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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丢失的燃料

    【一】

    等我再度醒转过来,已经是三天之后(后来才知道的)。浑身的骨骼像是散了架,动一动都需要极大的力气,身体浮肿的厉害,整个人几乎胖了一圈,皮肤变成了一层土黄色的死皮,有的已经蜕掉了,露出新生的肌肤——这应该就是噬魂蚁留下的杰作。

    我活动了一下四肢,虽然疼痛难忍,好在没有的迹象,看来我比丹尼要幸运许多。

    我躺在一张覆盖着洁白床单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层的棉被,左手腕插着一根纤细的针头,悬挂在一米高的铁杆上的瓶子里有半瓶淡红色的液体,用一根皮管和手腕上的针头相连,液体不停地向下滴落着。

    ##好熟悉的场景,我一生中不止一次地经历过。

    ##但这好像不对,我明明被瀑布带入了地下,怎么会置身于医院的病床上?

    ##难道另外一种生活在地球内部的生物也发展出了和人类相似的医疗科技?

    ##或者说,我的这段记忆只是一个梦境,因为一场意外事故,我昏迷了,自己所谓的惊险经历只不过是梦里的情景?

    更令我感到不安的是,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不是那个到处探索神秘事件的异度侠?还是就像庄生梦蝶一样,异度侠只是我梦中的一个化身?

    这实在令我惶恐不安,如果突然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本来不是自己,那种恐惧才是彻骨的!

    “白枫?白枫?”我大声叫起来,这是涌上我心头的第一个名字,也是我最不想承认的梦中人物。

    一片死寂过后,还是一片死寂。

    我的心沉了下去:“凝雪,丹尼,丹尼,凝雪!”我抱着无法确信的希望又大声叫了起来。

    还是没有一点儿回应,我想自己真的只是在做一个荒诞不经的梦而已。

    “有人吗?有人吗?”我几乎绝望的声嘶力竭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一个护士打扮的女人推门进来,略微发黑的脸颊在门口探了探,又扭头出去了,走廊里传来一阵不知所云的呼叫。

    过了一会儿,门再次被推开,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我面前。我不认识他,但我却认识他那张脸,那是一张标准的东方面孔。

    “你醒了?”那人用中文问道,而且过来翻着我的眼皮查看。

    “这是哪里?”我急迫地问。

    “埃及开罗。”东方人冲我笑了笑。

    “埃及,我怎么会到了埃及?”

    东方人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道:“这个得问你自己了?你被人从尼罗河里捞起来的时候,全身浮肿,就像是一具腐烂的尸体,但送到这里后,我们发现你还有微弱的心跳,实际上我们并没有抱着能将你救活的希望,只是尽一个医生的责任罢了。还好,你居然奇迹般的苏醒了。”

    “我被丢在了尼罗河。”我自言自语地问,神情有些恍惚,因为我想到从尼日尔漂到埃及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的,从你身体和皮肤的变化来看,你至少在水里待了七八天,一个人能在水里泡七八天还没有死,就已经是奇迹了。而且据那些捞起你的渔民说,你居然是突然漂浮到水面上来的,这真的有点儿让人难以置信……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这个东方人好奇地向我询问着。

    也许是身体的感觉系统出了问题,我一直认为自己一直沉到了地下,却没想到是在往上漂浮,但自己掉落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实,又不像是错觉。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怎样的状况,只好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被扔到了尼罗河,我完全糊里糊涂的。”

    这个东方人语气平和地安慰我:“记忆的恢复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你不要太担心,你醒过来就说明你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救了我,你是中国人吗?”我好奇地问。

    “是的,我在北京医科大学读的书,后来因为家庭的原因来到了埃及。虽然是埃及国籍,但我是一名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他笑着说道。

    “我叫异度侠,在这里认识你很高兴。”我艰难地伸出右手。

    “樊天。”他伸出手,紧紧握住我艰难抬起的手臂,“我也很高兴!”

    “樊大夫,我的两个同伴是不是也在你们医院?”

    樊天惊异地看着我,摇了摇头道:“你的同伴?对不起,我们没有发现他们,或许被送到了别的医院了吧。”

    他这么说当然是在安慰我,世界上哪有那么幸运的事情,三个从地底漂浮了七八天的人,怎么可能通通没有事情。

    樊天突然挠着头问道:“你叫异度侠?我冒昧地问一句,是不是那个以探索神秘事件为职业的异度侠?”

