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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喜欢我妈妈的叔叔 正文 No.74 不耻下问

    静宜边开车边问:“你要看什么房啊,你不是有地方住吗?”

    “我总不能老跟父母住一块儿吧!”

    欧阳勋落下车窗,吹着日间小风,心情别提多惬意了。他假借看房的名义约静宜,静宜竟没有推脱,他认为是个好兆头。

    “为什么不能?你妈妈肯定高兴。”

    “可我不高兴啊!我喜欢清静——新吴这两年的房价怎么样,涨得厉害么?”

    静宜说:“涨还是涨的,不过不能跟北城比。唔……除了市中心,就数东林、南湖区最贵,均价都上两万了,不过我好久不关注房市,也不太了解,你该和中介问问清楚的。”

    “无所谓,只要房子好,价钱不是问题。”

    静宜扭头看他,“听你口气,好像腰包很鼓的样子。”

    “腰包是不鼓,主要还是心理作用,你如果在北城买过房,就会感觉两万一平米的价格和北城的神经病房价比,简直像白捡的。”

    静宜抿嘴笑,“不管怎么说,买房子总是不吃亏的……哎,我记得你妈妈说你把北城的房子卖了,在新吴买过一套来着,你怎么还要买房?”

    欧阳勋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自己赌错了?老娘这张嘴啊!

    “她告诉你买在哪了?”

    静宜凝眉想了想,抱歉地笑笑,“好像说过,但我忘了……”

    欧阳勋顿时放心,“房子嘛,多多益善,你不也说买房子不吃亏么!”

    “那倒是!”

    欧阳勋撒谎说中介没时间过来,直接把房子钥匙给他了,静宜也没多问,跟着他就上了楼。

    房子在三楼,两百多平米,户型布局合理,采光充盈,楼上楼下有种通透感,加上赵珺梅每个星期都会过来虔诚地为儿子未来的家做大扫除,看上去和样板房差不多。

    欧阳勋叉着腰站在楼下的客厅中央,眼睛直勾勾盯着静宜,“你觉得怎么样?”

    静宜越看越喜欢,忍不住赞道:“真漂亮!想不通原户主怎么舍得卖的。”

    欧阳勋得意,他算是把一片孝心全倾注在了这栋房子上,装潢设计看了六稿才敲定,全部装好花了五十多万,这个价都够得上另买一套的首付了,赵珺梅得知后十分心疼,更加认为不应该把资源浪费在老两口身上。

    欧阳勋朗声说:“既然你喜欢,我就把它买下来!”

    静宜说:“是你买房子,当然得你自己喜欢才行。”

    “我反正孤家寡人一个,怎么着都行。但如果你喜欢,说不定将来会经常过来,呃,过来做客,我这里也能热闹一些不是?”

    静宜听他强词夺理乱说一气,不觉笑起来,“你不是说喜欢安静吗,怎么忽然又想要热闹了?”

    “要不怎么说人是矛盾综合体呢!”欧阳勋指指木楼梯,“想上去看看吗?”

    “好呀!”

    静宜在楼上发现的惊喜是个朝南的大飘窗,小区和一个植物园毗邻,能看见园内成片的绿植,云朵似的层层叠叠挨着。她站在飘窗前,不时给欧阳勋指点自己认出来的树种。而欧阳勋心不在焉应和着,眼里却只看得见静宜。

    他悄悄打量着静宜和年轻时相比略显丰满却更加玲珑有致的身形,想起自己那些年轻而遥远的好梦,那时候,静宜经常出现在他热情又难以启齿的梦里。

    此刻,他站在静宜身后,看到的只是她的背影,而这一幕又何其熟悉,仿佛是他们多年关系的缩影。

    欧阳勋恍惚觉得,这些年他快乐也罢,潇洒也罢,可内心深处,总像缺了一块什么,仿佛一张风景拼图少了最关键的几片,以至于再怎么豁达,也终难圆满。

    他情不自禁靠近她一些,很想伸出双臂,将她圈进怀里,好把心上的那块空白填满。可他不敢造次,怕静宜为难,更怕她从此躲得远远的,于是将手背在身后。

    然而内心的荡漾终难平息,他慢慢俯下头颅,凑近她耳畔,近到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就可以吻住她的耳垂,这是欧阳勋敢做出的最大胆的举止了。

    他相信静宜一定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入侵”,因为她猝然停止了碎碎念,如此近的距离,连呼吸都清晰可辨。

    欧阳勋盯着静宜的耳垂,看它一点一点泛红。

    “晚上一起吃饭吧!”他在她耳边轻语。

    静宜岿然不动,欧阳勋却能看出她内心正在激烈交战。这次约她出来,欧阳勋明显感觉到静宜的态度有所转变,不再像过去那样警惕,整个人柔软了许多,让他有种大功即将告成的振奋。

    他耐心等着,只要静宜答应他,那么今晚他们会有很多事可做,他会重新把她拉进回忆的洪流,会把内心最隐秘的私语告诉她……

    “我和朋友约好去看电影了。”静宜轻轻地说。

    欧阳勋的畅想被打断,感到一阵失落,他离成功只有半步了,然而这微小的距离却如此魔幻,他怎么也跨不过去。

    “不能推了么?”

