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白日衣衫尽》->正文

第046-048章

    46.

    白芷一行人出不归林之时,已是近黄昏.傻阿福不能出来,三人在不归林的出口告别。白芷其实不想跟慕屠苏回军营,她想回苏城,和柳氏一起过山间日子,然后劫个男子上山成亲生子,简简单单,就像清荷一样。借此机会,让白渊以为她死了,一了百了。

    然而她不能这么做,裴九尚且下落不明,还有她的母亲柳氏最亲爱的儿子白术。她还有未了的牵绊,所以还不能装死逃跑。

    一路上,白芷都是被慕屠苏牵着走出来的。她觉得十分别扭,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她确实需要搀扶才能安全行走出来。出了不归林,白芷便想过河拆桥,挣开慕屠苏的手。

    慕屠苏哪容许这只白眼狼这么做?死死攥着,偏不放手,即使弄疼她,也不放。白芷恼了起来,“将军,自重。”

    慕屠苏扯着嘴皮笑,“本将军还真不知自重是什么玩意儿。”

    人不要脸起来,是真拿他没辙的。白芷见慕屠苏这样,也不再无谓挣扎了。任由他牵着,直至军营大门。看守小兵见来人,眼眸蹭地一亮,朝里喊,“慕将军回来了,幕将军回来了。”本人则上前迎接慕屠苏。

    当他瞧见,慕屠苏紧握裴九公子的女人的手之时,看守小兵的眼眸瞪得跟铜锣一般圆。这是唱哪出戏?

    慕屠苏不理会看守小兵的异样,直接问他,“裴老将军和裴先锋现在如何?”

    看守小兵眼眸淡了淡,“裴先锋送来之时,双腿已残,军医称治不好了。裴老将军亦不甚好,浑身溃烂,奇痒无比,如万蚁咬蚀。军医称是中了南诏独特的花毒。”

    慕屠苏狠狠地道:“最毒妇人心,这南诏大公主,果然不简单。”

    这般结果,对于预知的白芷而言,也是意外的。当年,裴七双腿是残疾了,但裴老将军是毫发无损地回来,怎会中毒回来?难道是某些人改变了什么?是她救了慕屠苏?还是……裴九的加入?

    白芷里面慌张地问:“那裴九公子呢?”

    看守小兵眼眸暗淡下来,“毫无消息。鲁少将带领的那一批精兵,无一生还。”

    迎接慕屠苏的一位军官匆匆前来,见到慕屠苏,立马单膝跪在慕屠苏面前,“末将愚钝,未能及时救出慕将军,罪该万死。”

    “请起,已是无关痛痒之事,一切待指挥营说。”

    “将军,这是惠妃娘娘给你的信。惠妃娘娘说,若将军两个月还未找到,这封信就直接烧了。”慕屠苏接过信,仔细看了看,面色愈加沉,好看的眉宇簇成一团,他看完把信丢进一旁的火台,烧成了灰烬。他二话不说,直径去了指挥营,其他军官尾随其后。

    白芷本想跟进去听,但她不是“军官”,不得参议。她只能在外头等候消息。她哪里能等得了?她只好继续去问“话多”的看守小兵。

    看守小兵确实话多,知而不悔讳而不言地一一告诉白芷。慕屠苏失踪不过半个时辰,裴老将军驮着双脚残废的裴七回来了。裴七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裴老将军则一句话不肯说。直到军医告之裴七的脚没救了,裴老将军才说了一句话,送裴七回京。裴七送走不过两日,裴老将军开始浑身溃烂,每日在床上打滚,万蚁咬蚀,痛苦不堪。另一方面,因慕屠苏声东击西,放松了南诏军的警戒,偷袭成功,南诏军损失惨重,退兵几公里,战事稍显起色我军得以喘息.但另一方面,裴老将军身体状况愈下,其他少将不忍,未经过裴老将军的同意,执意也把裴老将军送回京城了。

    以裴老将军的性子,这是奇耻大辱。白芷心口抹了一层阴影,她已不能预知这结果了。

    与前世,甚有出路。慕屠苏今日执意要离开不归林,回军营,到底又为何?白芷问了问今日是什么日子。结果并不是一个特殊的日子。那么必定是属于他的特殊日子吧。

    白芷在指挥营里恭候多时,终于等到他们商讨结束,军官人数少了很多,只有寥寥几个出来。最后出来的是面容深沉的慕屠苏。白芷深知,她不该在此时骚扰他,但她已不是旁观者,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冲动。

    白芷以身挡住慕屠苏的去路,问道:“裴九的事,你打算怎办?”

