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宦妃天下》->正文

第126-130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等到西凉茉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目光一转对上了百里青阴魅的眸子,他眸光中掠过了一丝愕光,她瞬间涨红了脸,蓦然弹起身,随后轻咳了一会子:“咳,那个,这是意外,是意外。”

    完了,这千年老妖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嘲弄她。

    百里青看了她片刻,眸光慢地沉下去,幽幽深深,仿佛深邃的海一般,随后起身,一句话也不说,便离开了。

    西凉茉看着他黑色绣螭纹的华美袍裾一闪,消失在门外,不由心中有些愕然。

    这……

    这是怎么了?

    西凉茉有些怪异地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天上没下红雨啊,这千年老妖转性子了么?

    可是,不知为何,西凉茉觉得心中有些茫然,她盘腿坐在地上,手支着下巴,长叹了一声,唉,人家磋磨你的时候,你不爽,这不磋磨你的时候,又开始不安。

    这人哪,就是贱!

    ……

    皇宫三清殿

    西凉茉一身绣白玉兰浅绯色的宫装,挽着高髻,对着座上的皇帝拜下去:“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身子还没下去,就已经宣文帝一把扶住。

    “好了,丫头,你也不必如此多礼,没事就好。”宣文帝看着西凉茉平安无事,身上并无伤痕的模样,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欣慰来。

    “让陛下烦心,都是贞敏的不好。”西凉茉一脸歉疚柔婉地道。

    宣文帝捋着胡子笑笑:“不烦心,不烦心,看到你平安无事,朕心甚悦。”

    自从得知西凉茉失踪,甚有可能遇险的消息,宣文帝这几日就一直都没怎么睡好,并且暴跳如雷,五成兵马司和顺天府尹的两位大人都骂得不敢抬头,派出一切人马在四周大肆搜捕,只怕这位郡主真的出事了,自己官帽不保还是小事,恐怕连小命都不保才是大事。

    好在这位郡主没失踪多久,就被司礼监的探子查到了,并且救了出来,否则尚不知会如何。

    宣文帝看着西凉茉,眼前就不由掠过另外一张与之有七分相似的面容,他忽然突发奇想地道:“是了,你这些日子干脆在宫里住些日子,也好养养精神,压压惊再回去。”

    西凉茉一愣,今儿她进宫就是为了叩谢皇恩,再从德王府回靖国公府,就算是与司流风从此一刀两断,各自欢喜了,才算是和离仪式完成,这突然住到宫里……

    连公公在一边忽然甩恶狼甩手上的拂尘,然后低低咳嗽了几声:“陛下,今儿是贞敏郡主正式与王爷和离的日子,恐怕……。”

    宣文帝一愣,瞬间想起来是还有这么回事,立刻笑道:“你看朕这记性,是了,今儿是你重新恢复自由身的日子,是要先把这么仪式完成的。”

    “陛下若是想见见贞敏郡主,不妨等郡主离开德王府后,再下旨宣召她进宫陪伴皇后娘娘就是了。”连公公笑着补充道。

    陛下对郡主果然很不一样,那种拳拳之心是太子爷都不曾在陛下身上得到过的。

    “对,对,茉丫头,你先回府,然后再进宫陪伴一会子皇后,顺便与朕谈谈天,说说地,朕包管日后再给你寻一门比的德王府还要好许多的婚事。”宣文帝眸光微亮,立刻笑道。

    西凉茉一听,就不由暗自嗤笑摇头,进宫压惊?散心?

    恐怕那位皇后娘娘会更憎恶她吧,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手段没有使出来。

    毕竟,看见一个昔日夺走自己丈夫所有关注的女子的后人,甚至这个后人还有可能是自己丈夫的孩子,是个女人都不会感到欢喜的。

    西凉茉垂下头,仿佛有些羞涩又无奈地道:“陛下,您最是爱说笑了,如今贞敏已经是残花败柳了,虽然说是和离,也不知道外头把贞敏说成什么样子,又有什么好的亲事呢?”

    “谁敢说贞敏你是残花败柳,朕必定绝不轻饶!”皇帝面色一冷。

    西凉茉仿佛淡淡地摇摇头道:“陛下,他人心想如何,又怎么是以命令能够阻止的呢,贞敏并不计较他人看法,既然贞敏已经选了这条路,若无一心人,贞敏绝不会再嫁人,一个人反倒自在。”

    皇帝有些哑然。

    等着西凉茉又在三清殿待了一会子,方才离开,打道回府。

    皇帝看着她的目光掠过一丝幽幽的光芒,忽然问连公公:“茉丫头真的很像她,是么?”

    连公公看了看西凉茉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皇帝,淡淡地道:“陛下说得是,只是陛下对郡主的一片拳拳之心,恐怕对于贞敏郡主而言未必是好事。”

    皇帝一顿,眉目瞬间阴沉下去,这事儿是怎么回事,司礼监已经查得清清楚楚,自然也是报给他这里清清楚楚。

    但是西凉茉已经亲自为太平大长公主求情了,太平大长公主自然也是亲自来请罪,皇帝看着两女都言是误会,并且仿佛相处极好的模样,自然也不好再追究。

    毕竟他对太平这个妹妹确实心有亏欠,很早的时候,他就知道太平一向骄横跋扈,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谓民不举官不究,贞敏既然已经原谅了太平,他也只是叱责了太平一顿,并且私下罚没俸禄一年作为给贞敏的压惊之礼。

    只是小连子说得确实没有错,这个宫里确实有人看着他和蓝翎的孩子不顺眼,过去他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也不知道她的模样就罢了,如今这个孩子出落得与她母亲那么相似,每每看见西凉茉,他的心情就会很好。

    许多年轻时候的回忆都会涌上心头。

    大约人老了都是这样,特别的愿意与年轻的孩子相处。

    但这宫里,就是有那么些人,当初强迫他离开了蓝翎,如今连贞敏的存在也无法容忍,实在是让他……愤怒!

    皇帝眼底闪过阴郁如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冷色。

    “你传旨下去,就说皇后娘娘这些日子,骄横跋扈,只顾着与韩贵妃争宠,没有正宫娘娘母仪天下的样子,让她在自己宫里好好地反省一月,宫中大小诸事都交给韩贵妃暂代打理就是了。”

    皇帝冰冷的声音响起。

    小连子顿了顿,恭敬地弯腰行礼:“谨尊陛下圣旨。”

    消息传到了皇后的凤宁宫,皇后摇晃了一下身子,她手上的茶盏瞬间‘呯’地一声落了地。

    一旁的大宫女冷香立刻上前,扶着皇后坐下,口中宽慰道:“皇后娘娘,您也别太忧心了,不过是韩贵妃那起子小人的又用了什么争宠之术,那种小人之计,总有一日会被陛下揭破的!”

    皇后扶着额头,瞬间觉得浑身都陷入一种无边无际的寒冷之中,她垂着眸子痴然苦笑:“不是的,你不懂,你不懂的……。”

    这事,与韩贵妃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事真正有关系的是西凉茉那丫头才对!

