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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罗克的铁箱

    【一】

    丹尼怔怔地看着我,表情突然变得郑重起来,正在我感到十分奇怪的时候,他向我竖起了大拇指:“现在我完全理解你之所以能解开那么多谜团的原因了。”

    “哦!”我知道他这句赞扬的话并非刻意恭维,是由衷而发的。是的,作为一个解谜者,需要的不光是勇气,也不光是丰富的想象力,更为重要的是一种能将诸多疑点连贯起来的分析能力,在这一点上,我自认为有点天赋。不过丹尼的郑重表情还是使我感到不自在,于是半带调侃地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所以,你那一千万美金花得并不冤枉!”

    “嘘!”丹尼口气一转,恢复了原先的表情,“你看你,这个节骨眼上提钱,让我对你的好感一落千丈,你可真俗,俗不可耐!”

    我笑了笑:“好吧,咱们干点高尚的事情吧!”

    “好,这次我先下去,省得你觉得吃亏。”

    “下什么?”我故意躺倒在地,悠闲地说:“现在我的任务是睡觉!”

    “不去找入口了吗?”丹尼问。

    “如果你想被这些鲇鱼生吞活剥的话,我不拦着你……我们现在的任务是等。”

    丹尼不解地问:“等?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入口自己跳出来为止,不过,你还真有事可干,我睡觉的时候你就负责放哨。”

    丹尼也躺了下来,道:“你以为你是谁?你睡觉为什么要我放哨!”

    “不是给我放哨,而是为这些鲇鱼放哨,你什么时候见它们都露面,叫我就行了!我得养足精神和和它们展开一场生死较量。”

    是的,当这些鲇鱼露面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水面已经下降到了最低点,到那时候就要趁着泥土还是湿润的时候找到入口,这免不了要和它们展开争夺,如果等到地面干涸后再找,恐怕已经晚了。何况我们没有任何工具,单凭四只手掌,想挖通入口,简直没有可能。

    丹尼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但他显然不想做这个哨兵,带着恳求的语气说:“异,咱们商量一下,前半夜我守,后半夜你看着,据我估计这水坑根本就撑不了一晚上,我让你占点便宜。”

    “反正找不找得到罗克对我没什么影响,本来我也对那一千万美金没报太大希望,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我不管丹尼什么反应,自己翻了个身,故意打了个哈欠,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架势。

    丹尼坐在我身边发了半天呆,终于还是翻身躺倒。不过差不多每隔十几分钟,他都会坐起来向下面的泥潭瞄上两眼。

    其实我也没有很快地睡着,因为我还要将自己遇到的所有事情再从头至尾地想一遍,看还有没有被自己忽略掉的细节。而且凝雪的安危也是我的一块心病,如果她真的遭遇了不幸的话,以后我会内疚很长一段时间,毕竟她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却是因为我保护不周才使她丧生于此,这是我对不起她。还有一点要考虑的是我们将要到来的命运,如果真的能游到已经沉入地下的坨坨耶河,那里又会是一种什么环境?有没有充足的氧气?在那里会看到什么景象?我们如何出来?这些生命攸关的事情,我不得不去想。

    能听到丹尼躺倒坐起、坐起躺倒的声音,还有像是梦呓一般轻微的抱怨声,不知道是在诅咒上帝对他不公,还是在埋怨躺在他身边睡得像死猪一样踏实的我。

    我没有接替他的意思,大约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因为难以抵挡困魔的袭扰而慢慢睡去。我本来也没有指望他能坚持到天亮,我想等水面消退到一定位置,“噼噼啪啪”的鲇鱼翻滚的声音会将我惊醒的,我之所以让丹尼守着只不过是想小小地消遣他一下罢了!

    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噼啪”声,但我却突然醒了过来,直到我半撑起身子愣了好一会儿,才晓得自己醒过来的原因。

    是风把我吹醒的,换句话说,是扬起的沙粒刺痛了我的皮肤,我才蓦然醒转的。

    丹尼扭曲着身子缩成一团,呼呼地打着鼾声,雷打不动的样子。

    下面的泥潭已经成了的浆糊,连反的星光也黯淡了许多。不过水面上并没有杂乱的波纹,看来还没有到达最佳的入水时间。朦胧迷离的月亮已经接近天边,这时应该是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我躺了下来,打算再迷糊一会儿,如果沙漠的风没有将我们埋葬在下面,我一定等到鲇鱼翻滚的声音将我吵醒再起来。

    可是当我躺下来一分钟之后,又猛地坐了起来,并使劲将丹尼拍打醒:“快起来,丹尼,出大事了!”

    丹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略带恼怒地抱怨道:“能出什么大事啊?你就会骗我,不是还没有听到鲇鱼拍打的声音吗!”他并不傻,终于也明白了我放心安睡的原因。

    “起风了!”我大声说。

    “这里是哪里?”丹尼大叫道,“这里是沙漠,沙漠里当然要起风,不起风就不叫沙漠了。你能不能不一惊一乍的,我这刚闭上眼睛……再说了,这里连片树叶都没有,别说这点小风,就是卷起整个沙漠把咱们都埋起来,你也没办法,要是上帝想让我去天堂陪他,我也只能从命,别烦我!”

