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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谎言 正文 第61章 姜女士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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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姜女士的死因

    这两天,凌砚在床上无意间讲出的那句话,一直盘旋在姜也心头。

    “没有别人,只你一个。”

    没有别人。

    那她认知里的那些事都不是真的?那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所以姜广林才能送她去医院,说她有蓄意伤人的经历,还拍下了视频?

    她把前段时间锁在保险柜里的诊疗笔记拿出来看了又看,还去见了明珠姑姑。

    两人同步了一下姜广林的信息,姜也就开门见山问起了自己的事情,邱明珠则表情坦然,说她是多想了,她大好一个活人没可能有问题。还说她就是因为姜女士去世,压力大,有暂时性的记忆缺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多出去散散心就行了。

    姜也回了家,思来想s去觉得事情很不对。又打电话给老太太,打了好几通,没人接听。给姜阳发了消息,也没人回。

    然后打给魏长音,电话关机,又打给他的秘书,对方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人已经被拘留了,魏长音涉嫌职务犯罪。

    姜也心头一震,追问为什么拘留没有及时通知家属,那秘书说大概是怕有碍侦查,据说他涉案金额不小,还在侦查期间。

    到此时,她忽然发现一个可怕的问题,她没有朋友。

    她的通讯录里只有十几个电话号码,聊天列表里也只有十几个联系人,全都是亲戚家人,以及跟亲戚家人相关的人。诸如朋友、同事,以及预想中浩浩如海的患者,都不存在。

    是根本不存在,还是像那本诊疗笔记一样被删了?

    许多她原本忽略的事情,全部显露出端倪来,姜也头晕目眩。

    是日,凌晨一点。

    她打完动森怎么也睡不着,就打开iPad翻看邮箱。巧的是,刚好有三封未读邮件。

    而且,这人之前就给她发过邮件,说话的语气似乎跟她很熟,还提到了凌砚,但她对这个邮件地址完全没印象。当时她还想问问凌砚,后来作罢了。

    姜也依次点开。

    第一封依旧是叙旧。

    在对方的描述里,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吃炸鱼丸子,一起逃课,一起写作业,一起看电影。只不过对方在高中毕业之后就去了美国。

    而对方描述的许多关于姜女士和姜也的生活细节,都对得上号,姜也确信这人不是骗子。

    第二封就是问她的近况,工作、生活、恋情,很简短。对方也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的近况,单身,刚结束在西部的探险旅行,还发来羚羊谷、马蹄湾等地的摄影作品。

    第三封是48小时前发来的,对方说自己要回国探亲,到时候也想跟她见见面,有些事情想当面跟她交个底,但不方便在邮件里说。

    姜也一下就精神了,幸好临时想起来查看邮件,不然差点儿错过这么大件事儿。绝了,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一说没朋友,这朋友不就找上门来了吗?

    姜也回复了邮件,问对方的名字,联系电话,现在何处。本想问完就回去躺着,没想到对方秒回了。

    他发了自己的护照以及个人信息、国内的电话号码,说自己正在香港,并约她后天见面详聊。

    两人交换了地址,打了个两分钟的电话,姜也这才在脑海中描摹出了此人的轮廓。

    他叫段游,独生子,和姜也、凌砚三人是青梅竹马,关系很铁,虽然后来他出国了,但见面也不生疏,很合得来。

    和凌砚那种俊美长相不同,段游则显得粗疏很多,古铜色皮肤配上国字脸,是很典型的糙汉长相。人也比凌砚更开朗健谈。

    段游一家子都在美国定居,上一次回国是在去年年初,还跟姜也和凌砚吃饭叙旧过。去的餐厅还是他们在烟花节去过的那家。

    除了吃饭,他们还去了汕头喂羊,去了中山吃乳鸽,在澳门光顾了几家贵得离谱的明星私房菜,在娱乐城附属酒店做spa等等。

    太多细节真实得让人沉默。姜也静静消化着,对于之后的会面,她已经开始忐忑。

    在等待跟段游见面的这两天,姜也和凌砚依旧照常相处,并心照不宣地将生活里的疑云和破绽,一一放下,绝口不提。

    真的很奇怪,也很悲哀。

    她和凌砚仿佛只能活在一个远离现实的真空世界,在她的房子里,或者在他的房子里,要远离任何争端算计,要旷野茫茫只剩下两个人。

    否则一回到现实世界,事情就变得很狰狞。

    光是他身上的谜团,再加上她身上的谜团,就会裂变成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压得人无法喘息。而他的隐瞒,她的猜忌,则最消耗感情。

    两天后。

    姜也提前化了个全妆,眉眼锋利得像蓄势待发的弓,涂了最醒目的烈焰色唇釉,看起来攻击性十足,仿佛一张嘴就能吃掉一个小孩。

    她和段游约在一个大商圈的餐吧见面,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还算安全。

    姜也前脚刚坐下来,就有人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面前的餐单。

    “这家小食蛮不错。”

    姜也擡眼,看见一张全然陌生的男人脸,他的模样比护照上的更显冷硬,皮肤也更黑,微微一笑就露出一口大白牙,头发挺长,拢在后脑梳成一个髻。

    “段游?”