    自打西凉茉平安无事出来,而太平大长公主也不肯再见她派去的人,连南宫的踪迹,她也查不到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有了极为不详的预感。

    如今,果然应验了么?

    那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女人,为何永远都像一道乌云一样笼罩在自己的头上,从年幼开始,她就是光芒四射的那颗星子,而自己却永远都只能在她光芒的阴影下,如今,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世安好的时候,那个女人的女儿却又出现了!

    不但是她,还有承乾,她心爱的儿子,她以未来帝国储君为标准而精心培养的儿子也被西凉茉给吸引了。

    这是什么?

    孽缘么?

    还是蓝翎的报复?

    她忽然顿了顿,看向冷香,沉声道:“去,去宣陆相爷进宫!”

    冷香一愣神,有些为难地道:“娘娘,您应该知道,如今陛下可是将您禁足了,这怎么……。”

    皇后向来温柔和美的脸瞬间阴沉下去,冷道:“没错,是本宫被禁足了,却不是你们被禁足了,不是陆相爷被禁足了,本宫让你去,你就去,怎么,连你也要违逆本宫么?”

    冷香一慌张,立刻跪下去:“不敢,娘娘,奴婢怎么敢违逆于您!”

    “那还不快去!”

    “是!”

    冷香赶紧连滚带爬地出去。

    ……

    西凉茉怎么也没有想到来接自己的竟然是……西凉靖。

    但是很快,她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必定是老太太的意思,只有老太太才会如此深谋远虑。

    “大妹妹……。”西凉靖看着一身宫装,容颜越发娇美的西凉茉,忽然间眼前有些恍惚。

    “哥哥,劳烦你前来一趟,辛苦了。”西凉茉看见他的模样,淡淡一笑,随后转身上轿。

    “起轿!”西凉靖方才就反应了过来,立刻扬声道。

    “等一下!”忽然一道尖利的女音打断了他的话。

    西凉靖看向来人,不由微微皱眉:“德王妃,您还有什么事?”

    德王妃在自己丫头的陪同下,连同管家一起款步而出,她的目光掠过轿子,最后停在了西凉茉的脸上,忽然冷冷地道:“本王妃怀疑你们带走的东西里面,有本王府的传家之宝。”

    第一百二十七章各自珍重

    传家之宝?

    西凉靖狭长的眸子梭然闪过一丝厉色,他看向德王妃,冷道:“王妃,您未免也太小看我们国公府了。”

    不管国公府如何内斗,在外头,国公府的任何人都代表了所有人,说西凉茉离开的时候携带了他们的传家宝,不是等于在说国公府的人都是贼么!

    西凉茉则是看着德王妃,并不说话。

    “哼,小看?本王妃当初就是太小看你们这位国公府邸的大小姐了,以为她是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惠的,哪里知道原来是眼界大,心气儿高,想要另攀高枝也就罢了,您这样的,进门半年就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的扫帚星,咱们真是供奉不起。”德王妃冷笑一声道。

    她身边的大管家也皮笑肉不笑地道:“是啊,少王妃,哦,不,贞敏郡主,您国公府邸的地好东西不少,又何必临了临了,还要来占咱们这些便宜呢,知道的说是您眼皮子浅,不知道的,还不得说是国公爷和蓝大夫人教养不慎呢!”

    周围此刻已经围上来不少看热闹的,原本今儿是贞敏郡主与德小王爷和离的日子,原本该低低调调的离开的前少王妃,如今不但把自个儿的嫁妆全都抬走,一溜的箱子看得人人咂舌,而且国公府邸还派了世子爷亲自出来迎接,这不像合离,倒像是……呃,荣归故里。

    如今又听到德王妃说起这番话,自然引来众围观者的交头接耳。

    “听说是这位郡主娘娘先提出合离的,听这意思,那郡主是不是红杏出墙了?”

    “莫非是还带了人家王府的东西走,也未免太贪心了!”

    “不一定哪,瞅着这位郡主也不是个没钱的。”

    “谁知道呢,这抛夫弃家的人什么做出来。”

    “嘘嘘……。”

    无数窃窃私语如潮水一般涌来过来,让西凉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心中只觉得难堪不已,虽然这个大妹妹并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可以说是毁了他母亲与嫡亲妹妹的人,但是如今的状况,分明就是德王妃在找麻烦,故意冤枉人。

    “德王妃……。”

    一只柔软细腻的手忽然覆盖上他的手背,西凉茉淡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大哥哥,不必与人争辩。”

    西凉茉的声音仿佛凉冷的水一般,滑落在西凉靖的手上,竟让他顿时觉得心中的恶火一下子就散开来去,随后他看着西凉茉点点头,侧身一步,让开一个位置,让西凉茉上前来。

    西凉茉看着德王妃冷淡淡地一笑,她并没有解释或者辩白,只是道:“德王妃,我一直以为您是一个稳重、优雅,有大智慧的人,只是这些时日,特别是今日,您的表现真是让人失望,竟然连这种不入流的栽赃诬陷的手段都使出来了,有意思么。”

    “失望?”德王妃一愣,随后讥讽地道:“这个词,应该是本王妃来说才对!”

    看着西凉茉身败名裂,她就觉得有意思,。

    西凉微微挑眉:“您若是觉得这样能让您觉得舒服点,便自管如此罢。”

    说罢,她一转身就进了轿子。

    德王妃根本不是来看她拿了什么所谓的‘传家之宝’的,只是为了想引起喧哗,坏她的名声罢了,她以为这样自己就会不好过么?

    真是可笑又看不清形式的女人。

    西凉茉根本不屑于和这样的一个糊涂又愚蠢的女人纠缠,自然会有人帮她出气。

    看着西凉茉一副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睛里的模样,德王妃心中大怒,今日她上演这一出戏份就是因为西凉茉不但害死了她的含玉,还亲口提出和离,让他们王府成了上京的笑柄,最近这些时日,也没有丝毫收敛,竟然如此放肆,实在是可恶!

    德王妃气得娴静美丽的面孔都扭曲了,最近一连串的打击让德王妃已经彻底失去了当初的沉稳,再加上今日西凉茉不但不买账,而且毫不掩饰眼底的鄙夷和嘲讽,让她一下子就失去了了理智,咬牙切齿地上去就想拉住西凉茉:“西凉茉,你这水性杨花的贱人,当初既被劫走,怎么就没让那些劫匪……。”

    “德王妃!”西凉靖眉头一拧,上前就要挡住德王妃。

    “母妃!”另外一道凌厉的喝叱与西凉靖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只男子修长的手上来就握住了德王妃的肩头,德王妃一惊,转头望去:“风儿!”

