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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黑白无常 第043-048章

    第四十三章下阴司,黑白无常!(11)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夜里独有的芬芳气味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此刻,白云沉沉,星空显得格外高远,秀水村就这样沉浸在如梦如幻的宁静中。

    因为没有了灯笼照明,三个人只得踩着零零碎碎的月光,摸着黑,循着大致的路径往家里赶,范婆婆人老了,眼睛也不好使,在这种环境下,等于是一个睁眼瞎,这不,刚走几步,就摔了个狗啃泥,还好这时候天气还没完全转冷,不然的话土地疙瘩子一冻僵,非把她摔个头破血流为止。刘大少见不是个办法,只得让田村长在前面开着路,自己在后头扶着范婆婆,小心翼翼的下着坡儿,速度还不敢太快,生怕范婆婆受不了,就这样走一步停三步,待完全走出乱坟岗,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午夜里的风冷飕飕的,仿佛刺到了骨子里,让人浑身不自在,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紧了紧衣服,双手揣进了袖子里。待到了小麻子他家里时,已经差不多快十一点了,农村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现在差不多也都蒙着被子,搞搞婆娘,见周公去了。不过小麻子他娘倒是有些精神,此刻竟然还没睡觉,正端着条板凳坐在院子里,一边磕着自家烘焙的南瓜子,一边翘首而盼,摸样很是焦急。直到听见了范婆婆等人的叫门声,这才转忧为喜,兴冲冲的去开了门。

    “陈家媳妇儿,你老头子呢?”范婆婆见开门的是小麻子他娘,老脸挤出一团菊花,笑着问道。

    “那个死没娘心的,估计还在镇子里倒腾粮食呢,连他亲生儿子的死活都不管不顾了!”一说到自己的丈夫,小麻子他娘顿时气不打一处出,叉着腰骂骂咧咧起来:“下午的时候我找开货车的司机哥儿给他捎话了,也不知道遇见了没有。”

    “呵呵,我先前安排的那些东西,你没挪走吧?”范婆婆走进院子,只是步子却一瘸一拐的,看来是崴了脚。

    “没,没……”小麻子他娘连连摆手:“现在我家娃娃能不能活命,可就靠仙姑您了,我哪敢动您的东西。”

    “那就好。”范婆婆笑了笑:“都邻里乡亲的,客气什么,老身尽力而为。”

    “那您快进屋吧!外面凉。”小麻子他娘恭恭敬敬的将范婆婆请进了屋子,田村长和刘大少也跟着进去了,而刘老实和狗蛋他爹则早早的回去了,毕竟,这深更半夜的,屋子里就一个妇道人家陪着,传出去也不好听。

    走进客厅,才发现,原本摆在正中央的八仙桌早已被折叠了起来,藏在了门后,腾出了一大片空间。和桌子搭配的四个小方凳子,也挪到了墙角,孤零零的在那呆着。而空下的地儿上,则被满满当当的置办上了一座长方形的香案,棕红色,差不多有一米多高。表面经过了细密的打磨,在接缝处还精心雕刻了一些龙凤图案,只是左边磕了一角,案面上还有些深深地划痕,看来定是有些年岁的老古董了。香案两边,点了两根白色的蜡烛。烛火下各摆了一个小瓷碟儿,肚儿不大,边儿圆圆,正适合做文人画画的用具,调弄些浅淡墨水。当然,这玩意在乡下,却大多会被用来盛腌菜,不多不少,正够一家人吃一餐大白饭,既节约又方便。定睛那么一瞧,左边的瓷碟里装的是一些红色的液体,很是粘稠,也不明白是个啥。右边的瓷碟则平淡得多,清澈见底,一看就是些清水。

    “愣着干啥,都坐下吧!”范婆婆伸手指了指墙角的凳子,示意田村长等人坐下。田村长点了点头,自去搬了个凳子坐下,刘大少,小麻子他娘也跟着坐了下来,看那范婆婆一脸的严肃的劲儿,不苟言笑,就跟别人欠了他几十块钱似地,也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夜里风大,关上门!”打量了一番香案后,范婆婆才慢吞吞的道。刘大少刚要起身,田村长却抢先一步,将屋子里的门紧紧带上,还附带着扣上了插销,弄完这些事情后,转身对范婆婆笑道:“仙姑,还有什么差事不?”

    “没了,谢谢。”范婆婆颌首,小心翼翼的拉开香案的抽屉,从里面捧出了一个绑的很严实的包裹,层层叠叠的,就像是个五花大绑的卷心菜。但见那范婆婆一手摁住包裹一边,另一只手轻轻的解开最外面的一道活结,五指绕着螺旋,转了几圈后,成功摘下了那块布匹,但这只是最外面的一层而已,范婆婆抹了把汗,又开始解开第二层的束缚,那边刘大少却起了浓厚的好奇心,到底是啥玩意让这老婆子如此当爹一样伺候着?奶奶的,不对,应该是说比爹还金贵!他在这里琢磨,范婆婆在那边手也不停,直等到如此照做了五六次之后,原本椰子大小的包裹,也就比玉米棒子稍微粗一些了,又过了几分钟,这东西终于露出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原来却是一个通体乌黑的和尚雕像,大概也就十几厘米高,算是个迷你袖珍货色。不过在煤油灯的照射下,这塑像却异常的明亮,将灯光折射成一片片鱼鳞状得光斑,浑身荡漾着,很是好看。更奇怪的是,刘大少根本看不出这是什么材料做的,你要说是石头吧,也不可能透明成这样,都能看到里面的脉络了,你要说是玉吧,刘大少活了十几年,还真没听过有这种颜色的玉石存在。

    范婆婆双手将这和尚雕像虔诚的捧到了香案正中的莲花座上,点上三柱高香,拜了三拜,将点燃了的檀木香插进了香炉里,紧接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明显的佛教徒才有的祭拜姿势,连连说了好几声:“阿弥陀佛。”但之后念念有词的是个啥,刘大少却听不清楚个真切了,反正唧唧歪歪,跟个老太太当街唠叨似地,裹脚布的德行,又臭又长,听得耳朵根子都生老茧了。当然,刘大少以后长大了才知道,范婆婆念得这一出并不是子虚乌有的,而是地地道道的佛教《地藏经》。借着范婆婆煞有其事念经的这一会儿,刘大少跳下板凳,开始歪着脑袋,端详起这个和尚塑像来,但见这和尚脸蛋儿圆乎乎的,笑容可掬,可却也不胖,耳朵很大很长,一直垂到了肩膀,身披袈裟,手拿降魔杵,骑在一只头生独角,长的极其难看的怪兽身上。这是如来佛?还是弥勒佛?刘大少眼睛眨巴眨巴,摇了摇头,好像自己见得画像里,如来佛是卷毛,挺时髦的,而弥勒佛就像个猪头三,肥的三人环抱,这和尚显然不是这两个佛祖里的一个,很可惜,刘大少只认识这两个佛教知名人物,所以研究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便又索然无味的回到椅子上了。

    大约念了小半个时辰的经文,范婆婆那张如黄河般连绵不断的小瘪瘪嘴这才停止了运动,瞧她两鬓上湿透的白发,显然自己也是累得够呛。深呼吸,喘了一长两短的三口气,范婆婆这才缓过精力。麻利的伸手入兜,将先前从刘大少那里取来的三只纸鹤平摊到了塑像前,调了调纸鹤的角度,将它们各自的嘴巴对到了一个点上,围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图案。紧接着右手五指轻舒,在盛满清水的碟子里抄了抄,洒了些在纸鹤身上,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个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从那不起眼的和尚雕像的莲花座下,竟然流出了一条黑色的液体,并且自己在中途,转弯,转弯,再转弯,鬼使神差般的在这三只纸鹤之外绕成了一个弧形的圈子。田村长自然是无话可说,百分之百信服了,刘大少却差点脱下下巴,半晌才说道:“我草,圆,真他妈圆!”他说的的确一点儿也不假,那个圈子实在是太圆了,就算是专业的画手用工具去画,也不见得会达到这种效果,那种一种自然的圆润,让人根本捕捉不到一丝一毫的漏洞和误差。

    范婆婆眼睛一眯,左手飞快的抓起瓷碟上的毛笔,沾了点红色的朱砂,额外的在那个黑圈外又勾了一个圆形的图案,忙完了这一切,她才如释重负的搁下了笔:

    “好了,老身已经暂时封住了他们的这一魂一魄,有地藏王菩萨护持着,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剩下的就要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范婆婆歇了口气,道。

    “范婆婆,这和尚是地藏王菩萨?”刘大少指着塑像,好奇的问道。

    “是啊!”范婆婆点了点头,再次对佛像鞠了一个躬:“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藏王菩萨主管阴间一切事宜,自是要请他帮忙了。”

    “不对呀?”

    “怎么不对?”范婆婆眉毛一耸,转过身来。

    “我看婆婆你先前施法,好像用的都是道士的一些东西,怎么现在又请出和尚,菩萨们来了?难道您不怕这两个参合在一起,会互相之间打架吗?”刘大少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呵呵。”范婆婆知道他的意思,摸摸他额头,微微一笑道:“你说的也对也不对,要是和尚去拜道教的三清,道士去拜如来佛祖,那可都是欺师灭祖的表现了,定没有好果子吃。但老身只是个吃阴阳饭的闲人,无门无派,学的也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把戏而已,上苍有灵,念在我救了不少人的份上,自然不会怪罪。再说了,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都是好猫!懂不?”

