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我们来做吧,老婆。”
龙璇玑势单力孤,无力阻拦之际只能保佑天降神兵。
如果穆若水真去和魔族做了交易的话,无异将傅清微架在火上烤,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以这样的代价来换她的茍活,她宁愿死。
在娘亲心目中,师娘和苍生都重要,她可以不选,但绝不会为了一方牺牲另一方。
假如她醒着,一定会阻止穆若水。
地面的桃枝锲而不舍地钻出来,在穆若水的脚步踩上去以后迅速地衰败凋零,一地花泥。
千钧一发之际岁已寒及时赶到,阻住了穆若水带傅清微离开的脚步。
“有办法了!”
“滚开!”
穆若水回应她的和对龙璇玑的是同样的两个字。
岁已寒道行比龙璇玑高得多,在穆若水一喝之下稳住了心神,只是身形向后退了半步。
“真人请留步!”
穆若水头也不回地路过她,疾步匆匆地前往走廊尽头下楼。
她已经没有耐心听她的办法。
她给了灵管局这么多时间,让她们去想办法,傅清微还是发作了,谁知她是真的还是缓兵之计。
就算是真的,即便治好了这一次,下一次呢?
每一次傅清微都要受这样的罪?受完罪才来找到补救的办法?永远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不如一劳永逸,她去问对方谈条件,平等地坐下来谈一谈。不管它想打开地底通道还是让魔种降临,都随它去。她只要傅清微平安。
就算世界变成妖魔横行的世界,生灵相互践踏,她照样能护傅清微的周全,她们俩隐居山林仍然过她们的自在日子。
至于世上其他人,死光了又与她何干!
她的瞳仁彻底转化成鲜红欲滴的绯色,整个人连带傅清微包裹在一团若有若无的黑雾之中。
她的身影若隐若现的,仿佛在主动与之融合。
岁已寒大惊失色。
忽然之间,女人的手腕连着的那截衣袖被扯了一下。
穆若水脚步未停,人已飞速来到一楼,正要离开医院到更远的地方去。
傅清微用尽全身力气又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师尊……不要……”
穆若水的身形终于停在了门口,仿佛站成了一具雕塑。
那些和她融合的黑气浮动在四周,不甘过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后面的脚步声追上来,岁已寒惊魂甫定地看着她,待看到她怀里已经清醒过来的傅清微,悬着的一口气松了半口。
岁已寒拦在了穆若水面前,恳切道:“真的找到办法了。”
穆若水没有将傅清微抱回去,立在原地冷道:“你的办法。”
岁已寒怔了一下,迅速托出。
自古巫蛊不分家,邱月白有一位故交,是非常有名的蛊师。老太太年纪很大了,前几年替人解蛊元气大伤,她的女儿就不同意她再出手,就此颐养天年。
许多高人都隐藏在民间,藏龙卧虎,不愿意加入灵管局接受束缚,尤其是苗疆偏远,都是祖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秘术。蛊术之所以古老神秘,也是因为传人基本不出世,在寨里终老。
邱月白亲自飞了一趟,登门拜访,才让对方卖了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傅清微所中的蛊非同寻常,世上能解的人寥寥无几,解蛊的人要承担可能反噬自身的风险。
穆若水问:“有几成把握?”
