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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是你回来了吗

    1

    王傅宏是理工大学的校长,年近五十的他身体开始发福,而且非常严重,肚子挺出来就像身怀六甲的孕妇。

    王傅宏有两幅嘴脸,在全校师生的面前他会装作饱学诗书、为人谦逊的正人君子,而背地里,他会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无恶不作、贪污腐败、滥用职权的人间败类。

    二十八年前,王傅宏从一所重点大学毕业,大学毕业后,他被分到了F城理工大学任教,年轻的他很有心计,不甘于做一名普通的教师。通过一些手段,他得到了领导的赏识,而他特别喜欢权力,他觉得人一旦拥有了权力就拥有了一切。

    通过二十多年的处心积虑,他从一名普通的大学教师,“蜕变”成今天享誉教育界的名人,名校长。王傅宏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他的坏毛病很多,其中一个就是好色。

    这天,王傅宏刚刚从省教育厅开会回来,豪华轿车中的他得意洋洋,因为他最近又包养了一个二奶,这位二奶不但人长得漂亮,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她叫陈雪娇,而她最初只不过是一个高级商务会所的小姐。王傅宏在第一次见到陈雪娇时就把她视为红颜知己,而陈雪娇是一个拜金女孩儿,她知道王傅宏是个有钱人,他能给自己很多钱,让她的生活更加安逸,于是,两个人勾搭上了。为了让心爱的女人过得舒服,王傅宏特意给陈雪娇买了一处高级公寓和一辆轿车。

    半个小时后,院长的车子到了理工大学的院里,豪华车中的王傅宏洋洋得意,心中幻想着即将与二奶陈雪娇的缠绵。

    突然,王傅宏的眼中出现三个身影,其中一个是李易思,王院长在这所学校最讨厌的人就是李易思。十二年前,他们曾经发生过矛盾,那时王傅宏还不是院长,自从王傅宏当上院长,他就想方设法迫害李易思,不过,王傅宏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李易思的身边还有两个美女,远远地看去,其中一个非常眼熟。

    随着汽车渐渐靠近,一阵恐惧笼罩在他的心中,手心渐渐渗出了冷汗,心中暗想:她……她难道没死?怎么可能,十二年前就应该死了!

    王傅宏要求司机放慢速度,试图看清那个女孩的脸,黑色奥迪缓缓地经过李易思和两个女孩身边,王傅宏可以清晰地看到女孩的脸,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头皮阵阵酥麻,心中有无数个问号:她……她怎么会又复活了呢?难道,她根本就没死?

    正在这时,女孩儿向车内望了望,当王傅宏看到她的眼睛时,他心跳几乎停止,浑身颤抖。

    五分钟后,王傅宏心惊胆战地回到办公室,将门锁死,他肥胖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大皮椅上,嘴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王傅宏心中不解,她应该死了,为什么还活着?难道,她的鬼魂又复活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王傅宏从椅子上跳起来,嘴里发出“妈呀”一声,他用手拍拍自己的胸口,心中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也许是自己人老眼花了。

    接通手机,那边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王哥儿,我是雪娇,今晚你来吗?”

    王傅宏现在一点心情也没有,他知道必须现在查明刚才那个女孩的身份。

    难道刚才看到的女孩儿是魏黎曼?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十二年前她就死了,怎么会又复活了呢?除非是她的鬼魂,想到这里,王傅宏又开始颤抖。

    “王哥儿,你怎么不说话?”

    “今天我有个会,没时间。”王傅宏尽量克制内心的恐惧。

    “可是人家想你了,你来嘛!”

