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因为她在洗澡”
姜也给凌砚涂完碘伏和药膏,就收到了周衍的消息。见面之后,周衍说了健身房的具体情况,话外之音就是这山上有豺狼虎豹,希望她跟自己一块儿走。
事出紧急,他也就没心思去计较白天打得那一架,以及他被夺走的生日礼物。
姜也想了想,心里本来就一团乱,在这儿也没啥心思禅修,同意了。
两人各自回屋收拾了行李,急急忙忙往外走,谁也没告诉,像一对夜奔私逃的小情侣。然而在僧寮外碰头的时候,两人俱是脚步一顿。
凌砚正一手插兜,一手提灯,站在不远处。朝他们看过来时,眼神淡然,还扯出个淡笑。
山间夜风凉意瘆人,连他脸上那一抹淡笑也渗入了一丝凉意,明明那么矜贵俊朗、光风霁月的模样,却不知为何,现在看起来有点阴暗。
或许是因为颧骨上那一抹青紫伤痕,带着点凌虐的美感,才显得他这么莫测又不好惹。姜也这么想。
“要走啊?”
他朝她看过来,辨不清喜怒,姜也却有点心虚地松了松行李箱的把手,反应过来又连忙握紧。
“你管不着。”
周衍上前一步,挡在姜也面前。
凌砚微微侧身,面向姜也,关切道:“走夜路危险,你不必今晚走。”
被忽略的周衍沉着脸,移动脚步,将身后的人完完全全挡严实了,目光挑衅凝向凌砚,说:“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路我很熟。”
凌砚这才移动眸心,深深看向周衍。
“过来说。”
他提步往前,走到前方的柱廊下,手里可可爱爱的兔子灯在风中虚弱地摇晃。
周衍紧随其后,“说什么?”
然后笑着讽s刺:“又要抢是吧?以前在俱乐部没看出你有这种癖好,就喜欢抢别人碗里的?”
凌砚回身,和周衍面对面站着,目光却越过他的肩头看向姜也,神情柔和,语气漫不经心,但说的话却颇有深意,“抢你又怎样?倒是你,何必给自己找那么多麻烦呢。”
“你争得过吗?连随手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她都会易主送给我,你拿什么跟我争?”
男人争夺的无非就那点儿东西,胜利的第一步就是要从根源上击溃对方的自信。
管他真相是什么。
周衍沉不住气,冷笑反击:“既然她对你这么好,那为什么愿意跟我走?又为什么不直接送你礼物,你还只能靠抢?”
“你她妈贱不贱啊!”
凌砚只是一笑,因着身量更高大,他稍一垂眼就对上了周衍的目光。他微微向前,俯身,凑近他耳畔,轻声低语。
“你那么着急带她走,难道是打算靠她平息你那一屁股的事儿啊?”
“不是吧?”
“何况你带她走了又怎么样,回去你有一屁股事情要处理,你还能拴着她啊?还不是一样要提心吊胆,怕她跟着我跑掉?到时候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丢了西瓜又丢了芝麻。不如你自己趁夜赶紧回,兴许赶得上最后的谈判时机。免得事情闹大,你老子知道了又要嫌你是……”
啧啧两声。
“你他妈闭嘴!”
周衍气得嘴唇哆嗦,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还没开口,手机在裤兜亮了,他划开看了一眼,又是同事催。
他挺胸一把揪住凌砚的衣领,“你指使人干的?你他妈到底要做什么?”
“那么小的事儿也值得你气成这样。”凌砚微笑,“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白耽误时间。”
健身房在特殊时期本就经营困难,周衍已经开倒了两家,现在正是需要向家里证明自己的时候。不然他也不会亲自拉拢用户,天天陪玩儿,促活拉新。
事情闹大了,老头子知道了肯定没有好脸色。
他怒不可遏,握紧拳头就要朝凌砚脸上招呼,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低喝:“拜托,佛门净地!”