    慕屠苏简简单单地回了一句,“顺其自然。”

    “你不管他的死活了吗?”

    “怎么管?说不定人都死了,尸体被野狗叼走了。”

    “啪。”白芷忍不住扇了慕屠苏一耳光。她的力道不清,慕屠苏的脸都侧了过去,鲜红的五掌印在他的脸上,触目惊心。白芷深感自己太过分了,可耳光已经收不会来了。

    慕屠苏冷眼看了看白芷,冷哼一声,越过白芷离去。

    白芷觉得自己的手掌很疼,疼得她发抖。

    ***

    白芷一直在等结果。可她等到的却是慕屠苏如何骁勇善战,以三万人马一举拿下南诏军八万大军,当场砍下南诏大将军的头颅。御林军大捷。

    白芷看着战士们凯旋而归,抱做一团,洒着男儿泪。这一场战,持续了足足快一个春秋。

    那天阳光出奇的好,雪化了,天却出奇地冷,冷到白芷的骨子里。第二日收到南诏的投降书函,慕屠苏宣布,明日班师回京。当天夜晚,白芷拜访慕屠苏的营帐。

    却被告知,慕屠苏不见客。

    他是在生她的气?还是真的不打算去找裴九,完全不关心他的死活?无论哪一条,他没有去派人寻裴九,只关心战争胜利与否!白芷忽然觉得,先前那一耳光,太轻了。

    她真想冲进去,再扇他几个耳光。可今晚是最后的机会,若不把握住,明日他们班师回京,便再也没机会了。白芷跪在慕屠苏的营帐前,慕屠苏不出来,她绝不起来。

    那晚,又下起了鹅毛大雪,白芷浑身僵硬地跪在冰冷的地上,雪一寸寸堆积而长,她的脸已冻红,身子已僵硬。慕屠苏却不肯出来见她。

    在林间与出林后,判若两人。

    白芷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晕了过去。待她醒来之时,已在颠簸的马车上。马车上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而她的身子,被五花大绑着。白芷以头拱出马车外,狠狠摔了下去。白芷龇牙咧嘴,疼痛不已。

    载白芷的马车戛然停了下来,前方驾马之人急忙下马,朝白芷奔了过来,怒视着她。白芷亦怒视着他,“将军,你这是作甚?”

    慕屠苏直接把白芷扛起在肩,上了他的马。

    白芷挣扎,慕屠苏却紧紧把她扣在怀里,挣扎也无济于事。慕屠苏不回答她,沉默地驾马。白芷终于没力气挣扎了,她沉默地看着马儿一步步走近京城。

    沉默一路的两人,白芷终究忍不住问他,“你为何如此无情?就这么对裴九不管不顾吗?即使是死了,也总该见着尸体才放弃。”她其实一直知道慕屠苏的狠绝,但那仅仅局限于对待敌人或是牵绊者。他虽与裴九不是挚友,但棋友也是一种友,不是吗?

    “路是他自己走的,就该自己承担后果。我不会苦于挣扎救人这件事上,能救则救,不能救则放弃。”

    路是自己走的,就该自己承担后果……这句话在前世,烙在多少人身上?她的父亲白渊,选择太子党,裴家,选择太子党,没一个好下场。就连她自己,用尽全身力气去爱慕屠苏,换来的不过也是这么一句话。

    路是自己走的,就该自己承担后果……

    是她想多了,不该因为他一时的不同,就忘记他叫慕屠苏。他与他父亲恭亲王一样,冷血无情,杀人如麻,死忠于一人。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

    裴九……裴九……

    白芷在心里祈祷,愿他平安。她或许不能继续和裴九再续前缘了。白芷望着前方的路,仿佛看见巍峨的城墙,青石堆砌,在高城墙上以隶书体写着“京城”二字。

    前世,当她跋山涉水后是笑脸盈盈地看着那二字。如今恐怕是要哭着看那二字了。

    经过三天两夜,当白芷再次看到那二字之时,并未哭,而是放下帘子,眼不见为净,坐在马车上。耳边充斥着百姓欢呼的声音,其中不乏女子的尖叫。可不,她们最美的美人时隔一年之久终于回京了。