    王傅宏没有心情跟她调情,大声吼道:“我今天真的去不了,改天吧!”没等陈雪娇说话,他挂断了电话。

    一向镇定的王傅宏,此刻,心情非常慌乱,他不知道刚才遇到的女孩儿究竟是不是她。他点燃一根烟,随着烟雾徐徐升起,一个计划在他的心中产生。

    2

    张蕊蕊回到宿舍,已经是九点多了,洗漱完毕后,叠了几件衣服,便躺到了床上。她很担心蔡可薇,蔡可薇的眼神中透着绝望,她不希望蔡可薇就这样毁了。进入大学后。张蕊蕊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就是蔡可薇,在她的心中,蔡可薇是对她最好、最亲近的人,她们可以无话不说,特别是昨天扭伤了脚踝,蔡可薇还亲自为她涂抹药水,她就像一个大姐姐,处处对她都很照顾。张蕊蕊的心很乱,她希望蔡可薇尽快从悲痛中走出来,每天都生活在快乐之中,她非常清楚,蔡可薇身上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换成其他人,恐怕早就倒下了,她能坚持到现在,已经非常坚强。张蕊蕊暗下决心,等蔡可薇回到学校,她要想尽一切办法,帮助蔡可薇尽快从悲伤中走出来。

    张蕊蕊感到很疲劳,她翻了个身,沉沉地睡去。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她拉着蔡可薇的手在校园的小树林散步,蔡可薇就像一个大姐姐一样,领着她来到一个石凳坐下,她清晰地看到,蔡可薇又恢复了以前的状态,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容。

    突然,两个民工出现在她们的身前,色迷迷地看着她们,她试图跑,可怎么也跑不动。她看到蔡可薇已经被民工扑倒在地,她举起拳头,使出全身力气向民工打去,张蕊蕊立刻感觉到手上传来一阵酥麻。

    张蕊蕊从梦中惊醒,睡衣已经湿透,窗外正下着大雨,雨滴打在窗户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她擦擦额头的汗水,拍了拍胸口,但她仍然感觉惊魂未定。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同时,照亮了613宿舍。张蕊蕊借着闪电的光亮,清晰地看到,一个黑影正趴在蔡可薇的床上。

    张蕊蕊头顶传来酥麻,手心渗出了冷汗,她不知道刚才看见的究竟是什么?是蔡可薇回来了?不可能,蔡可薇已经坐火车回东北老家了,怎么可能躺在床上?是幻觉,难道是幻觉?张蕊蕊在心中悄悄问自己。

    如果是幻觉,怎么会如此清晰?难道是在做梦?张蕊蕊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瞬间,传来一阵疼痛,张蕊蕊知道,这并不是梦。她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想要看清楚黑影的真实面目,可是,闪电过后,屋内已经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张蕊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想起今天李易思教授讲的故事。难道是她?李教授死去十二年的女朋友,她现在还魂了?张蕊蕊感到更加恐惧,不过,当她想到心理诊所女医生的话,她有了些许安慰。

    但是,她为什么与蔡可薇的身影如此相像?或者说很像画中的那个女孩儿的身影呢?

    张蕊蕊不敢继续往下想,她也没有勇气走下床去看事实的真相,她选择了退缩,退缩在自己的床上,等待命运的裁决。

    她将头缩进被子里,不敢再探出来,她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张蕊蕊无法再忍受恐惧带给她的压力,她用手悄悄地将被子撩起一个缝,试图偷偷地观察被子外面的情况。

    张蕊蕊透过缝隙向外看,可是她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漆黑一片。

    窗外的雨似乎突然停止了,房间内一片死寂。

    她清晰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怦怦”的心跳,她期待下一个闪电的来临,或许闪电会给她带来光明,同时也能让她看到那个黑影究竟是什么?

