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她、是、我、的。(感谢元宝的深水)
她的眼睛好像一个人。
傅清微晃了一下神,自嘲地收回视线,直眼看向面前的房顶。
她大概是想穆若水想到癔症了,见到一双瞳色乌沉的眼睛就联想到师尊。
别人就算恍惚“宛宛类卿”,也是对着年纪差不多的,怎么自己会对个小孩发呆。
一定是病糊涂了。
傅清微干脆闭上眼睛。
小孩身量轻的脚步声立刻出去了。
……对她反正也没什么留恋。
井水不犯河水,只有喂药的交情。而且她不是一日三餐地来,只来中午这一趟,早晚不管。
交情若有若无的。
傅清微对脸上纹黑色图腾的老人说:“她是您孙女?”
老人回:“不是,她闲得无聊到我这玩。”
傅清微从断崖跳下来后,睁眼就在这屋子里,大门迈不出,外面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别提知道村子里人际关系了。
她不是很想知道,因为不想留下牵绊,她晚点还是要找个地方去死的,但又确实好奇这个奇怪小孩。
于是挑挑拣拣地问:“她一直这么高冷……我的意思是沉默吗?”
老人说是。
傅清微:“……”
她问什么老人答什么,绝不多回答一个字,深暗吊胃口之道。
傅清微差点给她吊死。
她大喘了一口气,把话憋了回去。
老人说:“张嘴。”
给她喂药。
就这么一日一日地吊着,傅清微的伤势也慢慢好起来,坐到了门口。
虽然老人不说,但傅清微闻见她身上有草药香,房间里随时可见药材,偶尔会有人来找她,请她占卜,问这次进山打猎的吉凶,问重病的孩子能不能活。
结合她和村民脸上不太一样的图腾,傅清微猜她是村里的祭司,这是一个古老的部族聚居地。
有人从山里回来摔断了腿擡进来,老人对着他鲜血直流的腿念了一段咒,延缓伤情,再给他接骨上药。
她不仅是祭司,还是个巫医。
傅清微不知道自己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这种深山老林里竟然能让她遇到现代绝迹的巫医,进了鬼门关的一脚都被拽了回去。
老人的名字叫祝,傅清微在心里称她为巫祝。
傅清微不是自己坐到门口的,她是被擡到门口的,她现在的身子只允许她被动地接受一切安排。
巫祝让她坐门口透透气,顺便帮她看家。
离开的时候傅清微和她大眼瞪小眼,试图用眼神让她把自己擡回屋里。
她不想见光。
巫祝才不管她,背着竹筐进山采药去了。
傅清微像个门神似的坐在门前,幸好巫祝的家有个小院子,想要观赏她得移步院内。
“巫祝在家吗?”
“不在。”
这不,傅清微就又劝走了一个。
有人不听劝,直直地从院门跑进来,跟进自己家似的。
是那个小不点儿。
傅清微原样回一句:“她不在家。”
小雪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那一双肖似穆若水的眼睛瞳仁深黑,小孩子眼黑又多,怪渗人。
傅清微当然不会被吓到,问她:“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小雪迟疑了半天,摇头。
傅清微坐在外头晒着阳光,阴暗的情绪也少了许多,主动搭话:“那你怎么每天不理我?”
小雪擡起两只手,似乎想比划什么,然后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傅清微:“家里人不让你说话?”
小雪依旧摇头。
傅清微沉默一刻,轻声说出那个不想的猜测:“你是哑巴?”
点头。
傅清微说:“对不起。”
小雪:“?”
傅清微一颗柔软的心浸满了愧疚,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能说话,我以为你是故意不理我的。”
小雪疑惑眨了眨眼睛,然后认真点了点头。
按照常理推测她是接受道歉的意思,但不知为何傅清微见她瞳仁黑亮,小脸严肃,无师自通地体悟到了她的本意:“你是说你就是不想理我?”
小雪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傅清微的心被小孩戳烂,她说:“你走。”
小雪立刻跑掉,头也不回。
气得傅清微差点旧伤复发。
小屁孩白长了一双漂亮的眼睛,有几分像师尊是她的福气!
没有半分师尊的好性格!
再理她自己就是狗!