    “还有这道理?”刘大少哭笑不得。

    “当然有了,少见多怪。”

    “那婆婆,您说道法和佛法,哪个更厉害些呀?”刘大少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这个……”范婆婆脸上的皱纹动了动,做了个思考状态:“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我觉得各有千秋吧!道法主攻,佛法主守,两个差不多就是矛和盾的区别,也分不出个究竟来。”琢磨片刻,范婆婆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对了,现在既然已经稳住了三个孩子的魂魄,就还差下阴司这一步了,成败在此一举,不过老身一个人下去,指不定照顾不了周全,所以需要一个帮手。”范婆婆道。

    刘大少听了后,赶忙对范婆婆说:“婆婆,您就带我下去吧,我不怕。”

    范婆婆则鄙夷的瞪了刘大少一眼,道:“你以为阴曹地府那种地方是活人随便可以进去的吗?”刘大少赶紧问:“那什么样的人才能下去呀?”

    范婆婆说:“阴曹地府乃至阴之地,只有阳气极旺的人才能下去,阳气虚弱之人如果被带下去,倘若被游魂野鬼缠住,就是想回都回不来了,而且还得阳中有阴,阴中有阳,这样才能帮他暂时点开阴阳眼,以便于在阴司里辨认魂体。”

    “婆婆,那我应该去哪儿找阳气极旺的人呀?”

    范婆婆笑了笑,说:“在哪找?就在你们的亲戚朋友家里找呗,要是找个不认识这三个娃娃的人下去,那还不是白跑一趟。还有,你得赶快回家去找,三天之内必须把找好的人带过来。”

    刘大少问范婆婆:“婆婆,为什么一定要在三天之内?”

    范婆婆说:“你知道什么叫狐臭吗?”

    刘大少摇了摇头,一脸疑惑的望着这个老婆子。

    范婆婆道:“狐臭,就是村里人说的臭人。据说在很久以前,有两夫妻很恩爱,但不幸的是:丈夫年纪轻轻就早死了,妻子不忍心将丈夫埋葬,就一直把丈夫的尸体放在床上,后来,阴司审案才发现,原来鬼差抓错了人,阎王让被抓错的那个男人自己做选择:是回阳间继续生活,还是在阴间做个一官半职。男人选择了回阳间和妻子团聚,阎王无奈,只好放他回去,男人回到阳间的那天正好是他死后的第三天。死而复活的男人终于可以和他的妻子团聚了,不过,从此以后,男人的妻子发现,丈夫身上随时都散发着一股死尸的腐臭气味,无论丈夫怎么洗都洗不掉。再后来,夫妻俩有了小孩,但可悲的是:他们的小孩身上也遗传了这种臭味。这种臭味就这样一代传一代,一直到延续今天,也就是人们所说的‘狐臭’。后来,阴司知道了这件事,就做出了规定:凡是人在死后的三天里,倘若魂魄还不能回到阳间的话,就永远也不能再回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下个阴司还有这么多门道,看来是没希望了!”刘大少有些出头丧气。

    “嗯,万事都不是那么简单的。”范婆婆笑着说:“今晚是不成了,明天你多留意下,找找看认识的那帮伙伴里有没有八字硬,五行里还带葵水的孩子,要是有,那便成了。但若是实在在不到,时间不等人,最后关头老身也不得不勉为其难,单枪匹马去阴司里走一遭了。”说到最后几句话时,看那范婆婆的口气却很是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但就这份态度,也让在一旁暗暗观察的田村长心里点了点头。

    “你们都回去睡觉吧!围成一圈守在这算什么事啊?这里有老身一个人看着就行了。”范婆婆看了看座钟,对田村长等人道。

    “范仙姑,我不困,今晚就一起留在这吧!万一出了事,也能帮个忙!”田村长强笑道,不过随后打出的哈欠却掩饰不住自己那浓浓的睡意,毕竟,整个一天都担惊受怕的,再加上来来回回的在灵官庙,乱坟岗那转悠,这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折磨,早让这个中年人有些撑不住了。

    “你看,都这样了,还逞强个啥?去吧去吧!你们都去睡觉吧!陈家大媳妇给我在隔壁房间清出一张床就行了。”范婆婆道。

    既然人家都那么说了,田村长也就不再推辞了,提了盏煤油灯说道:“嫂子,晚上路黑,借你灯用用,明天给你还回来。”

    “拿去用吧!”小麻子他娘笑道。

    “嗯。”田村长点头,招呼刘大少道:“小侄子,一块走,我顺路送你回家,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那,好吧!”刘大少有些不舍:“明天我再来看国强他们。”

    “范婆婆,我先去给您铺被子,用我结婚的那套,最好的。”小麻子他娘勤快的捋了捋袖子,走进自己房间翻柜子去了。

    刘大少走到门口,准备回头再看田国强三人一眼,却陡然吃了一惊:,竖起了手指:“婆婆,不好了,你看?”

    “怎么了?”范婆婆一愣,顺着他指向的地方望去。

    “国强,国强他们的人起来了!”

    “嗯?”田村长闻言转头一看,可结果却和刘大少所言大相径庭,田国强三个人明明好好地睡在那,一动不动的,田村长顿时气不打一处出:“小侄子,你扯个啥?”

    “我没骗你,我真看见他们起来了!哎呦,怎么有两个?”刘大少连连惊呼。

    “两个?”范婆婆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刘大少的手:“你怎么会看到的?”

    “我,我就是看到了呀?”

    “难道你有阴阳眼?”

    “阴阳眼,好像是有那么回事来着。”刘大少吞吞吐吐的道。

    “那就好,不用再去找人了,也省了大把的时间,明个就你陪我下一趟阴司吧!”范婆婆喜出望外得道。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呀?他三个不还睡在那里吗?怎么一会起来了,一会又变两个了,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田村长不高兴的说道。

    “他说的的确没错。”范婆婆为刘大少辩解道:“现在这三个纸鹤,和国强三个孩子是维系在一起的,而刘家大孩子所说的起来了,变成了两个,则是地藏王菩萨的金莲座系住了他们的这一魂一魄所导致的结果罢了。此刻,他们的魂体的确是和身体垂直的,所以他看到了两个,一个是人,一个是魂,只不过他能看见,你看不见罢了。”

    第二天一大早,公鸡打鸣,太阳出头之时,范婆子便开始准备下阴司的事了。在下去之前,范婆子把刘大少叫到跟前说:“刘家大孙子呀,再过一会儿,你就要跟老娘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到了那儿,可千万不能瞎逛啊,一定要紧紧攥着老娘的爪子,千万不能放开呀!脸上的俩窟窿也要瞅仔细了,撞见他们仨儿就赶紧告诉俺。”

    第四十四章下阴司,黑白无常!(12)

    刘大少朝范婆婆点了点头。狗蛋他娘也走了过来,蹲在刘大少面前,扣着他的肩膀说:“狗少呀,我们家小麻子可就得靠你了!”说着,狗蛋他娘的声音竟变得有些哽咽了,眼泪也夺眶而出,刘大少赶紧用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拍着胸脯说:“大婶,您别哭,有我在,小麻子他们不会有事的,放心,我跟范婆婆很快就会回来的。”

    下阴司前的准备仪式总算开始了,范婆婆先在堂屋里点起了香,然后又烧好了一堆纸钱。刘老实则从自家的鸡圈里捉来了一直公鸡,范婆婆接过刘老实手中的公鸡,提着公鸡的两只翅膀,那公鸡估计自己就快一命呜呼了,竟然连叫都不叫一声,只是瞪圆了眼,左右摇晃着脑袋。范婆婆提着公鸡对着正冒着青烟的香拜了三拜,然后用指甲掐破了公鸡的鸡冠,那公鸡被掐疼了,“呱呱”的叫了两声,鸡冠上的血也不断地往外渗。刘老实在一旁赶紧拿了一只碗,接住流出来的鸡冠血,待鸡血流得差不多了,范婆婆便将手中的公鸡给放了。

    但见这范婆婆捧着盛有鸡血的碗,闭了眼,嘴里阵阵有词的念了一阵,然后用手指蘸了鸡血涂在了刘大少的额头上。一边涂,嘴里一边唠叨着:“涂了鸡血,便开了‘天眼’,下去以后,阴司的一切你便能看见了。”涂完鸡血,苏婆婆又找来一条黑色丝带系在刘大少的腰间。一切准备就绪,范婆婆叮嘱说:“刘家大孙子,把老娘刚才吩咐你的话,再给俺重复一遍。”刘大少苦笑着说:“我都记清楚了,下去以后要紧紧拉住婆婆的手,不能乱跑,看见国强他们了就赶紧指出来。”范婆婆听刘大少说完,满意的朝他点了点头。

    不过刘大少此刻却在想:这老妖婆到底从哪儿进去才能到阴司去呢?是不是要找一口很深的水井,然后跳下去。正胡思乱想,范婆婆叫他把鞋脱了,躺到堂屋的床上去,刘大少按照范婆婆的吩咐躺在了床上,刘老实又赶紧过来,按照范婆婆的命令给他严严实实盖好了一床被子。

    “刘家大孙子,你把眼睛闭上,不要胡思乱想,咱们马上就要启程了。”范婆婆说完,刘大少赶紧闭上了眼睛,不知怎么回事儿,他这时心里突然开始发毛了,于是便偷偷的睁开眼睛,瞄了瞄范婆子,她正坐在自己面前的椅子上,喝了两口水,然后将身体趴在了桌子上,便一动不动了。一旁候着的刘老实看见自己儿子睁开了眼睛,赶忙小声在刘大少耳边说:“兔崽子,赶快把眼睛闭上,不要胡思乱想,就像晚上睡觉一样。”刘大少无奈,只得依言闭了眼睛,静静地等待到达阴司的那一刻。