    张蕊蕊保持高度的警惕,尽量控制自己紧张的情绪,心中默默地安慰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个黑影一定是自己的幻觉,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鬼魂?可是,那个身影为什么会特别像蔡可薇的身影呢?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聚精会神地从被子细小的缝隙向外看。几分钟后,一道闪电来临了,张蕊蕊的心悬了起来,她不知道即将看到什么。

    借着闪电的光亮,张蕊蕊清晰地看见蔡可薇的床上根本没有黑影,只有几件衣服凌乱地扔在床上。张蕊蕊知道刚才一定是幻觉,肯定是把这几件衣服当作黑影了,她在被子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因为被子里空气有限,实在是太闷了。

    张蕊蕊从被子里钻出来,立刻,一股新鲜的空气钻入鼻孔,她感觉很舒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顿时精神了很多。张蕊蕊觉得自己胆子太小了,竟然被几件衣服给吓坏了,传出去一定会被别人笑话。

    想起来那些衣服,张蕊蕊的心跳忽然开始加快,她明明记得睡觉前自己看到蔡可薇床上的衣服很乱,便将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现在这些衣服怎么会乱七八糟地丢在床上?莫非屋内有人进来过?绝对不可能,睡觉前特意将门插上了,怎么可能有人能进来呢?

    难道屋内有鬼?想到“鬼”这个字,张蕊蕊的神经再次高度紧张起来,她不敢继续往下想,此刻,她非常恐惧这个字。张蕊蕊用被子盖住头,她知道这是掩耳盗铃,但是,她需要这样,只有将头盖住,她才会有安全感。

    张蕊蕊依然留了一个缝隙,她现在唯一奢望就是希望鬼魂不要发现她。

    窗外再次划过一道闪电,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蔡可薇的床,可是床上却什么都没有,只有几件衣服整齐地摆在床头。

    这次张蕊蕊真的绝望了,刚才明明看到衣服凌乱地丢在床上,现在怎么又整齐地叠好?难道刚才看花眼了?

    张蕊蕊知道闪电的余光很快就会消失,于是,她透过缝隙,快速环视整个房间。

    她忽然发现,一个黑影正坐在椅子上,一头长发乱散在它那张惨白的脸上,一双冰冷的眼睛射出阴森恐怖的寒光。

    张蕊蕊几乎喊了出来,她张大了嘴,恐惧地盯着椅子上那个黑影。

    就在她惊恐万分的时候,那个黑影已经发现了她,缓缓站了起来,向她走来。

    黑影距离张蕊蕊越来越近,一股奇怪的味道涌入鼻孔,她从来没嗅到过如此特别的味道,也许这种味道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此时,她清楚地意识到死神距离她越来越近。

    突然,张蕊蕊感到头部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打了一下,瞬间,她失去了知觉。

    3

    李易思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眼神呆滞地盯着电视屏幕,央视五台正在转播网球公开赛,今天是最后一个比赛日,纳达尔与费德勒的比赛。李易思特别喜欢费德勒,他认为费德勒每一次击球都是力量与美的融合。

    此刻,虽然他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但他已经无心观赏费德勒潇洒的动作,他的心早已回到了十二年前。

    他在心中曾经无数次模拟十二年前的场景,最心爱的女人,在临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真的像公安机关调查结果所说,她是被一个民工推到楼下,而那个民工仅仅为的是美色?

    李易思慢慢回忆着,虽然心爱的女人已经死去十二年了,但他的心里从未想过再去爱别的女人,有人说他对爱执著,也有人说他精神有问题,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心爱的女人并没有死,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在梦中与她相见。

    梦中的女友依然美丽、依然真实,每次梦醒的时候,被子都会留下女友的体香,所以他一直认为自己最爱的女人没有离开他,而是每天守候着他。所以,十二年过去了,他依然还是一个人生活。

    李易思感到有些困倦了,他想在沙发上躺一会,于是,按了电视遥控器的关闭按钮,瞬间,屋内一片漆黑。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他躺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梦中,他再次与心爱的女人约会。

    一个公园,一个石凳,一对恋人,相依而坐。

    女人,一身白裙,几无杂色,她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男人,格子衬衫,银边眼镜下是一张斯文帅气的脸。