    可谁又想过这场战争背后的心酸与艰险?没有,一个都没有,百姓只看见了胜利,他们在呐喊,喊着“慕将军”,只字未提挂帅的裴老将军。

    白芷被送回白府。

    白府在京城的门面大大超过在苏城的门面。大门两侧有两只威武的狮子,张牙舞爪,煞显威风。牌匾上“白府”二字苍劲有力,台阶数十,大门红漆涂得泽亮泽亮。

    这便是白渊要的。苏城根本满足不了他。

    白芷回来的极为低调。门口无人迎接,到了大堂,才见断臂的管家在那里指挥下人忙上忙下。见白芷来了,先是一怔,随后走来拜见,“大小姐,你回来了啊?”

    “嗯。”白芷望了望四周的排场,“这是……”

    “二小姐喜得千金,这不是摆满月酒吗?”

    难怪。全去瞧白芍去了,她回来,也无一人相迎。

    “姐。”白术从外头蹿了进来,直奔白芷怀里,抱个满怀。在这个家,也只有白术欢迎她。白芷笑道:“你何时来京城的?”

    “比你早一个月。娘让我捎句话给你。”

    “哦?”

    白术则做出柳氏惯有的面无表情,语气平淡,“莫念,一切安好。”

    “那便好。”白芷笑道。

    白术道:“姐,娘真的不和我们一起来京城吗?京城很大,可好玩了。娘不来,可惜了。”

    “娘找到更值得她留的地方。术儿,你喜欢京城吗?”

    “喜欢得紧。术儿前些日子还进宫了,宫里很漂亮,遇见了七皇子,七皇子让我陪他读书。我高兴地答应了,可爹爹好像不开心。”

    七皇子?三皇子的胞弟,算是三皇子一派。身为太子党,白渊自是开心不起来。与前世相同,白术跟了七皇子,后路有退。如今,她能做的,就是让白渊不参与其中。如此,她也算回报了他的养育之恩。如若他一意孤行,她只好明哲保身,保全自己了。

    白芷去见白渊那会儿,白渊正在逗弄他的小外孙女。白芍与她相公正相视一笑,看起来极为恩爱。白芷瞧不出真假。前世白芍嫁得并不是他,也不知什么机缘巧合,误打误撞竟嫁给一个走南闯北的富商。

    “姐姐。”第一个瞧见白芷的是白芍。

    白芷笑道:“妹妹,多年不见,越发漂亮了。”

    “哪里比得上姐姐?千挑万选,还只有人中龙才配得上。”

    这是拐着弯地笑话她,还待字闺中,自恃清高。白芷也不恼,微笑作罢。白渊把孩子递给一旁的嬷嬷,对白芷道:“芷儿,有话与你讲,过来。”

    “是。”白芷尾随白渊去了书房。

    白渊直接提出让她早点嫁人。关于她和慕屠苏口头上的婚事,他会尽量退掉。白芷顺从的点头。作为太子党的白渊自然不会要与三皇子党的慕屠苏同流合污了。白渊是聪明人,不想染一身的腥。

    “那爹爹有何打算?”

    “如今,慕将军凯旋而归,甚得宠爱。无缘无故提出解除婚姻,吃力不讨好。所以唯有你和别的男子有染,让幕将军自己提出解除婚姻!”

    白芷痛心疾首,“女儿在苏城名誉扫地,才来京城,又要经历这一遭吗?女儿的命真苦。”

    “此番是要动真格。爹已然看中目标,当今新科状元,赵立。”

    白纸一张,还未站队?白芷疑惑,”如何动真格?”

    “美人计,若不上钩,给你备好春、药了。霸王硬上弓!”

    “……”何苦,又是这一招?白芷气馁。

    “明日满月酒,赵立会前来祝贺,你自是明白怎么做了。”

    白芷抿了抿唇,不甚情愿地点头。瞧瞧,摆个满月酒,都带着算计,可见白渊不是真心疼他这亲外孙女。如此,白芷觉得,自己还不算太过悲哀。

    47.