    我狠狠地在他背上擂了一拳,故意大声嚷道:“泥潭已经被沙子埋上了!”

    “什么?”丹尼打了个激灵坐起来,惊慌失措地扫了一眼泥潭,知道我在骗他。回头没好气地咆哮起来:“我睡一会儿你是不是觉得很难受,哪有这么折腾人的,异,我明确地警告你,我对你很有意见!”

    我看他清醒了过来,于是放低了声音:“有意见可以,但是如果我们不马上采取行动的话,泥潭真会被埋上的!”

    在我们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刚刚还很微弱的风已经增强了许多,满天飞舞的沙尘已经使我们不能将眼睛完全睁开,而要用手掌遮住半眯着向外看。

    当我和丹尼飞快地跑到泥潭边上的时候,飞扬下来的沙尘已经完全遮盖住了泥潭反射的星月光芒,一层白色的沙尘刚刚落到泥潭里,就和黄浊的泥浆融为一体,又马上有一层补了上来。我说得没错,或许用不到天明,这个泥潭已经被填埋住,形成和周围沙丘没有分别的平地了。

    “你等着,我下去!”丹尼喊了一声,不等我有何反应,已经迈开脚步,身子一歪,扑进泥浆里去了。他发出一声惊叫,等再站起来时,已经弄得满头满脸全是稀泥。

    丹尼抹了一把脸颊:“现在正好,也就到我胸口。”

    根据我和丹尼的身高来看,他一米九几的个子,而我只有一米七五,泥潭到他胸口,应该已经到了我的脖子,只要口鼻还露在外面,就不会被憋死。所以我也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起,扑进了泥潭。虽然这溅起了一圈泥浆,好在脸孔不会因为身体失去平衡没进稀泥里。

    “下面怎么办?”丹尼脸上沾染的泥浆和飘落下来的干尘混在一起,僵硬的脸上泛起古怪的颜色。

    “为了节省时间,我们牵起手,一起向同一个方向试探,那个入口一定是很软的烂泥。这样就算一个人踩空,也不会措手不及。”我胸有成竹地说。

    “好吧!”丹尼伸出硕大的手掌抓住我的手,道,“看来风越来越大了,过一会儿要是找不到入口,咱们都得被埋在地下!沙漠干尸是不是就是这样形成的?”

    屡次的凶险经历告诉我,丹尼就是一个乌鸦嘴,只要从他嘴里说出的最坏结果,往往会应验,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又被他说中了。

    【二】

    离我们发现这个泥潭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个小时,这期间水面每分每秒都在不停地消退着,现在再加上沙尘的填埋,此时的泥潭已经缩小了接近四分之三,留在我们面前的约有方圆六七十米的范围。但这个范围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太大了,我无法确定那个入口会在什么位置,会是怎样一种形状,所以只能按部就班一寸寸地找过去。

    踩在烂泥里每前进一步都显得十分艰难,拔出一只脚所用去的时间可以让我们在平地上好整以暇的迈上十步。这对一个人的体力和耐力是一种极大的考验,好在这时的我们已经不光是在寻找罗克,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这一条或许存在的生路。因为风起得更大了,它发出的咆哮声就像是一群猛虎正大声吼叫着向我们奔来,扑簌簌落下来的沙尘宛如降起了鹅毛大雪,我们身体露在泥浆外面的部分都罩上了一层白色,像是两个从喜马拉雅山上下来的雪人。

    泥浆里的鲇鱼可能被禁锢住了,我们一路寻去,居然没有碰到一条,但我的心情并未因此而感到欣慰,同样的道理,能够将鲇鱼困住的泥浆,随着干土的不停混入,迟早也会将我们困住。

    一边大口地喘着气,一边在心里不停地为自己鼓劲,宁愿被淹死在坨坨耶河的深水里,我也不想被活活地埋在沙漠中,一个被禁锢在沙漠中的人,不仅会被禁锢,灵魂恐怕也不会得到解脱吧。

    又过去了十几分钟,我们依然毫无所获,丹尼突然大叫一声,从烂泥里抠出一条比我们先前捉住的还要大上许多鲇鲶鱼,狠狠地扔到一边的岸上,那条鲇鱼落在地上之后,不停地扭曲着身子做着垂死的挣扎。

    “这条鱼你是从儿发现的?”我问。

    丹尼向下指了指,道:“就在我的右腿边,我一发觉有东西在动,就晓得是这东西搞鬼了。”

    我沉吟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它头朝向哪里?”