岁已寒回:“九成。如果连她都不能解,当世无人能解,倘有意外,我随你处置。”
“最后一次机会。”
穆若水转身,抱着傅清微往回病房的方向走。
她冷漠到极点的嗓音从身前传来。
“我会夷平灵管局。”
*
傅清微再一次醒来,是在飞往邻省的飞机上。
她平躺着被放在商务舱的座椅里,穆若水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在她刚醒的一瞬间便牵紧了她的手。
神情紧张得好像她是一块脆弱的豆腐。
傅清微坐了起来,给她全方位展示自己,说:“好了,我没事。”
她昏睡那段时间灵管局又给她喂了不少灵丹妙药,虽然对蛊术无法,可是其他修复伤势的手段半点不吝啬投入。
傅清微修炼比常人快许多,一年抵得上旁人数年,早就将身体底子打牢了,只要蛊虫不发作,她就能眨眼间像个没事人。
除了她愈发苍白的脸色,浅淡的唇,几乎看不出她正受着生命威胁。
傅清微起来走了两步,在过道里伸了伸懒腰,睡得她腰酸背痛的。
她宁愿被师尊折成各种角度,做到起不来床,也不要这种天天睡觉的腰酸。
这回伤成这样,师尊肯定没心思和她do了,万一做到一半她发作,穆若水往后都会有心理阴影。
傅清微大脑尽量想着轻松的内容,不去涉及沉重的部分,让自己的情绪得到纾解和快乐,只有这样,穆若水才会从她身上获取力量。
磁场是会互相影响的。
穆若水看她这么有生命力的样子,悬着的心落回了半颗到肚子里,目不转睛地将她的身影印在自己的瞳仁里。
傅清微坐回来,问空乘要了杯橙汁。
橙汁端上来以后,她问穆若水:“喝不喝?”
穆若水摇了摇头。
“真的不喝?”傅清微端起玻璃杯,眼睛一边看着她一边喉咙滚动,将杯子里的液体咽下去。
嘴唇上也沾了一些甜甜的。
傅清微心想:失策了,她应该点牛奶的。
穆若水还是凑过来,握住她的手腕,唇瓣压着她的唇,轻柔地吮去了她唇上残留的果汁。
她养病期间,穆若水情绪低落,几乎没什么亲近的心思,病房里还经常有大夫和灵管局的人造访,来一次失望一次,两个人晚上抱在一起睡觉就是最大的亲密程度了。
连接吻都很少。
谁能想到在傅清微出事以前,她们甚至刚刚成亲,正在浓情蜜意的蜜月期。
一夜之间凄风苦雨笼罩在二人头顶。
穆若水的唇微微离开,凝视着她的眼睛,情意藏在二人的眼波里。
傅清微贴着她小声说:“我想接吻。”
穆若水为难地说:“这里还有别人。”
两人之中傅清微一向是对外更羞怯的那个,但她此时竟然顾不上其他座位的乘客。
她们是新婚道侣啊。
傅清微:“好不好?”
穆若水:“好,那你不要出声。”
傅清微点头如捣蒜。
穆若水不由地一笑。
如雨过天青、星垂长野,说不出的干净明丽。
傅清微已不记得上次看到她真心实意地笑是什么时候了,想来是仍在蓬莱观的时候。
傅清微再接再厉催促:“亲亲亲。”
穆若水立刻又垂眼笑了一下。
她指尖捏着傅清微向她仰起来的下巴亲了过来,偏头轻轻地印上了她柔软的唇。
因为隔壁还有乘客,二人坐在最后一排,将所有亲密的响动放得最轻。
连舌头纠缠都是轻轻的,你碰我一下,我碰你一下地回合制,最后再慢慢地绕在一起。
穆若水含着她的舌尖,浅浅地反复吸吮,傅清微同样这么对待她。
两人在飞机上接了个轻柔但刺激的吻。
睁开眼时,彼此眼底都有动情的水光。
傅清微环住她的一边胳膊,嗯嗯呜呜地在她耳边撒娇。
穆若水听不清,笑着问:“你说什么?”
傅清微亲了她的耳朵一下,贴着女人淡粉的耳廓说:“想和师尊做.爱了。”
穆若水:“……”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种事?
