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星夜
因为蒋勋私自折了老板的一株山茶,傅云娇过意不去,晚饭特意多做了两道小菜送给老板赔罪。
做饭的时候蒋勋不愿出去,挤在她旁边,一会拨弄下菜苔,一会拿刀乒铃乓啷地剁肉。
傅云娇知道他是好心帮忙,但看着砧板上那一块块被切得惨不忍睹的牛肉,实在觉得可惜。长叹一声,将他连拉硬拽地赶出厨房,关上门说,
“你在外头等着,饭好了我叫你。”
没有蒋勋的干扰,傅云娇动作很快。不到两刻钟,三菜一汤做好,顺带手还将小菜泡浸白酒,封瓶腌制。
她将菜盛入碟内,端出来时,一擡眼就见蒋勋和小也齐齐趴在门边候着。
一大一小,一左一右,眼睛眨巴眨巴地,跟庙门口两只石狮子似的。
傅云娇递给小也碗筷,让他先去把餐桌布置好。然后摘下围裙,松了松头发。正准备将汤舀出,蒋勋忽然不声不响地来到她身后,轻轻还住她的腰。
傅云娇后背感受到他规律的心跳。
他鼻尖蹭到她的头发上,深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傅云娇微微偏头,“别闹了,我身上都是油烟味。”
蒋勋不放手,头埋地更深了点,“油烟味挺好闻的。”
“哪好闻了?”
“闻着踏实。”
傅云娇笑了笑,“那你该找个厨师做女朋友,这样能天天闻。”
“不要。”蒋勋说,“我又不是喜欢油烟味,我只是喜欢你身上的。”
情话用一种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来,可信度好像就高了那么几分。
傅云娇转过身面对上他,带了种探究的眼神,逗他,“蒋勋,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以前很会哄女孩子开心?”
“不是。”蒋勋垂下眼挑了簇她的发尾,捏着玩道,“以前都不用哄,那些女孩子看了我就开心。”
“你好自恋。”
“我才不是自恋的人。”蒋勋懒懒道,“你是没遇到我最好的时候,要是以前”
蒋勋提到以前,回想起了很多事。
在他更年轻一点的时候,的确可以称得上是被众星捧月的。有很多女孩子喜欢过他,也有很多女孩子明里暗里地追求过他。
他想到这些,偶尔会觉得有点可惜,可惜的是-傅云娇没有看到他鲜衣怒马的模样。她遇见他时,他正在低谷里沉沦。是狼狈的,也是无助的。蒋勋有时也想,如果没有遇见傅云娇,他现在是怎样的呢。
或许仍会把自己困在那个逼仄的屋子里,或许还忙着怨恨命运无常,怨恨很多事很多人。
“比起以前,其实现在这样更好。”蒋勋收拾起回忆,重新将傅云娇圈起。
傅云娇一时没有听懂他的话,蒋勋自己接着说,“好到和我梦见的场景差不多。”
傅云娇问,“你梦到过什么?”
蒋勋说,“梦到过一间小房子,亮着暖暖的光,光下有一根长长的烟囱,冒着热气,然后我一开门,你就站在里头。”
足够温馨,足够温情。
“有时候也会梦到,我们俩坐在沙发两端,没有刻意去说话。静静地忙自己的事,你在那画着什么,画完了,擡头看我一眼说蒋勋给我倒杯水。”
可能是他描述地太过真实,傅云娇被他感染着不由自主地问下去,
“还有呢”
“还有啊”蒋勋突然坏笑了下,贴近她耳畔说了后半句。
浪漫刚起了头就被一瞬打断,拐去了个奇怪的方向。
傅云娇听完,耳根烫了,愤愤地捶了他胸口一拳。
骂道,“蒋勋你这脑子没救了!”
之后的几天,傅云娇带着小也和蒋勋在南城过了一个短暂的假期。
远离了北城,似乎远离了很多喧嚣。
南城的生活节奏缓慢,他们睡到自然醒出门,漫无目的地逛了些小巷,有时停下来,随意找间茶水店,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路上行人来往。
有一天晚上,蒋勋非说睡不着,拉着傅云娇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天空无云,星星只有点点的几颗。
他们围坐在炉火旁,听木枝燃烧时断断续续的噼啪声。
听了一会,蒋勋扭头问她,“傅云娇,跟我说说你的小时候呗。”
傅云娇看向他,“为什么突然想聊这个?”