    一分钟,两分钟……大概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刘大少渐渐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他想努力睁开眼睛看看周围,可是怎么也睁不开,那感觉仿佛梦魇一般,刘大少的心终于变得恐惧起来,想努力挣扎醒过来,可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济于事。猛然间,他的身体强烈的抽搐了一下,感觉自己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这时,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刘家大孙子,睁开眼睛,咱们到了。刘大少此刻听得很是清楚,这正是范婆子的声音。

    他赶紧睁开眼睛,目光所及之处,四下里皆是昏暗的一片,像是冬季里临近天黑的傍晚。于是望着范婆婆问道:“婆婆,这里就是阴司了吗?”范婆婆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刘大少的手一直朝前走。奇怪的是,刘大少自己虽和范婆婆一直往前走着,但是却看不清脚下的路,在他们的周围也看不见一个人。范婆婆说:“刘家大孙子呀,你可要瞅仔细了,看见另外三个娃就赶紧告诉俺昂。”刘大少“嗯”了一声,朝范婆婆点了点头。

    他紧紧拉着苏婆婆的手,一路走一路向四周张望着。两个人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的样子,便看见前面有个穿红衣服的人渐渐的朝他们飘了过来,刘大少紧盯着眼前这个红衣服的人影,范婆婆在他耳边小声说:“孙子,快把眼睛闭上不要看。”刘大少当时很好奇,完全没有把范婆婆的话放在心上,渐渐的两人和那个穿红衣服的人影离得越来越近了,刘大少终于看清了这张脸——是个年轻、漂亮,穿着红色旗袍的姐姐。

    旗袍姐姐和两人擦肩而过,惹得刘大少一边走一边扭头向后,看着那个远去的旗袍姐姐。范婆婆拉着他,眉头一紧,脚下的步伐逐渐加快了,当刘大少回转头来的时候,却被吓傻了——一张恐怖的脸猛然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刘大少被这张脸吓得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后脑勺的头皮搭在了额前,左眼的眼珠已经没了,只剩下一个黑窟窿,右眼的眼珠像牛眼一样朝外暴了出来,整个脸色像是涂了一层雪白的面粉。

    范婆婆见状,赶紧把刘大少拉起来,安慰他说:“孙子,莫怕,莫怕,姐姐喜欢你,和你闹着玩儿呢,你再朝身后看看。”听了范婆婆的话,刘大少这才胆怯的再次向身后看去,还是那个穿旗袍的姐姐,旗袍姐姐面对着他,朝他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然后转身飘然而去。

    范婆婆却暗自摇了摇头:“这个穿旗袍的姑娘,生前一定藏着许多幽怨,估计又是跳楼了结自己的。”说完,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阴司的路和阳间的有所不同,总感觉脚下像是铺了一层蒙蒙的薄雾,踩在上面似有似无。越往前走,这条路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有拄着拐杖的耄耋老人,有抱着小熊哭嚷着的小女孩,也有频频回首的中年汉子……

    这路上的人个个阴沉着脸,刘大少猜想:恐怕他们中很多人还在留恋人世间的种种吧!范婆婆这时候出言提醒道:“孙子,你可千万要瞅仔细了,这里人多,要是错过了,可就麻烦了。”

    刘大少点了点头,老实说,这次下阴司他真的感觉有点儿失望,既没有看见传说中的牛头马面,也没有见到奈何桥,更不用说判官和阎王了。不过仔细一琢磨却也完全在情理之中:像判官、阎王这种阴司的高级官员又岂能是自己随便可以见到的。或许就连这个老神婆这辈子也没撞见过吧!

    刘大少和范婆婆走了很长一段路,可还是没找着田国强三人的踪影。范婆婆说:“孙子,咱们再往前面走一段路,要是还找不着他们的话就回吧!要是在下面待的时间太久,被鬼差发现,可就麻烦了。”

    刘大少就是这种刨根问到底的性格,赶忙问道,要是自己被鬼差发现的话会怎样?范婆婆苦笑着摇摇头:“要是被鬼差发现了,咱俩要再想回去的话,可就难咯。他们阴司是不允许活人随便下去的,况且我们要是在下边呆太久了,你爹和孩子的父母也会着急的。”

    “那,那怎么行?您先前就说了他们是刚下去的生魂,在这片儿的阴司能留下的时间也就几个时辰而已,我们这时候放弃,待到他们被压到另一个地府,我们岂不是再也没有救出他们的希望了?”

    “孙子,你说的话,我懂。”范婆婆点头:“但阳间有阳间的规矩,阴间有阴间的规矩,俺们也只能尽力而为了,这三个娃娃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老天爷的安排了。”

    “不成!国强,狗蛋和小麻子都是我兄弟,我不可能丢下他们不管,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他们救上去。”

    “犟嘴!”

    刘大少和范婆婆又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路,在前面的人群里,他看见了一个身影胖墩墩的,年纪也挺小,最重要的是怎么看怎么像三个孩子里的狗蛋,于是,刘大少赶紧指着那个身影,对范婆婆说:“婆婆,前面那个人很像狗蛋。”

    范婆婆眼睛一闪,顿时意会,悄悄的朝刘大少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大声嚷嚷,然后拉着刘大少加快了步伐。冲着那个方向走去,待走到离人群五六米远的时候,辨明了衣服和那腰间标志性的堕肉,刘大少就更确定自己刚才的猜测了。当下喜不自胜,忍不住招呼着手,大声喊了一句:“狗蛋!我找你来了,国强他们呢?”这时,人群里的所有人都转过脸来,一脸惊诧地望着刘大少。

    那个胖胖的身影也转了过来,刘大少定睛一看,哎呦喂,果然是狗蛋无疑,而且在他身边不远处,还站着小麻子和田国强。一见到死党,刘大少立马甩开范婆婆的手,朝他们跑去。田国强一见到刘大少,忙问:“狗少,你咋到这里来了?”

    刘大少二话不说,当先一把搂住了田国强:“强子,我是来接你回去的,咱们四大恶少可不能给灵官庙的那五个老畜生给拆散了呀!哈哈,见到你们我贼开心了,比吃了蜜蜂屎还甜,比摸了燕子还舒坦。”可这刘大少刚一抱住田国强,田国强的身体就像是触电般哆嗦了下,被弹出了好远,旁边的狗蛋和小麻子也莫名其妙的被一股大力掀起,滚了好几个三百六十度。刘大少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大跳,摸着脑袋,蒙头蒙脑地站在哪儿。

    范婆婆赶忙走过来,提醒道:“孙子,不要碰他们,他们现在还是鬼魂,而你却有貔貅护体,周身上下皆是浩然正气,会伤着他们的。”被范婆婆一提醒,刘大少这才猛然醒悟过来。

    范婆婆看着田国强,从兜里摸出了一道黄符,撕成了三份递给了他们:“把这个贴在额头上,不要拿下。赶快随老身回去吧,我和刘家大小子下来就是专程来接你们的。”

    “你……你是观花婆婆?”田国强的眼睛一亮,猛然认出了这个范婆婆来。

    “不错不错,好孩子,还记得老身啊。”范婆婆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不像某些白眼狼,认识还偏要装糊涂,弄得就像婆婆我为了一亩南瓜就要拿着菜刀找他拼命似地。”说完,有意无意的朝着刘大少看了一眼。

    “我爹不都赔你钱了吗?还硬把这事挂到嘴皮子上。”刘大少心思机敏,自然是听出来范婆婆矛头指向的是谁了,当即嘀咕了起来。

    范婆婆也不理刘大少,指了指田国强手上的符咒:“孩子,赶紧贴上吧!不贴这玩意,路上难免都丢魂散魄的危险。”

    田国强点了点头,依言照做了。

    刘大少还打算跟田国强几人就地坐下来摆摆龙门阵,谈谈这次旅游观光的经历。苏婆婆却是活蹦乱跳的急了,赶紧催促着骂道:“几个混小子快起来跟我走吧,晚了,可是要出麻烦的。”于是,四个孩子只得极不情愿的跟在范婆婆背后,沿着来时的路摸索着走了起来。

    没想到的是,三个人一走,阴司路上其余的人也跟着起哄,要范婆婆也带他们离开。众人像潮水一般向范婆婆和刘大少靠拢了过来,两人无奈之下,只得停住脚步,张开手臂将田国强三人护在臂弯里,不让众人靠拢。这阴司的路上,像是高速路上堵了车一般,一时间陷入了混乱。

    这时,已经被弄得捉襟见肘的刘大少远远的听见身后有人在大吼:“都不要乱动,奶奶的,统统给我站好。”刘大少不知道是谁在后面叫嚷,不过听着这另类的声音,却感觉挺熟悉的,不过一时间却记不清楚了。而旁边的范婆婆却是陡然色变,一张脸由黄转白,又由白转黑,神情激动的说:“糟了!这下麻烦了,鬼差来了。”

    众人被鬼差一吼,全都怯怯的退了回去,只留下刘大少五人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他本以为鬼差的样子应该和画像中的钟馗差不多,即便是没有钟馗那么面目狰狞,但至少也应该有一副像李逵那样的凶相吧!但事实证明,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就好比“阿彪”这个名字,叫“阿彪”的人一定是五大三粗吗?文质彬彬的书生难道就不能叫“阿彪”吗?