傅清微推开遮阳板,飞机正在云层里穿行,她们搭的是最早的航班,群峰之间火红的朝阳正在冉冉升起,席卷起成片的火烧云,一直烧到半边天都红艳艳,喷薄的热情足以感染到目睹的每一个人。
穆若水听见她在自己旁边哇了一声。
傅清微的脑袋轻轻靠在穆若水的肩膀上,说:“我们好像在度蜜月啊。”
“嗯。”
穆若水随着她的视线也将目光投向窗外壮丽的日出。
“将来我们再来一次吧。”
在一切都好起来以后。
*
飞机落地后转车,两人兜兜转转地走了好长一段路,来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苗寨。
相比于商业化开发过度的苗寨,这里人烟稀少,没有游客,最大程度地保护了苗族习俗。随着世俗化进程,苗寨大力开发旅游资源,少数苗人选择相反的方向,不断地迁入偏僻的深山,到游客绝迹的地方生活。
她们要找的蛊师就是其中一支苗人。要不是邱月白认识,等闲人根本找不到这里。
河水蜿蜒如白带,在傅清微脚底踩着的木板下流动,潺潺不绝。
她扶着吊脚楼的栏杆,往低处看流水,和河边捣衣的苗女,满身的银饰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嬉笑交谈,风铃般清脆的笑声传入她的耳朵里。
整座苗寨都充斥着自由烂漫的气息。
傅清微有感而发道:“要不是我们来找蛊师,我还不知道世上有这样美的地方。”
穆若水的步伐停在她身边,说:“等你的蛊解了,你喜欢我们可以多待几天。”
傅清微眼前一亮,说:“蜜月第一站?”
穆若水无奈地点了点头。
“嗯。”
傅清微伸手碰上穆若水的脸,指尖在她的唇角画出一道笑容。
“不要愁眉苦脸,我们俩仍然在一起,就是最幸运的事。”
“不要担忧没有发生的事。”
“我会活下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傅清微的二指松开,笑容依旧停在穆若水的脸上。
她嘴角扬起:“好。”
傅清微实在太乐观强大了,穆若水现在才发觉,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根本不足以支撑她从自小到大的困境里一次次走出来,还把自己养得这么好。
虽然她经常在自己面前掉眼泪,被调侃水做的女大,但是真正面临生死攸关之际,她性格里坚韧的那一面就会表现出来,超出穆若水的想象。
不是她离不开穆若水,是穆若水不能没有她。
*
当地人有把蛊师称作草鬼婆的传统,常年与蛊为伴,而蛊多为毒虫,越是厉害的蛊师意味着她拥有的蛊虫毒性越大,所以蛊师大多外表丑陋,不是先天貌丑,而是后天造成的。
正如给傅清微下蛊的苦婆婆,她实际年纪并没有那么大,之所以老态龙钟,皆因炼蛊导致。
要寻的这位蛊师姓石,是五大姓之一,名望很高,住在苗寨往上中央最大的一座吊脚楼。
她有一个女儿,今年五十多岁,名叫仰月,称阿月。
“你们就是来找我妈妈解蛊的人?”
“是。”
阿月打量面前两个女人,一个戴着黑色口罩,另一个年轻些的不用说,只一眼她就看出谁是中蛊的人。
阿月对傅清微说:“你跟我进来吧。”
穆若水:“我和她一起。”
阿月断然拒绝:“你留在外面,我妈妈只见中蛊的人。”
一向目中无人的穆观主竟然未见不虞,反而礼节周到,擡手作揖,道了一声:“有劳。”
傅清微本来涌到喉咙口劝说的话都化作酸涩咽了回去。
傅清微跟随阿月进去,回头对那道等在外面的修长身影说:“不要担心,我很快就出来。”
穆若水向她招了一下手。
最后一丝表情也随着进门关在了屋外。
“妈妈,人我带进来了。”阿月从另一个方向退了出去。
室内的光线明亮,傅清微站在门口,乍然见到中央蒲团里坐着的老人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苦婆婆已够老了,这位石娭毑更是老得像干树皮,嘴巴像个系紧的布口袋,干巴巴地陷进去。
傅清微走到石娭毑面前,老人崎岖的外表之下,睁开一双温和湿润的眼睛。
傅清微一见到她那双眼,不自觉地平静下来。
她依着石娭毑的指示坐了下来,伸出手掌,和对方枯老如树藤的手上下合在一起。