    司流风阴沉着脸,将德王妃拉到了自己身后,简单地对着大管家吩咐:“母妃这些日子身子不好,先把她带回府内歇息。”

    这位新上任的管家瞥瞥自己小王爷,想着到底这王府最终还是小王爷来继承,若是真得罪了小王爷,他宁愿让王妃责骂一顿。

    “是。”管家立刻对德王妃道:“王妃,小王爷说的是,您得保重身子。”

    说罢,他也不去等德王妃的回应,径自对着王妃身边的几个丫头道:“快,将王妃请回府里。”

    几个小丫头也不敢多言语,只是恭敬地道:“王妃……。”

    德王妃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司流风:“风儿,你这是……母妃这是在为你出气啊!”

    司流风有点不耐了,他实在没有心思再与德王妃解释,只是冷冷地睨着几个丫头:“本王的吩咐你们听不见么!”

    几个小丫头立刻上前去拉住德王妃,德王妃看着司流风,心中极度郁结,只咬牙看着场中几人凄然颤声道:“好、好,本王妃算是看透了!”

    说罢,她一跺脚,扶着额,在自己的贴身大丫头伺候下,转身就回了王府。

    西凉茉看着司流风,目光盈淡地道:“小王爷到底是个聪明人,至少比德王妃聪明许多,若是您能一直保持这样的清醒,别让德王妃做一些有损王府名声的事来,想必日后德王府在您手里能发扬光大。”

    她之所以不与德王妃计较,就是看在她还是司含玉的生母的份上,若这位前婆母再不识趣,她倒是并不介意让她狠狠吃点儿苦头的。

    司流风目光落在面前的女子身上,她梳着高髻,头上只戴着一只细碎的黄玉串珠碧玉为叶的华盛,斜斜簪着两枚玉簪,并没有戴太多首饰,身上是一身淡绯色绣粉樱掐腰宫装,腰间的素锦裹出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很是寻常的贵族女子装扮,清丽华美,仿佛她只是出门一会子罢了。

    司流风心中滋味甚是复杂,冷星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黯淡。

    西凉茉的离开对他而言未必不是好事,如果不是当初她为了救回含玉而暴露了她的身份,那么也许直到自己最后一败涂地,也未必知道竟然是自己的枕边人出卖了自己。

    而西凉茉在被揭穿身份后,不但没有丝毫的歉疚和惶恐,甚至反过来威胁他。

    他自问自己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而她简直就是蛇蝎美人!

    这样的女子,其心可诛!

    但是……

    司流风眸光幽幽,看了西凉茉许久,最终还是沉声道:“愿郡主各自珍重,好自为之。”

    再见面,本王绝对不会再对你心慈手软。

    西凉茉看着他,淡漠轻柔地道:“小王爷也是同样珍重与好自为之罢。”

    这些日子,我何曾怕过谁?咱们拭目以待就是了。

    说罢,她放下了轿帘。

    白蕊、白玉、白珍三个对着司流风福了福,随后齐齐道:“郡主回府,起轿!”

    西凉靖只对着司流风疏淡有礼地一拱手,随后翻身上马,领着西凉茉的轿子与一溜过来抬嫁妆的家丁们浩浩荡荡地朝着朱雀大街而去。

    没多久,靖国公府的人便渐行渐远,司流风也转身,不再留恋地回了德王府。

    一群看热闹的人,瞅瞅德王府吱呀一声关上的大门,又瞅瞅那已经远去的国公府邸的人,便都暗自齐齐叹了一声——又没热闹看了,便都无趣地各自散了。

    ……

    西凉茉回到靖国公府邸的时候,并没有按着旧日被遣回家女儿的规矩走偏门,而是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进的府内,虽然老太太、靖国公和家中几位少爷公子不曾出现,但黎氏领着一众家仆婢女都在门口迎接,连西凉月也来了,竟仿佛是在等候远嫁的女儿回家省亲一般热闹。

    “大姐姐!”西凉月一看见西凉茉的轿子刚刚停下,也顾不得轿夫都没有散开,便急急地迎上去,等着西凉茉一下轿子,就缠了上去。

    西凉茉看着西凉月一张可爱如银月盘的小脸上满是孺慕的样子,倒是没有半分作假似的,不由心中暗笑,这柳姨娘养出的女儿还真是特别,也不知道是说她伶俐好呢,还是势力。

    不过西凉茉倒也不反感,看见西凉月,倒是觉得有点儿像当初的自己,没有任何可以依仗的靠山,只能靠着自己的心计,在这势力而波澜诡谲的深门大宅里寻一处庇护,求得更好的生存。

    只要她一直如此乖巧,看得清楚形式,自己倒是并不介意留着西凉月的,这样的人自然也有她的大用处。

    “五小姐,大小姐今儿想必也是累了的,一早进宫,又回德王府收拾,你先让大小姐歇会子可好?”黎氏看见西凉月这样痴缠又讨好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不屑,但脸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温和地笑道。

    西凉月闻言,这才松了些手,睁着仿佛极为天真的大眼睛对着西凉茉道:“大姐姐快进去吧,三婶婶可是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呢,看得月儿眼馋得不行了。”

    西凉茉一笑:“有劳婶婶和妹妹了。”

    说罢,她便打发了白珍、白玉几个陪着白嬷嬷、何嬷嬷去把东西全部都送回莲斋。

    “我送大妹妹回莲斋吧。”一直沉默着的西凉靖忽然开口。

    西凉茉有些意外地看了西凉靖一眼,还没说话,白嬷嬷已经忽然道:“世子爷今儿也辛苦了,自然是要好好歇息的,郡主这里有我们这些下人陪着也就是了。”

    西凉茉看了西凉靖一眼,随后却应承了下来:“嬷嬷,我和大哥长久未见,想必大哥是有些话要嘱咐于我,你们先自收拾东西就是了。”

    白嬷嬷有些担心又警惕地看了西凉靖一眼,还要说些什么,却被何嬷嬷轻轻拉住,她便顿了顿,将没说出口的话咽下。

    西凉茉便率先向莲斋款步而去,西凉靖沉默地跟在背后。

    兄妹两一路前行,白蕊只远远地坠在后头伺候着。

    走了一半,西凉靖方才开口:“大妹妹,我相信你今儿没有拿德王府的东西。”

    这话让西凉茉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随后还是不卑不亢地道:“谢谢大哥相信茉儿,茉儿还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这样的地步。”

    两人间又是一阵沉默,眼看着不远处莲斋的轮廓已经远远地出现在林荫尽头,西凉靖忽然又道:“大妹妹,母亲并非直接死在你的手里是不是?”