    事实上,站在我们眼前的这名鬼差,无论是外貌还是穿着都和我们尘世间的人没有什么两样,其年龄也和爸爸不相上下。

    那穿着白麻衣的鬼差见了一行人,先是一楞,随即尖挺的鼻尖像狗一样嘶嘶的嗅了两下,顿时,刚刚还蔓延在嘴角的嬉皮笑脸就僵硬下来,表情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指着范婆婆瞪眼吼道:“我看你们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好端端的活在阳间,跑到这下面来干什么?”范婆婆赶忙上前鞠躬赔笑,道:“无常大爷,你们队长我都认识,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带个人出去,麻烦你通融通融。”

    那鬼差冷哼了一声,说:“你以为阴司里的鬼魂是你随便想带走就带走的吗?让那三个孩子留下,你们两个马上回去,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倘若一意孤行,那就不要怪我——”

    “翻脸不认人!”黑麻衣鬼差竖起手中的哭丧棒,铁青着脸补充道。

    范婆婆见两个鬼差不讲情面,只好跟他们谈条件:“二位差官,我想你们整天忙碌阴间的事情,对我们这件事还不甚了解吧?这三个娃子其实并非阳寿已尽之人,他们只是被邪灵掳走了魂魄才到这里的,只要你们行行好放了他,想要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只要我们能满足的绝不打折扣。”

    那白衣鬼差似乎对苏婆婆贿赂这招并不感兴趣,依旧板着脸说:“你们也别跟我磨嘴皮子了,我是不会同意的,咱秦广王一千年前就有规矩在先,不管他们是谁,也不管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只要是来了,就别想再回去,至于你身边那个小鬼嘛,是你带下来的,这个我管不了,不过,我还是劝你们尽快离开这里。”

    三个孩子之中,当属田国强遇事最为老成持重。他见两个鬼差始终油米不进,软硬不吃,便凑近了刘大少说道:“狗少,我看你就不要管我了,赶紧跟婆婆回去吧!咱四个当年一时性起,在村头芝麻粒大的土地庙边上斩鸡头烧黄纸,结成了兄弟。好事没做一件,坏事倒是缺一不可。也不指望什么同生共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之类的废话,今天你能冒死下来找我们,就证明你心里有俺们,你的这份情,俺们心领了。只要别忘了逢年过节给俺们仨烧点俊俏丫鬟,香烛纸钱的成!不然的话,我第一个托梦吓你!”田国强说完,狗蛋和小麻子对视一眼,没补充什么,只是傻笑了两声,表示对田国强的认同。

    田国强的话让刘大少鼻子酸酸的,有种想哭的感觉。范婆婆也许是被他的话感动了,突然变得愤怒起来,一捋腰下的横摆,对那白衣鬼差咆哮道:“我今天偏要带走他们,你以为凭你的能耐拦得住我吗?”

    “哦?”白衣鬼差和黑衣鬼差交换了一下眼神,白衣鬼差当先抖动肩膀,极其夸张的笑了出来,而黑衣鬼差却依旧笔挺着那竹竿般的身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来,似是极为不屑。

    片刻,白衣鬼差才止住了笑,眼神一凛道:“老人家,自信点是没错,但千万不要自信过头了呀!”

    “老糊涂!”黑衣鬼差接口,他这人倒也古怪,和人对话却只是说几个字便即停住,和白衣鬼差的健谈大相径庭。而且声音极其阴冷,纵然是烈日当头,也给人以料峭寒冰的感觉。

    白衣鬼差上前一步,一抹玩味的笑意涌上嘴际:“我兄弟二人之所以一上来就和颜悦色的对你们好言相劝,并非心存胆怯,只是因为我俩比之其他地盘的同僚们,心地那么略微善良一点而已。有道是自古阴阳相隔,人鬼殊途。如果你再——”

    “给脸不要脸。”黑衣鬼差突兀的插了一句,这次虽然又是打断了白衣鬼差的话,但也补充了他要说的意思,只不过不是很中听罢了,白衣鬼差也不见怪,笑了笑继续接着上面的话道:“那么我兄弟二人只得按着章程办事,把你们也给————”

    “干了!”黑衣鬼差道。

    黑白无常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丝毫不松嘴,非要留下狗蛋他们三人。至于,范婆婆的威胁嘛。他们二人就权当笑话听了。

    范婆婆当时一阵大吼,完全是气血冲了头脑。她也深知自己那点儿三脚猫的法力。要是真跟眼前的两位鬼差干起来,我擦,一根手指恐怕就能捏死自个儿。因此,待范婆婆冷静下来后,顿时觉得刚才实在是太冲动了。万一哪句话惹得他们二个不高兴了,那个白无常还好说,就怕那个黑无常……一想到这儿,范婆婆的冷汗那叫一个冒呀!冲动是魔鬼呀!

    “哎,走吧走吧,我们忙着呢!没时间跟你蘑菇!”白无常见范婆婆等人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上来拉扯她。

    刘大少本来在想着刚才那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似得,但一见白无常上来扯范婆婆她们,就知道狗蛋他们肯定是没戏了,因为黑白无常不放水啊!顿时,刘大少急了。扯开喉咙大喊道:“婆婆!不能撂下狗蛋他们不管啊!”

    范婆婆一听也不知道哪里来了勇气,也不管眼前的黑白无常能不能得罪的起,居然伸出两只鸡爪子似得手来,跟前来拉她的白无常,玩起来拉大锯游戏。

    只见,白无常扯着反婆婆的胳膊往外拽,而范婆婆却用两只鸡爪手,拼命的扒拉着白无常的手,还憋着一张红红的老脸大叫道:“打人了啊!鬼差打人了啊!快来人呀!救命啊!”

    就这么你扯我拽,来来回回几下,也没见得范婆婆挪动一步。在旁边看着的黑无常,顿时不耐烦了,只听他大吼道:“够了!快他妈滚!”

    他这一吼,声音巨大,一下子就把范婆婆他们震住了。白无常也知道他这位铁面无私的兄弟动怒了,只得悻悻的耸了耸肩,让到一边去。黑无常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黑无常阴着张脸,逼着范婆婆的面儿就冲了过来。范婆婆一个乡下老婆子,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就算干个小小的蛇妖,都要费牛鼻子老劲了。更何况是大名鼎鼎的黑无常呢!

    看着黑无常怒气冲冲的逼近,范婆婆心里在暗暗叫苦:“坏了坏了,真把他给惹恼了!他可不比那傻逼蛇妖那么好糊弄啊!”虽然心里很害怕,但范婆婆还是紧紧抓着自己身上的横摆。这大概是想给自己心里一点依靠吧。

    终于,黑无常冲到了范婆婆的面前,范婆婆也霎那间从横摆里抽出了一物,闭着眼睛就开始狂甩乱乎起来。她不但跳着脚玩命的乱甩着手上的东西,还撕声力竭的大吼大叫着:“啊啊啊啊啊啊!不要过来!祖师爷庇佑!观音菩萨显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范婆婆像跳大神一样,在哪里拼命挥舞着手上的东西,嘴里念念叨叨的说出了一大串的神佛来,最后,连什么灶王爷、土地爷、张果老,甚至连要办她的黑白无常也念了出来。

    在旁边看戏的白无常听到范婆婆求神,连他自己的名字都给念了出来,顿时乐了,再看看范婆婆跳大神阻挡黑无常的狼狈样儿,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俗话说得好,人活八十古来稀。看看眼前这个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也不容易,再想想自己当年也是个人啊。于是,便开口劝道:“老范,算了,撵走就行,别动真格的了。”

    但是正在气头上的黑无常那里听得进去,他手持哭丧棒,稍微一用力,便把范婆婆手中挥舞的那个玩意儿给撕成了两半儿。

    这一撕可不了,那个物件裂开的一半,“呼”的一声就飘到了黑无常的脸上。全场都寂静了,范婆婆的篓子捅大了!

    只见黑无常脸上盖着一块花布,这东西的样子不像是块正布,倒像是半拉裤管。原来,范婆婆手里拼命挥舞的挡箭牌,并不是她所想拿的天师神符,而是一件老年的大花裤衩。这是范婆婆昨天赶集时,以三块五的价钱,从一小摊上抢来的!本想回家就穿上,于是就放在了身上的横摆里,却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个用场!

    “哈哈哈哈哈!”周围顿时笑开了锅,不光刘大少他们几个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就连旁边的其他鬼魂,虽然不敢像刘大少他们几个笑得那么放肆,但也断断续续的笑出了声儿来。

    只有还在闭眼跳大神的范婆婆,浑然不知周围所发生的一切……

    “糟,糟了!老范!你要冷静啊!”性格开朗好动的白无常,这时居然没有发笑,而是焦急的向黑无常大叫道,像是要阻止黑无常做什么似得,着急得不行。

    在众人的一片笑声中,黑无常伸出一只手,慢慢地攥住脸上的大花裤管,然后猛地扯下来。露出了一张恐怖无比的脸,只见脾气本来就暴躁的黑无常,呲着两颗又尖又长的大鬼牙咆哮道:“妈的!老子弄死你们!”

    “呼”,黑无常的周围阴风四起,只听他手中的哭丧棒,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鬼哭声,让人不寒而栗、不敢不重视。

    “去死吧!”黑无常一甩手中哭丧棒,一道黑色的阴风,急速向正在跳大神的范婆婆挥去。

    眼看范婆婆是活不成了,但是又有一道更加强劲的白风,将黑无常所发出来的黑风,抵挡掉了。不用说,这白风,肯定是白无常所发出来的。

    “草!你干什么!?”黑无常气急败坏的朝白无常吼叫道。

    “我草!你吼个蛋啊?”白无常掏了掏被震得发鸣的耳朵道。

    “拦着我干哈!?”黑无常一瞪眼道,但声音却小了很多。

    “你看那老婆子旁边得小子,还记得不?”白无常一指范婆婆身边的刘大少说道。

    “谁呀?不认识!我们那认识活人啊?你没发烧吧?”黑无常看了一眼,撇撇嘴道。

    “记性真差!”白无常打了下黑无常的后脑勺,然后出言提醒道:“你忘了?烤兔!结拜!”