    我冲他笑了笑:“异度侠这个名字并没有多少含金量,我想没人愿意冒充他吧!”

    “果然是你!”樊天一改刚才成熟稳重的模样,变成一个容易冲动的少年——其实,他的年龄跟我应该差不多,“你知不知道?我当年读大学的时候就听说过你,你知不知道?你侦破的那个大学生连续死亡的案子一下子就让你名声大振,后来听说你退学了,专门以探索神秘事件为职业!”

    他所说的这件事是发生在大学校园里的神秘死亡事件,由于覆盖了全国数十所大学,影响很广。那也是我的开山之作,正是因为那件事我才下定决心做这么一种职业(本事件将专文叙述)。

    “也就是说,你来埃及也是为了探索一件神秘事件了?能不能先透露一点?”樊天压低了声音问。其实这间病房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没有人能听到。

    我苦笑了一声,道:“差不多,不过还没有完全查清楚,这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等我弄明白了一定写出来放到网上,你可以很容易地看到整个事情的原委。”

    樊天显得有点失望:“好吧,我等着。”

    这时,有一名护士推开门叫他,樊天站起来,热心地说:“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我点了点头,目送他出去。

    其实查清楚这件事又谈何容易,我现在已经失望到了极点。以罗克所拥有的巨大能量,就我的能力来看,这根本就不可能,与其说是我在追查罗克,倒不如说是被罗克玩弄于股掌之上。之前我还有两个同盟,可现在他们都不知去向,我又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丹尼也许了解一些内幕,但已经永远不会告诉我了,实际上就算他知道一些什么,也无关大局,要不然以他能调动的幕后力量来看,根本就不用找我帮忙,更不会跟我一块稀里糊涂地去犯险。

    是不是应该退却了?面对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也许退却是最明智的选择,虽然退却在我的字典里找不到,我想应该将它加进来。

    接下来的三天里,我一直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疗,身体也在慢慢地恢复,到第三天的时候,已经可以下地活动了。樊天每天都会过来几趟,一方面为了查看我的病情,以便调整治疗方案;另一方面也是对我的经历充满着好奇心,一来就坐在我身边听我讲那些本来已经知道的神秘事件,还会积极地参与到其中,讲一些自己的判断,这也为我重新看待曾经的经历提供了一些启发,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发生了转变。当然,在交谈中我也了解了自己被从尼罗河里捞上来的那一天经历的小小插曲。这个插曲差一点改变了我的命运,因为在送到开罗医院的时候我已经被医生判定为死亡,要不是樊天的一再坚持,我现在恐怕已经被化为灰烬深埋地下了。这自然不是因为我是异度侠,而是因为我是一个中国人,那种血浓于水的感情是生在一个人骨子里的。这些事是在樊天不经意间讲出来的,他并不想以此来让我心存感激。

    到了第四天中午的时候,按照惯例,樊天总会带着两份午餐到我的病房里边吃边聊,但这次我却等了好久也没有见到他。正在我打算呼叫护士的时候,病房门突然被人大力地推开了,樊天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手里没有提着盒饭。一进门他就催促我:“快跑,快跑!”

    【二】

    见他这种神色,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于是平静地问:“樊天,你别着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外面来了一架直升飞机,几个端着机枪的人正在和院长交涉,我偷听到他们的谈话,他们要将你带走,你快走,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什么人?”我不动声色地问,身子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几个埃及人!”樊天低声嚷道,一边说就一边过来拉我。

    或许这些埃及人和曾经在大西洋中见到的阿拉伯人一样,想通过我找到罗克隐藏的秘密,但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走不了。而且,走廊上已经传来了皮靴敲击地面的“笃笃”声。

    樊天的脸色变地一片死灰,惊恐地望着门口,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别紧张,他们是来抓我的。”

    “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樊天紧张地低声问。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不招惹别人并不意味着麻烦就会绕着你走。”说着我让他躲进了床底下,嘱咐他千万不要出声。如果这群人想要保守秘密的话,杀死一个无足轻重的医生灭口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我刚刚爬到了床上,盖好被子,房门就被“哐”的一声推开了。