石娭毑的手托着她的手掌,翻到手心,沿着她手臂内侧往上按,速度越来越快,灵活得不像一个年近九十的老人。
在傅清微看不到的皮肤底下,一只小虫子在飞速游走,似乎被什么逼退,慌忙逃窜。
传闻有些厉害的蛊师,会以自己的身体养蛊,本身就是蛊虫的宿体,亦能驱使蛊虫,如何共生是不传之秘。
这样养出来的蛊虫,独一无二且极为强大。
傅清微经络里一阵麻一阵痒,忍着让她一直按到了自己的背部和肚子。
石娭毑收回手,湿润的眼神仍然有光亮,只看着她说了两个字:“能解。”
傅清微心头的大石重重落下,笼罩在头顶的死亡阴影终于散开。
傅清微喜极而泣。
“谢谢奶奶,谢谢奶奶。”
与其说她为自己流的泪,不如说是为穆若水流的。
“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您救了我们两个人。”
石娭毑笑说:“去和外面的人报喜吧。”
“我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休整两天,我便着手为你解蛊。”
傅清微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拉开门几乎是奔出去的,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手撑在地上又站了起来。
她回头朝石娭毑不好意思地一笑。
穆若水在门口就看到她飞快奔来的身影,她一步越过界限,迈进庭院里,和刚从屋里跑出来的傅清微用力地拥抱在一起。
“怎么样?”即使已从她的神情猜到答案,穆若水仍急切地求证。
“有救了有救了!能解!”
傅清微拉起她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兴高采烈道。
穆若水再一次将她紧紧拥进了怀里,不住地蹭着她的鬓发,眼含热泪。
阿月说要给她们安排住宿,晚点才能收拾好,请她们先自便。二人便高兴地手牵手在寨子里逛起来,得知喜讯后的两人步履都轻快了许多,走走看看。
有个小孩跑快了不小心撞到穆若水的腿,正要道歉,穆若水脱口说:“谢谢。”
小孩懵了。
小孩懵懂不解丢下一句“不客气”,三步一回头地跑走了。
小孩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穆若水又认真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命运终于眷顾,给了她一条活路。
*
两人在石娭毑家里住了下来,石娭毑年事已高,喜静,不能被打扰,遂安排她们在离主屋较远的一间。
房间很大,依山傍水,视野通透,木头搭建的建筑有一种淡淡的香气,打开窗就是群山和层层叠建的吊脚楼,空气清新。
晚饭以后傅清微神神秘秘地去找了一趟石娭毑,神神秘秘地回到房间,把刚洗完澡出来的穆若水按在了床上。
穆若水:“?”
傅清微把脸埋进她脖子里深深地嗅了一口,说:“老婆,你好香。”
穆若水:“……”
穆若水不喜欢过于现代的称呼,但不妨碍此情此景,她被傅清微突然的一句话说得脸红了起来。
穆若水把她从自己身上推开,修白指尖勾了勾耳发,轻声:“你犯什么病?”
“相思病。”
“……”穆若水捂住自己应声发烫的耳朵,说,“你正经一点。”
“我哪里不正经?我们不是在度蜜月吗?”
“……”
“凡间度蜜月都是这样的,我已经很克制了。”
穆若水退后一步,和正在向她走近的傅清微保持在安全距离。
“你克制一点,你现在的身体不行。”
“你猜我刚刚去找石娭毑说什么?”
“说了什么?”
傅清微朝她一笑:“我问她有没有办法暂时压制蛊虫,不让它发作。她说有,她就帮我先压制住了。”
穆若水听她说蛊虫被顺利压制住了,绽开清丽眉眼。
“我又问她,休息这两天能不能行房,会不会影响解蛊。她说不会,适当的运动和身心愉悦反而有好处。”
“所以……”傅清微一把抱住了退到桌子的穆若水的腰。
“我们来做.爱吧,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