    男人右手搭在女人的肩头,滔滔不绝地向女人倾诉着什么,女人就像一个忠实的听众,她一言不发,细心地聆听着男人的诉说。

    忽然,天空乌云密布,一场暴雨瞬间到来,女人的脸显得苍白,男人拉着女人的手,向公园的一棵大槐树下跑去。

    雨实在是太大了,跑到树下的时候,他们的衣服几乎湿透了。男人清楚暴雨短时间内不会退去,他看到女人冻得发紫的嘴唇,心中怜惜不已。于是,他决定到公园外的百货商店买一把伞,这样她就可以避免被雨淋湿。

    男人顶着暴雨飞速地向公园外跑去。

    十分钟后,女人看到一个被雨水淋透的男人,向她的方向跑来,女人的脸浮现出幸福的微笑。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一声沉闷雷声过后,男人应声倒地。

    李易思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刚才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而窗外的雨依然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李易思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借着电视屏幕的微弱光亮,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在凌晨2点38分,他没想到竟然躺在沙发上睡了这么长时间,他想站起来回到卧室继续睡,因为沙发太软了,睡觉很不舒服。

    就在站起来的一刹那,他想起来,睡觉之前关了电视,而现在电视居然是开着,他站在沙发与电视之间,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他看了一眼电视,频道居然锁定在凤凰卫视。

    这是魏黎曼最喜欢的频道,难道,在我睡觉的时候,她就在我的身边看电视?可是,她已经死去十二年了。

    想到这里,李易思环视了一下四周,房间内根本没有人。

    此刻,他并不恐惧,因为魏黎曼是自己最爱的人,她的鬼魂是不会伤害自己的,李易思没有开灯,因为他以前在恐怖小说中经常看到鬼魂很怕光线,特别是明亮的光线。

    李易思想知道她现在是否还在屋内,于是,他走到书房、厨房、卫生间、卧室看了一遍,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当他回到客厅,一阵阴凉冷风吹到额头,他的神志彻底清醒了。因为,他发现,客厅的窗户居然开了。

    李易思很惊诧,刚才离开客厅的时,明明记得窗户是关着的,现在怎么会开了呢?是风刮开的?不可能,窗户是锁死的,怎么会被风吹开呢。

    难道屋内有人?或者是她的魂魄?

    如果真的是她,为什么要躲避我呢?我等了她十二年了,为的就是能和她每夜在梦中相见,而她却躲避我。

    李易思想不明白,刚才打开窗户的人究竟是不是她,如果不是她,那会是谁呢?难道是小偷?想到这里,他拉开灯,顿时一片光明,环视屋内,根本没有人,如果是小偷,地上怎么没有任何脚印呢?

    他回忆着刚才的梦,还有发生过的一切,他有些迷茫,无奈地摇摇头。走到窗前,探出头向外看去,雨已经渐渐变小,天空还是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地面的路灯发出昏暗的光。李易思心想:我住的是四楼,什么人能从这样高的地方出入自由,莫非,真的是她的鬼魂?

    李易思打了一个冷颤,将窗关上,走到沙发前坐下。

    突然,他看到了一张照片,那是女友死前留下的照片,他清晰的记得,照片应该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为什么会跑到茶几上呢?

    他拿起照片,看到照片上那张阳光甜美的脸,眼圈湿润了,眼角挂上了晶莹的泪花,他无法再控制情绪的波动,一串泪水沿着脸颊慢慢滑落,他开始回忆那段令他终身难忘的痛苦往事。

    那是十二年前的一个清晨。

    那天早晨起来,李易思感觉右眼皮不停地跳,他也没太在意,心想:一定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想了一晚上关于魏黎曼工作的事情,可能是太疲劳了。