    西凉茉脚步一顿,看向西凉靖,忽然有点古怪地道:“大哥,你问这话是希望听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

    看来这位世子爷果然不是池中之物,想必是察觉了一些事情的真相了。

    不过本来也是,韩氏的死,就算看起来没有什么破绽,却也是疑点重重,所以西凉靖能知道点什么,她一点也不奇怪。

    “我曾经对丹儿和仙儿发誓,终有一日会拿害死我们母亲之人的头颅去祭祀母亲,我希望此事了结后,一切恩怨都烟消云散。”说罢,西凉靖并没有等西凉茉再说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西凉茉有些怔然,随后微微颦眉,这位世子爷怎么忽然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些话来。

    既然他已经知道自己就是弄死韩氏的主谋,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只是彼时,西凉茉很快就没有太多心思放在琢磨西凉靖的话之上,因为回了莲斋后,她还在烦恼另外一件事……

    “回禀郡主,千岁爷最近要去西山京畿大营巡视些日子,所以若您有任何消息要通报千岁爷,便由属下去通报就是了。”

    魅六原本跟只小狮子狗儿似的四蹄着地蹲在桌子上眼巴巴地等着白玉剥橘子喂他,忽然瞅着西凉茉进来,立刻敏捷地跃下地来,对着西凉茉笑眯眯地道。

    西凉茉一愣,随后脸色就阴沉了下去,转身就进了房间。

    白玉见状,随即颦眉看向魅六:“小六子,这是怎么了?”

    魅六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纳闷:“我也不知道啊,今儿是魅二过来传话的,我连千岁爷的面都没见上。”

    白蕊也进来了,有些发愁地道:“瞅着前些日子从大长公主那里回来以后,千岁爷就好像没来找过大小姐了。”

    白玉想了想:“瞅着这样子,莫不是吵架了么?”

    魅六摇摇头,很是不以为然:“什么嘛,千岁爷那样好修养的人从来不会和任何人吵架的。”

    “怎么可能,你家千岁爷那样的性子,啧……。”白蕊忍不住嘟哝,那位爷一句话就能把人给活生生气死或者噎死,不与人吵架结梁子才有鬼来了。

    魅七不知道什么是时候从房梁上飘了下来,他幽幽地道:“千岁爷从不和人吵架,因为敢和他吵架的人都成了人皮鼓或者人皮琴之类的物件了。”

    白玉:“……。”

    白蕊:“……。”

    果然是修养很高从不会与人吵架的司礼监首座大人。

    “那这是怎么回事?”白玉还是想不通,虽不说千岁爷的各种恶癖好,他是最喜提拎着郡主了,当初连洛阳都跟着去了,更别说夜里时常都到郡主闺房里……呃……。

    “没怎么回事,千岁爷他月经不调,气血不顺而已!”西凉茉忽然又掀了帘子出来,冷冰冰地道。

    月经不调?

    气血不顺?

    房内四人相顾无言,都是齐齐低低咳嗽。

    “大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白蕊忽然眼尖地发现西凉茉换了身少年装束,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西凉茉面无表情地道:“给千岁爷去送月经带,免得他把龌龊物事落到处都是,没得让人看了讨厌!”

    “郡主,如此说话……你……你是想被何嬷嬷念叨一个月么!”白玉面红耳赤,赶紧上前拉住西凉茉。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两口子是吵架了,如今小姐要去找千岁爷兴师问罪了。

    但是如今小姐刚刚回府,一会子还要去拜见老太太和国公爷,怎么能让她就这么出去了,如今外头那些无耻之人正四处散播小姐的谣言,如今可不能被别人轻易抓到把柄!

    随后她立刻朝魅六使了个眼色,魅六和魅七也立刻过来,挡在西凉茉面前道:“小姐,千岁爷说了,您得呆在这里,陛下会召见您,您不能走。”

    西凉茉沉着脸,没好气地道:“让开!”

    百里青这算是什么意思,那日里就算是自己亲了他一下又怎么了,难不成还是她一个姑娘家不要脸,伤着他了?就被他鄙视了?

    还是因为她所坚持的‘道’与他不同,所以他就打算这么撒手换人玩么?

    就算如此,她也要听他亲口说!

    她还没那么无趣,非得争着当一个太监的对食!

    她一点都不喜如今这种状态。

    在西凉茉未曾察觉的时候,百里青似乎以另外一种方式慢慢地渗透到了她的生活里,这让她茫然,也有些不适应,但是更多的是一种——习惯,而正是这种习惯让她非常不适应。

    正是僵持间,忽然外头传来白珍的声音:“郡主,宫里来旨了,据说是宣您进宫陪伴大长公主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诺言

    圣旨既下,自然没有拖延的道理。

    西凉茉也只得暗自恼怒,但还是命何嬷嬷等人立刻去收拾一切需要带的行礼。

    老太太和靖国公都只是分别派了丽姑姑和宁安过来送了些礼物,并没有如大多数人想象中因为这个孙女或者说女儿的得宠而眼巴巴地凑上来。

    “老太太和国公爷还真是偏心,当初二小姐已经是真正的残花败柳,用了手段进宫,还被遣嫁赫赫,他们尚且还给予那般关爱垂怜,如今大小姐不过是亲自提出和离罢了,竟然也不曾多问一声。”白蕊心中很是不满,忿忿地道。

    西凉茉则让白珍去接了那些赏赐,再回了礼,方才悠悠道:“宠辱不惊,所以靖国公府邸才能在这么多年的风雨起落间,依旧能屹立如厮。”

    虽然对自己这个孙女不闻不问,但对于老太太的睿智,她还是相当的佩服的,若非老太太,几乎是宣文帝情敌的靖国公又怎么会到如今不但没有被宣文帝打压,还能手掌朝廷重兵,成为宣文帝倚重的肱骨之臣。

    所以对于自己这个无法揣测和掌握,又成为漩涡风暴中心的孙女,老太太会抱持这样的态度,自己是完全可以预料到的。

    谁知到明日她会是继续一路风光,还是跌落泥间,甚至牵累靖国公府邸。

    白蕊并不是很明白,但是她看着大小姐不介意,她自然也只好嘟哝了几句,不再多言,自顾自地收拾起进宫的东西来。

    西凉茉坐在窗边,看着自己的丫头婆子们收拾东西,再看着窗外已经是春末夏初的日子,忽然间想起那千年老妖竟然要一去三月不回京,她心中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黯淡和气闷来。

    那日,她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他如此不悦呢?

    还是……

    白蕊看着西凉茉望着窗外出神的样子,就知道她家的大小姐还在想着千岁爷的事,她不由也叹了一声,拿着何嬷嬷给她的宫装,回自己房间去收拾东西了。

    这一次大小姐进宫,已经安排了她和白玉跟着去,白珍和白嬷嬷则在府邸里看家,所以她还是多少能了解大小姐的心情的,虽然看着大小姐与千岁爷似总不对盘,大小姐总惦记着有一日要彻底脱离千岁爷的掌控,要打败千岁爷。

    但是……她总觉得大小姐当局者迷,大小姐与千岁爷之间的纠葛与恩怨,已经渐渐像一团死结,如何能轻易解开,就算有一日大小姐打败了千岁爷,又如何呢?

