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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Chapter.13

    厉莫言依照他所说的,每天都来,但很少在西街别墅过夜,每夜大约2点之前回去,倒是从没例外过。对于厉莫言这种行为,童向晚即便心里不是滋味,也一直默默承受,不去问他这其中的原因。杜爱心被石向北带去和一名单身女检察官一起住了。为此,杜爱心这期间没少和童向晚说石向北。

    “我怎么觉得,做流氓总有各种不得已的苦衷呢?这石向北可是名牌大学毕业,不就是父母离异嘛,用得着心里扭曲这样跟他爸爸对着干嘛?”杜爱心每日堂而皇之地来西街别墅陪童向晚,晚上回那女检察官的家里睡觉,如此循环,目前这半个月里没出现过下雨天,也不知能不能符合“风雨无阻”。

    童向晚则坐在她对面,手里端着茶壶,正在泡茶。她连眼睛抬都没抬,直接问:“他爸爸干什么的?”

    “T市公安局局长。他妈是A市人,爸妈离婚,跟他妈妈来A市。”

    童向晚蹙了蹙眉,把茶壶放在瓷质案板上,“他爸爸不知道?”

    杜爱心瞪着大眼回答,“我也问了啊,那石头很不屑地跟我说,那个根本就不是他爸爸,是个垃圾。你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应该是父子关系极差。我想他爸爸肯定不知道,要不然不可能让他儿子走上个道。”

    “我觉得黑道之人都挺酷的。嘿嘿。”不了解内情的杜爱心,对黑道倒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童向晚其实很反感黑道。不安稳没有踏实感。继父以前是混黑道的,每做一件事,就像是从死亡边缘走了一圈。位置坐高了,又要防东防西,怕被人给踩上尾巴,从此一蹶不振。虽然继父平时穿金戴银,挥金如土,一副财大气粗的有钱人样,可谁又知道其中的辛酸呢?

    厉莫言一年见到厉海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厉海来,不是简单看看家里,而是带上律师,立下遗嘱,然后叮嘱赵素素一些他死后的事。

    厉海做事之前,总是把明天当最后一天过。不是亲人,自然不会体会到那种提心吊胆的害怕。可那时候,作为厉莫言身边最亲近之人,童向晚总会感觉到厉海走后那几天里,厉莫言常常魂不附体,心事重重,脸色苍白似疾。唯有接到厉海的报安电话,他才会如往昔。

    厉莫言的妈妈是被黑道暗杀的。他心里阴影很重,曾经告诉过她,长大以后绝对不与这道上的任何沾上一点关系。

    可是现在呢?

    童向晚想不通。难道他是过惯了少爷的日子,一下子潦倒了,没办法适应?来钱的最快捷径,就是非法勾当?还是她的学费给了他极大的压力,促使他……

    童向晚当即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杯被她打翻了。

    杜爱心连忙用纸巾擦泼了一桌水的桌面,莫可名状地问童向晚,“又怎么了?魂出窍了?”

    “没事。”她也抽出纸巾,一边擦桌子,一边酝酿措辞,“爱心,你下次帮我问问石向北,厉莫言现在要是不干了,能成不?”

    杜爱心眯了眯眼,紧逼着童向晚,“女壮士,你该不是想当点化失足少年的观音菩萨吧?你以为混黑道想抽身就抽身吗?还有,你不是说跟厉莫言只是尝尝有男人的滋味顺便钱债肉偿还个人情吗?暑假结束,就回美国吗?”

    童向晚忽然说不上话。这话是她对杜爱心说的。可如今听起来,又不是那回事了。她仿佛真如杜爱心所说,想当观音菩萨去感化他,让他离开黑道。

    她给自己的解释是,厉家对她有恩,不能眼睁睁的看他走入不归路。

    见童向晚默认的态度,杜爱心斜睨他一眼,“舍不得他?你要想清楚。你和他道不同。你应该记得你这几年是怎么辛苦混出来的,全美考生挤破脑袋都没办法去的哈佛医学院,你舍得放弃?跟着他这样看不到明天的男人吗?作为旁观者,我只能劝你想清楚。”

    童向晚深吸一口气,冷冷笑着,“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聪明,我也有很多爱好,可你也看到了,我除了死读书,什么都放弃了。我小时候过的很贫寒,连糖果都没吃过。我嘴里说不想吃,是我知道奶奶挣钱不容易。一颗糖,不过几分钱,可我说不出口。我爸爸是个外包工,有一次领了工钱,他满心欢喜的带我出去吃一顿。可每到一家馆子,都被拒在门外。他们嫌我爸爸身上脏,干外包工的,身上脏些在所难免啊!最后我只能和爸爸蹲在马路上吃煎饼。我奶奶说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只有好好读书,就能过的好。我想过的好,我拼搏这么多年,苦过的那些年,你认为我会舍得放弃吗?其实,早在八年前,我就作出了选择,我放弃了他。”