傍晚巫祝采药回来了,傅清微晒一天太阳晒得脸疼,终于能回屋了,可太阳也下山了。
她坐在屋里看巫祝处理药材,问:“那个脾气烂的小孩是哑巴,你怎么不给她治一下?”
巫祝闻言笑起来:“哪个脾气烂的小孩?”
傅清微往门口张望了一下,确认小屁孩不在,才道:“小哑巴。”
“她有名字。”
“小雪。行了吧?”
“她脾气不烂。”
“你说什么是什么,你倒是给她治病啊。”
“治过了,治不好。”巫祝捣着药杵,过了几秒,她停下来想了会儿说,“这孩子打生下来就不会哭,喜怒哀乐的情绪都淡淡的,几乎没有,和别的小孩不一样。”
傅清微怔了一下。
道医不分家,她看过几本古籍,这种情况叫情志不全,七情六欲缺失,通俗的说就是情根没长出来。
笃笃笃——
巫祝继续捣药:“她这种性格没朋友,所以才天天往我这跑。”
傅清微脱口道:“那她岂不是会被村里的其他小孩欺负?”
巫祝说:“这不会,她娘是村长。”
傅清微:“……”
她就不该嘴快这一句!无谓泛滥的同情心!
巫祝道:“你可以和她做朋友,我看她挺喜欢你的,每天来你这点卯。”
傅清微:“她性格超烂,我吃饱了撑的和她做朋友。”
她才不要和这里的人做朋友呢,别说小屁孩。
巫祝哈哈大笑,指了指她身后。
性格超烂的小朋友正在门口听着。
旁人听到背后有人说坏话肯定会生气,小雪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把刚宰杀的新鲜獐子腿递到傅清微手中。
傅清微现在的手就是个装饰品,根本接不住,夸差砸进了她怀里,带着断口处的血都染在身上。
小孩来去如风地跑走了。
傅清微:“……”
巫祝:“我就说她喜欢你。”
傅清微:“你没看出来她在报复我?”
巫祝:“那也挺好啊,她竟然会生气?”
傅清微:“这种时候你是不是该关心你的病人,请把獐子腿拿走。”
巫祝伸手拿走今晚的加餐:“早点好起来帮我干活,一天到晚白吃白喝。”
傅清微道:“你把我扔进山里自生自灭好了。”
巫祝路过她往厨房走,说:“你想得美,你用了我多少药材,不还上别想走。”
养病的生活太无聊了,傅清微这一年三天两头卧床,现代还能玩手机玩老婆,回到一百多年前什么也没有,连最开始的蓬莱观都比这有意思。
傅清微手能动以后,就被巫祝派去分拣处理草药,坚决不让她游手好闲。
傅清微知道农耕社会的劳动力有多宝贵,也知道乱世多养活一口人多不容易,即使战火还没有殃及此处。
虽然依旧不想活,但是积极上工,天选打工人,每一口饭都不白吃人家的。
没几天傅清微就分清了部分常见的草药,和它们对应治疗的病症。傅清微每天只做一件事,精神格外地专注,学得也很快,没注意到巫祝在背后看着她放光的眼神。
“麻黄。”傅清微擡头扫了一眼,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念:“发汗解表,宣肺平喘。”
老百姓最多见的病症就是头疼脑热,感冒发烧什么的,巫祝最常开的也是这类草药。
“这株呢?”
“千根草,也叫地锦草。全草入药,清热利湿,主治腹泻疟疾。”*
“外用怎么样?”
“敛疮止痒。”
“常用药方有哪些?”
傅清微打断她,说:“别打我主意,我伤好了就离开这里。”
巫祝道:“我是怕你整理药材给我放错地方。”
傅清微随她去,不和她争辩。
小雪在边上看着傅清微干活,偶尔帮她将筐里的药材送到她面前——傅清微还走不了路。
傅清微一看她那双眼睛就心软,而且她说对方性格坏是想强迫自己狠下心肠,先天情志不全的人,如果后天情根补足,性情易生偏执。
巫祝说她没有朋友,那注定要走的傅清微更不能成为她的朋友。
傅清微收回视线,不冷不热。
小雪的脚就站在她身边,一双冰雪漆黑的眸子落在她身上,从上到下。
傅清微感觉自己的头发被轻轻地摸了一下,软软的一股香气靠近她。
傅清微随口逗她:“你占我便宜?”