蒋勋说,“好奇你以前是什么样。”
傅云娇想了想,“我小时候和现在好像没什么变化。不过小时候会淘气些,夏天的时候喜欢爬到我外婆家的葡萄架上摘葡萄吃,冬天就爱赖床,不想去上学。”
她说着,撑起下巴,逐渐陷入回忆,
“我那时觉得上学好无聊,上课也听不太懂,就随手涂涂,画画,打发时间。有一次把数学老师画到了橡皮上,被他发现了。气得他两撇胡子都翘了起来,给我外婆告状,说我故意丑化老师。”
“结果你知道么,我外婆被请了家长后,看了看我的橡皮,又看了那个老师,一本正经地说哪有丑化你本来就长这样我孙女才没画错。”
傅云娇想到外婆的脸,淡淡地笑了。
“大概就是从那天起,我外婆成了全世界最支持我学画画的人。不管画得是好是坏,她都逢人就说我孙女画得就是好,以后肯定能成大画家。”
“但是后来后来没能继续画下去。不过也没什么,我现在做的和画画也没什么区别。”
蒋勋安静了几秒,默默复上她的手。
其实傅云娇没有表露出来任何情绪,但他能从她的字里行间中听出一丝遗憾。
但那遗憾似乎又是不足以提起的。
傅云娇说完后,望了望夜空,转问蒋勋,“你呢?”
“我”蒋勋唔了声,“我对小时候几乎没什么印象,五岁以前是一个姓吴的阿姨照顾我,五岁到八岁那个阿姨好像姓刘还是姓马?记不清了,后来就换成了关姨,一直照顾我长大。”
傅云娇渐渐反应过来,蒋勋好像从没有提过他地母亲,她犹豫着问,“那你妈妈她”
蒋勋伸长两腿,不在意地说,“我没见过她,他们和我说她生下我就走了。不过,也可能是去世了吧。”
他顿住,回头看了眼傅云娇的表情,伸手捏起她的脸,“现在知道心疼我了?”
傅云娇没说话,因为她恍惚想起,第一次蒋勋生病时,他在昏睡中不断地呼喊那两个字也是-妈妈。
也许他们都是习惯将悲伤隐匿的人,傅云娇没接着问,回握住他,手指相交,慢慢开口道,“嗯,以后少欺负你点。”
“这还差不多。”蒋勋把她手拉过来,放在膝盖上。
并排的两条腿,她的短一点,往回弓着,他的长一点,往外敞开。
傅云娇低头,也不知道想什么,刚准备说话,身边的人动了下。
蒋勋身体歪过来,头靠在她的肩上,坐姿不太舒服,又挪了挪腰。
傅云娇擡手,摸过他的头顶,轻轻地,柔柔地,像抚摸肉丸子那样,然而蒋勋很是受用,满意地哼了声。
“明天,我可能得先回去了。”蒋勋静了片刻说道,“丁老板约了我下午谈合作,还有,我得见蒋桢一面。”
“蒋桢?”
“哦.我姐。”蒋勋说,“听说她在结婚前两天取消婚礼了,我爸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
傅云娇一愣,蒋勋却淡然地说,“我们家人就这样。”
“好吧。”傅云娇嘴抿上了。
蒋勋不想让傅云娇被那些破烂事烦心,所以隐去了关于蒋桢和蒋振庭之间的冲突,只说,“蒋桢要见我,估计是想让我帮她一起对付我爸吧。”
傅云娇问,“那你怎么考虑的呢?”
“看她开的价咯。”蒋勋头顶了下她手心,“别停啊。”
“”傅云娇只得又抚摸起来。
蒋勋继续说,“差不多也就这个月的事,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就能过自己的日子了。”
傅云娇手滞了一秒,很快又恢复动作。
但就是短短的一秒,却被蒋勋捕捉到了。
他蹭地一下直起身,盯着她。
那眼神幽幽的,亮亮的,和天上的星星很相似。
“傅云娇”
傅云娇被他盯得有点不适应,咳了声说,“干嘛。”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过日子。”
又来了他这劲又上来了。
傅云娇抿唇,措辞道,“那是以后的事。”
蒋勋气压低下来。
傅云娇无奈地说,“我们俩才在一起两天”
眼前人气压更低了些。
傅云娇都能感觉他握着她的手在暗暗捏紧,苦笑说,“你总不能让我给你画大饼吧”
“你画一个能死啊。”蒋勋负气地捏了她手一下,威逼道,
“画不画。”
“不画。”
“再说一遍!画不画!”