    就像自己,虽然明知魅七是个杀手,朝不保夕,他更曾经拥有过红袖招无数美丽的女子,自己不过是寻常的小花一朵,他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要娶她,为的不过也是千岁爷说他不该轻易招惹良家女子,却并非真的是如千岁爷一般将小姐放在心间。

    白蕊进了房,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一丝黯淡,手抚过手上淡绯色的宫装,顺手换起了衣衫。

    他,总是在做着以为对自己好的事,却从来不知道问一问她真正的想法,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白蕊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面对魅七这样俊酷的男子的求亲,又日日相处,她怎么可能不心动,只是……只是她要怎么说得出口自己的心思?

    “唔,那你想要什么?”一道低沉的颇富磁性的声音在白蕊的头顶忽然响起。

    白蕊一惊,下意识地就拔出别在小腿上的剑指向上方,这才发现魅七不知何时竟然如蝙蝠一般倒吊在房顶,正兴味盎然地看着她。

    白蕊意识到自己方才不但换衣衫的过程被对方看光光,而且自己似乎无意识地自言自语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顿时面色绯红,羞愤难当地破口怒骂:“你有毛病么,还是登徒子,为什么要躲在别人的房间上面!”

    魅七长腿一松,顿时宛如一片叶子般姿态轻渺地落下,他炽热的目光只在白蕊穿着裹胸而露出的雪白肩膀上顿了顿,随后则定在了她的脸上:“白蕊,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

    白蕊绯红着脸,冷冷地道:“你管我想要什么,你出去!”

    魅七这一次确实随着白蕊的指挥而动了,但他并不是出去,而是一步步地走到了白蕊面前。

    白蕊被他的灼灼气势逼得无意识地倒退了几步,紧张地一把抬起袖底剑指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出去!”

    魅七停在她的剑尖前,任由对方的剑尖顶在自己的胸口上,依旧定定地看着她:“白蕊,我想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想要什么,我只是一个刺客,永远只会考虑着怎么去达成主子的命令,我从未曾想过我会向一个女子求亲,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我从未曾揣摩过女子的想法,所以如果你拒绝我,至少要给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魅七是一个很直接的刺客,他的武艺走的也是一刀见血,一剑封喉的路子,在他的心中,要杀人,只有两个结果成功或者失败,他杀人几乎从未失手,但却总在白蕊身上尝到败北的滋味,而且总是败的让他摸不着头脑,所以他决定还是要直接来问白蕊他失败的原因,却没有想到忽然听到了白蕊的心声。

    白蕊慌张地别开脸,收了剑,她有点无法面对魅七这样的逼问。

    但魅七的步步紧逼到底让她心一横咬牙道:“魅七,你根本不喜欢我,我不需要一个除了喜欢我这个理由之外向我求亲的男人。”

    就像大小姐说过,若是不能求得一生一是一双人,她是决计不会嫁人的。

    魅七身形一顿,随后看着白蕊许久,直到白蕊难堪地别开脸,他才忽然很奇怪地道:“我如果不喜欢你,怎么会向你求亲呢?”

    女人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白蕊一愣,她听到了什么,那一瞬间,白蕊唇角都忍不住上翘,但随后她忽然道:“你说什么,你说你……你……喜欢我?”

    魅七点点头,看着白蕊很简单又直截了当地道:“是,我很中意你,白蕊。”

    白蕊心中瞬间涌上无尽的欢喜,却也有无尽的羞涩,她有些惶然地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以至于魅七靠近了她,她都不曾察觉,直到一双大手揽住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白蕊才蓦然一僵,但是不知为何却没有拒绝。

    魅七看着白蕊没有拒绝自己的拥抱,眼底掠过一丝喜悦,竟也有一点不知所措,直到他的手触碰上白蕊的背部细腻的肌肤,方才觉得有一种熟悉的灼热自下腹而起。

    他终于注意到白蕊因为正准备换上宫装,所以脱下了她自己的上衫,只穿着一件葱花绿的妆缎肚兜的模样娇羞如莲斋池子里的美丽睡莲,少女青涩诱人的处子香气缭绕在鼻间。

    而白蕊已经害羞地在魅七的炽热眸光下闭上了双眼,微微地抬起了头,有些颤抖地抓住了魅七的手臂。

    魅七这会子终于开窍了,立刻低下头,吮上了白蕊的美丽樱唇,技巧地在她雪白的背上轻抚,趁着她颤抖着低呼的时候,舌尖霸道地撬开了她的唇瓣,一路攻城掠地。

    ……

    当魅七心满意足地放开了白蕊的时候,白蕊几乎已经从头到脚都红得像一只煮熟的虾米,瘫软在他的怀里,魅七在某些事情上虽然不开窍,但是在某些事情上却是老手,立刻拦腰抱起了白蕊向她的床走去。

    白蕊初次与男子如此亲密,口舌鼻间都是魅七身上冷冽又浓郁的的男子气息,脑子里一片晕晕沉沉,被对方放在了床上,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肩膀上传来魅七细腻又湿热的吻,她方才惊到一般想要伸手去扯开伏在自己身上的高大俊秀的男子,但无力的双手却仿佛似要拥抱对方一般,耳边传来带着魅七湿热呼吸的低喃:“蕊儿,好蕊儿,你可知我等这日有多难等?”

    白蕊全身酥麻,浑身轻颤,原本想要抗拒的手就更加无力了,一下子耷拉在魅七的背后,但就是这么一耷拉,一本小册子就被白蕊给碰掉了下来,白蕊偏头一看,翻开的那一页上面是魅七写的一行工整的大字——勾搭烈女十八招之终极大杀招:生米煮成熟饭,煮熟的鸭子飞不掉,烈女变淫娃!

    白蕊的眉头抽了一下,忽然很轻地在魅七的耳边道:“魅七,你觉得我像鸭子么?”

    魅七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一边努力地在白蕊身上啃啊啃,一边道:“鸭子,又肥又嫩!”还好吃得紧呢。

    “你喜欢我,还是喜欢淫娃?”

    “喜欢淫娃!”

    “……。”

    后来,魅七趴在床上养那被白蕊的小剑在自己屁股上捅出的小窟窿的时候,还是琢磨不明白,这女人是怎么了?

    他喜欢白蕊,更喜欢白蕊变成自己的淫娃,有什么不对吗?有哪个男人喜欢床榻之间如木头一样的女人?

    但是白蕊似问了他鸭子什么的……

    他琢磨了一会子,抱着自己的小本子,拿着一只细毛笔记了一笔,结论:白蕊喜欢鸭子,下次偷香的时候买一群鸭子回来在旁边放着,方能得手?

