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对于乔知淼居然真的同意且主动提出去看医生，常菁很是惊喜。
感叹于周柏言的效率和质量，她给他去电表示感谢，顺便询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可周柏言也不大清楚乔知淼是怎么忽然想通的，不过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将行程提上日常。
周柏言找关系了联系了久负盛名的医生，约定好时间。
到了约定日期，乔阵和常菁带着乔知淼去医院，周柏言也请假陪同。
等号的时候，乔知淼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周柏言看她一眼，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与她十指相扣，贴着乔知淼的耳朵说了句“别怕”。
乔知淼转头看着他，很轻微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广播叫到乔知淼的名字了。
医生让乔知淼一个人进去。
但进去后就一直没出来。
这种场景下的等待总叫人难熬，乔阵和常菁都不太坐得住。
手心中乔知淼的温度已经散去，周柏言靠在银白椅子上，看着紧闭的诊室门，一会儿什么都无法思考，一会儿又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帮乔知淼开家长会，看到她拙劣的语文成绩和不知所云的作文后，乔知淼恼羞成怒又不敢对他发火，一脸后悔找他帮忙的样子。
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乔知淼眼中的烦恼在他看来就像小孩子过家家，睡一觉醒来就好了，不像现在，称得上烦恼和麻烦的，都叫人焦头烂额，逼得人长大。
周柏言想，不论能不能治好，他都不能让乔知淼再露出那天在车上的那种表情了。
如果成熟代表着痛苦，那永远做个天真幼稚的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过了半个钟，医生出来问谁是监护人。
乔阵和常菁都站了起来，医生说来一个就可以，朝乔阵招手，但乔阵知道常菁着急，便说让她进去，他按了按常菁的肩，宽慰道没事，医生不管说什么都放宽心，常菁点了点头，吐出一口气进了诊室。
十几分钟后，常菁出来了，眼眶湿润，脸色说不出好坏。
乔知淼的脸色不好看得倒是明显，叫人不禁心情忐忑。
乔阵谨慎地问：“医生怎么说？”
“说得住院……”
常菁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她以为自己很关心乔知淼了，但事实上并不是，她没想过乔知淼的心理问题已经严重到要住院，一时间心里很难受，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医生说乔知淼的症状大概率可以通过药物和专业的心理治疗治愈，具体恢复到哪种程度，还得看检查的结果。
以前从没有医生打过这种高质量包票，常菁听到的瞬间眼睛就红了：“医生说小满能好。”
听到这句话，乔阵也红了眼睛，转眼就和常菁抱在了一起。
他们是喜极而泣，全然忘记了边上的主角，一个真的想哭的乔知淼。
实际上乔知淼愿意去医院和周柏言不算有很大的关系，只是她认为自己确实不该为没发生的事情感到恐惧，从而放弃可能变好的可能性，乔知淼是贪婪的，对想要的东西一向努力争取，小孩子才做选择，她不是小孩了，她不仅想要安稳的家庭，还想回实验室。
但她不喜欢医院，加上前阵子刚从医院里出来，乔知淼实在不想这么快又回来。
纵使千百般不情愿，最后还是再次住进了医院。
由于可以陪床，常菁让乔希从家里送了些日用品来，打算最近都住在这里。
周柏言不好再留，只让乔知淼好好治疗，他有空就来看她。
后续乔知淼经历了又一次大体检，做了不少量表，然后就是每天和心理医生聊天，吃药。
在这里的日子比乔知淼想象的有趣一些。
倒也不是喜欢的意思，只不过这儿和乔知淼以前呆过的地方不一样。
从前在神经科，住院的还是中老年人居多，混进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总能收获一些怜悯与同情的目光，乔知淼并不喜欢，但在这里，和她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含量很高，互相都是好奇，乔知淼也不例外。
像她隔壁病房是一位大四的大学生，对方从考完研开始就莫名拿不住笔，甚至是不会写字了，为此还做了手术，但并无好转，最后被介绍来了精神科。看到乔知淼住进来，主动来找她聊天。
她对乔知淼说：“你家里人好好，替你忙前忙后的。”
“你家里人呢？”
“他们都在外地工作，我一直是一个人。”
看着她落寞的表情，乔知淼直觉自己可能又说错话了。但对方似乎已经习惯了，很快又露出轻松的神色，看了一眼时间，说得回去吃药了，而后留了一句觉得无聊可以找她玩，便笑嘻嘻地离开了乔知淼的病房。