“不画”
蒋勋知道扭不过她,换了别的招数。
手劲软下来,连声音一同软着说,“说好的不欺负我,你看我从小没了妈妈我爸也不关心我我一个人孤孤零零”
他越说越来劲,还加了几声鼻音渲染情绪,傅云娇听着,无可奈何地揉了眉心道,
“好好好,过过过”
蒋勋终于收起了那副楚楚可怜地表情,重靠回她肩,握着她的那只手也回暖了些。
他们倚在一块,静静发了会呆。
炉火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但傅云娇没有觉得冷。
她回想着刚才的对话,就跟两个小学生似的。刮了下他的脸说,“蒋勋,你这么吃甜言蜜语这一套,很容易被骗的。”
“骗就骗呗。”蒋勋无所谓地说,“你要真能骗我一辈子,也行。”
“可是一辈子很长。”傅云娇说。
“但像这样的时刻,很少。”
因为很少,所以他格外珍惜。
生命也许像广袤无际的天空,有时晴,有时阴。但是星星,星星只有在天黑时才会出现。
他静静地闪耀着,发出一些微弱的光亮。
星星以为自己是渺小的,可是他不知道,他对夜空来说是陪伴着他的,温暖的光源。
**
蒋勋回到北城,没有来得及和丁老板会面,到达公寓楼下,就见到了蒋桢的车。
车停靠在路边,等了有一会。
蒋桢的司机是位健壮的退伍军人。他视力极好,隔了一条街,就清楚地看见了蒋勋。
“小姐。”他唤了声,回过头去,“蒋先生回来了。”
“嗯”蒋桢摘下墨镜,朝车外望去。
蒋勋站在街角,也看见了她。
和上次见面相比,蒋桢似乎消减了许多,两颊微微凹下,颌角的线条愈发锐利。
蒋勋等她穿过人行道,走到自己面前。低下头,发现她虽瘦了,但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还是没减。
他没打招呼,开门见山道,“厉害啊,能找到这。”
蒋桢收起墨镜,挑着眼角,“这就算厉害?那等你知道我查到的事,恐怕会更佩服我的厉害。”
“什么事。”蒋勋隐隐觉得蒋桢来的目的不简单。
蒋桢扫了眼公寓外墙,笑说,“弟弟,不带我去看看你开的店?在几楼来着哦,十六楼。”
蒋勋顿时明白过来。
她想找人跟踪他,实在是太简单的事。
他眉眼缩紧,冷声说,“你有话直说,不用再拐弯抹角了。”
蒋桢笑了声,“别这么紧张,我没告诉老头子。”
“所以呢。”
“所以,我是来和你谈合作的。”
蒋勋定定地站在那,思考她这话背后的意思。末了,转身走出一步说,
“上来。”
蒋勋打开公寓门,蒋桢在外等他把灯全部打开才迈步走了进来。
她的高跟鞋踩在光滑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摩擦声,那声音过于突兀,听得蒋勋不耐烦。
他压下眉头说,“谈吧。”
蒋桢鞋面转过半圈,抱起双臂,指尖敲了两下手肘,忽然开口道,
“其实你挺厉害的,能把她藏那么好。”
蒋勋心一瞬提紧,已经能够预料到她要说什么。
蒋桢边环视着他的住处,边慢悠悠地说,
“要不是我派人跟了你几天,还真查不到她。你大费周章地用姚迦作掩护,就连谈生意都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可惜啊蒋勋,你还是算漏了件事。”
“你居然忘了以前你每个月生活费是靠我拨款。所以我没花什么时间,就在财务那查到了她的工资单。又查到你转了几手,托人借给她钱。啧,蒋勋,我真没看出来啊,你费这么大劲,竟然就只想讨对一个小保姆的欢心。”
他起初说要和姚迦结婚时,蒋桢虽惊讶,但以为他脑子还算清楚,能找个跟自己门当户对的。
结果等查清来龙去脉,蒋勋一面觉得他简直是蠢,一面又想,他果然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她目光从远绕近,绕回到蒋勋脸上,说,“让我猜猜你下一步计划是什么,是借此跟老头子撕破脸,然后独立出来开这个小店?还是以为摆脱了蒋氏,就能不受摆布地跟她在一起?”