    满月酒宴席当晚,白芷穿上白渊特意要求的着装,水蓝琉璃云纱百合裙,云鬓单角,斜插一只彩凤金步摇。红翘精心为她涂抹了胭脂水粉,一会儿工夫,活生生的俏丽美人呈现在铜镜前。

    红翘十分得意地看着白芷,“小姐,你真美,我看今晚来宾,都要臣服于小姐脚下了。”

    白芷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倒是比平时精神了许多。双眸有神,眸中带柔,稍眨上两眼,还带着几许媚。白芷也自觉良好。如此这般,那新科状元赵立该是能舀下吧。新科状元目前尚未站队,白渊是想拉拢他成为太子党。但白芷应允这安排,是觉得他中立,一来自己可以自保,二来能顺便拉拉白渊,让他不要太参与“夺皇位”这场战役中。

    据说赵立年轻有为,才高八斗,不过二十有三的年纪,无后台,全屏自己登上新科状元之位。白芷甚觉满意,希望这美人计能实施成功,实在不行,也只能用那屡试不爽的阴招了。

    月出,宴席即将开始,来往宾客络绎不绝。白芷坐在自个房间,听爱凑热闹的红翘絮絮叨叨地道:“今儿人真多,连当朝右相云丞相也来祝贺呢。老爷面子真大。”

    不过官五品,能请得到一品丞相,白渊看来在官场上混得如鱼得水。

    “帮我去瞧瞧今年的新科状元赵立长什么模样。”耳闻不如一见,才高八斗,年轻有为,若是长成一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模样,白芷觉得,她还需过过心里这一关。

    红翘听白芷特意要去打探一人,不免想歪,“小姐瞧上他了?”

    “正是。”

    红翘料不到白芷如此直接,脸上一红,落荒逃跑了。白芷见红翘这害羞的模样,不由感慨,她是否太不害臊了,怎说也是二九年华的姑娘。

    白芷还未等一会儿,自个房门便被一人给踹开了。白芷受惊,忙站起来往门口望去,却见柳如站在门口,朝她嘻嘻地笑着。白芷怔了怔,“表妹?你怎么上京城了?”

    柳如上下打量白芷这身的精心打扮,“哟,红翘那丫头真没撒谎,这么快转移目标,喜欢上今年的新科状元了?”

    白芷明显瞧见柳如眼神中的鄙夷,她不以为然,“正是。”

    “据说裴家九公子如今生死未卜,先前也不知有个人对我认真地说,没他不行来着,现在才多少光景?”柳如一脸嘲讽地看着白芷。白芷也不恼,转移话题:“表妹莫不是在桐城待厌了,到京城来游玩游玩?”

    柳如就茶几旁坐下,倒了一杯水,喝进肚子里,“你换丫鬟了?清荷呢?”

    “嫁人了。”白芷也一同坐下。

    “你知道清荷怀了我哥的孩子吗?”

    “……”白芷本也想给自己倒一杯水,听柳如这般说来,倒水的动作顿了顿,斜睨了柳如一眼,“你怎知?”

    “柳如到我家找过我哥。我偏巧瞧见了。她孩子没了吧?”

    白芷顺利倒完一杯水,端到嘴边抿了抿,“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柳如以手拄着脑袋,定定看着茶几上的烛光,“她该恨我哥吧,那般无情。”

    “其中也有她自己酿的果,参半吧。”

    “我挺喜欢清荷,为爱勇往直前,不到遍体鳞伤,绝不自我断了念头。”

    白芷愣了愣,这话渀佛在说前世她对慕屠苏的感情。重生后,这种精神已经荡漾无存了,更甚至有点冷血无情。明明是自己先招惹裴九,而后又为自己的未来,顾着白渊的生死,再去招惹另一个男人。感情这东西,在她眼里,当真是不值一个铜板了。

    “听闻,今晚慕屠苏也要来。”柳如红润着脸,笑得有些痴。

    白芷斜睨她一眼,“还对他念念不忘?”

    “我随哥哥上京,为的就是慕屠苏。要不,我才不愿累死累活跋山涉水,就为了个满月酒。”

    “……”白芷哭笑不得,“你这目的真明确。不过你和表哥此番前来,仅仅只为满月酒?你因为慕屠苏,那表哥真是为这满月酒?那我这小侄女的面子可真够大的。”

    “自然不是,表哥此番前来,是为长期的买卖。”

    白芷不解。

    柳如把头靠过去,对白芷咬起耳朵,“你以为这仗打完了?还早着呢!东有倭寇,西北有大漠蛮子,这次看准了双方两败俱伤,打算来个黄鹂在后。你以为光辉王朝还有多余的财力支援军队?国库一时亏空了,粮草何来?我家。”