小雪:“?”
傅清微消声,恨自己嘴贱,说好的不理她。
幸好她是个小哑巴,傅清微不说话话题就没办法继续。
晚上她又送来一只狍子腿。
巫祝在门口和她交谈:“昨天不是送过了吗?”
身为祭司她不用去耕种和捕猎,村里自然会供养她最好的食物,但是也有定时,昨日送过,今日应该不会再有鲜美的腿肉。
小雪指了指屋子里。
巫祝:“给她的?”
小雪点头。
巫祝:“你给的还是你娘让你送的?”
小雪指指自己。
巫祝:“你喜欢她?”
小雪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意思,她擡手一字一字比划出一句话。
她、是、我、的。
小雪静静地擡头凝视老人,年幼的眼神丝毫不掩饰她冰冷的占有欲。
巫祝:“好好好,哈哈哈。”
小雪留下狍子腿回家了,巫祝的哈哈声一直跟着她进了屋内,她把狍子腿亮给傅清微看,说:“我就说她喜欢你。”
将二人对话——巫祝的单口听得清清楚楚的傅清微道:“只有你一张嘴在说。”
巫祝:“这回我真没骗你。”
她可从没见过那孩子露出那样的眼神。
为什么呢?
就凭傅清微有几分姿色?嗯,确有几分貌美。
巫祝把她推去厨房,边煮饭边让她陪自己聊天,说:“你以前是干什么的?随身带把剑。”
傅清微说:“我是道士。”
巫祝:“我是巫医。”
傅清微:“我猜到了。”
巫祝直接匕现:“要不要跟我学医术?”
傅清微:“休想!”
巫祝说:“你是道士,十道九医,为什么不学?祝由术也不想学?”
傅清微:“……”
巫祝可没错过她每次用祝由术时傅清微都会一直盯着她,眼睛里闪动着不寻常的神采,直到浮现泪光扭过头去。巫祝也有思念的人,明白她触景伤情。
她不管她想起了谁,只要能打动她,先徐徐图之。
傅清微沉默片刻,问:“你真的会教我祝由术吗?”
巫祝:“吾向鬼神起誓,绝无虚言。”
傅清微:“说好了,我只学祝由术,其他的不学。”
巫祝加水,啪,把锅盖一盖:“成交。”
祝由术的“祝”通“咒”,和玄门的咒语同源,最远可溯上古。
《古今医统大全·卷之一》曰祝由术是:“人有疾求医,但北面而咒,十言即愈。”玄门也有“咒枣术”,将咒过的枣给病人服用,百病全消。
二者都是不需施针用药,用言语的力量治病。
祝由术早已失传,傅清微入灵管局以后见到不少玄门中人,没一个会和穆若水一样使用祝由术的,可见传承之秘。
不知道她又是从哪儿学来。
傅清微成了巫祝的实习生,贴身和她学习祝由。
依布村的村民高度自给自足,很少和外界往来,自己耕作自己打猎,打猎或者在山上遇袭受伤的三不五时擡进来一个,小孩子追逐打闹磕磕碰碰,头疼脑热的更是不少。
傅清微有的是观摩机会。
她观摩巫祝,小雪在旁边观察她。
明明这小孩也不想理她,日日跑来守着,时不时地隔着衣服碰一下她的胳膊,摸摸她的头发,小心又好奇。
傅清微不提防又被她碰了手,她正在全神贯注地盯着巫祝的动作,没回头地淡道:“别表现得像第一次见女人一样。”
妈妈也是女人的小雪愣住。
傅清微蓦地一顿,脑海中又浮现那道丽影。
——你怎么一副从来没见过女人的样子?