    听白无常这么一说,黑无常顿时想了起来,在朝那个小子狠狠的看了几眼,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其实比哭还难看。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三弟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黑无常性子直接,上来就朝刘大少挥手道。

    刘大少一听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黑无常,现在却和颜悦色的跟他打招呼,看样子,他俩感情还不错呢。

    “你是?”刘大少弱弱的问道。

    “咋?忘了?我是范八啊!”黑无常乐呵呵的回答道。朋友见面,分外亲热啊!刚才的不愉快,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哦!原来是你们啊!我就说,刚才那声音咋这么耳熟呢!哎呀大哥!你俩也死了啊?还当上鬼差?本事不小啊!”刘大少兴奋的大叫道。

    原来,白无常早就觉得范婆婆旁边的小鬼眼熟了,只是还没确定罢了,而现在终于确定了!

    “嘿嘿嘿……”俩鬼一人站在一起无比猥琐的傻乐着,倒把范婆婆她们给弄蒙了。啥?跟鬼差称兄道弟?哎呀妈呀。这个世界乱套了,耗子都给猫当伴郎了!

    第四十五章下阴司,黑白无常!(13)

    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范婆婆终于停止了她的大神之舞。在她旁边的狗蛋等人无不张大了嘴巴,盯着眼前傻笑的俩鬼一人。

    “哎呀兄弟,当时我就在想。咱兄弟人鬼殊途,此去一别,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共饮一壶酒,只是没想到天意使然,呵呵,喔呵呵,这么快就碰头了!”白无常吐了吐那条滑腻腻的舌头,堆笑道。

    “是呀!我们哥三儿真是有缘啊。这分开才几天啊?哈哈。”刘大少此时乐得跟个傻币似得,还不分青红皂白的给了黑白无常一人一拳。但是过了一会儿,刘大少的眼圈却突然红了起来。

    只听到他声音哽咽的说道:“没想到,没想到两位哥哥也死了!前几天你们还活蹦乱跳的呢?是谁?是谁害死两位哥哥的?我拼着给解放军枪毙,也一定要为你们报仇雪恨!”说罢,刘大少的目光顿时变得凶恶起来,银牙紧咬,拳头捏的咔咔作响,这种状态,跟他平日里那幅游戏人间的怂样截然不同,一瞬间仿佛判若两人,显然是动了真怒。

    黑白无常听了刘大少的话,不由一愣,然后他俩相视一眼后,又十分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也就是他们的结拜兄弟刘大少,心中感动的暖流一涌而过。别看他俩成天凶神恶煞的,但刘大少这句话却深深地刺进了他们的心坎,这谢必安和范无救生平最注重的是个啥?义气,兄弟义气!因为义气和承诺,范无救宁愿站在桥上,不走一步,直到被活活淹死,也因为义气二字,谢必安大哭淋漓后吊死桥边。其实,黑白无常并不是想让刘大少为他们做什么,他们也用不着刘大少为他们做什么。自己身为阴司鬼差,法力无边,能到阳间锁人性命,勾人魂魄。试问这世界上还有啥普通人能为他们效劳呢?

    要说他们当初结拜的缘由,一是因为刘大少热情好客,天真直率,性格为二人所喜;二就是因为那天晚上是他们二人过得最快乐的夜晚。至于结拜嘛!也许是在酒精刺激下,一时兴起吧!但绝对算数!要知道他二人素来自负,言出必践,自成了鬼差之后,更是一个吐沫一个钉,从未说过一句不算数的话,虽然两大阴帅和一个半大毛孩结拜,这事儿听起来有点让人咋舌,二人回去后也觉得很是荒唐。

    但现在,黑白无常就不这么想了,就凭刚才刘大少的那一番话。就算是让黑白无常现在就为他这个阳间的兄弟去死,他们也决不眨下眼。毕竟,他们没有拐拐角角,都是直肠子,能为如此有情有义的肝胆兄弟去死,也不为“鬼”生的一大快事!

    黑无常的性子最急,当场就激动的说道:“好兄弟!没想到你这么重情重义!其实,其实,哎!”黑无常摇了摇头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怎么了范八哥?你倒是说啊!甭管他们是什么人!只要是他们害了你们!我就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刘大少咬着牙说道。

    “呵呵,刘兄弟。其实呀,没人害我们。”沉默已久的白无常,此时终于说话了,他的一番话,让刘大少顿时如丈二和尚般摸不到头脑。

    只见白无常拍着刘大少的肩膀,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兄弟,我们当时没有对你说实话。我们其实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死了。我想,黑白无常的故事,你应该听说过吧?那指的就是我们哥儿俩。”

    “什么?黑白无常!”刘大少不由吓了一跳,他现在才仔仔细细的打量起眼前的两位结拜兄长。

    两人的造型,确实是一黑一白,还都拿着哭丧棒跟钩魂令牌。那造型,那神态,跟刘大少小时候,听他爹刘老实讲的“十大阴帅”故事,真的是一模一样!

    刘大少想着想着,心里突然发起毛来,背后凉飕飕的,冷汗也开始大颗大颗的冒出来。并不是阴司这个地方很冷,而是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恐怖。

    我刘大少一个阳间的凡人,说的不好听就是个小痞子、小无赖,居然能跟鼎鼎大名的鬼差黑白无常结拜!但一转念又觉得不对?黑白无常是干什么的?自己竟然能碰到他们?真的是因为自己烤得兔子好吃吗?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你们那时候是来抓我的吗?”回过味来的刘大少,此时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只得壮着胆子向黑白无常询问道。

    黑白无常再次相视了一眼,终于,点了点头。

    “那,那你们为什么不抓我呢?还给我指路放我走?这是为什么?”刘大少一脸的疑惑道。

    “嘿嘿,我们可是结拜了啊。既然是兄弟,怎么可能会见死不救呢?”白无常乐呵呵的笑道。

    “那,那你们怎么办?没有被阎王骂么?”刘大少真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啊。不知道该夸他善良呢?还是该骂他二笔呢?要是一般人知道自己本来要死了,但被鬼差放水了,早就谢天谢地烧高香了,谁还会管那么多啊?

    “哈哈哈,真是好兄弟,现在还挂着我们呢!”黑无常爽朗的笑道:“没事!我们跟判官铁熟!打声招呼,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哦。这样啊。”刘大少也舒了口气,同时突然一种莫名的兴奋,开始涌上他的心头。这种感觉,比刚才害怕恐惧的感觉,来的还要强烈!我草!我他妈这么牛比!能跟鬼差结为异姓兄弟啊!这真是帅呆了!酷毙了!

    然后,这俩鬼一人又开始坐在一起聊开了天,也不管范婆婆跟其他的鬼魂了。那种场景又像是回到了那个夜里,三人坐在火堆旁吃烤兔,喝从坟头上摸来的烧酒!胡天黑地,海里海去的摆着龙门阵,那滋味儿,别提了,一个字,就他妈的爽!

    看着刘大少跟他的鬼差兄弟们聊得起劲,范婆婆此时却沉不住气。她虽然知道鬼差现在是自己人,要带走狗蛋他们三人,怕是有着落了。但是,毕竟她跟刘大少还是个大活人,不能在阴司呆得太久了,否则,这体内的阴气越聚越多,就真回不去了。

    一想到这儿,范婆婆终于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说道:“嘿嘿,刘家大小子,你看这天也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在这打扰人家无常大哥的工作多不好呀!”

    三人聊着正起劲呢,哪里能容范婆婆插嘴。当即他们三人就向范婆婆发难了。只听刘大少说道:“等着。”白无常则说:“一边呆着去!”而黑无常就更加斩钉截铁的喝道:“滚!再啰嗦直接拖十八层地狱下油锅去!”

    范婆婆一时哑口无言,不得不乖乖的退到一边,看着他们三个继续聊天。

    这左等右等,再接着等下去可不行啊。到时可就真的回不去了,范婆婆一时情急,顿时喊了出来:“我说你们仨别聊了成不?肚子不饿啊?不回家吃饭去了?”

    第四十六章牛头不在,来个马面!(1)

    黑白无常倒还好说,刘大少一听范婆婆这么一喊,还真有点饿了。同时他也记起自己还是个活人,不能在阴司呆得太长,于是便对黑白无常说道:“今天聊得真尽兴啊!可惜,兄弟我还是个活人,不能在下面呆太久了,不然我一定奉陪到底!等到有朝一日,两位哥哥闲着没事了就去俺家,俺一定叫俺爹烧一顿最好吃的菜,用最好的烧刀子款待你们!”

    黑白无常呵呵一笑,也不挽留,他们也知道阴阳两界的规矩,对刘大少说道:“呵呵,这可是你说的呀,别到时候不认账。好吧,你们留在下太久了,阳气损耗的太多,指不定对身体健康还有后遗症。哥哥我等就不留你在这儿吃饭了,反正都是些蜡烛黄纸,远远没有那天的烤兔好吃。你们一会儿领着他们三个的魂,从奈何桥那个方向逆着走,那个方向把守的是牛头,这家伙玩忽职守贯了,我们也好放水。兄弟保重!”

    黑白无常说罢,便对刘大少拱了拱手,之后,就赶着那些鬼魂排成小队开始往回走。只听他们一路上边赶边对那些鬼魂们喝道:“一会儿在孟婆面前谁都不要多嘴,知道不,否则就让你们下油锅拔舌头!哇哈哈哈哈哈!那滋味可有得你们受了!知道不?”远远地,还能听见哭丧棒挥舞时的风声和小鬼们一个劲儿得哭号哀求。

    刘大少满心欢喜的,看着黑白无常渐渐远去的背影,还有那些鬼魂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心里美滋滋的,早就乐开了花,甭提有多高兴了!

