粼,美得如同蔷薇花,深夜中的蔷薇花,沁上了夜露的蔷薇花。

    她的眼瞳是如此乌亮幽黑。

    仿佛有着漩涡般的吸引力,森明美觉得自己在不断地被吸进去,吸进去,近乎窒息的感觉。

    “森小姐。”

    直到那女孩子将目光移开,向她温柔地鞠躬行礼,森明美才恍惚醒转过来。

    看到森明美的失态,谢华菱挑眉一笑,对那女孩子说:“阿婴,我觉得森小姐会很奇怪,既然你是学服装设计,为什么会愿意日夜辛苦地照顾越瑄呢?最初在法国医院的那一个月,并没有人给你任何薪酬。”

    森明美不悦地抿了下嘴唇。

    “我……”女孩子的脸颊有些羞红,她不安地低声说,“只要夫人允许我留在这里照顾二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我不需要任何薪酬……我只想……只想二少能早日康复……”

    “如果瑄一辈子都如此了呢?”森明美淡淡说。

    女孩子惊愕地抬头。

    “明美!”

    谢华菱的声音陡然变尖。

    “伯母,您别生气,”森明美打量着这个叫“阿婴”女孩子,“如今想要麻雀变凤凰的人太多了,我是怕您被蒙蔽。到底她是真心对瑄,还是有什么算盘,您也未必全知道。”

    “明美,”谢华菱怒极反笑,“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是跟你一样的。”

    满室阳光中。

    床上,越瑄神色清冷,仿佛睡着了一般。

    “如果瑄永远就只能这样卧床,不给你任何名份,也不给你一毛钱,你还能照顾瑄一辈子,”森明美并不理会谢华菱,她唇角含笑,目光缓缓地说,“那么,我会很钦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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