看着她的笑容，乔知淼的心情有些奇怪。
她想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一个人的时候。
小的时候乔阵和常菁忙，有乔希在她边上，虽然她们总是吵架，但乔知淼没有孤独过，后来经历意外，她收获了更多陪伴，就算乔阵和常菁偶尔偷懒，乔希住校，她也有周群的照顾，等上了大学，又始终有一个名为周柏言的树洞。乔知淼头一回觉得自己的生活其实比很多人幸福很多。
除了这位病友，还有岑初一最近也经常陪她聊天。
前几天乔知淼收到了她的消息，问她怎么不在公寓，是不是回家了，问她身体养得怎么样了，要来看她。乔知淼回复说最近她不在家里，岑初一便问那去了哪里，乔知淼给岑初一发了个定位。
等岑初一看清病院的名字，一个激灵，直接打了视频过来。
“乔知淼，你怎么去那儿了！”
岑初一的确骂过乔知淼神经病，但纯属是开玩笑的，怎么也没想到乔知淼真有一天会进精神病院，这种感觉无异于气上头了问候人家父母，结果对方来了一句自己是孤儿，那种愧疚感绕梁三日久久不绝，睡着了都得惊坐起，扇自己一巴掌，骂一句我真该死！
乔知淼耐心回复：“看病。”
“你有什么病？太聪明？”
乔知淼很喜欢岑初一这句话，忍不住对着视频点点头。
岑初一翻了个白眼：“……你能活这么大没被人套麻袋殴打，也挺不容易的。”
乔知淼和岑初一解释了一下情况，岑初一听得一愣一愣的，似乎是怕自己口无遮拦会说错话，一直很沉默，后来越听越迷糊，索性挂了视频，直接冲向了乔知淼发的定位，为乔知淼送来了一袋新出炉的科普书，再次获得了乔知淼强烈的赞许。
周六，周柏言来陪乔知淼。
常菁说：“柏言，你忙的话先回去吧，在这里也没什么事。”
“没事，你们休息一下，我爸说晚点过来帮忙。”
“柏言，你是不是还没交女朋友？”常菁看周柏言成天不是上班就是往这里跑，一个女孩未必能受得了男友这样，一点约会的时间都没有，“乔知淼这丫头太耽误你时间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瞅瞅我这里有没有好姑娘，给你介绍介绍。”
边上乔阵说：“操心谁都不用操心柏言找不着对象。”
周柏言笑了笑，听到乔知淼喊他，便过去了。
也不知道乔知淼是看书的时候扭到受伤的手臂了还是怎样，朝周柏言抱怨了几句，周柏言十分自然地没收了她的书，握着她的手臂检查了一下，帮乔知淼把背后的枕头调整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然后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拿了个苹果削皮。
这画面怪像老夫老妻的。
常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乔阵看她表情不对，问怎么了。
常菁觉得刚刚的脑子里想的东西太离谱了，不好意思说出口，遂不自然地岔开了话题。
另一边，周柏言把削好的苹果给乔知淼。
乔知淼接过来的同时沉吟道：“周柏言，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
“我们很久没亲嘴了。”
周柏言拿刀的手抖了抖，往常菁乔阵方向看了一眼，又转回来：“忽然说些什么呢。”
“我听隔壁的病友说，她和男朋友刚在一起的时候天天亲嘴，后来因为她男朋友嫌弃她，不和她亲嘴，他们就分开了。”乔知淼道，“你是不是也嫌弃我了？”
周柏言没指出这个故事逻辑的离谱，而是反问：“我嫌弃你？”
“嗯。”
“我连你屁股都可以亲。”
乔知淼红着脸说：“你好变态啊。”
“……”周柏言说，“别瞎想，快把苹果吃了。”
迟些时候，周柏言被公司的事情叫了回去，等忙完已经晚上近十点。
虽然今天已经见过乔知淼，但他还是再绕去了医院一趟，想和她再说说话。
周柏言能理解乔知淼白天问那句话的意思，从乔知淼手臂受伤开始到现在，他们真正能单独接触的时间太少了，诚然他是想亲亲乔知淼，抱抱乔知淼，但看到乔知淼的样子，看到常菁忧心的样子，他总是告诉自己，现在不该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到医院的时候，乔知淼已经睡了，平躺在床中央。
以前乔知淼的睡姿很豪迈，时而四仰八叉，时而像八爪鱼抓住身边的一切，周柏言也当过几天受害者，深刻理解了痛并快乐着是何种感受，但因手臂受伤，乔知淼被迫束手束脚睡了一阵，如今的睡姿变得矜持了很多。
周柏言摸了摸乔知淼的额前的碎发，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内心，俯身在上面落了个轻吻。
等他直起身，他看到了病房门的小窗上贴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又复杂，不带有一丝往常的温和，眼尾的皱纹像鹰爪一般攥住了周柏言，让他呼吸一窒。
眼睛的主人勾了勾手，示意周柏言出来。
周柏言看了一眼乔知淼，将她的被子撚好，一步步走出病房。
等关上病房的门，周群一拳挥到了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