    “不,不行,几天前就约好的。”

    静宜的口吻忽然坚硬起来,仿佛终于拿定了主意,她扭头看楼梯,欧阳勋立刻明白她是想找借口走了。

    他忽然起了恶作剧心理,如果对静宜用强,她会怎么样?

    这念头在脑子里一晃而过,随即被他摁灭。他怕毁掉自己在静宜心目中的伟岸形象,那是他如今所剩不多的值得自傲的事了,他因此格外珍惜。

    欧阳勋冷静下来,主动退到飘窗这边,感觉静宜明显松了口气。

    飘窗台面上铺着漆面木板,很宽,可供人休憩。欧阳勋坐上去,双膝卷曲,手搁在膝盖上,转首就能欣赏到围墙外的落叶乔木林。

    他来看房时正值胜春,林中绿意盎然,生机无限,欧阳勋当场就下了买房的决定。现在是秋天,叶色正处于渐变期,绿的绿,黄的黄,红的红,绚烂程度丝毫不逊色于春花。

    “过来坐会儿。”他招呼静宜,“从这个角度往外看,保证不让你失望。”

    静宜面色犹豫,“该看的都看了,我们还是走吧。”

    “陪我坐五分钟再走。”欧阳勋坚持,指指自己对面,“上来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静宜脸又红了,慢慢走近飘窗,她没像欧阳勋那样整个人都坐上去,双腿荡在窗下,身子拗过去看墙外。这姿势想必很别扭,但欧阳勋心知她已经很勉强了,没再调侃她。

    “漂亮吧?”他嘴巴朝外面一努。

    静宜也看清了那片乔木林,虽然都还是小树,但连成一片,色彩也够壮观的。

    “嗯!漂亮!”她脸上的红色退潮了,绽开了笑容。

    欧阳勋盯着她说:“你还和从前一样,动不动就脸红。”

    静宜自嘲,“我都不知道像我这么脸皮薄还爱犯错的人,是怎么活到三十好几的。”

    “因为你善良,大家会对善良的人网开一面。”

    “欧阳,其实你也很善良。”静宜顿一下,“说出来也许你不信,有时我会担心你。”

    “担心什么?”

    “怕你被人欺负,可你不见得会还手。”

    欧阳勋怔怔地望了她一会儿,忽的一笑,“你放心,我坑过的人比坑我的人多得多。”

    静宜也笑,显然不信,望着欧阳勋的眸子里波光滟潋,他从中读出了很多:理解、共情、怜惜,还有爱。

    可惜,这些都敌不过静宜的理智。

    欧阳勋明白自己不该怨她,她一直活在由世俗观念交织而成的层峦叠嶂中,一刻都未曾逃离过。

    “欧阳,”静宜语气忽然变得艰难,“这是……我最后一次陪你出来,以后我们,别再单独见面了。”

    转变来得太突然,欧阳勋被当头泼了盆冷水,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

    静宜不敢看他,垂眸说:“我下周三就和正民去登记了,我不想你到最后还是失望。”

    欧阳勋沉默。

    “对不起欧阳,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也很想答应你,但我不能……”静宜突然哽咽。

    “因为你和那位惠先生有约在先?因为我妈可能不高兴?”欧阳勋咄咄逼人起来,“还是因为怕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静宜,你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活一次?”

    静宜无言,低头抹泪。

    欧阳勋把目光转向窗外,语气沉着,“你的想法是你的想法,我的是我的——我会等满两周,到时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最后的决定。”

    静宜没再说什么,擦干泪站起身,脸上还有些许泪痕,但情绪是克制的,“谢谢你对我一直这么好,对思瑞也这么好。我希望你将来能找到真正的幸福……我们该走了。”

    欧阳勋坐着不动,“你先走吧,我还想再待会儿。”

    “我可以送你。”

    “用不着,反正你也不跟我一块儿吃晚饭。”

    静宜神色柔软下来,欧阳勋看出她在迟疑,心里重又生出期待,然而她说:“好吧,这里打车应该挺方便的——那我先走了。”

    欧阳勋看着她往楼梯下走,转过一个弯,又是一个弯。他忽然报复似的大喊她的名字,就像在山上那样,“裴静宜!”

    静宜在楼梯上止步,“你要一起走吗?”