    “在稀泥里,我又没有一双透视眼……”丹尼没好气地说,不过,这话他只说了一半就停住了,支吾着续道,“好像……大约……应该是这个方位。”他抬起手向我们的左前方指了指。

    那是泥潭的中心位置,我拉着丹尼开始向那里迈进。

    如果鲇鱼能够记住自己游上来的路径,当危险来临,它们是不是会选择原路返回?我不知道这些水里的杂食动物有没有这么高的智商。

    没走出多远,我在身边已经出现了许多还在拼命扭动的鲇鱼,越往前走,数量越多,等快到泥潭的中心点的时候,我没在稀泥里的身体已经被不停扭动的躯体包围住了。就好像这条泥潭也突然拥有了生命,面对沙漠无情的吞噬,正在无助地。

    又往前迈出最艰难的三步,我的左脚突然踩到十分滑腻而且不停扭动的巨大躯体,这吓了我一跳,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

    等我意识到这是许多鲇鱼聚合在一起形成的特殊群体时,我知道,入口找到了。

    我松开丹尼的手,吩咐道:“你现在马上到岸上去找那条绳索,我们得快点了。”

    丹尼答应一声,走一步停三停地向岸边跋涉着去了。

    我也屏住呼吸,将自己完全没进泥浆里,双手不停地抓出那些争先恐后纠结在一起的鲇鱼,狠狠地扔到一边。

    清理了几分钟,这个的大体形状就显现出来,凭我的感觉,它的口径应该不会小于一米,略呈扁平状,我完全可以下去,就是不知道它是不是能通到我们想象中的坨坨耶河。

    丹尼抱着的绳索往回走,一路上嘴里还不停地抱怨着什么暴殄天物、浪费资源的话,我也没工夫答理他。

    十分钟后,我差不多已经将聚集在这个入口的鲇鱼清理干净了,恰巧这时丹尼也到了我身边——不知道是真的凑巧,还是他掐着时间过来的。

    “现在怎么办吧?”丹尼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我扯过绳索一头牢牢系在腰上,并打了个死结,郑重地说:“丹尼,现在我先下去探探路,如果下面真的能通到地下河,我就将你拉下去,如果这只是一条死路的话,我就连续扯三下绳子,你再将我拽上来。”

    “异,我觉得这有点离谱,我们既没有氧气,更没有工具,要是前面已经堵死了怎么办?再说了,就是能下到什么什么河,我们怎么生存?再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个入口是真的能通到地下河,而下面也有足够的空隙和氧气,你知道这个入口会有多深吗?说不定会被活活憋死在里面!”丹尼担忧地说。

    我苦笑了一下:“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想过,可是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弄清楚罗克秘密行径的原因,有些险必须得冒,而且,瞧这风沙的架势,我们就是在上面等着,结果还是一样,顶多多活几个小时罢了!”

    “好!”丹尼的勇气又一次被激发了出来,大声说,“这件事是我把你拉进来的,还是我先来吧!”

    我抓住丹尼的手臂笑道:“我没你力气大,你能将我拉上来,我却不一定能将你拉上来,做事不能意气用事。”

    丹尼看了我一眼,嘴唇翕动了两下,好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却没有发出声音,最后重重地点点头:“好吧,你自己小心!”

    我又拍了拍丹尼的肩膀,用轻松的口吻道:“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不过待会儿你得帮我一下,等我完全下到洞里之后,可能不大容易使上力气,你使劲拽我!”

    虽然这算不上生离死别,但却也是一次极为凶险的探索,丹尼没有再开我的玩笑,硕大的手掌举在胸前和我重重地握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身子就“哧溜”一下滑了下去——那条可能是通向地下河流的洞穴里!

    【三】

    和我预料的差不多,刚开始还比较顺利,等整个身体完全进入下面淤塞的洞穴的时候,身体的重量完全失去了优势,我被卡在离约有半米的地方!然后头被一双大脚重重地踩在上面,两个人的重量压着我的身体又向下滑了一段,然后来自丹尼的力量消失了。我应该已经到了离入口不到两米的地方——因为丹尼身高一米九几,为了防止自己一同陷进来,他必须要张开双臂,这样一算,我的深度不会超过两米。

    剩下的只能靠自己了,在四周摸索了一会儿,穿过滑腻的稀泥,我摸到了石壁,找到一个扣手的地方,使劲一推,身体又向下滑了一些。

    找到了窍门,我更加不敢有丝毫的停歇,就这样不停地找着扣手,不停地向下滑着,一下,两下,三下……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就在我感觉自己的肺马上就要憋炸的时候,双脚终于触到了咯脚的石面,已经到底了。

    一切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我以为这个洞穴应该可以一直向下延伸,直到自己“扑通”一下掉进冰冷的水里为止。可是实际遇到的情形却完全不一样,我到了底,却触到了石头,这更像是一口不深的枯井,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地下河。

    说实话我很失望,不,应该说很绝望,我自认为自己的推测无懈可击,这就应该是实际的情况,但推测仅仅是推测,根本就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上去吗?我在心里问着自己,如果再待一会我可能连拉动绳索的力气都没有了。难道就这样放弃吗?我是不是还把什么事情给忽略了?