    最后,刘大少他们朝着奈何桥的方向,慢慢悠悠的走了过去。这一路上,刘大少唱着让人喷饭的老东北二人转名曲《王二姐思夫》,挤眉弄眼的走在最前面。

    “哎!唱的是哎,八月里的秋风,人人都嚷凉。

    一场啊白(呀)露严霜儿一呀呼场。

    小严霜单得打那个独根草,挂大扁要是甩子就在荞麦梗儿上。

    燕儿飞呀南到北它还知道冷热,秀女在房中她还盼想着才郎。

    苏州城啊住着一位王老员外,财大就是业大他还有余粮。

    虽说有哇银那钱他还不算富,身前还缺少一个戴孝的儿郎。

    一母生下姐妹两个,姑娘要是长大成人配才郎。

    二姑娘许配了这个张庭秀,大姑娘许配了贼子叫赵昂。

    赵昂南京他还把官做,王大姐就是一位做官儿娘。

    ……”

    不过,刘大少唱也就罢了,但没想到范婆婆也很起性的跟着一起唱。这倒把刘大少他们给闹糊涂了,没人知道这个老娘们为啥这么高兴。

    其实,范婆婆是这么想的,刘大少跟鬼差黑白无常是兄弟,那自己又跟刘大少认识,刚才还黑白无常打了个照面,混了个脸熟。那么以后,再遇上下阴司这种差事,嘿嘿……说不定还能给你个添添阳寿,一想到这儿,范婆婆无比猥琐阴森的笑了起来,笑得刘大少他们的汗毛直竖,冷汗直冒,还以为这老娘们阴沟里翻了船,给鬼上身了。

    就在这时,路口处突然转出了一个长着马脸的怪物,瞪着一双眯眯眼,不怀好意的盯着刘大少几人,范婆婆心虚,赶忙拉着刘大少企图从旁边绕过,却被马面身子一斜,就拦住了整条去路。

    “这位差哥,您这是?”范婆婆见躲不掉了,只得将一张老脸恨不得掐出一朵花来,笑着贴到马脸怪物的旁边问道。

    “捉他们回去!”马脸怪物一亮手上的兵器,将范婆婆吓得急忙闪到了一边,那是一柄手臂粗细的钢鞭,通体都有许多尖刺,那可是沾着儿便死,挨着儿便亡呀!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进了这阴曹地府的大门,就没有回去的理儿!”说完,马脸怪物一指田国强三人的魂魄,冷笑道。说来也巧,今个儿本来是牛头值班的,不过牛头有事,临时换成了他,正好阴差阳错的碰上了范婆婆这倒霉的一行人。

    “范婆婆,他,他……”刘大少哪见过这阵仗,白着脸缩在范婆婆身后,就凑过一张脸来,小声的问道。

    “嘘,这也是鬼差,而且你应该知道,他就是牛头马面里的马面!”范婆婆说道。

    传说,牛头马面原在地府掌管实权,后来为什么只当了阎王手下的一个捉人差役?说起来,还有一段有趣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丰都城有个姓马的员外,在城内算是个财权双全的巨头。按说,他也该心满意足了,但有一件事情却总是耿耿于怀,因他年已六旬,先后娶了十一个“偏房”,才仅有一个独丁。无论怎么求神许愿,终不能如愿以偿。不用说,马员外对他那个独子马一春,就视如掌上明珠了。但他十分担心,如果万一不幸,不仅断了马家香火。而且万贯家业也无后继之人。为此,他日夜忧愁,不知所措。

    哪料屋漏又遇连夜雨。一天,马员外用过早餐,准备出门备办酒菜,为儿子明日满十八周岁办个喜酒。说来也巧,正在这时,有个八字先生从门前经过,口中琅琅有词:“算命喽,算命!”

    马员外听见喊声,心中大喜,竟把出门之事忘记得一干二净。于是手提长衫,疾步走下台阶,恭请八字先生进屋上坐,茶毕,马员外诚恳地说:“先生,请给我家小儿算个命好吗?”八字先生点头说道:“可以,可以。”马员外立即给儿子报了生庚时辰。八字先生屈指一算,不禁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哎呀,不好!”马员外大吃一惊,顿时吓得冷汗直流:“啥?”“小人不便启齿。”八字先生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马员外心里越发慌张,但为了急于弄个清楚,央求道:“请先生免虑,直说不防。”八字先生迟疑片刻,说道:“你家少爷衣禄不错,可惜阳寿太短,太短啊!”“多少?”“十八岁。”

    马员外“妈呀”一声,晕到在地,半天才苏醒过来,面色如土。想不到明日小儿的十八岁生日,竟成了他寿终之期。想到此,便是一阵碎心裂肝的痛哭。又过了好一阵,才抽泣着问道:“先生,先生,求求你想各个办法,救救我那可怜的儿子吧!”八字先生想了一会说:“凡人哪有办法,只有一条,不知员外舍不舍得破费呢?”

    马员外听说还有办法可想,心里自然就平静多了,忙说:“只要能救儿子,哪怕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八字先生这才告诉他:在明晚半夜子时,你办一桌最丰盛的酒菜,用食盒装好,端到“鬼门关”前十二级台阶上,把酒菜送给那两个下棋的人。不过,你要连请他们三次,耐心等待,切莫急躁。马员外一一记在心上。

    第二天,当他来到指定地点,果见有两个人正在那里专心下棋。这两位不是别人,正是牛头、马面。马员外不敢惊动他们,只好悄悄跪在一旁,把食盒顶在头上默默第看着。当他俩下完了一盘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请道:“二位神爷,请吃了饭再下吧!”

    那二人似听非听,不语不答,又下起第二盘棋来。

    马员外如此恭候到第二局完,还是不见动静。他有些急了,但又不敢冒犯,只好虔诚地跪在那里静候。又过了一会,牛头突然把棋子一放:“马老弟,我们走吧,时辰到了。”马面也忙放下棋子,收好棋盘,准备下山。这下,马员外着慌了,担心错过机会,误了大事,忙提高嗓子喊道:“二位神爷,请吃过饭再走吧!”牛头马面回头看了一眼,问道:“你是谁?”马员外见时机已到,忙讨好地说道:“二位神爷太辛苦了,想此时腹中已经饥饿,小人略备素酒简肴,请神爷们充饥解渴!”牛头、马面见此人这般诚心,又看盒中的美味佳肴那么丰盛,不禁垂涎欲滴。马面悄悄的对牛头说:“牛大哥,我们此番出差,尚未用饭,就此饱餐一顿吧。也难为这人一片心意,你看如何?”牛头也早有此意,只是不便启齿,当下点头说道:“吃了下山也不为迟。”说罢,便犹如风卷残叶般,以下便将饭菜吃个精光,正要扬长而去,见送饭人还跪在地上,于是问道:“你为我等破费,想必有事相求吗?”马员外忙叩头作揖道:“小人正有为难之事,求二位神爷帮助。”说着还烧了一串钱纸。牛头马面过意不去,只好说:“你有何事,快快讲吧!我等还有要事远行呢。”“二位神爷,我只有一个命子,阳寿快终,求二位神爷高抬贵手吧。”“叫啥名字呢?”“马一春。”牛头翻开崔判官给他的“勾魂令”一看,大惊道:“马老弟,我俩要去捉拿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子,只是时辰未到,没想到……这……”马员外连连磕头:“二位神爷若能延他的阳寿,小人感恩不尽,定当重谢!”牛头说:“阴曹律条严明,不好办哪!”马员外暗暗着急,灵机一动,转向马面说:“我有个姓马的兄长也在阴曹地府掌管大权,你们不办,我只好去找他了。”马面听了,心想,这阴曹地府从王到鬼我都认识,姓马的除了我就无他人了。如果这亲戚是我,可我又没有见到过他,于是便试探地问道:“我也姓马,不知你那兄长是谁?”马员外惊喜地说:“小人有眼无珠,一笔难写二个‘马’字,有劳兄长了。”

    马面说:“你说你是我兄弟,我怎么不记得?”