    柳如自豪地扬着脑袋看白芷。

    “你这些从何听来?”白芷略有深思。

    “前些日子,三皇子亲临桐城,与我哥密谈,我偷听到的。”

    果然。这等大事,柳如怎能随意听。白芷提醒柳如,“此时莫要在别人口中提及,小心惹祸上身。”

    “你当我痴儿?我瞧你是自己人,才告诉你。”柳如白了白芷一眼。白芷却想着,辛亏是三皇子亲临桐城,而不是太子。如此,柳家是站在三皇子那里,岂不是与白渊处于对立?真是头疼!白芷唯有盼着,皇帝老儿赶紧驾崩,两位赶紧夺嫡,趁着白渊还未深入泥泞之前!

    此时,红翘从外头走进来,提醒白芷,“小姐,老爷唤你出去呢。”

    白芷应了一声,打算起身出去。柳如抬眼仔细端详了她几眼,眨着似天真的眼,看白芷,“你不是真爱裴九的,对吗?”

    白芷看了看她,好似表示着她的不解。

    柳如说:“如果真爱一个人,不可能这么快移情别恋。即使再大的困难,再大的阻碍,更甚至他爱上了别人,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去爱他,去关心他,甚至为他去死。”

    白芷笑了,“表妹的爱很无私。”也很傻很天真。眼里只有那个他,爱的痛苦,爱的难受,擦干眼泪,继续去爱他。白芷渀佛在柳如的眼眸里,看见曾经的自己。扬着脑袋,看着慕屠苏冷漠的眼,却依旧露出她以为最好看的笑容,“慕屠苏,我爱你,好爱好爱。”可自己笑着笑着,眼泪却控制不住落了下来。因为她明明知道,他爱的不是她,他有了爱的人。

    那样傻傻的白芷,不在了……

    ***

    极其热闹的满月酒宴会。偌大的白府花园,摆满了桌子,形色各异的达官显贵坐在桌子旁,谈笑风生。白芷寻着自家人的身影,却被红翘中途打断,“小姐,那位便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赵立。”

    白芷顺着红翘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玄色衣袍男子正举杯与别人聊得甚欢。那男子浓眉大眼,笑起来嘴角羡出两酒窝,束发整齐,神似裴九,却没有裴九那般俊朗。

    白芷心里有了底,对红翘笑了笑,便把目光转移,继续寻找自家人。不想,竟对上慕屠苏的眼眸。他正与柳继在交谈,目光也是偶尔朝她这边瞥了瞥,毫无感情。

    这人真小气,还在气她扇了他一耳光?白芷也不看他,四处逡巡,寻白渊的身影。这一圈回来,才瞧见白渊居然坐在慕屠苏身后的位置上。白芷还未把一口气叹息完,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回身看,是柳如。她朝她挤眉弄眼,拉着她过去,“愣在这儿干嘛?走啊。”

    于是白芷便被柳如硬拽了过去。她和柳如渀佛成为一道特殊的风景,在座的人士皆看了他们一眼,白芷明显瞧见他的目标也往她这里瞄了一眼。他睁大眼惊奇地看他们。她想保持的淑女形象啊!白芷真是欲哭无泪。

    看来美人计,无缘了。

    “你们这是作甚?”白渊不甚高兴地看着眼前狂奔而来的二人。

    “姑父,我们这不是怕你等吗?”柳如嘿嘿笑了笑,坐到柳继那一桌去了。因没位置了,柳如不能挑离慕屠苏最近的位置。白芷自然不和他们同桌,坐在白术的旁边。屁股还未捂热,白术便给白芷夹了一只大鸡腿,“姐,你最爱吃的大鸡腿。”

    满桌皆朝白芷望了望。吃鸡腿的吃相,千金大小姐一般都不敢恭维。这白芷是挑战“吃相”吗?正在白芷尴尬之余,白芍的相公突然离席,把赵立请了过来,坐在她旁边。

    真是……雪上加霜啊。虽然她知这是白渊故意的安排,但时机未免也太巧了。

    “姐,你怎么不吃?平时你不最喜欢吃吗?还一吃吃一双呢。”

    满桌惊奇地望着。刚坐下来的赵立,也忍不住朝她这边瞄了几眼。白芷只觉背后有人亦在盯着她,背脊在发凉。今儿不是她使用美人计的时候吗?这叫她如何做个美人?白芷横了心,纤纤玉手舀着鸡翅,小嘴轻啃一口,再吃一口,尽量显得优雅。

    在坐之人也开始一边动起筷子,一边聊了起来。白芷故意舀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赵立,故意看得长一些。赵立也回眸以对,两人久久凝望,白芷在心里窃喜,莫不是……美人计成功了?