    走到卫生间开始洗漱,他对着镜子发现自己满脸倦容,一点精神都没有,于是,他从柜子里拿出啫喱水向头上喷了一些,用手摸了摸,头发立刻有了光亮,看起来精神多了。李易思将平日舍不得穿的西装拿出来,小心翼翼地穿好,对着镜子照了许久,他自认为穿上这套西装后,帅气了许多,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昨天他已经去银行将所有的积蓄都取了出来,打算上午找院长谈谈魏黎曼工作的事情,李易思心里也没底,他不知道院长愿不愿意帮他,不过,他对一袋子的钱很有信心,可以去尝试。

    房间的电话响了,李易思跑进屋内接起电话说:“您好,我是李易思,您是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同事的声音:“你的女朋友出事了,你现在去10号公寓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

    难道魏黎曼生病了吗?还是魏黎曼有什么不测?想到这里,他后背渗出了许多冷汗,迅速穿上鞋,向10号公寓跑去。

    当李易思到10号公寓门前的时候,他远远地就看见很多学生围在一起议论着什么,他快速跑上前,想看看究竟。

    他拨开人群,恐慌地凝视着被血染成红色一大片雨水。

    李易思的头开始发晕,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不知道这一大片血水与魏黎曼有没有关系,他在心中默默地祈祷魏黎曼平安无事。

    这时,一个学生认出了他,惊恐地对地说:“李老师,你快去613宿舍看看吧,很多警察在那里。”

    李易思心头一惊,他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李易思根本不相信这摊血迹就是魏黎曼的,他坚信魏黎曼一定平安无事,她是一个多么善良、可爱的女孩儿呀!上帝一定不会让他们这对苦命鸳鸯就此分开的。但是,眼前这些血水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无暇多想,发疯似的冲向了613宿舍,他多么希望魏黎曼此刻正躺在床上对他说:“易思,看把你吓的,我这不好好的吗?别为我担心。”

    当他跑到613宿舍的时候,屋内早已没有了魏黎曼的身影,只有几个警察在询问报案人,在本子上认真地记录着什么。

    这时,一个学生对警察说:“他就是李老师。”

    一个身穿便装的中年警察迅速转过身,一双冷峻的眼睛盯着李易思,过了几秒钟,他冷冷地问:“你就是李易思?”

    李易思点点头,急切地问道:“魏黎曼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便衣警察看到李易思如此关心未婚妻,眼中闪过一丝神秘的东西,然后友好地伸出手,“你好,我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我叫柳萧。”

    李易思胡乱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魏黎曼呢?她在哪?现在怎么样了?”

    柳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地说:“对不起,李老师,她已经死了,是坠楼死的,她的尸体在……”

    李易思发疯地说:“怎么可能?昨天还好好的,她不可能坠楼,你们在和我开玩笑,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

    “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你要接受现实,请节哀。”

    李易思根本不相信魏黎曼就这样死了,一把抓住柳萧的衣领说:“不可能,绝对不能!”

    “你现在不要激动,跟我到警局去一趟,做一下笔录。”柳萧扯开他的手,叹了一口气。

    李易思双眼呆滞地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警察,悲痛地说:“她……她真的死了吗?”

    随着一声警笛的响起,警车迅速的启动,很快开出了理工大学的校园。坐在车上,李易思的泪水迅速从眼圈流出,他没有用手去擦,只是任其肆意流淌,泪水沿着脸颊缓缓滑落,渗入嘴里,苦涩的泪水令他更加悲痛,他恨不得立刻见到魏黎曼的尸体,他想知道魏黎曼为什么会跳楼,他想通过魏黎曼的尸体得到答案。但是,他又害怕见到她的尸体,因为那是他今生最爱的人,他不愿意去面对眼前的这一切,他多么希望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梦,等梦醒时,魏黎曼依然躲在他的怀里撒娇。

    泪水已经湿透了李易思身上的衬衫,他无暇去理会,他只想快些到警局见到魏黎曼,他依然期望魏黎曼会起死回生。

    车子突然停住,李易思从悲痛中回过神来。

    柳萧从车上走下来,看了一眼李易思,“李老师,我们走吧。”