    几个埃及人整齐地站在我面前:“异——度——侠?”其中一个家伙口齿不清地发出三个似是而非的音节。

    我故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你们是谁?”虽然我知道他们听不懂我说什么,还是问道,因为这样可以掩盖住樊天在床底下发出的粗重喘息声。

    “走!”那人又发出一个中文音节。

    其他几个人跑到我身边,一下掀开被子,不由分说地将我架了起来,向外走去。

    “再见了,亲爱的病床!”我大声道,向床下面的樊天告辞。

    院子里果然停着一架还未熄火的直升飞机,我被几个人抬着扔进机舱里,直升机就启动了。

    现在我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和这些荷枪实弹的人硬碰是最不明智的举动,他们显然并不是想要我的命,只是想带我去某个地方见某个人。所以当他们要给我戴上面罩的时候,我并没有抗拒。

    直升机飞行了一个多小时,然后降落了,我又被交到另外一些人手里,听到他们之间是在用英语交谈。

    一个人说:“人带到了!”

    另一个人说:“谢谢,我们会兑现自己的诺言!”

    就这简单的两句话,我丝毫不能从中听出任何的有用信息。虽然他们说的是英语,但在现在连中国的小学生都会说几句地道的英语大势下,我根本无法判断双方的身份。

    沿着台阶走上去,我被带到了一架更大的飞机上,从它在跑道上滑行的距离判断,这应该是一架客机。

    等飞机起飞之后,我就被推进了宽敞的客舱里,然后门“哐”的一声关上了。

    我摘下面罩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等我看清了自己所置身的地方时,不禁吃了一惊。

    这是一间极其宽敞的客舱,沙发、电视、空调一应俱全,一个角上还有一张宽大的床铺,更令我感到好奇的是,面前有一个叠层立柜,上面摆放着各种面包点心,甚至还有各色红酒。

    这实在是一间豪华的“总统套房”,只不过它不是在地上,而是翱翔在上万米的高空。

    整个客舱里只有我一个人,舱门紧闭,是什么人会用这么一架飞机来劫持我?

    这不重要,也不是我现在应该关心的问题,所以我打开一瓶红酒,就着点心喝了起来,这就算是对我午餐的一个补偿吧!

    完全不用担心我会被带到什么地方,也完全不必操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所以在飞机上的这数个小时却成了我这些日子中最安心惬意的一段时光。

    吃饱喝足之后,我就躺在的床上呼呼大睡,睡醒了接着往肚子里填满东西,这对于刚从死亡线上逃回性命的人来说,实在是最好的休息了!

    也许过去了十几个小时,也许时间还要长,反正我也不在乎,在我朦朦胧胧睡着的时候,头上重新被罩上了面罩,在飞机平稳着陆之后,我又被一辆汽车载着,来到了一所房子里。我想,目的地终于到了。

    【三】

    面罩是被别人揭开的,等我将面前的人看清楚之后,心中真是五味杂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面前的人看着我呆滞的神色,不禁惊叫起来:“异,你为什么这种表情?傻了吗?”

    我苦笑一声:“你真的让我大开眼界了,丹尼。”

    是的,我面前的人正是丹尼,不过他比和我分手的时候要好了许多,脸上的肌肉不再,站在那里也不再抖动,皮肤也恢复到本来的黝黑颜色,反而是我身上的伤显得更重一些。

    “我逃出来之后就一直打听你的下落,现在终于找到了!”丹尼用兴奋的口吻表达着自己的喜悦之情。

    虽然我有点恼怒,但有一个问题还是必须问的:“凝雪呢?”

    丹尼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低沉着声音回答:“对不起,直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她的消息。”

    “那么你将我劫持到这里有什么事吗?”我冷冷地问。

    丹尼被我这个问题问得有点难堪,不停地手,满是歉意地解释着:“我也是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还请你理解!而且我一直嘱咐他们要对你客气一点……”

    “被人蒙上眼睛带着在非洲和美洲之间穿梭,这就是你们美国人的待客之道?”我质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丹尼不停地道着歉,“我感到十分的抱歉,但是请你也为我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我也是十分为难。”

    “好吧!”我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于是岔开话题说道,“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现在请你送我回去吧。”

    “送你回去,回哪儿?”