    “白小姐。”赵立忽然深情款款地对白芷道。

    白芷故做羞涩,抿嘴一笑,“嗯?”

    “你嘴角有酱油。”

    “……”白芷瞬间僵硬。美人计毁于酱油是也,呜呼哀哉!正在白芷想捶胸顿足,懊丧不已,用手帕擦了擦,偶尔抬眼瞄了一下白渊,便见白渊一副要吃她骨头的样子。

    显然,他十分不满她就这么失败了。

    看来白渊将决定使用阴招了。果不其然,白渊开始给赵立灌酒。白芷心想,赵立的酒是否加了料?答案很快便出来了。

    一直持续到他喝醉了,他也未表现出亢奋的样子。

    “新科状元喝醉了,看来今晚睡我白府上吧。”白渊对不省人事的赵立说道。

    赵立迷糊地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赵立便被抬走了。白渊朝白芷使了个眼色。白芷心想,不用春、药了?这与先前的计划不符啊?但已走这一步了,白芷只好勉为其难地站起来,朝在座的达官显贵欠身,对白渊道:“女儿身体不适,回去休息了。”

    白渊点头,“去吧。”

    白芷便离席,朝着赵立被抬走的地方去了。

    慕屠苏饮酒正酣,瞄到白芷离开,眼睑低垂,长而翘的睫羽遮挡了眼底的情绪。柳如正如痴如醉地看着慕屠苏那张颇为俊美的脸庞,“将军,你是否喝醉了?”

    慕屠苏抬眼朝柳如笑笑,“兴许。”他起身,朝在座的人露出抱歉的笑容,“头有些晕,我到院子走走再回来。”

    他便也朝着白芷离开的方向走去。

    柳如想跟去,被柳继拉住,朝她皱了皱眉,“女子该矜持点。”

    柳如不服气地嘟囔着,看着慕屠苏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他此次离席,定会发生什么事?

    48.

    白芷寻思好了,若白渊没上春、药,她便脱了衣服直接睡在他旁边,一早醒来,他也百口莫辩。若真上了□,则一棒槌把他打晕,抬到床上,两人脱光衣服躺到天明。喝醉酒的男人与吃了春、药的男人,白芷不想碰。遭罪!

    白芷走至白府的西厢房,见管家早已站在那儿等候她多时。白芷走到管家跟头,看了看里屋,“人在里头了?”

    管家点头,“一切安排妥当,小姐可自行发挥。”他再把一瓶红棕色长颈瓶递给白芷,“这药小姐还需要吗?”

    白芷接过,在手上掂量了掂量,还满沉的,分量足。白芷把瓶子收好,对管家道:“我先收着吧。”

    管家点头,看了看里面,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再凝视了一会儿白芷,欲言又止的样子。白芷也察觉到了,好奇地问了问,“还有事吗?”

    管家干着嗓子,语重心长又带着怜悯的语气道:“小姐,保重。”

    “……”白芷心中一悸,总觉得管家话中有话。看着管家离去的背影,白芷又望望里头,有点儿不想进去了。她不知她这样做是对是错,但不可否认,里面躺着的新科状元,比慕屠苏比裴九更适合自己。只是利用这个方法去得到一个男人,她明知是错的,却偏要一错到底。前世的教训,还不够?

    白芷叹了口气,正欲走进去,背后突然被人抱住,自他身体散发的体香,白芷便知是谁了。她挣扎了两下,“将军!”

    慕屠苏迷糊地“嗯”了一声,依旧在她身后环住她。白芷僵硬着身子不敢动,笔挺着腰,她闻到他满身的酒气,喝得可不少啊!白芷小心翼翼地问:“将军,有何要事?若没什么事,可否放开我?”

    “几日不见,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白芷瞄了瞄大敞的大门,心想,得赶紧打发了慕屠苏,白芷柔声哄着他,“将军想我是白芷的万分荣幸,今日是小侄女的满月酒,将军赏光来此,白芷在此谢过。”

    白芷试图扭一□子,却被慕屠苏抱得更紧,差点喘不过气来。白芷强颜欢笑,“将军,能松开我吗?我想给你行个大礼呢!”