    ——老子是魅七的鸭子的分界线——

    皇宫

    西凉茉自然是不知道白蕊与魅七之间这段公案的,她只是发现进宫的这几日,白蕊几乎一看见魅七,脸色就阴沉得仿佛要杀人一般,她问了问,确定魅七没有真的动了白蕊后,便估摸着魅七这某方面超级迟钝的人又把白蕊给得罪狠了,她也没再细问,某些时候白蕊、白玉和魅六、魅七这两对冤家之间奇妙的相处方式还是让西凉茉看得津津有味的。

    没理由只有她一个人被磋磨,主仆自然是有难同当的。

    这几日她在皇宫里的日子倒也过得也还算舒心,每日主要功课就是在宣文帝从三清殿炼丹完毕之后,陪着他聊一会子闲话,随后宣文帝就心满意足地离开又继续去打坐修仙了。

    西凉茉是从来没有看见过宣文帝批阅奏折,也几乎不怎么见大臣,她只看见每日流水一般的奏折都打包起来,然后只在皇帝这里的案几上搁了一会子然后全都由专人送出去,看着那些御前侍卫身上戴着京畿大营的令牌,她就知道这些奏折十有八九都是送到百里青那里去的。

    西凉茉这日与太平大长公主一起在她的大明宫消遣聊天的时候,忽然问道:“陛下这是多少年来都是如此么,一直都是九千岁在代理朝政?”

    太平大长公主捧着果子露一边品了一口,一边讥讽地点头道:“是,我这位皇兄,这么沉迷升仙的日子也有十来年了,有时候,我真是怀疑,当年那个雄心壮志,意图平定四方,让万国来朝的人是不是他。”

    西凉茉轻嗤:“我看陛下倒是很懂得享受,这些繁琐杂事就交给了别人,自己倒是一心保养,说不定哪日,咱们的陛下真的能成为神仙也不一定。”

    太平大长公主却忽然咂摸出点不一样的味道来了,她向来冷冽又高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诡光:“贞敏,你这是在心疼你家阿九么?”

    自打知道了西凉茉竟然是百里青的对食之后,太平大长公主不但对西凉茉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私下的时候也顺带把百里青的称呼从九千岁改成了——阿九。

    至少这样说起来的时候,她能不那么直接地想起百里青那一身阴诡森然的气息。

    太平大长公主觉得百里青那个人虽然美貌倾国,但也就是因为那种非人的美貌反而让他看起来特别的令人觉的不舒服和畏惧,对于为了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在一片荆棘间杀出一道血路,而敢于向妖魔出卖自己,还出卖得很成功的西凉茉而,她简直就是欣赏与佩服得不得了。

    西凉茉楞了一愣,随后颦眉道:“公主殿下,您能再说些更无趣一点的话么?”

    心疼,谁心疼那个人了?

    她一点都不心疼,这个世界上的权力与义务都是对等的,享受了至高无上的权力的美味,至少也要承接随后而来的一切压力与烦恼。

    没有这样的觉悟,就不可能走上权力的巅峰,笑看风云。

    所以……

    西凉茉看着京畿大营所在西方,忽然心头有点儿闷闷的。她才不心疼他,包括自己。

    只是那千年老妖那么忙,又是巡查京畿大营,又是批阅奏折的,大约可以忙到忘记她的存在吧。

    而她就是在宫里实在太闲了,所以才会不由自主地总是在揣测他想什么。

    人就是不能闲啊,会闲出病来的。

    正在西凉怀疑是不是因该给自己找点儿事做的时候,麻烦却已经在不远处,很快就来找她了。

    “禀报太平大长公主,皇后娘娘有请您与贞敏郡主前往凤鸾宫。”蓝衣小内侍抱着拂尘进来恭恭敬敬地对着西凉茉和太平大长公主道。

    太平大长公主眸色一冷,直截了当地拒绝:“不去,你去回禀皇后娘娘,本宫与贞敏郡主有些不适,所以不便去拜见皇后娘娘,等改日本宫身子爽惬了,在与贞敏郡主一同去拜见皇后娘娘。”

    她的这位嫂嫂,整日里就不知道在想什么,总是三番两次的想要找贞敏的麻烦,虽然倒也不是在面子上直接弄出些不好看的东西来,但是就是不安分地指使其他人去折腾。

    自从贞敏进宫的时候,她陪着贞敏去见皇后,皇后就让贞敏在拜见的时候跪了许久,最后还是她看出不对来。

    所以太平大长公主嫌麻烦,索性根本就不让西凉茉在宫里与其他妃嫔随意走动,也不让西凉茉去见皇后,这样倒是能省不少事。

    太平大长公主地位极为特殊,就是皇后也不敢轻易得罪,所以往日里她的拒绝让皇后毫无办发。

    但是这一次……

    蓝袍小太监这一次却很是为难地道:“回禀大长公主殿,这……这永福公主落水了,韩贵妃娘娘手下的人指认是贞敏郡主做的,所以这一次势必要请郡主过去问话的。”

    永福公主是韩贵妃所生的女儿,今年不过五岁,她落水了?

    西凉茉一听与大长公主互看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一种异样的光芒。

    今儿真是赶巧了,向来是死对头的韩贵妃竟然与皇后娘娘联手起来要整治她么?

    她的面子还真是大呢。

    西凉茉垂下眸子冷笑。

    ——老子是小白没有月票会泪奔的分界线——

    幽幽烛火闪烁在黑暗中,仿佛怎么样也穿透不了这浓稠如墨汁的黑暗。

    有人提着灯悄然地走过幽静的佛堂院落,如一抹诡异的鬼影般飘进了靖国公府邸的惊澜堂之中,原本看守院子的仆人与两个守堂的老尼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沉沉睡去。

    一扇门吱呀一声被阴冷的风吹开,幽幽浓郁的香气飘荡进了房间。

    “你来了?”闭着眼的中年女尼,常年因为面无表情的面孔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后淡淡地道。

    一道人修长影款步而入,黑色的华美袍子在地上如流水般地掠过。

    他幽幽的魅眸定在那女尼的脸上,似笑非笑地道:“是的,我来了,来等你履行承诺,蓝大夫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掌中花

    来人正是此刻应该在三百里之外京畿大营视察兵务的九千岁百里青。

    “你觉得那个孩子怎么样?”蓝大夫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忽然问。

    百里青也不急,将自己手上华美的气死风灯搁在桌上,为自己倒茶,幽幽的烛光为他艳丽精致的五官笼上一层朦胧诡谲的光晕。

    蓝大夫人接过他递给自己的茶,再次道:“听说你很宠她,想必她因该很让你满意才对。”

    百里青眸光幽幽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水:“作为一件礼物,我必须说她很让我很惊讶。”

    “是,她也让我很惊讶,原本只是想让她能有一方容身之处,却没有想到那个孩子能走那么远。”蓝大夫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百里青轻嗤:“你是没有想到她会亲自来寻我,以她自己作为交易的对象吧。”

    蓝大夫人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怪异。

    “怎么,心疼么?毕竟是自己的孩子。”百里青看着蓝大夫人,眸中一片深不见底。

    蓝大夫人垂下眸子:“她一点都不像我,有什么好心疼的。”

    百里青陡然发出一种极为尖利的笑了起来:“呵呵,那就好!”

