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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喜欢我妈妈的叔叔 正文 No.40 假如

    月之约静宜喝酒,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提要不要叫上于晴的问题。

    在红玫瑰酒吧,月之翻开手机相册,给静宜展示儿子小毅的画作,“我们三个一起选的,大概有五十多张,周弘还在整理,打算过几天拿去裱起来。”

    选中的画作三分之一是静物,模仿的世界名画,但色彩上风格统一,偏明亮,浓丽轻盈。另外三分之二是外出写生的作品,以四季变化为主题,春天的姹紫嫣红,夏天的湛蓝新绿,丰艳辽阔的秋景,晶莹剔透的冬雪,看得静宜赞叹不绝。

    “太美了!小毅心里的世界真干净……真想活在这样的风景里,简单舒服。”

    月之露出温柔的笑,“笔法上还是稚嫩了点,没有拜过大师,周弘自己就是个三脚猫,指点起来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你太谦虚了!我虽然是外行,但这些年跟着你也见过不少好东西,小毅能画成这样真的很厉害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孩子有自己的风格。”

    月之柔软的目光停留在画作上,细细欣赏着,嘴角又不知不觉弯起,“周弘老爱自夸,我儿子是个天才。”

    “我觉得周哥没有夸张。”静宜举杯和月之的碰了下,“预祝画展成功!对了,地方选好了吗?”

    “场馆周弘还在挑,时间还早呢,反正都是现成的,给钱就能去。”

    两人慢慢啜着调制酒,不知不觉,酒吧里的人多了起来。

    静宜问:“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让小毅往插画师的方向发展?周弘是圈里人,引荐起来应该比较方便吧,对孩子来说将来也是一门营生。”

    月之说:“我也想到过,但周弘不愿意,觉得委屈儿子了,他希望小毅能成为真正的画家。”

    “画家要出头是不是挺难的?”

    “是啊!我也没报什么希望。不过,既然周弘有这份心,我也不能去打击。反正我们目前不缺钱,随他折腾去吧。”

    月之放下酒杯,脑袋垂下来一点,“只要我们活着,小毅的日子就不会差到哪里去,将来等我们走了,他能过成什么样我们也没办法了。”

    静宜心有不忍,“别这么说。还有我们几个在呢,但凡谁还剩口气,就不会不管小毅。就是我老了,走之前也会关照思瑞好好照顾弟弟的……”

    月之捂住脸笑,静宜也回过神来,跟着笑,“我们在说什么呀!好像明天就要完蛋了一样。”

    月之放下手,转眸看向静宜,眼睛里荡漾着感激,还有些别的什么。

    “谢谢你,静宜。我知道你说这些话是诚心诚意的,能够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运气。但我和周弘都不想麻烦别人,你就保佑我们多活几年吧!”

    静宜心知她要强,便不多劝,笑着举杯,“祝我们所有人都长命百岁!”

    之前两人都是小口慢饮,碰杯后,不约而同一气喝干,只觉得意气相投,十分畅意。

    然而又喝了会儿以后,月之忽然变得很沉默。

    静宜忍不住问:“在想什么呢?”

    月之盯着手里的杯子,缓缓道:“我在想,如果我没结婚,也没生孩子,现在是不是会活得轻松些……我是不是很坏?”

    静宜摇头,谁都有软弱想逃避的时候。

    月之自嘲地笑笑,“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即使没认识周弘,没有全心全意爱上一个人,很可能最后还是会选择婚姻……我有一些同学,选择单身的,选择丁克的,看上去都很潇洒,但实际上烦恼一点不比结婚有孩子的少……我需要有温度的生活,想有人爱,也愿意付出爱,只是没想到最后会……”

    她举杯猛灌了一口,“如果事先知道这个结果,我肯定会退缩,但孩子一旦生下来,不管他健不健康,就再也抛不开了……命运给我什么,我只能说服自己接受。”