傅清微强迫自己按下眼底的热气,不动声色吸了吸鼻子,继续观摩。
巫祝治病,大多数时候用草药,少部分用祝由术,用多了对身体和精神负担都重,就像道士画符念咒一样,需要灵力。
傅清微被迫跟她学了很多祝由术以外的传统医术,她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就在她要撂挑子的时候,一个摔破了腿的小孩被娘亲抱着送进院子里。
小孩伤在膝盖,鲜血直流,在娘亲怀里哇哇哭。
巫祝让开说:“你来试试。”
傅清微看了看伤,伤势不重,练练手问题不大,放心大胆地上来,口念法诀,对着小孩的膝盖咒了一遍。
道士名登天曹,言出法随,咒语本身便蕴含力量,祝由只会事半功倍。
小孩的哭声立马止住了,长睫毛挂着两串清灵灵的眼泪。
她低头看自己不再流血的膝盖,清脆地笑了两声。
这小孩不到三岁,脸都没画,比小冰坨子小雪还小。
傅清微见她水灵可爱,伸手摸了摸她嫩滑的小脸蛋,这才是讨人喜欢的小朋友嘛。
啪——
她的手被另一只小手拍落。
力气倒也不大,就是傅清微被拍得懵了一下。
傅清微看向她身边的女孩:“你干吗?”
小雪:“……”
傅清微:“你为什么打我?给我个交代。”
傅清微:“别以为你不会说话就可以不说话了。”
小雪歪了歪头。
表情像个Siri:我不理解。
巫祝在旁边吃吃地笑,笑完提醒傅清微正事:“给人开药。”
傅清微瞪了巫祝一眼,本来不想上她的当,但那母女俩都期盼地看着她,“医者父母心”五个字从天而降压在她的心头,正经认真地开了药方。
“外敷,三天就好。”
巫祝说:“小雪去拿药。”
小雪就去了。
自从傅清微来了以后,她跑这比自己家还勤,傅清微认药她也认药,还帮傅清微打下手,除了对傅清微手脚不干净以外,特别听话。
巫祝看着她跑进屋的背影感慨地说:“多乖的小孩啊,你说是不是?”
傅清微斜她:“你真不是因为她是村长的女儿才这么谄媚,阿谀奉承的吗?”
巫祝笑死。
那对母女里的娘亲问巫祝:“这位是巫祝大人新收的弟子吗?”
巫祝:“她是……”
傅清微打断:“我有师傅了,我这辈子只认一个师尊。”
巫祝哦声,说:“她是我阿姊的女儿,跟我学医。”
妇人点头:“原来是这样。您外甥女医术也很厉害。”
巫祝得意:“我教得好。”
旁观的傅清微:“……”
小雪拿着药材出来,母女俩便回家了。
傅清微:“你有阿姊吗?”
巫祝说:“我没有,骗骗她的嘛。你真的不拜师啦?”
傅清微果断道:“不拜。”
巫祝便不说话了,绘满图腾的脸看不出表情,她从椅子里站起身,向放置药材的房间走去。
背影看上去有点难过。
巫祝走到门口,回过头说:“要不你就当我外甥女吧,叫我巫姨。”
傅清微按下自己的心软,说:“不要。”
她不要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产生感情联系。
巫祝笑了一下,说:“那好吧。”
她走进了药房。
傅清微开始将视线转向垂手而立的小雪,说:“你为什么打我?”
小雪扮演Siri,不停地神游。
傅清微无奈:“你真的……拿你没办法,回家吃饭吧小孩。”
小孩也走了。
院子里终于只剩下傅清微一个人。
一家一户的烟囱里都冒出炊烟,傅清微仰起脸,把视线落在蔚蓝的高空,无边无际。
小孩又送了一只鹿腿过来。
这回没经过巫祝,而是双手亲自交给了傅清微。
傅清微随口:“给我赔罪啊?”
小雪点了点头。
傅清微根本没抱希望,没想到真是赔礼,她大人不生小孩的气,这会心更化了几分。
其实她自己也不想出生就情根不全,还天生小哑巴,已经很可怜了,自己还整天对她不冷不热的。
傅清微神色多了几分柔意:“我原谅你了,回去吧。”
小Siri伸出手,往她的脸靠近。
傅清微向后避开:“你干什么?”
小雪双手合起来,将手背贴上自己的脸,给她演示了一下。
傅清微警惕:“你要和我睡觉???”
一只鹿腿换她这么大牺牲?小孩如意算盘打得2030年都听见了。
小雪第一次露出呆滞的神情。
接着她前所未有的连连摆手否认,都快摇出虚影了,换成一只手掌心贴上自己的脸。
傅清微:“你要摸我的脸?”