    他忽然一下子揪住蓝大夫人的衣襟,将对方一把扯到自己面前,几乎贴着她的鼻子幽幽诡诡地道:“日后,她的容貌、她的身子、她的命运,她的生死荣辱都是我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哪怕有一日我杀了她,吃了她,都与你无关,蓝翎,这是你欠我的,你把她给了我,这只是你要偿还的代价的一部分,但别忘了,你还欠着我别的东西。”

    蓝大夫人冷冷地看着他道:“你不会杀了她的,你舍不得,至于别的东西,我说了会给你,就会给你。”

    百里青盯着她看了片刻,两人目光一个阴沉诡谲,一个冷冽如冰,对视良久之后,百里青才用手指滑过蓝大夫人的脸,似笑非笑地道:“是,我怎么舍得呢,她是我用血与铁浇灌出来的最美丽的小花,以后用处还大着呢,我尚且未曾好好享用够,有你这么个无情的母亲,她一定会在我为她铺好的路上一路远行,蓝翎,你若够聪明最好别动些不该动的脑筋。”

    蓝大夫人眼底掠过一丝悚然,目光凌厉地看向百里青。

    百里青方才松了手,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袍子上精致的衣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白氏在她身边的意思,她天生就该是我手中的花,若是别人得了我的花儿或者我的花儿自己逃了,我必定亲手毁了她。”

    蓝翎看着百里青,桌子下枯瘦的手指捏住茶杯,几乎将那茶杯捏碎,她的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我说了,她是我身上结出来孽果,一个女孩儿,长得好点儿罢了,你若要,我卖与你,但她终归流着蓝家的血,所以,作为我给你的东西交换的代价,她一定要生下蓝家的继承人,她已经是你的玩物了,你可以随便安排一个合适司氏皇族的男人和她怀上孩子,有了这个拥有蓝家与皇族血统的孩子,你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继续大权在握十数年。”

    随后,她从自己怀里拿出来一个锦盒,放在桌上:“这就是你要东西,若你答应我,就会得到它。”

    百里青看着那黑色锦盒,忽然弯着眸子轻笑起来,声音轻渺而诡谲:“原来这是你的谋划么,让靖国公的孩子母仪天下,却生下流着司姓皇族的血统的孩子,既是对皇帝陛下的侮辱,又是对靖国公的报复。”

    蓝大夫人看着百里青,目光冰冷而锐利,隐约间仿佛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黑暗阴沉:“司家皇族负我蓝家甚多,血海深仇,此生不忘,西凉无言负我一生,我为他生下子嗣,为他遁入空门,他却给了我什么!”

    “所以连自己唯一的女儿都舍得,今儿我算是明白那小丫头性子里的冷酷与残忍也不是没有起源呢。”百里青轻笑。

    蓝大夫人冷冷地道:“她生了孩子之后,随便你怎么处置,你若喜欢便继续留着她就是了。”

    百里青冷笑:“我是个太监,你真不担心你的女儿未来彻底毁在我的手上?”

    蓝大夫人垂下眸子,仿佛方才那种疯狂与怨恨都瞬间消融,她的眸光已经恢复了平静无波:“我已经把她给了你,你想要怎么样,我不会过问。”

    “好,蓝翎,我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你也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最好别出什么妖蛾子。”百里青冷冽地轻道,声音的冷酷让蓝大夫人身子微微地一颤,随后又挺直了背脊,没有再说话。

    百里青从她手里拿过那个黑丝绒的锦盒打开看了一眼,随后满意地收入自己的怀里,然后再看向蓝翎,冷淡地道:“还有一件东西,你还没有给我。”

    蓝大夫人沉默地起身,转身走到自己床边一个破旧的红木衣柜里拿了一个包袱来,然后铺在桌子上。

    包袱里面里面分别是一只颇大的木碗,一把小刀,一只小木盒子,还有一些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药粉。

    她先将那些药粉撒在了木碗里,然后再把小木盒里的东西和药粉全都倒在了木碗里,烛火下碗里的竟然是一种奇怪的浑身长绿毛的恶心蠕虫,蠕虫在沾染到那些药粉后一下子裹成了一个个的小团子。

    蓝大夫人拿出刀,在自己的手腕上,毫不犹豫地深深地割了一个长长的血口,鲜艳猩红的血液瞬间奔涌而出,滴落在那木碗里。

    木碗里的蠕虫们一遇到了鲜血,立刻仿佛疯狂掉的一样拼命地扭动着身躯,不一会,整个十木碗里的蠕虫都滚成了一个个血糊糊的球,但不管鲜血怎么滴落,它们仿佛都能吸收掉一般,不一会身子越来越大,然后慢慢地融合成了五个药丸一样的血腥味小球。

    而蓝大夫人的脸色已经因为失血的缘故越发的苍白了,就在她身子摇摇欲坠的时候,蓝大夫人轻喘了一口气,伸手在自己身上点了几处大穴止血,随后摇晃着坐下,把那些血丸子全放入一个袋子里递给百里青,脸色苍白地道:“这些解药够你和百里洛吃上一段时间了。”

    百里青接过那个袋子收好,冷漠地道:“你知道,这不够的,蓝翎。”

    蓝大夫人扶着额头,原本就苍白的容色越发的青白起来:“如果我死了,你就更什么都得不到。”

    百里青睨着她,忽然冷笑起来:“是么,你别忘了,还有你的女儿。”

    蓝大夫人身子一僵,随后看向百里青:“你……你不要太过分。”

    百里青看着她,忽然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怎么,怕我吸光她的血?你瞧瞧你,蓝翎,你是多么矛盾的一个女人,不觉得现在才来表现你的母爱太迟了么,怜惜她,想要救她?”

    蓝大夫热别开脸,硬声道:“我没有。”

    百里青讥讽地轻笑:“你最好没有,若你试图接近她,就别怪我不守诺言。”

    他的掌中花,只能在他的手心盛开。

    她的生死荣辱,只能是他的。

    说罢,他一转身拂袖而去。

    临出门前,蓝大夫人忽然喑哑着嗓音道:“青儿,当初是我对不住你,若我救回洛儿,你可愿让一切都过去?”

    百里青头也没回,淡漠地道:“你最好别这么唤我,我已经是个怪物了还有什么可以挽回,可以过去的,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是罢,他抬步跨出门外,消融在浓郁如墨的夜色中,仿佛从来不曾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过。

    蓝大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原本如古井一般的眸子里渐渐地泛起焦躁与忧伤来,许久之后,她忽然对着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的人影道:“等着时机成熟,拿到另外一块令牌,蓝家的大仇得报,后就把小姐带走。”

    当初将茉儿卖给百里青,不过是权宜之计,但如今看来,百里青这般喜怒无常,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要了茉儿的命。

    “夫人……九千岁那里怎么办,他不会让咱们带走小姐的。”那人楞了一下,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小姐未必肯离开。

    蓝大夫人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眸里闪过一丝坚定的神色:“不惜一切代价,若有必要就让小姐服下忘川水。”

    “这……是!”