    “你到阴曹地府后就喝了迷魂茶,阳间地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哪里还记得?”马面一想,他说的着实不假,如今又吃了他的东西,这事不办不好,便个牛头交换了一个眼色。牛头会意,既然如此,干脆就作个人情吧,也图他几个零钱花。于是,趁着醉酒,便回曹作罢。这事被阎罗天子知道了,派白无常亲自查明,确有其事。阎罗天子顿时火冒三丈,即令把牛头、马面押上殿来。为了杀一敬百,他当着群臣之面,将他俩各重责四十大板,接着又吹了两口阴风,顿时,牛头、马面便还了原形。阎罗天子见他俩实有悔改之心,就将其削官为役,留在地府当了捉人的小差。

    第四十七章牛头不在,来个马面!(2)

    “哦,原来是马面大哥!我和黑白两位大哥都是兄弟,自然和你也是兄弟,这三个也是我的兄弟,所以他们也是你的兄弟,对不?”刘大少见原来是自家人,顿时不怕了,拍着胸脯说道。他这话特拗口,还得用逻辑学理理,所以马面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

    “啥,黑白?你是说黑白无常?”马面呆了半晌,问道。

    “嗯,嗯,是啊,就是他们放我带着三个兄弟走的,您也就通融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吧!”刘大少说道。

    “草!原来是黑白无常!怪不是我说你们怎么能走到这里呢!”马面恍然大悟道。

    “是的,是的。”刘大少连连点头,但却没发现马面那越来越黑的脸。

    “奶奶的,我今儿就是来找你算账的!”马面被这话一激,立马恶狠狠的朝刘大少奔来,其实这刘大少还确实说错了话,摆错了后台,要知道,马面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是和黑白无常分不开的,所以对这两个弟兄一直怀恨在心,今天这一个半大的毛孩子竟然在自己的地盘对自己指手画脚,还张口闭口搬黑白无常这个人缘,那不是往它老马的伤口上撒盐了。刘大少被吓得赶紧往范婆婆面前躲。范婆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见那马面快要靠近刘大少时,反将刘大少一把推向那马面。刘大少和那马面撞了个满怀,谁知,那马面和刘大少一碰,竟被他胸前的一道白光弹出去好远,躺在地上,四仰八叉。马面吃了亏,从地上爬起来,把手里的竹节钢鞭当拐杖拄着,又气又急。马面见自己拿刘大少这个硬骨头没办法,转而一伸手,胳膊凭空伸长了五六米,一把就抓住了田国强三个人的魂魄,栓成了一串,飞快的朝第一层地狱奔去,刘大少和范婆婆赶紧上前追赶。

    正待要追上马面时,那马面抓住三个孩子突然站住了,刘大少和范婆婆也止住了脚。马面的身后像是一条湍急的河流,因为这地府里一切都是昏沉沉的,刘大少也看不清楚个真切。那马面站在两人对面,以一种威胁似的口吻说:“老婆子,这是什么地方,我相信你比我清楚,你们要是再敢往前走一步,我便将这三个娃娃一鞭子抽下去。”

    刘大少站在范婆婆身边问她:“婆婆,这是什么地方呀?”范婆婆说:“这是奈何桥,桥下的水就连接着阴间的六道轮回,这六道轮回可分为三善道和三恶道。三善道为天、人、阿修罗;三恶道为畜生、饿鬼、地狱。现在这个时候流的是通往畜生道的水,倘若人被从这里推下去,来世可就要变畜生了。”

    范婆婆的话吓的刘大少一大跳,他可不想让田国强三人从这里掉下去呀!于是赶紧对马面说:“这位哥们,不,姥爷,你不要乱来啊,我们回去就是。”说完,果真拉着范婆婆假装往回走,刘大少心里的花花肠子可不是一个欺软怕硬的马面能比的,这一边走,一边斜眼看着那马面,刚走了几步,那马面便放松了警惕,将三个灵魂放了。就在此刻,刘大少赶紧瞅准时机,转身,一个急冲刺朝那马面撞了过去,那马面根本没有防备,待他反应过来时,刘大少已经一头将他撞下了奈何桥!

    这倒霉的马面摔进了奈何桥,在那哇哇直叫。对所有人来说,自然是件天大件事,但很可惜的是,刘大少这一莽撞的行为换来的结果是:自己因速度太快,还没等站稳,也跟着掉进了奈何桥。马面有阴司令牌,虽然掉进了奈何桥,却沉不下去,只是浮在那暂时上不来,而刘大少一介凡夫俗子,这一下子,转眼间就沉的看不见头了。

    究竟结果如何,众人笑而不语中。

    范婆婆从阴司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屋子里的人都不敢走动,一直守在范婆婆和刘大少的床前。范婆婆醒过来的时候,刘老实见自己儿子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睫毛都不眨,顿时急了。连忙扯着范婆婆的袖子问道:“仙姑,我家这兔崽子咋还没醒过来?”范婆婆喝了两口水后,便把这趟下阴司的经历从头到尾给大家细说了一遍。

    大家听说刘大少跌进奈何桥去之后,个个急得直跺脚,尤其是爱子心切的刘老实,悔青了肠子说,不应该同意让刘大少下阴司。范婆婆看着大家焦急的样子赶紧说:“你们大家先不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范婆婆的话一说完,立马让整个屋子安静了下来。范婆婆说:“我就害怕这孩子下去后出了问题,所以在他的身上写了一道符咒,正好写在了他的腰上。”田村长见范婆婆一时间说不上重点,立马插嘴,说:“范仙姑,你就说说,我们应该怎样做才能救小侄子回来吧?”范婆婆说:“你们大家明天一早分头行动,但凡遇见谁家的猫、狗、羊之类的畜生下了小崽子,你们就一定要去看看,倘若发现,腰间有一圈黑毛的,无论主人家开多高的价钱,你们也要把它买到手,之后,再将它杀掉,只有这样,我才能够下去将大少的魂魄带回来。”

    第二天,田村长,狗蛋他爹,小麻子他娘,以及各自的三大爷四奶奶,五哥哥六舅舅的,一大清早的便开始去四处打听谁家猫、狗下崽子的事去了,好歹人家刘大少是为了自己家孩子才出事了,这之中还出了极大的力,要不是不帮忙,就真是禽兽不如了。只可惜大家忙了一上午,拖鞋底磨穿了,嗓子也喊哑了,却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收获,直到下午三点钟的样子,范婆婆总算在村民王大拿家有了发现。那天,范婆婆凭着自己多年积累下来的关系网,打探到王大拿家的时候。王大拿发话道,他家有只猫刚好在昨天夜里下了一窝小崽子。听他这么一讲,范婆婆赶紧对王大拿道:“王家大兄弟,你能带我去看看小猫吗?”王大拿笑着说:行呀!不就是看看小猫吗?有啥不行的。

    在王大拿家的猫窝里,范婆婆一眼便认出了那只附着刘大少魂魄的小猫。那小猫通体白毛,只在腰间有一圈明显的黑毛。范婆婆赶紧抱起这只小猫对王大拿说:“大兄弟,这只小猫能卖给我吗?”王大拿一脸惊讶的望着范婆婆,说:“这小猫刚生下来,还在吃奶呢,你现在就是买回去也养不活,如果你实在是想要,等小猫长一段时间,你再捉回去吧!”范婆婆赶紧摇头,说:“我现在就要,你开个价,只要我给得起,绝不还价。”王大拿听范婆婆这么一讲,竟哈哈的大笑起来,王大拿说:“既然您老这么喜欢这只小猫,那你就捉回去好了,至于钱嘛,就算了,都是一个村儿的,一只猫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范婆婆抱起那只小猫,谢了王大拿,然后匆匆忙忙朝小麻子家赶去了。到了家里便迫不及待招呼田村长几人围成一圈,商议道:“这畜生怕就是大少的转世,事不宜迟,我现在马上再去一趟阴司,等我下去以后,你得赶紧将这只小猫杀了,这样他的魂魄才出得来。”范婆婆说完,又开始准备下阴司了。

    待范婆婆再次下了阴司,田村长狠狠心,抱着小猫,用手轻轻地摸了摸,然后闭了眼,用双手将小猫举至头顶,继而重重的将小猫摔在了地上。可怜那小猫在世间还没活够一天便一命呜呼了。小猫死了,刘大少的魂魄又从小猫身上回到了阴司,又是那个熟习的让人不会产生任何留恋的地方。行走在阴司的路上,刘大少不断的向后张望,说实话,现在他很想念自己的亲人,还有谢范两位大哥,只是左右两边频频回头,却始终看不到黑白无常的影子。

    要说这阴司的路注定是条单行道,走上去了就很难再回头。刘大少垂头丧气地走在阴司的路上,正在他茫然失措的时候,有人在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刘大少立马回过头去,一看,原来是范婆婆。一见范婆婆,刘大少鼻子一酸一下子扑到在她怀中,哭丧着说:“婆婆,带我回去吧,我不要呆在这里。”范婆婆摸着刘大少的头,无比慈爱的说:“刘家大小子,别哭,婆婆马上带你离开这里。”说完,范婆婆拉着他的手慌忙朝回走。

    两人刚转身,才走了几步路,便听见有人在身后抄着一副破锣嗓子,阴阳怪气的说:“这位老人家,你胆子还真大呀!你把这阴司当成是你家了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连带人出去也不跟我打一声招呼。”

    刘大少和范婆婆赶忙转身,只见他们面前站着一彪人,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汉子,那腰板,比水缸还要粗,手臂上一块块肌肉突起,抓着一柄巨大的钢叉,头生两角,眼睛血红血红的,就跟西游记里的牛魔王一般模样。

    听这家伙的口气,刘大少明显感觉得出,这家伙绝不是一般的鬼差,再看看在他后面窃笑的马面,心里顿时突了一下,难道这家伙就是牛头?乖乖个隆地洞,这小日子过的,真他妈腻歪,才过了几天,黑白无常也见了,牛头马面也见了,接下来是不是搬出个十殿阎罗,判官书记之类的,大家聚聚餐,开个招待会?