小雪点头。
傅清微将手推过来,义正词严地说:“这鹿腿你拿回去吧。我不卖身。”
小雪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抱着鹿腿回去了。
傅清微心想:果然情志不全,一般的小孩不该失落、垂头丧气吗?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没有高兴,没有沮丧,没有兴奋,也没有悲伤。
除了偷偷摸摸碰自己的时候,眼神里有幽微的好奇,那双漆黑的眼珠闪出一点灵动美丽的光。
傅清微擡手盖住自己水雾弥漫的眼睛。
她又想师尊了。
*
伤筋动骨一百天,傅清微于夏末来到依布村,养到秋天树叶金黄,勉强能够自己下床走动,村民给她打了一副拐,终于不用再被丧失尊严地擡来擡去。
但她只待在院子里,拄着拐汗如雨下地复健,恢复卧床数日萎缩的腿部肌肉。
好不容易能走得远些了,她也不踏出院门一步,走累了就坐在房屋门口休息。
隔着外墙有人在大门口扬声问:“巫祝在家吗?”
他的肩膀上架着一个受了伤的猎户,脚踝都是血。
傅清微说:“不在。”
对方远远见到她一喜说:“你在也行。”
傅清微:“???”
说着对方就架着猎户进了门,焦急地在她面前放下,说:“快给看看。”
傅清微:“……我不是大夫。”
对方急得火烧眉毛:“哎呀。”
傅清微:“……算了,我看看。”
她让人把猎户扶好,自己咬着牙弯腰,伸手撕开了猎户脚踝的布料,是不小心踩到了山里的陷阱,捕兽夹已经被取下来了,伤口很深,他们都有应急措施,已经糊了一层止血的草药,还是有血源源不断地渗出来。
傅清微用祝由术给猎户止了血,重新上药包扎。
两个人千恩万谢地出去了,不久先前那位汉子就送了一只风干的兔子过来。
放下就跑,傅清微腿脚不便追也无用。
傅清微叹了口气,自己也没意识到她的神色微微舒展开,眼神里多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刚刚救了一个人。
美好的心情延续了好一会儿,傅清微重新拄上拐在院子里走路复健,想的仍是下次该找哪个地方死,什么死法。
等她的伤彻底好了,她会拜别巫祝,让她以为自己会好好生活,然后再去死,不然她会内疚没真正救到她。所以要选个她看不到的地方,那估计还要走得远一些,至少出了这座山。
小雪又来点卯了。
上次她摸傅清微的脸不成,继续像个小Siri,没事就跟前跟后,傅清微一叫就出现。
傅清微仗着她不会说话,对着进门的女孩直接:“嗨,小Siri。”
小雪歪头:“?”
傅清微心里说了声可爱捏。
“你来做什么?又给我送什么吗?”
小雪两手一摊,什么都没有。
她空空的手拉住了傅清微的衣袖,眼睛盯着大门外面。
傅清微:“我不出去。”
小雪歪头想了想。
傅清微未卜先知:“你拿东西贿赂我也没用,我不出去。”
小雪听不懂贿赂,但是听懂了拿东西没用。
她松开了手,走到大门,回来把傅清微的竹椅搬到门口,没有越过门槛。
傅清微被她拉着衣袖,半推半就地坐在了界限以内,说:“你非让我坐这,有什么深意吗?”
小雪不语,只是一味看她。
傅清微:“……”
本来也不指望小孩搭话,但她在不久之后明白了答案,不仅如此,她所有奇怪举动都有了答案。
村子里的猎户多,猎犬极为常见,不进山打猎的时候都是小孩们的宠物。有的猎户甚至会带狐貍幼崽之类的回来,给孩子们养着玩。
屋子外面传来孩子们嬉笑的声音,还有狗狗跑动的脚步,和乐融融。
一条猎犬从大门前跑过去,傅清微眼前一亮。
正宗的猎犬,皮毛光滑油亮,身形矫健,肌肉的力量感十足。
接着一个女孩唤了一声,猎犬狂奔回来,听话地呜了一声,用脑袋蹭着小主人的手。
小主人也蹲下来摸着猎犬的脑袋。
正在这时,傅清微感觉自己的脑袋被轻轻摸了一下。
傅清微扭头和她对视,这个时候她忽然痛恨自己和她突如其来的心有灵犀。
傅清微:“你把我当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