    “你不是在被动接受,”静宜安慰她,“你爱周弘,也爱小毅,虽然辛苦,但还是幸福的。没有谁的婚姻可以那么多年下来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和周弘已经很难得了,大学里就认识,相处了二十几年,还是那么恩爱,说实话,我一直很羡慕你们……”

    月之没有说话,眼神里的凄凉渐渐被驱散,变得柔和了不少。

    静宜又说:“我21岁的时候,其实对结婚养孩子都没什么概念,就是听我妈的话,要找个条件好点的,嫁过去以后可以一辈子轻松。然后就遇到赵斌,处处对我好,人也出息,于是稀里糊涂嫁了,一直到离婚前才发现,原来这些年我听到了那么多谎言……”

    静宜也豪迈地喝下一大口酒,酒很甜,不过咽下去时有些苦,还会在胃里灼烧。

    月之问:“你爱过赵斌吗?”

    静宜握着酒杯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说:“应该是爱过的,结婚前后那两年,他对我是真的好,我很感动也觉得特别幸运,以为可以这样跟他过一辈子……”

    两个女人同时叹息一声,为各自不同的心事。

    “是啊!怎么可能有十全十美的婚姻呢,人本身就是不完美的。”月之说,“好在最艰难的部分已经熬过去了。”

    两人同时想到于晴,那个即将面临最艰难部分的女人。

    静宜从遥远的痛苦中抽身,返回现实的烦恼。

    “到底要不要跟她说呢?”为这个问题,两人已经讨论了好几天,静宜尤其觉得头疼,“究竟是让她知道比较好,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这个取决于于晴知道了会怎么想。”月之思索着说,“我总觉得她不会跟陈子辉离婚,她被陈子辉照顾了十几年,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模式了,换个人不见得会对她这么好。陈子辉呢,也不见得愿意离婚,于晴是他当年费了老大的劲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反正我也说不清楚,如果是周弘,也许,也许我真的不想知道,可迟早还是会知道吧,到时候真的是……”

    月之越说越乱,转头望着静宜,“可能我这么问不太礼貌——你当年是怎么知道的?”

    她俩聊过许多知心话,但这个细节还是头回提及。

    静宜说:“是那个女人主动找上门来告诉我的……说她替赵斌生了个儿子,已经满月了,赵斌特别高兴。”

    “这孩子赵斌是肯定要的。”罗云当时振振有词地告诉静宜,“但他觉得对不住你,不敢和你提离婚,为我们的儿子着想,这个恶人只能由我来做了。”

    “这种女人真是嚣张啊!”月之听得气愤。

    “当时我觉得天都塌了。”静宜努嘴,那戏剧性的刺激画面再次在眼前浮现,“我要求离婚,但赵斌求我,说只要那个孩子,不会跟孩子母亲结婚的。”

    “两个人都不要脸!”

    静宜盯着酒杯,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但心里还是会有淡淡的羞辱感漫溢开来。

    “我告诉赵斌,我接受不了别人的孩子,而且还是他瞒着我在外面偷偷生的……我心目中的家是神圣的,是最温暖的地方,可他用欺骗和这种恶心的方式把它砸碎了……”

    静宜忽然攥紧酒杯,腰板也挺直了,语气变得果断起来,“还是告诉于晴吧!被欺骗的滋味太难受了!”

    月之沉吟着反问:“如果她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肯离婚呢?那我们告诉她,会不会反而增加她的痛苦?”

    静宜呆怔着想了想,还是坚持,“这种事不可能瞒一辈子的,她迟早会知道,与其这样拖着,不如早点知道,也好早点考虑出路。”

    月之见她主意已定,便点了点头,“行,那就告诉她吧!”

    她思索片刻又叮嘱静宜,“你先别急着跟她捅破。我了解于晴的脾气,特别要面子,又一直认为自己有眼光,选了个好男人,突然发生这种事,肯定会受不了……等我找机会先给她提个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