    范婆婆见了那牛头,并没有刻意去说那些讨好奉承的话,只是将刘大少护在自己身后,对那牛头说:“牛老爷,马差官,既然已经被你们发现了,我也无话可说,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放了这孩子,所有的后果我一人承担。”那牛头冷笑了一声,说:“你承担得起吗?你将我手下的一个弟兄推入了奈何桥,又带走了那三个娃娃,现在又下来想带走这个小鬼。你还有没有把我堂堂牛头马面放在眼里?不要仗着自己认识黑白无常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我告诉你,现在他们正在阳间办差,你也可以死了这份心了,你们的小命都捏在大爷我的手中,我随时都可以像踩死一只蚂蚱一样弄死你们,你信不信?”牛头的话顿时让范婆婆变得紧张不安起来。

    范婆婆说:“那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了这小孩儿?”牛头说:“这阴司里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既然来到了这里,我怎么可能再放他走,既然你带走了他的三个同伴,那就只好委屈这小鬼来替他们死了。”

    范婆婆见牛头口气很强硬,也不再跟他多费口舌,苏婆婆蹲下身子,小声在刘大少耳边说道:“刘家大小子,听婆婆的,赶快往回跑,在回去的路上看见一个拱形门,你钻进去,就安全了!”刘大少问范婆婆:“婆婆,我自己跑了,那你怎么办?”范婆婆说:“你不用管我,我自己会想办法。”说完,便一把将刘大少推开,朝他大声喊:“大小子,快跑,记住婆婆说的话!”那牛头见刘大少要逃跑,赶紧吩咐他的左右,前来追赶。刘大少拼命的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朝身后看范婆婆。范婆婆见那牛头也要起身来追赶刘大少,于是上前死死抱住他的大腿,牛头一时间甩不开,急了,用另一只脚狠狠的踹范婆婆的头,每一脚都踹得刘大少肝肠寸断。

    第四十八章牛头不在,来个马面!(3)

    跟在刘大少身后的四名鬼卒如恶狗一般穷追不舍,脚跟不着地,连步子都是飘得,这一个恍惚就上前了十来米,刘大少自问又哪里能跑得过他们?眼看要被他们几个追上了。刘大少心想:跑也要被他们抓住,不跑还是要被他们抓住。于是,他把心一横,干脆停了下来。他这一停,那四名鬼卒倒是一愣,顿时刹不住脚,竟然一下子全都冲到了刘大少的前面。齐刷刷的拦住了他,其中一个青面獠牙的家伙朝他吼着,说:“小鬼,赶快乖乖跟我们回去,不然的话……”

    “这个给你!”刘大少还不等这鬼卒把话说完,就五指抓上脖颈,将系在胸前的那枚玉佩取了下来,二话不说的塞进了鬼卒的手里。

    “这?这是什么?”看这鬼卒跑起步来倒是挺利索的,都能参加马拉松拿金牌了。不过脑子却貌似不大好使,刚才就被刘大少的突然转身弄了个措手不及,难以招架。现在又被对方莫名其妙的塞了个东西在手里,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唉!也是,估摸着平日里跟牛头马面这两个一根筋待久了,受到了某种潜移默化的传染。

    “你看看就知道了。”刘大少强压着怦怦直跳的心,笑道。

    “大哥,这小子是在给你送礼!”青面鬼卒发愣之际,旁边一个身材矮小的小鬼卒一边得瑟着手上的一条锁链,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送礼?”

    “对,对,对。他肯定是想让你放他一马!”小鬼卒头点的跟小鸡琢米似地。

    “呸!得罪了我们牛老大还想活着出去?不把你打到十八层地狱熬骨头汤就算你祖宗积德了。”青面鬼卒得意洋洋的挺直了身子,同时那对滴溜溜的小眼往下一瞥,余光就朝着微微分开的五指间望去。妈的,你这个小娃子怎么这么不懂人情世故,送礼有这么送的吗?要是偷偷的塞给我一个人,倒还好说点。可你他娘的倒好,搞得这么堂而皇之的,牛大爷又在边上,我敢收吗我?况且这帮小鬼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没准这时候正盼着蹭点油水呢!想到这,青面鬼卒又往四周看了看,果然,三道贪婪的眼睛都聚精会神的往自己手上盯,那眼珠子瞪得,都发绿了。

    他们在那里勾心斗角,刘大少也是急的满头大汗,他递给鬼卒的,正是救过自己一次的貔貅玉佩,要说这玉佩到底有没有用,他自个儿心里也没谱,可有个倚仗总比没个倚仗好吧!如今这时候,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宝贝哎,前个晚上你不是牛逼哄哄的吗?一发光就把小鬼打跑了,麻烦您老大显神威,再来他一次吧,行不?够哥们就帮俺个忙,阿!只要成了,我以后每天三炷香,好酒好肉的把你当爹供着,不,比爹还亲,你就是我亲王老子……

    “怎么是这鬼玩意?”鬼卒仔细瞧了瞧躺在手心的那件器物,满心欢喜顿时落了个空,他本以为是个金光闪闪的大元宝,再不济,也得是一沓字冥府宝钞吧?可视角里的,却是一块丑不拉几,黄不溜秋得破石头,要不是上面有个圆孔,再穿了条红绳,还真没人会看出这其实是块玉佩呢!四周那三个鬼卒此刻也是一阵唉声叹气,调子里满是懊恼之意,到手的横财成了一堆破烂,任谁都不高兴。

    “小子,你敢耍我!”青面鬼卒气不打一处出,狠狠的将手上的玉佩砸向了刘大少。

    “遭了,遭了,不顶事,不顶事啊!”看到这心里唯一的指望连一丁点的反应都没有,刘大少心里那叫一个呼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连哭的心都有了。眼见着那鬼卒将玉佩朝着自己脑袋掷来,刘大少下意识的抱住了头,拔腿就要继续跑路。

    也就在这个时候,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刺鼻的焦味,就像是锅里的米饭被烤成锅巴的那种感觉。青面鬼卒抓着玉佩的五指不断的传来撕拉撕拉的烧灼声,指缝间青烟寥寥,像是点着了什么。青面鬼卒大惊失色,厉嘶一声就松开了手,而当看到自己的左手时,他两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在那里,整个手掌都溃烂了开来,除了几块森森白骨,就只剩下了五个硕果仅存的指头,和掌心处那个对穿了的大洞,而那枚玉佩,此刻就和红绳一起如蛇般盘在他的中指上,一左一右的微微晃动着,玉佩表面不知何时显露出了一只面目狰狞的巨兽,长的跟狮子差不多,周围散发出星星点点的璀璨光芒,更有一副自动运转的太极图案隐现其后,虽是看不太清楚,却真实存在着。

    后面三个鬼卒看到这一幕,顿时炸开了锅,一个个抱着锁链原地乱转,嘴里唧唧歪歪的不知道说个啥,但却每一个再干上前一步的了,更别说给那个青面鬼卒帮忙了。说来也是,他们这一生都在地府里面办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拘押的都是些不中用的魂魄,也是欺负人欺负惯了,一个个的养成了老子天下第一的性格,这会儿一动了真章,再看到同伴的惨样,试问哪还有胆子惹这趟浑水呀?

    “昂————”但见那个栩栩如生的貔貅扭动着脖子,将整个身子从玉佩里拽了出来,它的身子每往外伸出一分,玉佩的光华就黯淡一分,等它完全脱离了玉佩的束缚,悬浮在半空中时,整个玉佩就又恢复了先前那死气沉沉的模样,而每一缕,每一寸的璀璨,则全部汇聚在了貔貅的鳞甲上,它抬头,发出一声响彻天际、宛如滚滚雷鸣的吼叫声,就好像,天地间的一切都是自己俯视的对象,这个地方,就只有它的存在,才能叫存在!

    四个鬼卒完完全全的惊呆了,青面鬼甚至忘记了自己那只还在熊熊燃烧着得手,此刻就像拖拉机的小烟囱那般袅袅冒着浓烟,而刘大少因为欣喜而张开了的嘴也硬生生的僵硬在那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膛目结舌。

    另一边,牛头猛跺着范婆婆的脚也停了下来,狠狠地吞了口唾沫,再看到那只足有三个自己大的貔貅,又再次不由自己的吞了口唾沫,当啷一声,手中的钢叉落到了地上,两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如果要问青面鬼卒他这一辈子最倒霉的是什么时候,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今天!尽管他使开了浑身的解术,用衣服扇,用手上的棒子敲,都扑不灭从掌心源源而上的那团火焰,他只能一边无助的上蹿下跳,一边眼睁睁的看着那火慢慢的爬上自己肩膀,胸膛,四肢……几分钟后,声音渐渐平息,一滩烧成灰烬的骸骨落到了地上,摔成了稀巴烂,阴风吹过,顿时扫的干干净净。而那枚玉佩却秋毫无损的自己飞到了刘大少的手里,还是那么的不起眼,貔貅则往后退了两步,对牛头不满的叫了两嗓子,像是在做着警告,紧接着身影慢慢变淡,化成一道耀眼的白光钻进了玉佩里。

    “老……老大!”余下的三个鬼卒连滚带爬的跑到了牛头的旁边,哆哆嗦嗦的话都讲不完整了。

    “妈哎!”牛头重重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掉过屁股就跑了。

    “老大,这小子怎么办?”一个小鬼卒弱弱的问道。

    “你要是想被打的魂飞魄散,你就一个人留下!”牛头转过头吼道。

    “老大!”

    “你他妈有完没完了,又怎么了。”

    “你的钢叉没带……”三个小鬼卒委屈的说道。

    “命都没了还要个屁钢叉……”这句话说完,牛头的身影已经远远消失在了奈何桥的另一边,地上,烟尘滚滚。

    “你们……刚才……”刘大少用手指了指地上青面鬼留下的唯一遗物,又指了指那三个鬼卒,揉了揉眼睛,又再次揉了揉眼睛,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本以为这玉佩能挡上一挡就算是万幸了,但没想到,竟然是秒杀!这……这还是玉佩吗?这比日本鬼子的小钢炮还利索啊!要是八路军人手一个这玩意,估计得早解放好几年呀这是!

    “别……别指着我,不关我事呀!”鬼卒们还以为刘大少要反手收拾自己了,不禁连连摆手,要是会尿尿的话,这会准尿了裤子。

    “都是那头老牛,都是他要惹你的……”

    “跑啊!”片刻,三个阴司的“公务员”紧随他们老大的脚步,一哄而散,只留下了刘大少和被揍的半死的范婆婆,面面相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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