    我冷冷地笑了笑:“当然是中国了,出来这么长时间,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我的祖国!”在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故意加重了自己的语气。

    丹尼被我这句话逗得差一点笑出声来,但看到我脸上的严肃神色,笑声还是憋了回去:“行了,异。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你说吧,怎么惩罚我都行,只求你还和我站在一起,咱们还得继续查下去!”

    “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你也看到了,那个计时器还在不停地走着,我可以告诉你,只需要三十二个小时,它就会走到终点,罗克的阴谋就得逞了!”丹尼大声提醒我。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反问道。

    丹尼顿时变得哑口无言,嗫嚅了半天,终于说:“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查清楚这件事吗?”

    我笑了笑:“是的,我以前是说过,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退出!”

    “你——”丹尼被我的话堵住了嘴,不知道怎么措辞才好,“你——怎么能这样?信守承诺是你们中国人的传统美德,而且半途而废对你的声誉也是一个极大的损害。”

    我嘿嘿笑了两声,满不在乎地说:“你以为我是一个将美德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吗?至于声誉,我从来就没有将这些虚名放在眼里。而且,以你们整个美国的力量,去追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业家,还用的着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吗?”

    丹尼显然被我后面的这句话震慑住了,嘴唇翕动了两下,不知道是想纠正我对于罗克的断语,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但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在此之前,我对丹尼的怀疑还只是怀疑,可现在我敢百分之百的确定,丹尼的身后是美国政府!

    使我得出这个结论的证据就是这次从埃及到美国的经历。是的,如果不是动用了政府的力量,那些埃及人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将我从开罗医院用直升机带走——埃及虽然算不上一个强大的国家,但要想在首都明目张胆荷枪实弹地劫持某个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我敢百分之百地确定,那些埃及人就是埃及军方的力量。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了,能够让李刚这位警察局长唯命是从的力量,只能是中国政府,而要想得到中国政府的帮助,单靠罗家的商业地位是远远不够的。

    “你终于看出来了。”丹尼正色道。他这些天来给我的滑稽印象在他说这句话时全部消失了,站在我面前的还是那个初次谋面的丹尼,不苟言笑,目光锐利。

    “是的!”我说,“其实这不难推断出来,一个民间力量不可能拥有这么高超的技术支持和无所不能的调遣能力。我们在大西洋中能得到威尔斯的帮助,恐怕也是政府的功劳吧!”

    “是的。”丹尼点点头,表示承认,“威尔斯不仅是一个捕猎商人,还是军方的上校军官。”

    我了然地笑道:“虽然我一直在防备着你和外界来往,可是依然还是被你算计了。”

    丹尼苦笑了一声,伸手指指自己的牙齿:“我嘴里有一颗专门镶嵌的通信器,能直接和政府高管联络。”

    “你就不怕被别人窃听到吗?”

    “它传输的不是完整的语言,而是气息交流的声音,就算有人窃听到,听到的也只是气流交换的声音,一定要经过专门的仪器进行还原,才能成为说话的声音。”

    我向他竖起了大拇指:“这就是高科技,我很佩服。”

    “但是我们照样还是没能抓到罗克,再高的科技对于他来说都形同虚设!”丹尼摇了摇头,无奈地叹道。

    “这确实很令人恼火,但是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动用这么大的力量去追查一个中国富豪的下落?就算是比尔·盖茨失踪了,也不应该让整个美国政府全力介入吧?他到底做了什么?”

    丹尼正色道:“这个问题我得待会儿才能告诉你是不是能够回答,因为这是一个不能轻易泄露的秘密。但我可以回答你其他的问题,如果有的话。”

    “好吧!”我笑了笑,“你们为什么会找上我?我和这件事又有什关系?我不想听你说是因为我的声誉,我还没有狂妄到那种地步!”

    丹尼咧嘴一笑,道:“其实这纯属偶然,刚开始我的任务只是监视罗克的家人,说得更明白一点,就是监视罗老夫人的动向。我们实在没有想到她会飞往中国内地向你求助,因为罗克失踪是一件关系到美国声誉的大事,我们在竭尽全力地将秘密控制在最小范围,但她既然找到了你,我想这个秘密已经被说破了。而且我们还相信罗老夫人一定向你透露了一些我们没有掌握的情报,当然,你的职业经历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据我们对你的了解,你确实是一位能力非凡的侦探,所以我们改变了主意,与其将你控制起来,还不如直接将你纳入我们的队伍里。说实话,当时我们没有想到你在这件事中会起到如此重要的作用,可后来的事实证明,你确实带给了我们许多惊喜,到了后来,我们对整个计划重新做了调整,你不再是一个补充,而变成了中心,我们的整个行动方案都围绕着你进行展开了!”