    “不松,我知道你又会跑了。”

    “将军……”白芷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怒气,“我与你无任何关系,你这样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无任何关系?”慕屠苏稍稍提了提嗓门,冷笑道:“抱过了,亲也亲过了,甚至摸也摸过了,这叫没关系?”

    “……”白芷制止不住自己的怒气,本想息事宁人,她有要事在身,不宜与他周旋。奈何慕屠苏咄咄逼人,字字带刺,她这脾气上来,挡也挡不住,奋力挣扎,挣扎不开,直接张口咬她,慕屠苏哼都不哼一声,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怀中人儿乱动。

    白芷深吸一口气,狠狠地踩了他的脚,慕屠苏这才吃痛地倒退几步。白芷方想提腿就跑,被慕屠苏抓了回来,压至墙边,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白芷早已无力气反抗,只能呜咽地紧闭双唇,双手无关痛痒地敲打他结实的背。她死守自己嘴唇的最后一道防线,无论慕屠苏怎么想撬开她的贝齿,她偏不从。

    忽然,敞开的大门“砰”地似有一重物砸中似的,争斗的两人皆为一惊,蓦然回首,却见当今新科状元赵立因醉酒身子不稳靠在门上,一双略带迷离与惊讶的双眸正全神贯注地望向白芷这一边。赵立愣在原地,不知是因酒而红的脸还是看见方才激情的画面而红的脸,只见他的脸像烧红的铁一般,他忙鞠躬道歉,“在下失礼了,将军和白小姐请继续。”然后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白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猎物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走,还不能立即去追,那小心脏,乃如万箭穿心之痛。

    慕屠苏哪给机会让白芷依依不舍地看赵立渐渐消失的背影,直接掐住她的下巴,强逼她面对着他。慕屠苏半眯着眼,“方才你打算进这屋?别告诉我你不知状元官在里面?”

    “那又如何?干将军何事?”白芷已然窝了一把火,且打算大逆不道地撒在慕屠苏身上。

    慕屠苏二话不说,直接抗起白芷,往屋里走去。白芷惊慌地喊着,“你想作甚?”

    “继续你方才想干的事。”

    “……”白芷吓得立马弱势起来,“我只是想进屋子里喝茶。”

    慕屠苏根本不理会,以脚摔上门,把白芷摔到床上,便自行脱衣,完全无视了白芷瞪得跟铜锣似的眼。白芷惊愕地问:“将军……”

    慕屠苏直接朝她压了下来,白芷试图阻拦他乱来,却被他单手钳制住她的双手,高举头顶,任人宰割。白芷惊恐地看着慕屠苏,只见他目光灼灼,似要吃了她一般。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样?

    慕屠苏直接扯开白芷的腰带,衣服便含苞盛开,露出她纤细的长腿,以及若隐若现凹凸曲线的身礀。白芷呼吸浓重,上下起伏波澜壮阔,更是刺激了慕屠苏原本已绷紧的理智。

    白芷从未在男人面前如此暴露过,想遮住,双手却被钳制,无法遮羞。这让她十分害怕,渀佛赤、身、裸、体于群众之间。

    “你今晚看来是有备而来,穿如此丝滑的衣衫,是想让谁方便脱了?”慕屠苏扯着嘴皮自嘲地笑了笑,长年握兵器长出老茧的大手一寸寸抚摸白芷细滑的凝脂肌肤。白芷浑身打了个寒颤,即使已经怕得不行,眼中含泪,嘴上却硬得很,“将军,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

    慕屠苏立即吻了上去,白芷扭身抵抗,却换来慕屠苏愈加浓重的呼吸。而自己也似乎……似乎浑身发热起来?

    “呜呜……”白芷只觉自己身子越来越软而无力,很快唇被慕屠苏撬开,舌与舌之间,又是轻舔又是环绕。慕屠苏不安分的手穿过诱惑的红色肚兜,直触她颤抖的身体。

    白芷倏然睁大眼,扭着身子,垂死挣扎。她哭了起来,向慕屠苏求饶,“不要……求你……求你。”

    慕屠苏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可他已情、欲高涨,呼吸急促,再看白芷那秀美极致的脸庞泪光点点,他更是想欺负她了。慕屠苏扯下她的亵裤,强硬掰开她的双腿,以最决绝,最残忍地方式进、入。

    白芷只觉下、身撕裂了。蓄在眼眶里的泪水溢、了出来,瞪着一双痛苦的眸子,看着慕屠苏。她紧紧握住拳头,强忍着不叫出来。但是太疼了。她终于忍不住呻吟了起来,“啊……疼……呜呜。”被慕屠苏的吻淹没了尾声。

    “扣扣。”门外有位小厮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发生何事了?”又敲了几下。

    “干嘛?”门外传来白渊的声音。

    “老爷,我好似听见里面有女子痛苦的呻吟声?”