    欧阳勋口气凶狠,“我爱你!”

    静宜顿了片刻,没作回应就离开了。

    欧阳勋呆呆地坐着,心底终于滑过一丝惶然。他以为静宜是柔弱的,所以,只要能开诚布公确定彼此的心意,她终会动摇,投入自己的怀抱。

    然而她迄今表现出来的韧性出乎欧阳勋的意料,令他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错,也许静宜对他的感情并非他想的那样?

    难道他真要眼睁睁看着静宜奔赴另一场婚姻?

    “裴静宜,”他向着窗外的树林轻语,语气温柔,“我爱你。”

    周六,欧阳勋在深圳和同事老姚一起给客户做流程解析,忙到七点才下班,两人匆匆吃过晚饭各自回房,欧阳勋冲了个澡提提神,随后打开电脑写解析报告。

    思瑞忽然给他打来电话,“勋叔!你在哪儿?”

    “在深圳出差啊!你妈没告诉你?”欧阳勋的心思还在写报告上,“我正工作呢!你要没什么急事,等我半小时,我给你打回去……”

    思瑞像没听见,很不满地提醒他,“下周三我妈就去登记啦!”

    “嗯,我知道。”

    思瑞声音都变了,“你是不是放弃了?”

    “谁说我放弃了?你妈又不会真的去登记,相信我,到关键时刻她会刹车的。”

    欧阳勋确定静宜是爱他的,但扭转观念需要时间,她在自己那套价值体系里浸润了三十多年,不可能靠他几天的洗脑就有勇气主动突围,而婚期在即反而是个契机,能倒逼她直面内心,做出对得起自己的选择。

    “可刚刚惠叔叔给她打电话,两人在电话里讲得妥妥的,妈妈连喜糖都准备好了!”

    欧阳勋一愣,视线终于离开了电脑屏,“是那位惠叔叔让你妈妈准备的?”

    “不是!喜糖是外婆买的,打算登记当天发,妈妈都告诉惠叔叔了!”思瑞语气里充满焦虑,“我都把我离家出走去找你的原因告诉妈妈了,我觉得她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可她居然还是要跟惠叔叔去登记。勋叔,你到底是怎么追我妈的呀?你那么多感情经验都哪儿去了?真让人怀疑你究竟有没有谈过恋爱!”

    欧阳勋被教训得差点口吐白沫,反正也无心理报告了,他啪的一声把笔记本阖上。

    “没错,我是谈过很多恋爱,结果一点经验都没攒上,可不可以请教一下你这位从没谈过恋爱的小朋友,恋爱究竟应该怎么谈?”

    “你别阴阳怪气的,她是我妈,我比谁都了解她!”

    欧阳勋忍下这口气,“行,我态度不好,我道歉,我是真诚地向你请教。”

    思瑞也不客气,“你先说说前面你都怎么跟我妈谈的吧!”

    欧阳勋便删繁就简把最近的事说了一遍。

    思瑞听完直嚷嚷:“不行!不行!你这样一点气势都没有!而且最让我意外的是,勋叔你居然把主动权交给妈妈!妈妈就算心里愿意也不会承认的,更不可能主动去找你,她就不是那种人!勋叔,你得明明白白告诉她,你不要她和别人结婚,你只要她和你结婚!”

    欧阳勋虽然也意识到思瑞说得不无道理,因为过于在乎自己在静宜心目中的形象,他采取了温和的绅士策略,如今反倒让自己陷入被动,但被思瑞全盘否定还是让他有点下不来台。

    “可我都说会尊重她的选择了……现在推倒重来不是很打脸?”

    思瑞长叹一声,“我总算明白你当年为什么会输给老赵了!你管什么打脸不打脸呢,能把妈妈追到手不就行了?结果最重要啊勋叔!”

    欧阳勋忍不住在心里嘟哝,你果然是老赵的亲闺女。

    “再说,我是为了帮你才把出走的原因告诉妈妈的,我本来还口口声声支持她和惠叔叔结婚呢!我这么干不也很打脸?勋叔,你可别让我这脸被白打了啊!”

    欧阳勋立刻道:“那肯定不能!既然你这么仗义,我豁出去了,这张老脸也不准备要了!”

    “那勋叔你什么时候回来?”

    “让我查一下日历……”

    “我希望你明天就回来!”

    “恐怕不行,明天要继续做项目呢,周一还有个总结会……”

    思瑞又着急起来,“你可不能等妈妈登记完了再出现啊勋叔!那样一来等轮到你,妈妈该三婚啦!”

    欧阳勋顾不上训斥小丫头口没遮拦,擦擦脑门上的汗,斩钉截铁表示,“我周一一完事就赶回去,最迟不超过周二……万一实在来不及,我周三直接去民政局截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