    “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我苦笑道,这实在是一个偶然。如果罗老夫人没有听说过我,她也不会找我帮忙,如果不是她找到了我,我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华人富翁的失踪,竟然引来了美国政府的全力介入。

    “阿华的失踪也是你们做的吧?”我又问。

    “是的。”丹尼爽快地承认了,“在你离开罗老夫人下榻的宾馆之后,我们就控制了阿华,目的自然是探听你们之间的谈话内容,但是他不知道详情,出于保密的考虑,我们只能先将他控制起来。不过你可以放心,他很安全,事情一结束,我们就会恢复他的自由。”

    “那在我住的地方袭击我的人又是谁?”

    丹尼露出一脸惊诧,瞪着一双锐利的眼睛问:“你被袭击了?什么时候?”

    看丹尼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我于是道:“就在我离开你住的宾馆之后。”

    “没有!”丹尼断然道,“那时候我们已经达成协议,没有理由再向你动手!”

    不是他们,那这群人又会是谁?

    “好了!”丹尼舒了口气,“我还以为无论如何政府也不会同意向你透露这个秘密,但没想到他们居然同意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不过有一个前提条件。”

    【四】

    我接过丹尼的话,替他说道:“我必须重新加入到你们的行动。”

    丹尼晃了晃脑袋:“我早就说过,你真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

    “可是你不知道,我向来不会按照别人的安排行事,我只听命于自己。所以,这个真相我不想听了!”我在一步步地把丹尼往死角上逼,目的很简单,我要掌握主动权,这是我做所有事情的先决条件。因为我无法强迫自己把生命交付给任何人。我当然不会想当然的认为,丹尼他们离开我真的就寸步难行,我之所以敢于这样咄咄逼人的和丹尼强大的后盾讲条件,是因为我手里还有一张王牌,那就是我曾经和罗克留下的影像对过话,就像是我怀疑丹尼向我隐瞒了一个重大秘密一样,他们也一定认为我也知道一个重大秘密,尽管这个秘密听起来很让人失望。

    丹尼有点沮丧地再一次晃了晃脑袋:“是的,你真是一个难缠的家伙。不过作为朋友,我很为你的未来担忧,任何人都不喜欢和这么一个强势的人打交道。”

    “我应对强势的办法就是使自己变得更强势!”

    丹尼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转瞬即逝了,他摊了摊手:“我不知道这种无意义的讨论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想继续追查下去。”

    我从摆在茶几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打火点着,轻轻吸了一口,尽量将语气变得平缓起来,至少刚才充满火药味的谈话氛围需要缓解一下,这里毕竟是在美国,激怒他们对我并没有任何好处:“丹尼,你有没有梳理过我们这些天来的遭遇?”

    丹尼也重新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懊丧地说:“是的,我们这些天简直是在地狱里游荡,比噩梦还要恐怖!”

    “你得出什么结论了吗?”我问。

    丹尼愣了一下,道:“你是想说罗克拥有我们无法相比的能力?”

    “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你记不记得我们俩合力与鲨鱼厮杀时的情景?”

    “当然。”丹尼脸上流露出一丝温情的微笑。想到我们共同经历的生死凶险,刚才的针锋相对已经变得不再重要,“我们配合的天衣无缝,简直是一对最佳搭档。”

    “你表现得很英勇无畏,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这句话不光是为了使我们谈话的气氛更加融洽,更是在由衷的表达我对丹尼的认同,“但是本来我们是杀不死那条鲨鱼的,最后的结果应该是我们都被它吞进肚里。可是,我们确实杀了它,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那是你的功劳!”丹尼看着我说。

    “不!”我立即否定了这种说法,“任何人都不可能在水里掷出那样的速度和力量,那是违背自然规律的!”