    李易思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进了警局大院转了几个弯,来到了警局后面的一个二层楼房,李易思清晰地看见门口牌子上写着:停尸间。李易思现在真的绝望了,他努力说服自己,一定要控制情绪,一定要冷静下来,因为魏黎曼不可能是自杀,她没有理由自杀,一定是什么人害了她,这间房子是进行尸检和尸体停放的场所,一楼用来停放尸体,二楼用来做尸检。

    穿过一个幽暗的走廊,他们来到了一个黑色大门前,柳萧打开了停尸间的门,李易思感觉到一股阴森的冷气扑面而来,不过他没有害怕,他知道里面停放的是自己最爱的女人,他迅速冲了进去,柳萧紧紧地跟在身后。

    李易思回头看了看柳萧,表情痛苦地问:“她……她在哪?”

    便衣身边的助手拉开了灯,顿时屋内变得如同白昼一般亮。

    李易思这时才发现屋内有五具尸体,每具尸体上都铺着一层白布,将尸体盖得严严实实的,根本无法分辨哪个是魏黎曼的尸体,柳萧的助手走到一具尸体前,将白布慢慢地拉开。

    李易思的心跳几乎停止,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头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向前挪了几步。

    当白布慢慢拉开,一具血肉模糊的女尸出现在李易思的眼前,他根本看不出眼前的女尸就是魏黎曼。女尸腿部的腿骨和右臂骨全部粉碎性骨折,断裂的骨头刺穿了皮肤,脸上血肉模糊,头发已经被凝固的血水粘在一起,眼眶明显的凹陷进去,鲜红的血水已经将她淡绿色的睡衣完全染红。

    突然,李易思发现她的手指上带着一个戒指,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枚戒指,奇怪的是戒指上并没有一丝血迹,这并不是什么名贵的戒指,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戒指,但是李易思看得那样的专注,他走过去,轻轻地抚摸着戒指,嘴中默默地说着什么。

    一个助手想要阻止他这种行为,但是柳萧挥了挥手,他便没有上前去拦。

    李易思蹲在地上,轻轻地抚摸着戒指说:“黎曼,你为什么要跳楼呢?为什么呢?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下?”泪水再次涌出,他完全失去了理智,抱着已经血肉模糊的魏黎曼疯狂地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柳萧走上前,将他拉了起来,安慰说:“李老师,你要控制情绪。”

    李易思哭喊着说:“控制,怎么控制?你要是我,你能控制吗?”

    柳萧没有生气,而是用同情的口吻说:“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还是节哀吧。”

    李易思依旧哭喊着说:“理解?你们是不会理解的?永远不会,我一定要查出是谁杀害了她!”

    柳萧拍了拍他的肩膀,“李老师,现在还不能确定你的女朋友是他杀,但是请你放心,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查清真相的。”

    李易思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转过头看了一眼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悲痛地说:“黎曼,放心,我不会让你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我一定找出真凶,为你报仇。”

    柳萧感到李易思的情绪已经失控,甚至有些不清晰,于是走上前安慰地说:“李老师,你现在需要冷静,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是否是他杀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现在你需要配合我们公安机关,这样才有利于破案。”

    李易思没有转过头,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魏黎曼的尸体,眼神中充满了悲凉。

    他发现魏黎曼的左手紧紧地握着,似乎在向他预示着什么,他迅速走过去,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掰开她紧握的手,也许是李易思不想弄疼了她,也许是魏黎曼临死之前手握得太紧了,也许是由于死亡时间太久尸体已经僵硬了,他用了很长时间居然没有将她的手掰开。