不等蒋桢话落,蒋勋的表情已然阴沉下来。
蒋桢见状得意地想,自己说中了。
“诶,你还真是傻得可怜。”蒋桢嘲讽地昵他一眼,“我能调查的事,老头子自然也能查到。你觉得以他的性格,他会让你好过么。还有,就算你真能和她结婚,你以为蒋氏能认她?你以为我们那个阶层的人能接纳她?呵,什么豪门少爷追求真爱,我看你是电视剧看多了,看坏了脑子。”
“我没想过让你们接纳她。”蒋勋冷着脸说,“同样的,我也从没想过让她接纳你们。”
蒋勋知道,有些话他和蒋桢说了,她也不会理解。
因为价值观的不同,造就了他们认知的相悖。
她将一些东西看得很重,而她重视的那些,在他眼里,是一团败絮。
“你以为我很在乎你所谓的那个阶层么?”蒋勋低下眼,平静地说,“当面称呼我是蒋先生,背地里喊我野种,这样难听的话我又不是没听过。实话告诉你,一天天表面装人上人,关起门来狗咬狗,这样的日子我早就烦了。”
“我今天答应跟你见面,就是知道你想利用我对付我爸。你既然猜了我的打算,我也来猜猜你的好了。”
“你为什么会临时悔婚,因为你看穿了他。因为你知道他撮合你和徐家联姻表面是为了给蒋氏找个保护伞,实际是为了架空你。一旦你结婚,他就能以嫁出去的女儿为由头逼你退到二线。然后等我把股份转让给他那个刚生的儿子。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蒋氏第一股东。而你,还是得勤勤恳恳为蒋氏,为他儿子打工,我说的对吧。”
蒋桢闻言,眯起眼盯住他,眼神闪过一刹惊讶。
她还是头回在蒋勋身上见到一点和她相同的某种东西,那东西或许是流淌在他们血液中的。
可以称为算计,又可以称为城府。
她深深地看着他,像是想看透他的心思,不过随即又轻笑了声,
“我收回我刚才那句话。”蒋桢说,“弟弟,你脑子还没有完全坏。”
她扬起下巴,稍稍收起轻蔑的神色,说,
“你应该猜到了我想要什么,长话短说吧,你把你手里的东西卖给我,我帮你把这事瞒下来。至于你以后是想继续做你的情种,还是玩玩就算了,随你。”
蒋勋不以为然,“你这条件没有什么说服力。”
“那你想怎么样?”蒋桢说完,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场谈话的主导权落到了蒋勋手里。
蒋勋说,“我要的不止是钱。”
蒋桢接过蒋勋拟定的那份协议书时,面前的茶还未冷。
她背靠沙发,翻了翻,翻到第三页,擡头看了眼蒋勋,“条款写的这么清楚,你算准了我会找你?”
“算是吧。”蒋勋撑膝,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开始也并没有完全的把握,直到知道你的婚事,我就猜到了。”
“猜到什么?”
“你不会甘心的。”蒋勋说,“你努力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想能坐稳蒋氏这把椅子么。怎么可能会愿意冒风险把一半的资产赌在一个男人身上。”
“我知道对你来说,婚姻也是一桩生意,不过这生意的性价比太低,还没法保证稳赚不赔。你自然是不可能轻易接受的,无非就是想稳住我爸,拖延时间想对策。而你想的对策里,我也是关键的一步棋。”
他接连说出几个蒋桢安插在蒋氏高层的心腹名字。
蒋桢听完一时间心里转出了千百种念头。
她直到这会才意识到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这个弟弟。
当年蒋振庭从外面将他带回来时,蒋桢记得他还很瘦,跟在蒋振庭身后像只没长开的小鸡仔。垂着头,话不多,无论走到哪都不爱与人对视。
那时她对他是厌恶又嫌弃的。他搬进蒋宅的第一夜,她便故意摸黑溜进他的房间,在他床上泼了一大盆冷水。他在睡梦中被惊醒,黑暗里,她看着他哆嗦地牙关打颤很是畅快。她不怕他向蒋振庭告状,她也不怕他会报复回来。
然而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走到床尾,默默地缩在地板上,缩了一夜。
后来蒋桢处处挑衅,处处找他麻烦。他都不声不响地忍着。蒋桢没想过他那两年是怎么能忍下来的,她也丝毫不关心。再后来他就被送出去了,蒋桢对他的印象变淡,但是恨意却一点没少。
几年后他又被接回来,安排进入蒋氏实习。人还是老样子,少言寡语。
她一直以为他是庸庸碌碌的,什么都争不过她。可在刚才,她又萌生出个念头-蒋勋这么多年,或许都在她面前扮演着什么-
他不是争不过她,他是不想争。
人是复杂的动物。哪怕枕边人,都有可能会心怀鬼胎。
这是蒋桢从她父母身上学到的事。
所以她自小就对感情淡漠,认为只有抓住一切实际的东西,才是最可靠的。
她放下那份协议,打量着蒋勋,想问些什么,最终还是笑道,“等有机会,我还真想见见她。想看到底什么样的人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但愿永远别有这个机会。”蒋勋看着她说。
蒋桢静声顷刻,读懂他的言外之意。也不再废话,携起协议书起身要走。
蒋勋让出路,却又在她拉开门的同时说,“姐。”
这是他为数不多真心实意喊她的时候。
蒋桢回过身,等他说完。
“你不要做得太过。”
蒋桢笑笑,“你放心,他好歹是我爸。我不会真要他怎么样的。”
“好。”蒋勋应了声,提了口气,擡头说,“我祝你幸福。”
他没有祝她成功。他说的是,幸福。
幸福,一个太过罕见的词语。
蒋桢转过脸去,拿出墨镜戴起,没留下一句话,身影消失在走廊间。
连同她细密的高跟鞋声,一起消失在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