    “你是说有人帮了我们?”丹尼也皱起了眉头。

    “就像你在爱丽普斯酒店看到的情景一样,那是违背常理的。”

    “这表明什么?”丹尼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有气无力。

    “这表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一直萦绕在我们身边,每到关键的时候都会拉我们一把。而且我猜测这股力量就来自罗克!”我皱着眉头道,此时在我心中想到的是,这股力量到底是在保护我们还是在保护凝雪?

    “罗克很可能就在我们身边。”丹尼锐利的眼睛在房间里缓缓扫视着,试图发现罗克隐身之处的蛛丝马迹。

    “而且还有另一个疑点,以罗克身上所具有的巨大能量,他完全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迹的去实行自己的计划。可他偏偏在世界范围内留下了八个明显的落脚点,而且在爱丽普斯留下了极容易填平的洞穴,在沙漠地下通过特达人留给我们开启金字塔的钥匙……这不是很奇怪吗?”

    丹尼犹疑了一会儿,终于失望地说:“他本来就是想让我们跟随他的足迹搜寻下去。”

    “我想是这样的,当我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他留下的痕迹的时候,他的计划却在悄然进行着。”虽然自从逃出撒哈拉之后,我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当我将这个推断说出来时,还是感到无比的沮丧,因为这意味着,我们这些天的努力不但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而且在某种意义上帮助了罗克,如果不是我们不断的惊人发现羁绊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可能时间不会这么白白地浪费掉。

    “好了,丹尼。”我看着他的情绪也变得极为沮丧,于是安慰道,“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但我敢断定,他的意图并不是要伤害我们。就算他拥有毁灭宇宙的力量,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跟我们毫无干系。我们还是过回正常人的生活吧!”

    丹尼双眼直直地盯着我,郑重地摇了摇头:“如果,你知道他从我们手里偷走了什么,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我微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真的打算退出吗?”丹尼问。

    “我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那你对我要跟你说的事情也没有兴趣吗?”丹尼又问。

    “说实话,我是一个好奇心不是一般强的人,要不是我自己不可遏止的好奇心驱使,我不可能做这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职业。但是,我知道自己就算破解了这个秘密,也对我不会有任何好处。”

    “我可以告诉你,就算你真的决定退出。”

    丹尼的爽快令我有点吃惊:“好,我洗耳恭听,我也会告诉你在金字塔里罗克跟我说过的话,这就算你讲出秘密的报酬吧!”

    丹尼也从烟盒里一支烟,叼在嘴上,用打火机点了三四次才点燃了,看得出他心情十分紧张:“这要从很久以前说起。自从美国人加加林登月成功之后,我们一直就在研究一种能够给航天器提供更强大动力的燃料。因为化学燃料所提供的能量极为有限,直到现在为止,我们所能登陆的地外星球还只有月球,要想获得更大的能量支持,我们只能另觅他途。”

    “虽然二十世纪四五十年代就已经产生了核武器,当年为了打击日本法西斯势力,美国也在日本本土成功引爆了两枚核弹,所产生的辐射能量几乎将广岛、长崎夷为平地。这为科学提供了某种启示,因为核裂变能够在一瞬间产生难以计算的辐射波,而且一枚核弹的体积非常小,一颗拳头大小的核原料所产生的能量就能将一座百万人口的城市瞬间毁灭!”

    我听得越来越心惊不已,这不是因为他所说的核辐射,这些知识我早已经听过,我所惊心的是为什么丹尼要说这些,难道这和罗克会存在着什么关联吗?难道……

    “可是这有两个难题制约了将核能应用到航天器,一个是核裂变之后能量的保存;另一个是制造航天器的材料选择。几十年来,专家们一直在做着这方面的努力,但却收效甚微,直到一年前,他们发现了蓝铁石……”

    蓝铁石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我从来没听人说起过,所以不禁打断他的话问道:“什么叫蓝铁石?”

    【五】

    丹尼解释道:“这是一种很奇异的物质。因为它的颜色和质地才得到的这个称呼,其实我们在撒哈拉的地下峡谷中也见过。”

    “你是指那座金字塔?”我惊讶地问。因为我不仅想到了那座散发着湛蓝色光彩的金字塔,还想到了压龙山腹中屹立的高台,它们之间显然是同一种材质。

    “是的,其实这种物质到底是不是石头也没有定论,也很可能是一种铁质,至少我们现在的科技无法分析出它的构成元素。而专家们之所以一眼就断定它将能够把核燃料应用到航天器,是因为它拥有极强的坚韧度和几乎完全的隔离属性。它可以在几万摄氏度的高温下依然保持形状不变,而且几乎可以完全隔离任何辐射线,就算我们将毁灭地球的核弹在一块拳头大小的蓝铁石中引爆,只要封闭完好,我们就算用手拿着它,也完全不会受到伤害。”

    这简直是专为核能量应用到航天领域孕育而生的完美材料:“在哪里发现的?”