    人们常说大脑的长时间缺氧会使人错厥过去,但没有人说过,人可能在大脑缺氧的情况下会变得异常机敏。

    如果有这方面的专家看到了我这段经历,完全可以提出这个观点,我可以用人格来为你进行证明。

    是的,就在我自己觉得要昏过去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个小小纰漏:如果这条洞穴是直通地下河的话,这些泥浆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地,而不滑落下去呢?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反过来说,这条洞穴绝对不会是一条笔直的!

    想到这里,我顿时又燃起了希望,身体也重新恢复了力气,开始用手脚四肢摸索弧形的洞壁。

    果不其然,偶然的开窍又一次救了我,在离大腿不远的右侧石壁上,有一个地方是软绵绵的,那里灌满了泥浆。

    不用多想,也来不及多想,我贴着墙面矮子,探头向那个斜着向上的洞穴爬去。

    扣住凹陷,向上拉动身子,这远比向下推要困难数倍,要不是我曾经有过数年对武术的艰苦修炼的话,我想自己可能爬不上来。

    好了,不说废话了,在我向上挪动了近两米的距离之后,我终于能呼吸了,因为我的头已经露出了泥浆,暴露在空气里。

    抹掉眼皮上的泥浆,睁开朦胧的眼睛向上看去,隐约间我看到了前面的景象,在离我头顶半米左右的位置,是一个没有被烂泥填死的狭小空间,再往上就隐隐约约看到湿漉漉的石壁,时不时还会有几滴水珠滴落在我脑袋上。

    既然有空气也就可以确定这个斜向上的洞穴绝不是死胡同,在它的尽头一定还有拐点。

    能呼吸到空气我也就不那么急迫了,至少现在不会有生命危险,先不管了,我辨认清楚水珠滴落的方位,张开嘴使它们能准确地落进我的嘴里。

    是淡水,这是整整一天一夜以来,我第一次接触到淡水——雨水也是淡水,但那对我来说却是恐怖的淡水——虽然不能开怀畅饮,但我想离开怀畅饮的时间也不远了。

    这种渴望给了我很大的动力,在喝了几滴水后,我打算继续向上爬。不过这时候,又一个难题摆在了我面前:绳子到头了。

    要想前进必须将绳子从腰上解下来,可问题在于如果我解下绳子,就无法把丹尼拉进来,凭他自己的力量也不可能安全到达这种深度,而在这个位置上我连稳住身体都显得十分吃力,更别说能和高大健壮的丹尼较量了,怎么办?

    丹尼显然等急了,绳子上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量,我险些被他重新扯下去,幸好这股力量瞬间消失了。

    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将腰间的绳子解开,先找到一个能使自己稳固住的地方再说。出于稳妥的考虑,我在将绳子从腰间解脱之后,又系在了脚踝上,这使我的活动距离加长了一些,等我爬到洞穴顶端时,那里果然有一个转而向下的拐点,和这条洞穴成四十五度夹角向下延伸,洞里黑暗幽深,不知道通到哪里?

    置身在这个拐点上,我完全可以将身子稳稳卡住,于是从腿上解开绳索,在右臂手腕上缠了两圈,开始发力拉扯起来。

    另一头的丹尼也开始拉扯,只不过拉了一下又缩了回去,我却一直使着力气,丝毫也不放松。

    丹尼明白了我的意思,绳子另一头松了一下,我想丹尼也跳进了泥穴里。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虽然绳子在第一个拐角处折了个弯,但向下毕竟不是太耗费力气,而且有绳索指引方向,丹尼不用在黑暗的稀泥中寻找拐点。一分钟后,丹尼也满身稀泥地露出了头,他一露头就大声向我发出质问:“憋死我了,憋死我了,异,你为什么不拉快一点?”

    我嘿嘿笑了两声,调侃道:“丹尼先生,下黄泉的滋味如何啊?”

    “啊——”丹尼吐了口长气,说了一句经典台词,“幸福来得太快,简直太刺激了!”

    我有点哑然失笑,如果这也算是幸福的话,那生活在平凡中的人们,不是每时每刻都被幸福包围着吗?

    “你能自己爬上来吗?”我将绳子从手腕上来,问道。

    丹尼笑道:“这点小高度,怎么能难得住我……敏捷机智、战无不胜的丹尼呢?”

    兴奋的丹尼就像是一个勇于表演的大孩子,但我没有当他的观众,只是抛下一句:“那好,咱们下面见吧!”说完向下溜去——刚才我已经摸过了,这个洞穴的石面非常滑溜,应该是常年水流的结果,即使现在我几乎已经浑身,也应该不会被刮伤。何况就是想小心翼翼地爬下去也根本不可能。

    “哎!你去哪里?”丹尼惊异不定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要好好洗一个……”我大声叫着,只不过那个澡字还没有出口身体就“通”的一声掉进冰凉的水中去了。

    【四】

    下面果然是一条地下河!