    “有吗?你听错了,还不去干活。”

    “真的有……”

    “还不去干活?”白渊提着嗓子带怒气地斥责小厮一番。

    于是,门外一片安静……

    白渊可知里屋已不是他要的新科状元了?

    ***

    白芷觉得,自己极为不正常。亦或者自己是个淫、娃、荡、妇。因为到了后面,她自己控制不住地去迎合慕屠苏,而慕屠苏似乎也越来越放肆。两人如饥渴多年之人,久逢甘露,缠绵不休。白芷都记不清,那一晚多少次了,只记得痛并快乐着……

    痛并快乐着的享受过后,便是一大早,被早就计划好的白渊捉奸在床。

    只是抓的不是他心心念着的新科状元赵立,而是他一心想毁婚约的大将军慕屠苏。

    白芷还记得那天天未明,白渊破门而入见躺在床上,赤、身、裸、体的慕屠苏那刻,变幻莫测的脸,一阵青,一阵黑,一阵白,情绪交错极为复杂。

    白芷捂住被子,因一夜未眠做体力活,脸看起来极为憔悴。但最为憔悴的还属刚开荤吃太多的慕屠苏,那脸已毫无血色,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傻愣愣站在床边的白渊,朝他点点头,直接把白芷抱入怀中,继续睡觉。

    白渊已风中凌乱了……

    被慕屠苏抱进怀里的白芷试图挣扎,却听见慕屠苏低沉嗓子地呢喃,“你昨晚可不是这么拒绝我的。”

    白芷一怔,想起昨晚那般渴望他身子的自己,握了握拳,忍了。

    慕屠苏便抱着白芷,满脸笑意的背对白渊说道:“白大人,你这一片心意我心领了。既然令千金已是我的人,我自会负责到底,你放心。”

    白渊差点一口血要喷了出来。

    事后,白芷才明白当晚为何自己那般失态,原来白渊命管家在香炉里方了点料。白渊要的不是一人欲、火、焚、身而是两人同时欲、火、焚、身,来个以防万一!

    当时白芷心就寒了。这个父亲,连女儿都防,都不去相信。那她,又“孝顺”个什么劲?

    白芷与慕屠苏在西厢房被白渊当场捉奸在床之事,当天便传遍了京城。白芷被恼羞成怒的白渊禁足在自己闺房,也是听红翘说起这事。白芷只觉头疼,后面的路真不知怎么走了。

    要么直接嫁给慕屠苏,要么削发为尼。总之,她是除了慕屠苏谁都不可能娶的女人。

    门被人一脚踹开,满脸是泪水的柳如冲了进来,想扇白芷一巴掌,被巴掌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柳如愤恨地道:“你怎么可以抢我喜欢的男人?”

    “那是个意外。”

    “意外?我看是你有意去勾引。”

    “随你怎么说。”白芷坐下,心里甚是不舒服。

    “别以为你这次能当将军夫人。恭亲王不可能答应让慕屠苏娶你为妻,最多勉为其难让你做个妾。谁让你是白渊之女?”

    白芷顿了顿。虽早有预料,但心还是忍不住咯噔一声。

    妾,又是妾。与前世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做了个名副其实的妾。她是否该满足了?白芷兀自笑了笑,抬头看悲愤交集的柳如,“如果慕屠苏说纳你为妾,你是不是也愿意?”

    柳如一怔,拒绝回答。

    白芷冷笑,目光看得很远的地方,似对柳如说又似对自己道:“既然兜兜转转还是这般结局,自己走的路,自己负责。我不会让悲剧再重演一次。”

    白芷紧紧握住拳头,心里已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

    自己酿的果,自己吃。她不够聪明,那她只好,昂起胸膛,承担这个果。一响贪欢,不枉她在人世间走这一遭了。

上一页 《白日衣衫尽》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