    “我说了你可能不会相信,它就被放在航天局这些专家的研究室里。你知道,作为国家的高度技术秘密,航天局的保卫工作比白宫还要严密,但是只是过了一个晚上,一块蓝铁石就端端正正地被放在了实验室。”丹尼皱着眉头说,也许直到现在,他还难以想明白这块石头到底是怎么被放进去的,“当时所有的专家都认为这是神迹,是上帝在引导人类向前跨出具有飞跃性的一步!”

    “现在还这么认为吗?”我笑道。

    丹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现在更倾向于认为是罗克的所为,因为那块石头已经被切割好了,不,应该说已经被雕琢好了,那就是一个航天储存器的形状!”

    我叹了口气,说:“这很明显是一个陷阱,你们太大意了。”

    丹尼也叹了口气:“其实任何可能我们都想过,但都被一一否定了。因为据我们的情报,现在在世界范围内,就这个研究领域来说,我们是涉及最深入的,也就是说不可能有别的国家先于我们制造出核能存储器。”

    聪明的人总会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毁掉,无论是一个国家还是一个人,过于自信就已经意味着埋下了失败的种子。

    “所以我们只能认为这是上帝显露的神迹。于是许多核燃料被放入其中做各种实验,每一次都取得了成功。于是登陆阿鲁塞拉星的计划被提上了日程……”

    “阿鲁塞拉星在哪里?”

    “它在距离地球一百光年的地方,是一颗比地球大一倍的行星,据我们这些年的观测,那里很可能有生物存在!

    “于是以核能作为燃料的宇宙飞船被制造了出来,足够飞船进行星际旅行的核燃料也被制造了出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飞船将会以超光速的速度飞行,十年后就能安全返航!”

    听丹尼叙述到这里,我已经隐约猜到了结果,但还是没有打断他的话,听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就在一个月前,哦,如果现在算起来的话,应该是两个月以前,正在我们计划秘密起航的时候,存储器里的核燃料全部不见了!”

    难怪我会引起反美武装的疯狂跟踪和围追堵截,至少在核武器还具有巨大威慑力的今天,这确实值得一些人为它疯狂起来。

    “那块蓝铁石呢?”我问。

    “蓝铁石还在,但核燃料却突然消失了!”丹尼懊恼地重重吐出一阵烟雾,就像一枚原子弹在他嘴里被引爆了一样。

    我不解地问:“那你们又怎么想到这和罗克有关系呢?”

    “最先调查罗克的不是我们,而是加德曼夫——就是我们在大西洋遇到的那个阿拉伯人,因为他一直对美国政府怀有敌视,所以政府对他的打击从未停止过,中央情报局当然会严密关注他的动向。当我们发现他正在疯狂地寻找罗克的下落的时候,我们这才介入,于是越来越发现这个罗克有许多重大嫌疑,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一直困扰在心头的疑团终于得到了解答。但我的心头并没有轻松起来。其实核燃料和核弹本质上没有区别,就好像一个核电站如果能量泄漏的话,对人类所产生的危害跟一个核弹爆炸没有区别一样。想象一下,可以使宇宙飞船以超光速飞行出一百光年距离的燃料,如果被引爆的话,那将是怎样的恐怖景象!

    “现在你应该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了?”丹尼将烟蒂按熄在手掌上问。

    “还有一个问题,爱丽普斯酒店的爆炸到底是谁搞的?”我提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疑问。

    丹尼苦笑道:“这个怎么能瞒得住你呢?当然是我们,不过没有人员伤亡,我们只是要保守这个秘密。”

    “那我也是被你们给丢到海里的?”

