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除非周群是瞎了，否则他不能看不出病房里发生了什么。
一个男人大晚上潜入女孩房间对人动手动脚还偷亲人家，往坏了说那是变态，往好了说是深情的变态，但这是基于男人和女孩没有什么特殊关系的前提下，偏偏这俩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当女儿的女孩儿，结合一下周柏言以前说过的话，答案昭然若揭。
——原来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媳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周群还纳闷呢，怎么让乔知淼帮忙看看周柏言边上的姑娘，看了这么久也没个消息，倒是她一直在周柏言身边晃悠，又或者说，是周柏言总是在乔知淼边上，这半个多月，周柏言跑医院跑得比谁都勤快，常菁不止一次和他感叹周柏言好，周群教育得好，以后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合着病床上的就是他女朋友呢！
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就算不是真亲戚，就算不看辈分，也该是当妹妹看着长大的，周群怎么也想不通现在的情况是怎么发生的，再加上乔阵和常菁是信任他才把乔知淼放在周家照顾，他以为自己将乔知淼照顾得很好，好到以后乔知淼结婚，指不定他也有份能牵她的手送她出嫁，万万没想到有晚节不保的一天。
周群心情极其复杂，想给周柏言右脸再来一拳，以求对称。
“周柏言，你这都是是在干嘛呢！”
挨了一拳的周柏言疼得脸皮抽搐，脸颊肉眼可见的红肿，但表情还是很冷静。
他说：“爸，您轻一点，乔知淼已经休息了。”
这时候来这么一句，显得周群不讲情理。周群脸一阵红一阵青。
“你和我上乔家道歉去。”
“为什么道歉？”
“你说为什么道歉！你跟小满这这这……”周群急得话都说不清了。
“您以前不是还撮合我和乔希吗？”
“小希和你年纪差不多啊，淼淼和你差了多少！”
要是长大后才接触就算了，差个十岁问题也不是很大，毕竟现在的社会，三十几岁的男人找上二十几岁的少女已经不足为奇，七八岁的年龄差压根不算事儿，可问题是他们都是看着乔知淼长大的，周柏言懂事的时候，乔知淼确确实实还是个小孩。
周柏言是知道其他人难以接受的点，也预料到了周群会生气，但并不觉得他的话具有说服力，依旧很平静，语气平直地说道：“爸，您不是喜欢乔知淼吗，直接让她进家门不好吗？”
话音一落，周群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人不可貌相，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已经成长为如此厚颜无耻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感慨社会的浸染，还是他教育的不到位，更可怖的是，他觉得周柏言说的很有道理，甚至生出了一丝丝窃喜。
周群沉默了片刻，问：“这事儿多久了？”
“一个来月。”
周群掐指一算，确实和周柏言坦白自己有女朋友的时间差不多，看来他还有点良心，虽然瞒着他，但也没瞒得很死，但周群心头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别扭，总感觉这么多年两家互帮互助，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了，此举有点背叛两家情谊的意思。
“你是认真的吗？”
周柏言看他一眼：“不像吗？”
“老乔他们知道没有？”
“只有乔希知道，我拜托她先不要和他们说。”
“她什么反应？”
“训了我一通。”骂得不难听，但很伤人。
周群高兴地拍手：“该！”
周柏言无奈道：“爸。”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常菁他们说？”
“再等等。”
“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周群不快道。
“您这是催我？”周柏言品味出点什么。
周群表情顿时有些尴尬：“什么话，是你这事儿办得不地道，别人什么情况，我们两家什么情况，你就该第一时间和我们长辈说清楚，现在一个月还好说，要等个小半年，被你常菁姐发现了，你看她拿不拿刀砍你。”
“我知道，等乔知淼出院我就上人家里去。”
周群瞪他：“你说的，到时候我拖也把你拖去乔家。”
“不用您拖，我自己会去。”这是他原本就有的打算。
从前周柏言是想拖一拖，等火烧眉头再想办法解决，但周群说得很中肯，常菁还被蒙在鼓里，他已经挨了乔希的一顿喷和自己亲爹的一顿揍了，再拖下去事情恐怕并不会变好，而且他确实也等不住了。
他要向乔知淼学习，勇敢一点才对。