    看到他的举动,柳萧心中一惊,他猜测死者手中也许握着什么东西,不然不会在坠楼后依然握得这样紧。

    一分钟后,李易思终于将魏黎曼的手打开,一块小小的布料映入他们的眼中。

    柳萧迅速地冲了上去,将李易思手中的布料抢了过来,严肃地对他说:“这有可能是犯罪分子留下的唯一罪证。”随即,他将布料交给身边的助手,并叮嘱他妥善保存,助手将布料小心地放进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子里,然后拉上了封口。

    这时,李易思站了起来,转过身,脸色苍白地说:“求你们一定要找到凶手,帮我的未婚妻报仇。”

    柳萧看了一眼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然后将视线转移到李易思的脸上,安慰地说:“李老师,你放心吧,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捉拿凶手。”

    李易思低头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柳萧盯着李易思的眼睛问:“你未婚妻有过什么仇人吗?或者,你有仇人吗?”

    李易思头脑非常的乱,他想不起得罪过什么人,不过,他还是忍住悲伤的情绪,尽量思索着一段段往事。他平日里教书育人,从来没有和同事红过脸,更没有和学生发生过冲突,魏黎曼对他无话不说,如果她得罪过什么人也应该告诉他,他和魏黎曼平时一向很少接触外人,怎么会结下如此深仇大恨呢?如果说有点小仇的话,那就是王处长,但是他也不至于因为那点小仇恨就杀害魏黎曼呀!再说,那段仇恨都已经是三年以前的往事了,李易思怎么也想不出他和魏黎曼到底得罪了谁,竟然用这种方式将两个人阴阳相隔。

    柳萧的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李易思,当他看到李易思正在痛苦地思索着,便语气温和地说:“别着急,你慢慢想,千万别漏掉什么,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这样有利于尽早破案。”

    顿了顿,柳萧又说:“今天时间也不早了,过一会儿法医还要做尸检,我们到办公室谈吧!”

    说完,柳萧便给身边的助手使了一个眼色,助手小心翼翼地将魏黎曼的尸体重新盖好,李易思恋恋不舍地看了尸体一眼,神情恍惚地跟着三个警察走出了验尸间。

    警察办公室。

    李易思坐在柳萧的对面,中间隔着一个长长的桌子,两个助手坐在桌子的两边,拿着笔记录着李易思的每一段回忆。柳萧的眼神非常冷峻,一直紧紧地盯着李易思,他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但是,听了李易思的回忆,他没有得到任何有利于破案的线索,李易思讲的都是一些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恩怨,绝对不可能引起现在的杀人案。不过,当李易思吞吞吐吐地讲出了他与王处长三年前的恩怨时,柳萧心中一动,他认为这也许会成为本案的突破口。

    李易思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家的,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脱掉鞋子,而是穿着鞋走到了卧室,将魏黎曼的照片拿了出来,那是去年他和魏黎曼去云南旅游时的照片,照片中,魏黎曼正小鸟依人地靠在他的怀中,双臂紧紧地搂着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眼圈渐渐湿润了,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善良、温柔、贤惠的魏黎曼已经永远地离他而去,留下的只是一张永远不会说话的照片。

    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照片,泪水不由自主地涌出眼眶,滴在相片外的玻璃框上,发出刺耳的“啪啪”的声音,他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痛苦,暗暗发誓,一定要将那个凶手找出来,为未婚妻报仇雪恨。

    李易思从回忆中醒来,擦了擦照片上的泪水,虽然已经十二年过去了,他却永远不能忘记那段沉痛的回忆。

    叹了一口气,李易思将照片放在茶几上,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划破天际,天空逐渐明亮起来,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也悄悄地停了。

    4

    朱骏最近很郁闷,半个月内发生了两起凶杀案,凶手实在是太狡猾了,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线索。

    朱骏打开记录本,认真地翻看,希望能找到一些破案的灵感。

    案件一:死者张思旗,今年19岁,F城理工大学大一新生,死亡时间XX年9月30日,死亡地点巫山,死亡原因为颈部中刀流血过多而死。

    案件二:死者董雪欣,今年19岁,F城理工大学大一新生,死亡时间XX年10月12日,死亡地点理工大学C教学楼,死亡原因为颈部中刀流血过多而死。

    朱骏合上记录本,手轻轻地揉着额头,他在努力地思考,这两起案件作案手法如此的相似,而且死者都是理工大学的新生,最重要的是他们都认识一个人,就是蔡可薇。

    死者一,是蔡可薇的初恋男友,死者二,是蔡可薇最好的朋友。一个疑问在朱骏的脑海产生:莫非,两起凶杀案都与蔡可薇有关?

