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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谎言 正文 第10章 厄运专找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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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厄运专找苦命人

    姜也站在原地,感到无所适从,本来心中积蓄起的那些平和,因着那句“她妈妈车祸去世了”的话,顷刻间荡然无存。

    怎么讲,任何有动机,有缘由的事情都不会让她有多少波澜,她都能理解,但在这种命运对一个人充满恶意的瞬间面前,就让她感到特别茫然,又诡异,又难受。

    因为没有任何动机,没有任何缘由,死了就死了,非常随机。人命像草芥,只不过命运一个扣手之瞬,厄运就始终降落在这一对母女身上。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而最让人难受的是,翟安的死也有点类似这样。

    本来好好的,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但突然某天,故事里就突然多出一个恶意的变量,让一切都脱离正轨,所有事情都不可控了。

    在翟安跟姜也真正地确立咨询关系后的半年,她的变化肉眼可见,首先是不再频繁出轨和自残,然后是不再逃避和凌砚的感情,关系缓和了许多。

    翟安对姜也变得非常依赖,她每天都记录红账,并坚持和姜也分享自己记录的内容。

    她甚至能对姜也说出这种话:“姜老师,我在很想伤害自己的时候,只要想到你,我就会让自己冷静一下,因为不想让你失望。”

    同时,她也有诸多的不安全感,害怕姜也随时会放弃她。她总是出言试探、威胁,姜也必须给她足够多的力量和支持,才能令她感到安全。

    “姜老师,在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只有你和凌砚,如果你很快厌倦我放弃我,我就会自杀。”

    姜也明白,这些话虽然带着某种程度上的威胁,但更多的,也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对心理咨询师来说,这并不意味着情况在变得糟糕,事实上,恰恰相反。因为让来访者产生正面移情,就是治疗环节中最重要的一步,尤其是这种自毁性症状。

    但事情的转折点来得毫无预兆。

    在某一次咨询时间内,翟安毫无预兆地迟到了半小时,这在那段时间是没有发生过的,到办公室之后她也没有解释自己。

    她看起来非常憔悴,精神恍惚,整个人又像只刺猬一样,高度戒备、焦虑烦躁。

    姜也当时就明白,她一定是遇到了非常糟糕的意外。

    她没有逼她,依旧和她照常做咨询,给她泡咖啡,试图让她通过冥想稍微平静一点。

    翟安终于在咨询结束的前一分钟,突然崩溃痛哭,握着她的手说,“姜老师我好想死,我能不能去死?”

    这不是在征求姜也的意见,是在求救。

    她还说,“我做了一切努力,但我已经撑不住了,我觉得我在腐烂,我马上就会发臭,我迫不及待想离开这具肮脏的身体,我想死,我不想这样痛苦了……”

    “姜老师我知道你会说什么,你那些话我早就滚瓜烂熟,但是你能不能别说那些,我现在只是在想这个世界为什么不能立刻毁灭,为什么我要活在这种世界里?”

    她说了很多,整个人摇摇欲坠。

    姜也试图安慰她,但只得到了相反的效果,她的挫败感越来越强烈,自我憎恨的情绪与自我毁灭的倾向到达顶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随后,姜也才在她断断续续、激动不已的表达中,拼凑出了整件事情。

    翟安之前频繁出轨,并非是和单一的对象,这其中不乏认识的人。其中有个打过照面的校友,名叫赵雍之,此人和凌砚也算眼熟,在港城甚至有重叠的社交圈。

    翟安和赵雍之是在一个品酒会上加的微信,其时正处于翟安精神状况最糟糕的时期。两人后面搞在一起,搞了也就搞了,没想到赵雍之却是个十足的人渣——

    他开始纠缠翟安。

    他要求她和他做固炮,要定期开房,翟安当然不理,并且她那时候已经和姜也建立了稳定的咨询关系,有强烈的自救意识,她希望自己可以按照姜也说的那样,打破自毁和自我仇恨的恶性循环,和凌砚重新开始,拥抱新生活。

    但赵雍之没有放过她,他发了一张模糊人脸的私密照给她,声称他只要恶念一起就能毁掉她,而且还会毁掉凌砚。

    但只要她乖乖和他上床,这些照片,连同他们之间的关系,都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翟安说到此处,已经几近崩溃,焦躁地在办公室踱来踱去,“姜老师,我不害怕他,我也不怕荡妇羞辱,我敢做就根本无所谓。但是凌砚怎么办?”

    她像困兽一样,绝望地痛嚎:“凌砚会被人指指点点,我不想任何人去烦他、议论他……我已经伤害他很多次了,我不想再因为这些事让他遭到非议。那些事情他父母肯定会知道,他们会逼着他做出决断,会让他立刻离开我。他会真的离开我?”

    “他有没有可能真的会离开我?姜老师,你告诉我,他会不会离开我?我该怎么办?”

    她说到最后就开始剧烈呕吐,像要把关于赵雍之带给她的所有卑劣污浊,都吐出来。

    姜也起初想到应该替她报警,毕竟用私密照来胁迫他人,属于法律的问题,但后来律师表明,照片模糊了人脸,无法确定是她本人,构不成侵权。

    何况这照片也没有传播出去,更谈不上犯罪。

    姜也当天就联系了凌砚,将事情和盘托出,希望他主动找到赵雍之迅速解决这件事,无论通过什么手段。

    她不希望她的来访者再因为这个人,将她那大半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没过多久,赵雍之这件事很快就解决了,但这个人遗留给翟安的影响,却久久没有消失。

    某一天,翟安再度走进姜也的办公室,她看起来仿佛老了十岁,非常颓丧、狼狈。她体重骤降,整个人形销骨立、摇摇晃晃,左手腕上裹着厚厚的纱布,眼神都无法聚焦。

    “姜老师,你是不是要放弃我了?”她的声音像是因为过度的抽烟酗酒,已经近乎喑哑,“我努力了,但我只能做到过去的那十天没有从楼上跳下去。”

    她的忧虑和焦躁没有因为赵雍之的消失而消失,她说自己能感觉到赵雍之无处不在,他无时无刻不在絮絮叨叨地,和所有认识凌砚的人指点她。

    姜也用尽了专业手段想使她平静下来。

    但她就仿佛春风过驴耳,一句也听不进去。她的挫败感甚至越加强烈,最终她绝望地说:“姜老师,你是真的想救我吗?你救救我好不好?”

    姜也握住了她的手,中心升腾起无数糟糕的预感。

    “姜老师,如果你真的想要治好我,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若你答应我,我可以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都不再酗酒、自杀、割腕,我会坚持活下去,再痛苦我都会坚持,绝不跳楼,每天都按时睡觉吃饭运动,做冥想和咨询作业,好吗?”

    即便姜也还不知道她要提什么条件,但出于直觉也明白,那绝对是不可以答应的。

    可是。

    她那双充满绝望的眼眸里,遽然间燃烧出熊熊的希冀,姜也被那一双漆黑的瞳仁聚焦着,所有哽在喉咙里的拒绝都失去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