    她说着的同时,竟不自觉的落下泪。就如同八年前,她说出了她的选择,她选择了学费,放弃他一样,无声无息地泪流满面。

    杜爱心面色凝重,抽出纸巾,为她擦泪,“女壮士,你爱他,要不然你不会哭。”

    爱与不爱,早就没什么意义。从她放弃他那一刻,他眼里蹦发出的恨意,咬牙切齿对她说的狠话,她深深明白了,他再也不会像以前亲昵的看她,一脸的清明。

    看遍人世沧桑的她,清楚明白,他要她,不过是报复她曾经的虚假面孔,她曾经的轻易舍弃。了解他的她,当然很明白,自尊心极强的他不可能原谅。

    她这是不是叫做明知故犯?她虽然不断暗示自己,她只是想还人情。

    她抹了泪,收敛有些失控的情绪,平静地说:“爱心,我想静静的陪他这剩下的两个月,你能把你对他的不满稍稍收敛下吗?”

    杜爱心耸耸肩,“你做主。我知道你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人。”

    她讪讪而笑。她真的是理性的人吗?

    当天晚上,厉莫言喝醉了,被石向北送了过来,让童向晚好一阵忙活。这半个月里,厉莫言也有过喝了酒,但从来没有醉的像今天这样走路都走不稳。童向晚拍了他好几下脸,也不见有效,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去煮解酒茶给他喝。

    不想,厉莫言一个翻身,把她抱住,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晚晚。”

    他闭着眼睛,嘟嘟囔囔的,身子差不多要滚了下来。童向晚及时帮他调整好方向,问他:“怎么了?莫言?”

    “难受。”厉莫言皱着眉头,头欲裂的捏着自己的额头。童向晚握了握他的手,把手指掐住他的虎口,帮他缓解下头疼。

    他的眉终于不再皱了。童向晚宽了心,觉得沙发不够大,等下自己去厨房,要是他又乱动,滚了下来可不好。她好言相劝,“莫言,到床上躺着好吗?”

    “嗯。”他也只是含含糊糊地答应一声,然而身子并没有动弹的迹象。

    她连忙扶起他,把他大部分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他很高,身高差距有些大,即使她是“女壮士”,走路也是举步维艰。走楼梯的时候走的很不稳,她的脚一滑,整个膝盖磕来了上去,一记闷声。

    她疼的龇牙咧嘴,却不吭一声,重新爬起来,驮他上楼。她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床上之时,他已经不省人事,似乎睡着了。她俯身,帮他脱了鞋子、裤子、衣服。她从来没有细细看过他的身子,她今天一看,才发现他胳膊上一指头长的刀疤,看愈合程度,大概有些年月了。他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的?刀枪无眼、用命用血去拼?她要他放弃,他会吗?

    她抬头转移注意力,盯着他那俊美的脸庞,见他即便睡着,眉头还是皱着。她在想,要不要给他弄解酒茶?权衡再三,还是下了楼,打开炉灶。

    做好解酒茶已经是十五分钟以后。她端着杯子上楼,把解酒茶放在床头柜上,自己坐在床沿边,伸手捞起厉莫言,拍醒他,“莫言,先喝了再睡。”

    “嗯?”他迷迷瞪瞪地哼了一声,眼睛依旧闭着,并没有打算醒来的意思。童向晚也不管他醒没醒来,直接把解酒茶端了过来,端到他嘴边,“来,喝了再睡。”

    醉酒的厉莫言出奇地乖,微微颤着那又黑又长的睫毛,打开眼帘,喝下了童向晚给他准备的解酒茶。喝完后,他又如吃饱餍足的婴儿一般,安静地躺在床上继续睡觉。

    安顿好厉莫言,童向晚才开始忙自己的事。她挽起裤腿,膝盖处有淤青还蹭破了皮。幸好急救箱里什么都有。她给自己上好了药,再到书房看了一会儿书,待到固定睡觉时间,便回房去睡。

    一贯,厉莫言都不在这里过夜的。童向晚以为这次醉酒,他会留此住一个晚上。可就在那固定的凌晨2点,她感觉到了动静。

    她撑开眼帘,见着厉莫言正在起身穿衣服,宽肩窄腰的好身段。眼睑微微下垂。忽而,眼前暗起一片阴影,温热的唇吻着她的光洁的额头。

    童向晚稍稍抬了抬眼睑。

    厉莫言见童向晚醒了,有些吃惊,随即温和一笑,“吵醒你了?”

    童向晚却盯着他看,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要走了吗?”

    “嗯,2点了。我该回去了。”

    “今晚……你留下来好吗?”这是童向晚第一次挽留他,语气也是第一次带有挽留。她眼神中流露着害怕,她害怕他拒绝,要知道那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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