周柏言想自己应当能在乔知淼出院前想好整个计划和应对方案，但乔知淼出院的速度比想象得迅速很多，他脸上被揍出来印子还没彻底消退，乔知淼便被宣布可以出院了。
常菁和乔阵被喊去和医生谈话，医生说乔知淼的症状大部分原因还是精神压力太大，现在情况已经基本得到控制，但有反复发作的可能性，回去了还得继续吃一段时间药，以后注意不要频繁起冲突，以减轻患者的精神负担。
以上的话主要对着常菁说的。
这些天医生也看明白了，容易起冲突的还是这位母亲。他告诉常菁让她也可以尝试做一些心理咨询，对健康有帮助，有时候身体上很多问题都是情绪引起的，还有就是情绪是会传染的，自己稳定别人才能稳定。
常菁羞愧难当，连连应下，然后帮乔知淼办理了出院手续。
在外人看来，乔知淼这段时间虽然偶尔恍惚，但没有再出现长时间发呆的情况了，但对于自己的病是否治愈，乔知淼自己毫无实感。
她从前没认为自己走神的习惯算是病，现在也没觉得自己被治好了，只觉得只是在另一个地方住了几天，和别人聊了些化学以外的她从前不习惯深入提及的东西，就收拾包袱回家了。
但不知怎么，周柏言好长时间没来看过她了。
“周柏言，我都出院了，你怎么不来看我？”
周柏言笑道：“想我了？”
乔知淼“嗯”了一声。
周柏言静了片刻，突然问：“乔知淼，你相信我吗？”
“怎么了？”
他说：“今晚我和我爸会去你家吃饭，如果发生了让你不高兴或是害怕的事情，你就站在我后面，不论你父母或者乔希说什么，你都不要和他们吵架。”
乔知淼隐隐有些预感：“你要和他们说什么吗？”
“不一定，只是一个假设。”
“我知道了，那你不要吵架，我讨厌吵架。”
周柏言笑了笑：“好。”
这晚，周柏言带了一大提名酒来了乔家，这仗势吓了乔阵一跳，心里对他们的浮起浓浓的愧疚，因为为了庆祝乔知淼出院，常菁决定小露一手，做些菜感谢周群和周柏言长久以来的帮助，乔阵百般阻拦还是没成功。今晚大伙的胃恐怕不会好受了。
席间，他们把带来的酒都开了。
乔阵喝了不少，大着舌头说感谢常菁这些年的牺牲和辛劳，虽然他是个男人，但为家庭做的实在是比不过常菁，有时候看常菁因为孩子难过，他心里也不好受，比起孩子，他更心疼常菁，然后又说起常菁怎么怎么好。
常菁听得面红耳赤，想捂住乔阵的嘴，又想再多听一些这些年急剧缩减的情话。
虽然她年过半百，但心中的少女还未老去，再过三十年也还是爱听这些话，说不准乔阵以前就是用这些笨拙又直白的剖白将她拿下的。
等乔阵说不动了，常菁才站了起来。
她朝周群说：“人与人交往靠的就是真诚，我们家最幸运的就是遇上了你们，我戒酒好多年了，今天敬您和柏言一杯，感谢你们这么久的帮助，以后但凡有用得上我和老乔的地方，随时知会我们。”
周群一边笑眯眯地点头回应，一边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他是知道周柏言今晚的计划的。
虽然周群比常菁高一辈，但对常菁的火爆脾气深有体会，现在作为作案者家属，实在没办法不害怕，周群只希望常菁真要生气，冲周柏言就好，一人做事一人扛，虽然他是周柏言亲爹，但君子能屈能伸，他决定多给周柏言一些发挥的空间。
然后他看到周柏言举着酒杯站了起来。
“菁姐，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瞧见周柏言这么郑重严肃，常菁有些笑不出来：“怎么了？”
乔希这晚一直很沉默，从看到周柏言出现在家里后，脸色一直不好看，她是答应了周柏言不告诉家里，那是想让他和乔知淼自己理清楚，现在看来他们确实理清楚了，只不过和她设想的方向不一样，乔希直觉后面的话不是自己想听的，想离开这里，但又好奇常菁的反应，接着她又想到自己结婚的事情还瞒着家里，一时间有些焦虑。
她下意识往口袋掏了掏，担心结婚证被常菁发现，她一直随身带着。
但乔希忘记了自己身上这件衣服的口袋很浅。
随着她的动作，兜里的东西直接掉了出来。
大家都被东西掉底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周柏言也停住，看了过来。
“什么东西？”常菁弯腰把东西捡了起来。
乔希劈手夺了过来：“没什么。”
常菁愣住了，本来她还不觉得有什么，但乔希这个反应让她觉得不对劲，她分明看见那是个红本子，而且怎么看怎么像结婚证，还没深入思考，声音习惯性先大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
“真的没什么。”
常菁不相信，伸手去抢，乔希极力保持镇定，怎么也不松手。
常菁耐心彻底丧失：“乔希！你给我松手！！！”
“我说了没什么！！”
两人你拉我扯，几乎是转瞬间，红色的本子便一份为二。
乔希的手还停在空中，她像一株瞬间枯萎的植被，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残骸，仿佛再也不会生长了，而常菁看着手上拿另一半残骸上贴着的相片，看着照片上熟悉的两张脸，头脑一片空白，四肢都被抽去了力气。
手上装着红酒的玻璃杯直直往地上落，发出的声音清脆又沉重。
一室安静得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