    这次也算得上是死里求生、峰回路转了,徜徉在冰凉刺骨的冷水里,我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反而觉得无比惬意,先张开嘴,大口饱饮一通甘甜的清水,然后将浑身上下的泥浆通通洗涤干净,那种舒爽的感觉,差一点让我忘记了自己置身何处。

    等我再一次冒出头来的时候,丹尼也掉了下来,在离我十几米的地方像一只发疯的猩猩,欢快得吱哇乱叫。

    刚睁开眼睛的时候,水面上黑黢黢得看不清楚,等适应了一会儿之后,我对周遭的环境已经能隐约看出个大概了。

    这里应该是一个山洞,水面往上十几米就到了凸凹的穹顶,像是一个椭圆的皮球一样从两边覆盖下来,整个水面的宽度还不能确定,至少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我看不到河岸在哪里。

    水在向我所在的方向缓慢地流动着,我和丹尼先后入水的时间只相隔十几秒钟,但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让我看不到他了。不过我又完全没有随波漂流的感觉,这一方面是因为四周的黑暗环境让我产生了错觉;另一方面大约是这个“望不到边”的地下河是整个在缓慢流动,没有旋涡,也没回旋的潜流,据此也能推测,这条地下河的宽度在上下游中间没有太大的高低起伏。

    我叫了两声丹尼,就向回溯流,几秒钟就和丹尼迎头了。

    然后我们斜向一边游去,扑腾了几分钟,终于爬到满是怪石的岸上。

    丹尼悠闲地掬起清水,“哗哗”地冲着头发,一刻也不停止,每冲一下还总会哈的爽叫起来,使劲甩着头,星星点点地溅到我身上。

    “真有你的,异,你真是一个幸运的合作伙伴,你总能让我们起死回生!”在冲了五六次以后,丹尼终于换了一个抒发自己兴奋之情的方法:开始用五根手指来来回回地梳理着短软卷曲的头发,像一位上司一样表扬着我。

    我看着丹尼滑稽可笑的动作笑道:“你不是说这很不靠谱吗?”

    “哎——”丹尼叹了口气,“谁说不靠谱?我只是担心你的生命安全,难道关心你也有错?”

    “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不过,异,恕我直言,我觉得咱们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了,现在到了地下河里,可又怎么才能走回去呢?”

    我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嗯!我同意你的看法,天无绝人之路嘛!不过你能不能判断出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我觉得这对我们决定下一步行动很重要。”

    我又扫视了一遍周遭的情形,道:“这里应该是一条山洞……”

    丹尼嘘了一声,打断我的话:“我又不是瞎子,自然知道这是一条山洞,我是说我们该向哪里走?往那?还是往那?”说到后面时他顺着河流向上下游指了指。

    我问:“那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要是知道还用问你?”

    “我在想,刚才我们掉下来的地方是不是就是这条地下河形成的源头?”

    丹尼点了点头,道:“你是说这场降雨都流到了这里,所以就形成了这条地下河?”

    “应该是这样。正是由于一千年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汇集冲刷,才形成了这条地下河,或许一千年前这条河就已经存在了,这里就是坨坨耶河的源头!”

    丹尼问道:“那这条拐来拐去的洞穴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大自然真的如此神奇,雨水还能冲出来一个带拐弯的洞穴?”

    “据我的猜测,我们现在所在的山应该是一个半漏山才对……”

    “半漏山?什么叫半漏山?”

    我解释道:“我杜撰的名字,由于这个山体的石头质地不是非常紧密,所以每到降雨的时候,落在山上的雨水都会通过石头的空隙漏进来,就形成了这条山腹湖泊!”

    丹尼伸手摸了摸身边的石块,道:“没错,好像是石灰岩。”

    我点了点头,继续说:“而且一千年前这里有一块很大的绿洲,绿洲要想在沙漠中形成并长期地保存下去,可以想象那时候这片区域雨量一定十分丰富,充沛的降雨为坨坨耶河的长期稳定形成了必要条件。”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这些话也只是能证明老酋长的话不是在撒谎,这里确实曾经是一块绿洲,而且坨坨耶河也曾经水量丰沛,那么这和那条洞穴有什么关系呢?”

    我摇摇头,道:“好吧,长话短说,这条洞穴并非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为开凿的。我想一千年前,有人生活在山顶上,而下山取水显然很困难,于是就有人开凿了一条可以通到山腹湖泊的洞穴。”

    “那为什么不是直的,而是拐来拐去的?”丹尼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难道没有发现直向下的水道和斜通湖泊的水道不一样吗?第一个岩石凸凹不平,第二个却是滑不溜秋,而且洞道要宽很多。我猜第一个和第二个是人为开凿的,第三个却是常年水流会聚形成的,而且他们之所以先下后上,三条水道形成一个斜‘之’字形,也是为了蓄水。我想在第一个拐角处一定会有一个很大的空间,那里原先应该是一个水池,当年或许还涂上了特殊的材料,防止井水透漏掉。每一次降水使得山腹湖泊水面上升,水池里就蓄满了水,一旦下降还能有足够的清水留下来……”

    “好了,好了!”丹尼又打断我的话,“我不想跟你讨论水利方面的技术问题,你说来说去也就是想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一个一千年前的无意举动,却成了一千年后我们逃脱沙漠威胁的活命机会,是吧?”