他回头,就对上了姜也略失望的眼神,她手里还牵着个小朋友。
沛沛咬着棒棒糖,糯声糯气地说:“阿姨,你能不能明天回去,我一个人睡觉会害怕。”
周衍松手。
败局已定。
……
周衍离开后,凌砚看着姜也牵着沛沛,提着兔子灯往里走。
在她面前,他总是澹漠内敛、温和谦恭的模样,几乎不让真实的风雨漏进去,浇灭她所处的现实,尽管他就处在崩坏的、剧烈的真实世界里。
他在她世界门外徘徊已久,只是默默站在门外,不敲门,不打扰,偶尔借邻居的身份和她聊聊天气。
他这样忍耐着,压抑着,安安静静地守着,可却总有这样或那样的野东西往前凑。
他怕这怕那,提心吊胆,一个不留神竟让他们在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事。现在情绪过了,是时候正视现实,好好清理一下。他不是什么好人,非常时期也不会在意手段光不光彩。
*
翌日。
早斋过后是坐禅听经,禅房肃静庄严,姜也却静不下心来。
她侧首看向凌砚,日光泼地而入,落在他身侧。他垂着睫,手持经卷,鼻梁上架着银光流动的眼镜,神情澹漠,似乎十分沉浸。看起来很富有思想,又冷峻得拒人千里。
又恢复了这幅尊荣。
仿佛昨天的失控脆弱,抱着她流泪的样子是个错觉。
她蜷住手指,他忽然敏锐地看过来。
一个猝不及防的对视。
心里一跳,说不清为什么有点心虚,半秒后,姜也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专心。”
他只用她听得见的声音提醒。
十一点钟闲了下来,天气晴好,长风似龙,云卷云舒。
沛沛忽然闹着要去山下那家温泉酒店,说想泡温泉。她的闹法儿很有技巧,且只对着毫无招架之力的姜也闹。
姜也勉勉强强同意了。
下午四五点钟,三人辞别圆慧师父,就要下山去。临行前,圆慧师父带着一个小沙弥前来送行。
小沙弥手里提着三份礼盒,行了个佛礼之后,将礼盒递给了凌砚。
圆慧师父笑道:“凌医生,主持师兄让我把这三份结缘品赠与你,希望你们多福多寿。”
凌砚接过,礼貌道别。
姜也凝神,恍惚想起那晚在四面佛殿,看见那个消息栏里说,仅认捐佛像的认捐人,可领取相应的佛像结缘品。
“你也认捐佛像了?”
但却没在认捐人的那一栏,看见他的名字,还是用了其他人的名字?
凌砚抱着沛沛,将结缘品熟稔地递给姜也,提步走下台阶,“跟主持有些交情。”
姜也跟上去,疑惑,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到山下的温泉酒店之时,姜也才想起还没订房,于是拿出手机搜索,凌砚却挡下了。
“订好了。”
他放下笑嘻嘻的沛沛,步履从容地去前台办了入住。早就定了两个套房,姜也和沛沛一间,他独个儿住。
暮色四合,三人临时买了泳衣,换好之后就直奔汤池。
凌砚收了姜也的手机和沛沛的儿童手表,准备存进置物柜的时候,姜也手机恰好打进来一个电话。
他蹙眉看了一眼,挂断。
还没关上置物柜的门,电话又进来了。这个周衍,活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
既然这样,那他就不客气了。
“喂。”
电话那头静默两秒,忽然响起粗重的鼻息,“凌砚?”
“你为什么会接小也的电话?我打错了吗?”
“没打错。”
“那为什么是你接的?”
“因为她在泡澡。”
泡温泉也算泡澡?
寂照寺哪里有泡澡的地方?
周衍脑子嗡鸣一声,刚处理好一堆烂事儿,这会儿火噌地一下上来了,他咬牙切齿问:“你们在哪儿?”
“酒店啊。”
还是他介绍的那个温泉酒店呢。
“你们不是在寂照寺吗?”
“现在来酒店了。”凌砚语气慵然。
“那你呢?你在干什么?”
“我马上也进去了。”
“然后呢?你们他妈住一起?”周衍觉得自己疯了。
“然后就该睡觉了。”
虽然是各睡各的。
“凌砚你别他妈欺……”
他话没说完,电话就嘟嘟挂断,然后他使劲儿打,再也没打通,被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