    想到这里,朱骏有些疑惑,凶手杀人动机究竟是什么?那半根香烟又是谁留下的呢?蔡可薇究竟与两起凶杀案有没有联系呢?是偶然的巧合还是有计划的预谋?

    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

    赵棋从门外走进来,神色异常紧张地看着他说:“头儿,理工大学又出事了。”

    “什么?”朱骏脸色一变,他现在非常恐惧“理工大学”四个字,焦急地问:“出什么事了?”

    “昨晚10号公寓613宿舍有人潜入,一个女孩儿头部受到重击,现在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马上去医院。”

    半个小时后,朱骏走进病房,看到了病床上的张蕊蕊,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额头用纱布紧紧地包裹着。

    朱骏询问了医生,得知,张蕊蕊头部受到重物的击打导致昏迷,属于中度脑震荡,需要一周的调养便可恢复健康。

    张蕊蕊看到朱骏走进病房,她想从床上坐起来,可是头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朱骏示意她不要动,躺在床上就可以。

    “我问过医生,你的病情不严重,一周内就可以出院。”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张蕊蕊的床边,继续说:“能否把昨晚的情况跟我说说。”

    张蕊蕊脸上立刻浮现出恐惧的表情,慌乱地将昨晚的事情讲述一遍。

    朱骏脸色一变,他是无神论者,根本不相信鬼神之说,于是安慰说:“世界上不可能有鬼魂,你看到的一定是人,而不是鬼魂,这样做,无非是想掩盖事情本来的面目。”

    张蕊蕊似乎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沉默一阵后,恐惧地说:“朱警官,可是我明明看到一个黑影,那个黑影好恐怖。”

    “你看清楚它的脸了吗?”

    张蕊蕊痛苦地摇摇头:“我只看了一眼,它的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头发长长的,一点也不像是人的样子。随后,我感觉头部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就昏了过去。”

    “你能描绘出它的容貌吗?”

    “不……不……”她坚定的语言中带着巨大的恐惧。

    朱骏不知道她是不敢描绘出来,还是不能描绘出来,于是安慰着问:“不要害怕,一定是什么人这样装神弄鬼,你记得昨天那个人身高,胖瘦吗?”

    “当时太紧张,根本记不得了。”

    “昨晚你们宿舍就你自己吗?”

    “如果可薇姐在就好了,可惜她回老家了。”

    “回老家了?为什么回去?什么时候走的?”

    “她奶奶生病住院了,昨天晚上六点坐火车回沈阳老家了。”

    朱骏沉默一会,问道:“早上起来,你宿舍钱物有没有丢失?”

    张蕊蕊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醒来感觉浑身没有力气,头晕目眩,学生会的同学检查寝室的时候,发现我情况不对,于是,将我送到了医院。”张蕊蕊轻轻地揉揉额头,继续说:“我第一次看见黑影的时候,它正在可薇姐的床上,可薇姐的衣服都被翻乱了。”

    “黑影翻动了房间内的东西?”

    “是的。”

    “你出院后立刻去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如果发现丢失了,立刻给我打电话。”朱骏站起身,看了一眼她额头的纱布,安慰说:“你也不要想太多,安心养病吧!”

    张蕊蕊盯着眼前这个面色冷峻,但却心细如丝的警官,感激地说:“谢谢您。”

    朱骏没有说话,转身迅速离开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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