    “难道这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情吗?”我笑着说。

    “是啊,很耐人寻味的一件事情喔!”丹尼阴阳怪气地回应道。

    “不仅耐人寻味,而且颇有哲理。再说了,这里的特达人和其他地方的特达人不一样,他们的宗教信仰不是伊斯兰教,老酋长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但通过他们的服饰来看,应该接近于比较原始的宗教信仰。难道你不觉得这条通道或许是故意给后来的人留下来的吗?”

    “后来的人?”丹尼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给我们?”

    “或者是给罗克?”我道。

    “哎呀!”丹尼怪叫起来,“越说越玄了,再说下去恐怕那些特达人都会活过来了……行了,说吧,上游还是下游。”

    “下游,只有下游才能走出山腹,到达特达人曾经的营地,看一看到底老酋长向我们隐藏了怎样的秘密!”我站起来道。

    【五】

    从岸边顺着河道向下游走也不费多少力气,只要看清楚脚下凸凹不平的石块就行了。这里的空气虽然有点潮湿,但却并不如何憋闷,显然掩埋住这座山的沙丘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密不透风,或者在我们未曾发现的地方还有某个通风口。

    石面上铺着一层细小的鹅卵石,就是巨大的石块也被磨去了棱角,潮湿的环境让这些石面粘上一层糊的稀薄藻类,很容易滑一跤。

    “哗哗”的水流声中会夹杂着异样的声音,那是某种淡水生物翻面的声音,每有这种声音传来,我和丹尼都会警惕地向水中看去,希望不会有什么大型的生物突然从水里扑出来。

    河岸上有许多烂鱼烂虾,发出腐烂的腥臭味,还有一条身长尺许的古怪鱼类,被一截两半地躺在地上,这更使我们的警惕性大大提高。能将尺余长的游鱼咬断的生物,对我们也有着相当的危险性,所以我们一路上尽量离河道远一些。

    数条身长一两米的鳄鱼像石头一样横在岸边,直到我们靠近了,看到它们放射着贪婪寒光的眼睛,才知道那不是横陈河岸的古怪石头,慌忙谨慎地绕过去。

    也许是第一次见到直立行走的人类“怪物”,它们像是很惧怕我们的样子,我们刚闪开不久,它们就拖着笨拙的身体返回了河水中,再也没有露头。我不得不暗自庆幸,如果刚才我们落水时正好和它们遭遇在一起,想要毫发无损的逃出它们的尖牙利齿,还真的要费点力气。

    在黝黑的河岸上摸索前进了约有半个小时,我们仍然在山腹里跋涉着。这里的河道显然宽阔了一些,刚才在上游听到的“哗哗”水声也已经平静得几不可闻。不过,这反而使水里另外的声音响亮了起来,甚至连某种水生动物捕获猎物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我们只能凭借声音的来处尽量趋避,但至于是什么动物发出来的,就看不到了。

    又走了约半个小时,丹尼突然大声道:“异,你回头看看那是什么?”

    我赶紧转头,眼角恍惚间瞥到了一点光亮,等转过去时,那点光亮却消失了。

    “你看到什么了?”我问。

    丹尼低声道:“我刚才看到身后被两团灯笼跟着!”

    “灯笼,什么灯笼?”我诧异地问。

    “不好说,真不好说。”丹尼缓缓地说道:“就像是某种动物的眼睛,你还记得那条上龙吗?和它的眼睛差不多,只不过是绿色的。”

    绿色的眼睛,什么动物会拥有一双绿色的眼睛?

    我于是安慰道:“或许你看错了,别自己吓自己。”

    丹尼道:“或许吧,只一闪就没有了,不过这地方咱们还真得小心点。”

    我答应了一声,继续向前走,但心里却不可能将这件事完全置之度外。如果在这种幽暗闭塞的环境中,我们不幸再一次遭遇某种大型猛兽的话,情形将会比在大西洋还要糟糕。

    就在我们又向前忐忑不安地跋涉了十几分钟以后,平静的水面上突然出现了我们始料不及的状况。

    自从刚才被丹尼的叫喊声吸引了注意力后,我就始终感觉到有某种危险的东西正在向我们悄无声息地靠近,但我屡次回头张望时,得到的结果都只能用失望和侥幸来形容,没有任何发现说明我的这种感觉并不准确,也许这只是一种错觉,我不止一次地自我安慰。

    可是当我们手脚并用地翻过一块遮挡在眼前,形如屏风似的大石块时——实际上这应该算是“拱门”,除了河面上不足一米的空隙以外,其他地方都被这块拱门遮挡在了后面。陡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情形令我有些惊慌。好像这块“屏风”就是一个人间和地狱的分界点,只要跨过它,我们就进入了地狱!