    “嗯,”段游薅了一把额发,往门口瞭了两眼,“一个人?凌子没来。”

    姜也将餐单递给他,目露探究,“我不记得你。”

    段游接过餐单,“嗯”了一声,头也不擡地说:“你不记得的事情多了去了。”

    他匆匆在餐单上指了几个招牌,就让服务员撤走了菜单,然后握着水杯,笑容可掬道:“连凌子你都不记得,我平衡了。”

    “如果我们认识,为什么你只用邮件联系我?”

    段游转着手里的玻璃杯,笑容收敛,目不斜视地看向姜也:“我在堪萨斯很少用微信,何况……”

    他欲言又止,用大拇指摩挲透明玻璃杯口,似乎难以说出口。

    姜也不悦,“你说要跟我交底,现在又吞吞吐吐的?演我?”

    “凌子把我删了,所以只能给你发邮件。”

    “什么?”姜也感觉很荒唐,重复了一遍,“凌砚,用我的微信,把你删了?”

    段游呷了一口冰饮,放下水杯,脸上再无半点儿情绪,反问她:“很奇怪吗?”

    他这个反问包含了很多内容,说起来是奇怪,但一细想她过去这些魔幻经历,就算此刻天上下尸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然后呢?”姜也坐直了一些,惜字如金,“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不用那么防备我,”段游耸肩摊手,“你仔细琢磨琢磨,除了我,你的同事、你圈子里的其他同龄人,还剩不剩?”

    “应该都不剩了吧?”

    店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姜也觉得那凉意好像渗进了身体里,还没消化他的话,段游又说:“你之前应该只是奇怪,为什么就独独不记得凌子,其实呢,不是的,没那么简单。”

    “是他把你忘记的许多事情、许多人,全部剔除在你认知世界之外,就留他一个人。所以你会有错觉,觉得他搅乱了你的生活。”

    姜也没说话,晃了晃浸在柠檬水里的冰块儿,杯壁被装得叮当响。

    “大半年前,你搬了新家对不对?那你还记不记得那之前发生的事情?”

    姜也手指蜷紧,“你究竟要说什么?”

    “也子。”

    段游察觉到她的抗拒和抵触,停顿了一下,双手交握,脊背紧绷。

    “好些事情,你只是不愿意仔细想,你在消极抵触。我知道你们呢感情深,你不愿意面对,也能理解,但这样逃避有什么意思?到时候越搞越麻烦。”

    服务员上了热气腾腾的牛排和小食,段游还点了红酒,姜也只觉得那滋啦作响的红肉叮在耳膜,很吵,激起一股股燥意。

    “你别用那种看透我的语气跟我说话。”姜也说完就垂下睫毛,挡住了眼里的冷光。

    “那我问你,”段游往后一靠,抱胸看着她,“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心理咨询师,在港城……”

    姜也看见他扯了扯唇,露出了那种怜悯又凝重的表情,倏然间想到自己在医院的时候,她也说自己是执业心理咨询师,之前在港城精神卫生中心供职,对方也对她露出了同样的神情。

    “你也早就怀疑了对不对?”段游深吸了口气,“你真的是心理咨询师吗?你就没有想过在国家人事人才网上查一下执业证吗?”

    “还是说你担心,害怕?怕自己不是,或者简单一点,你的患者有联系过你吗?”

    “你能找到你的就职合同吗?和你共事过的同事,有没有联系过你?你工作过的细枝末节能想得起来吗?”

    “是你根本不愿意想起来。”

    段游一锤定音。

    姜也感觉空气的流速变缓了,有种凝滞感,周围的空气不是空气,包围着她的是无尽的砂砾,是困局,把人的脏腑都挤压得变形,扼着她的喉咙。

    她凝神想了片刻,好像渐渐适应了那种凝滞,茫茫然看向对面的人,轻声的,很艰涩地问:“那我做什么的?是HR或者BD?看你的表情又不是。那我应该是做什么的?”

    她陷入了思索,“或者我是个病人?病人也会有职业,那我是做什么的?可我也没在医院,我生了什么……病?”

    “你患了科萨科夫综合症,就是短期记忆会失灵。”段游的表情变得很难过,很沉痛。

    “那我为什么会生这种病?”

    段游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想得起来姜女士的葬礼吗?”

    “什么意思?”

    姜也惊恐地睁大眼,这话简直像惊雷一下落在身上。因为她确实想不起,想不起她什么时候下葬s,想不起什么时候举行过葬礼。

    她霍地一下站起身来,因为动作过大,手臂不小心撞到玻璃杯,里头的柠檬水一下洒了出来,她根本没心思整理,只急切地看着段游。

    “跟姜女士有什么关系?”

    “你想得起来姜女士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吗?”

    姜也僵直地摇摇头,脸上血色早已褪净,“直肠癌?”

    段游不置可否,双手一擡,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坐下,“你把这段时间,不,从你搬家开始发生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