    “我以前跟你说的都是真的,只是后来的事情没有告诉你。后来军方赶到之后就将酒店的人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我略带自嘲地说:“一个人的无知不在于他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而在于他不知道自己知道什么。”

    丹尼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琢磨了半天也没有揣摩出我的这句像绕口令一样的话什么意思。

    看着丹尼疑惑不解的表情,我终于能放声大笑起来,将这些天的苦闷疑惑一股脑都放肆地发出来。

    笑过之后,我也信守诺言地将我和罗克的对话毫不保留地说给了丹尼听。其实,这里面没有什么秘密,只是我在故弄玄虚,知道与否不会给他多少实质性的帮助。

    果然,丹尼在听完我的叙述之后,还睁着一双不信任的眼睛看着我:“就这些吗?”

    我耸了耸肩膀,笑道:“就这些,我可以把手放在圣经上发誓,我一句都没有隐瞒!”

    丹尼低下了头,眉头凝成了一个疙瘩,不停地重复道:“救赎,救赎!救赎什么?怎么救赎?”

    我站起来,打断他的艰难思绪:“行了丹尼,虽然罗克拿走了你的核燃料,但他显然没有恶意。你们损失了一些财富,却得到了一块无价的蓝铁石,这样算来,你们还是赚了,大家不要再纠缠在这件无法破解的事情上了,让我们都正常起来吧!”

    丹尼突然站了起来,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像要将我一下刺穿一样,大声咆哮起来:“不,罗克在做一件疯狂的事情,世界末日马上就要来了!”

    【六】

    我被他的咆哮声惊得呆了呆,赶紧问:“什么意思?”

    丹尼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才缓缓地说:“你知道史前大洪水是怎么来的吗?”

    这个问题确实把我问住了,对于史前大洪水成因的说法有很多种,但每一种都难以令人信服,所以这是一个千古之谜。

    丹尼也没指望我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按照《圣经》的说法,由于偷吃禁果,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此后,该隐诛弟,揭开了人类互相残杀的序幕。人世间充满着、仇恨和忌妒,到诺亚时期,只有诺亚是个义人和信道者。上帝看到人类的种种罪恶,愤怒万分,决定用洪水毁灭这个已经败坏的世界,只给诺亚留下有限的生灵……这虽然只是一个神话故事,但我相信这是真实的。”

    丹尼在说这一段话的时候,我却一直在想罗克那几句话。突然我意识到罗克晦涩言语的真实意图,于是接口重复出来:“……生命需要救赎,灵魂更需要,就像你我一样,不然更大的毁灭就会来到……”说到这里我蓦然住了口。因为我终于明白了他所说的救赎到底指什么!

    “我完全相信罗克有这种能力,而且他手里还有核燃料,这是不是就是开启末日灾难的引线?”丹尼大声道。

    就好像蝴蝶效应:一只蝴蝶在巴西轻拍翅膀,可以导致一个月后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如果一只蝴蝶偶然间扇动翅膀,就能引起一场飓风的话,那么足以使宇宙飞船超光速飞行的核燃料,如果充当了某种引线,所带来的灾难会是怎样的呢?

    而且既然是一句关于定时炸弹的话使我和罗克取得了某种交流,罗克之所以用这句话当做开启对话开关的钥匙,那么其中的含义不是再明显不过了吗?

    “还有多少时间?”我赶紧问。

    丹尼抬腕看了看手边,沉声道:“现在还剩三十个小时,我们必须马上行动!”

    我使劲晃了晃乱糟糟的脑袋:“你不要乱,不要乱,我们必须先静下心来,时间还来得及!你这个时间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丹尼抿了抿嘴,道:“白宫地下就有一座用蓝铁石雕琢的金字塔,时间是根据它测算出来的。”

    我明白丹尼之所以不惜和盘托出自己的秘密,满世界找我的原因了。这不光是因为罗克可能要引发世界末日,还有白宫的安全。因为世界末日只是推测,白宫的安全却是迫在眉睫,如果白宫在一声巨响之后被吹上了天,那么这个超级大国将会颜面扫地,只要还有国家存在,这种嘲笑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我没有亲美情结,但我也知道如果我上面所说的变成了事实,愤怒的美国大兵很可能会将恼怒全部发泄到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国人身上,我相信中国人不惧怕任何敌人,但中国人不想要战争!

    “你们打算怎么做?”我问。

    “所有的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大家都摩拳擦掌要将罗克撕烂,但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只好找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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