    因为这里被一片淡蓝色的幽光完全笼罩着,的石块、平静的水波,连同丹尼和我都被这层蓝色的幽光覆满全身。

    空中飞舞的是一只只身形硕大的蓝色蝙蝠,像暗夜幽灵一样翩然掠过。仰头望去,是望不到边际的蓝色虚空,很显然,这种蓝光是从头上照射下来的,不过根本就找不到光源在哪里。

    蓝光幽幽、播撒均匀,看不到亮点,更看不到暗处,甚至连很高处的突兀巨石都被蓝光整个映照了出来,没有迎光和背光的分别,是整个都展现在光芒之中。

    唯一不同的是河水中,在水面下一个正方形的物体正在缓缓地向前移动着,不是我们的眼神好,而是这个正方体发出橙黄色的光芒,在全是幽蓝光辉的地方,极为显眼。

    “这是什么地方?”丹尼上下左右打量着周围的景象,声音中满是惊惧和疑问。

    这种蓝色的光芒使我想起了很多东西,最先想到的是沙漠中看到的海市蜃楼中的奇景,那个特达人出现的海市蜃楼里的背景深处,不是也弥漫着这种醉人的蓝色光芒吗?

    而且再往前想,这种蓝色的光芒绝非第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如果你曾经看到过我上一次关于《诅咒》的经历的话,一定还记得压龙山腹中那种蓝色光辉肆意弥漫的情景,这两者中间难道会如此巧合地存在着某种联系?

    当然这两者之间还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在《诅咒》中,蓝色是和漫天大雾相伴出现的,我当时差一点迷失其中;而现在不同的是,这种蓝色很纯净,我可以将眼前所有的景象尽收眼底,河面、岩石甚至连很远处像一条附着在岩壁上攀折向上的滚圆凸起都能看得很清楚。

    “出来了,出来了!”丹尼指着河面上慢慢露面的正方形物体怪叫起来。

    好像被一只手托着,那个正方形物体慢慢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个极其规则的正方体,每一个平面都是正方形,棱角是一条笔直的直线,只是表面的黄色有点怪异,好像一个会动的眼睛,流光溢彩,再混合了空中弥漫开来的蓝色,给人一种妖异的感觉。

    丹尼看了一会儿,断然说道:“我敢保证,这个应该就是罗克曾经带在身上的那个铁箱子,可是,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出现在这里还能出现在哪里?”我反问道。

    丹尼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它不应该待在水里。”

    “哦?”我看了一眼满脸不解的丹尼,问:“它应该待在哪里?”

    丹尼翻着眼珠道:“罗克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把箱子沉入河水中吗?”

    我摇了摇头:“你说箱子里会装着什么?”

    丹尼咽了一口唾沫,阴阳怪气地说:“你掐指算算不就知道了,问我还不如赶快将它捞上来干脆。”

    “好吧,你去,我在岸上接应你。”我故意道。

    丹尼又吞了一口唾沫,道:“我没你经验丰富,还是你去吧。我觉得一个铁箱子飘在水中就已经透着古怪了,而且它还能自由地在水中浮上浮下,这……是什么原因?”

    “能不远万里的将箱子带到撒哈拉,就说明里面的东西极为重要。那么,罗克选择一个密封好的箱子也就合情合理了。”

    “没听说过密封很好的箱子还能自由调节里面的空气重量的!”丹尼白了我一眼。

    这个疑点我当然想到了,之所以这样说,只是无法窥破其中的机关。反过来说,我只是在说一个不可能真实的可能,目的就是向丹尼求证。

    “快说,现在我们怎么办?”丹尼急促地催问。

    我咬了咬牙,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不管了,与其这么猜来猜去,我们就冒一次险,下水去将它捞上来再说。”

    丹尼点了点头,道:“反正铤而走险又不是第一次,连史前恐龙都过去了,还能栽在这个普通的铁箱上?干!”

    我和丹尼都不是犹豫不决的人,既然决定要干,就马上采取了行动。我们向河岸走近几步,我轻轻地溜下了水,而丹尼却像是一个跳水运动员,“扑通”一声扎进了水里。

    不知道从哪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声,我转着头看了一圈,但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知道是不是紧张之余产生的幻觉?

    丹尼从一开始就比我快了许多,不停地扑腾着,向那个散发着妖异光晕的铁箱靠了过去。

    越往前游,不安的感觉越强烈,我的心脏开始加快了跳动。等我意识到这种异常的不安来自于那个在水面上不停沉浮的铁箱时,已经为时已晚。因为这时丹尼已经伸手抓住了铁箱,一声惨叫从他嘴里发了出来!

    【六】

    在听到丹尼的大声惨叫之后,我终于明白了这种不安源于何处,是的,正是那种透着妖异的橙黄色光晕。

    丹尼刚接触到那个铁箱表面,就被铁箱子死死地黏住了,就像是上面涂了厚厚一层黏性极强的胶质一样,任凭他如何挣扎撕扯,手掌都无法从箱子上移开。

    这只不过是恐怖的开始,因为只有一眨眼的工夫,丹尼的整个手臂都被橙黄色的光晕覆盖住了,而且,这层光晕还在不停地向上面蔓延。从丹尼极度扭曲的脸颊和声嘶力竭的呼喊,我知道他正遭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我还在向他拼命地游着,丹尼一瞥眼看到我,突然暴叫起来:“停……停,异,你不要过来,这……这是吃人的虫子!”

    我吓了一跳,蓦然停在离丹尼还有一两米的地方,望着丹尼扭曲的已经变形的脸孔,急道:“你别着急,我想办法救你!”

    “没用的!”丹尼的脸上挤出一丝艰难的苦笑,“我的一条手臂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已经被它们吃掉了,再过一会儿我的脑浆也会被吃掉,记住,找到罗克,阻止他的疯狂行径……啊——”丹尼发出一声刺耳的号叫,另一只手护在脸上想要阻止迅速向上蔓延的黄色光晕,但手掌已经被妖异的光晕包围了。他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而脸上的光晕只是顿了一下,继续向上蔓延着。

    面对这种情形,我顿时感到手足无措,眼看着和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伙伴就要在痛苦中被不知名的虫子吞噬掉,我却完全没有一点办法。

    就在丹尼脸上完全被黄色光晕覆盖的时候,岸上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条手指般粗细的“蛇”嗖的一下窜过来,紧紧地束在丹尼的脖子上。我还没有明白过来,丹尼就被这条满身奇异斑点的“蛇”拖曳着连同铁箱一起向岸边漂去。

    我从惊愕中转过了头,看到几双炯炯大眼,然后腰间也感到一紧,身子突然离开水面,“砰”的一声摔在的岸边岩石上。

    我被摔得七荤八素,望着这些身穿奇装异服的高大人类呆呆出神。

    丹尼和铁箱也被拖上了岸,歪倒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丹尼已经没有了知觉,整张脸都被淡淡的黄色光晕笼罩着。

    岸上一共站着五个人,棕色的皮肤,带有弯曲条纹的后开襟大褂,还有一双在暗处能放出绿色光芒的超大眼睛,手臂上各盘绕着一条粗细不同的毒蛇,和他们衣服上的条纹相映成趣,要不是这些毒蛇正在缓缓地蠕动着,我真的要以为那只不过是他们衣服上的条纹而已。

    五个人聚在一起叽里咕噜地说着古怪的话,还会时不时地向我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其中一个长着大胡子的怪人显然是这些人的头领,因为不光他的衣服上的条纹比其他人要粗许多,连缠绕在手臂上的毒蛇也比其他人的要粗,而且他说话的口吻更像是发号施令,颇有威严。

    大胡子向其中一人说了一番话,那人答应一声,向对面壁立如刃的石壁跑去,在跑到石壁面前时,嘬唇发出一串古怪的哨声。石壁上凸起的那些滚圆的东西突然蠕动起来——它们竟然都是活的!一条昂首吐信的巨大森蚺倒悬着爬到那人面前,一张嘴将他咬在口中,随着古怪哨声的起伏变化调转过头,向上蜿蜒游去。

    看到眼前这一幕,我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怪人显然是在利用森蚺当交通工具。蛇蟒都是冷血动物,虽然现在世界上还有许多人能摸清它们的习性,让小蛇表演某些令人叹为观止的动作,但像这种驭使超级大蟒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木然地转过头来去看丹尼,此时覆盖在他身上的光芒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灰色的印记,像是皮肤发生了某种变异后留下的疤痕。

    大胡子走到丹尼身边,伸出右手翻了翻他的眼睛,面带苦色地向同伴眨了眨眼睛,在他扫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向他发出询问的目光,他又眨了眨眼睛,我想是在向我示意安慰。

    大胡子在铁箱子上轻轻拂了一下,一层灰色的尘土散落在地,露出了黝黑发亮的金属本色。我俯子向地上的灰尘看去,和普通尘土并没有任何分别,不知道这些尘土是怎样咬噬丹尼的?

    大胡子又挥了一下手,其余三人跑过来翻来覆去地想将箱子打开,但折腾了半天还是没有结果。大胡子向我指了指,又指了指箱子,绿色的瞳孔中发出询问的光芒。

    我点了点头,决定试一试。其实这个箱子并不是很特别,只不过在它四面各有三个按钮,我想这就像是密码一样,只要一起按动其中四个就能将它打开,我试了几遍,箱子终于“砰”的一声弹了一下,我一使劲,箱子打开了。

    原以为箱子里应该是空的,因为罗克显然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不然也不会离开这里,到世界其他地方继续自己的诡异行径。但是令我大为吃惊的是,箱子并不是空的,里面地歪着一个人。

    而这个人我居然是认识的,真是打死我也无法相信,这个箱子里的人居然是在沙漠中和我们走散的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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