    那人应了,转身消失在阴影中。

    蓝大夫人看着桌上的佛像,慢慢地闭上眼,神色疲倦而忧伤。

    她这一生,辜负最多的就是那个孩子了,她所无力庇佑的也是那个孩子。

    某一点上,百里青是多虑了。

    她不会去接近那个孩子,因为她没有这个资格。

    一生都没有这个资格。

    她唯一能为那个孩子做的,就是留她一命。

    ——老子是小白要出来求月票的分界线——

    烛火轻轻跳了一下,西凉茉忽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轻撞了一下,她停下脚步有点不适地捧住胸口,微微颦眉。

    “贞敏,怎么了?”太平大长公主看着西凉茉忽然停下脚步,不由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没事。”西凉茉摇摇头,随后跟上了太平大长公主。

    “你何必去理会皇后说些什么,她不过是个妒妇,至于韩婉语那个女人,因为韩婉言的死,所以必定会冤枉你,这种事,你不去理会,她们也不能拿你如何,皇兄一句话就让她们都闭嘴了,何必大晚上的还要去皇后的凤鸾宫。”太平大长公主还是没好气地道。

    皇后派人过来说了永福公主落水的事后,太平大长公主照旧不买账,不让西凉茉去凤鸾宫对峙,那小太监只得回去以后如实禀报。

    凤鸾宫中一片哗然,众人面面相觑,韩贵妃泪如雨下,却也一时间毫无办法,太平大长公主的骄横跋扈与地位之超然,是有目共睹的,她生生打死顶撞她的嫔妃的事,也不是没有过的,皇帝陛下却也只是随意叱责了两句,也就一切烟消云散了。

    如今再加上一个最近极得皇帝圣眷的贞敏郡主,若是闹到皇帝陛下那里去,估计也没有什么结果。

    “贵妃妹妹,你也看到了,这大长公主是个什么性子,如今将那贞敏郡主庇护了起来,咱们又能有什么办法,毕竟永福虽然落水了,但是到底没有大碍,只是得了风寒,若是陛下问起,怕也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而已,要不然本宫看这就算了吧。”皇后看着韩贵妃,仿佛颇为为难地道。

    韩贵妃一愣,随后气得浑身发抖,她盯着皇后冷笑起来:“是么,太平大长公主是个公主,本宫的女儿就不是公主了么,虽然说是长幼有别,但我的女儿却也是陛下的亲血脉,如今被西凉茉那卑鄙的丫头推进水里,若是如此了解了,那以后她不是在宫里恣意横行,也无人能将如何了。”

    她顿了顿,尖利地道:“若是太子殿下也被那人推落水中,皇后娘娘也能这么大度地算了,那本宫也就不计较了,否则您也就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此言近乎放肆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顿时站了出来,对着韩贵妃冷道:“贵妃娘娘,您不要太放肆了,这里是凤鸾宫,这里的主人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娘娘是妻,您是妾,如此无礼,是要受宫规惩戒的。”

    皇后却一抬手阻止了那个大宫女的话,让她退到自己身后,方才看着韩贵妃柔声道:“贵妃妹妹,本宫知道你爱女心切,这样罢,本宫再去让宫女替你去传几次话罢。”

    韩贵妃被皇后的大宫女一叱责,心中怒火越发汹涌,原本还想发作,却被皇后这么一句话,憋得不得不坐下,冷笑道:“好,皇后娘娘,若是那贞敏郡主再不来,本宫就少不得还要在您这里盘桓了,毕竟您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当受理咱们这些嫔妾的冤屈之事,为咱们平冤才是。”

    皇后点点头,也不恼,只是命人再去请,若是请不到就让人立在太平大长公主门外,不时高呼皇后娘娘有请。

    如此这般下来,没多久,太平大长公主的殿门前就站了十几个宫人,齐齐在那高声‘恭请太平大长公主与贞敏郡主’。

    惹得无数宫人围观。

    西凉茉算是看明白了皇后此举的意思,若是她真的不去,不多久,她这忤逆犯上,畏罪心虚的名声就会传遍宫禁,甚至朝野皆知。

    不管她去还是不去,皇后娘娘都是得利的那一个。

    所以西凉茉便决定走一趟凤鸾宫,她想知道皇后到底打算做什么,这么大费周章、声势浩大地弄了这么一出戏来,难道就是为了给她栽赃一个‘推永福公主落水’的名头?

    太平大长公主知道了以后,非得跟着来,西凉茉想了想,也同意了,毕竟太平大长公主的地位特殊,寻常人还拿她毫无办法,说不定关键时刻,她还是一张很好的挡箭牌。

    如今她见太平大长公主如此抱怨,便淡淡一笑:“公主殿下,您纵横宫闱多年,也该知道有些人,你若不一次打疼或者打死他们,他们就会像蚂蚱一样总是在那蹦跶。”

    从进宫伴驾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这宫里必定会有人向她出手,不是韩贵妃就是皇后娘娘。

    凤鸾宫修建得极为雍容大气,四处雕着飞凤祥云,仙草神木。

    所谓凤凰栖梧桐,所以宫中种了不少高大的梧桐树,如今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青绿的树木成为凤鸾宫一道颇为美丽特殊的风景,只是夜色间,这梧桐树倒是让凤鸾宫看起来有些奇异的阴沉。

    西凉茉进如殿中的时候,皇后已经略显疲态,单手支撑着额头地坐在了凤座之上,而韩贵妃正在不远处,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宫人们则也是各自带着敌意地瞪着对方,也不知道又为了什么争吵起来。

    看样子,这一次永福公主落水的事,似乎并非后妃两人联手所为呢,否则也不会这般乌眼鸡似的恨不得吃了对方了。

    西凉茉心中嘲谑地轻笑,但是清美婉约的容颜上却仍旧是一片从容淡然,随着宫人通报“太平大长公主驾到,贞敏郡主到。”

    她上前依照着宫规恭谨地对着皇后和贵妃行礼,果然不出所料,这两位竟然难得一致地没有叫她起来。

    皇后冷冷地看着她,目光难测地道:“贞敏郡主还真是贵人,连本宫的懿旨都请不来你。”

    韩贵妃也厉声道:“如此这般恣意妄为,真是大不敬,皇后娘娘若是不罚贞敏郡主,岂非叫后宫妃嫔人人都效仿她的大不敬!”

    太平大长公主却不管那么多,手上一扯,就把西凉茉给扯了起来,她高傲而森冷的目光在后妃两人的脸上掠过后,冷笑道:“要是大不敬也是本宫大不敬,是本宫身子不适,要贞敏做陪伴的,怎么了,皇后娘娘和贵妃是要惩罚本宫么?”

    皇后和韩贵妃一看见太平大长公主那副样子就心中大怒,脸上却丝毫不敢显,这位公主就是个恣意妄为的主,平日极为傲慢,但打杀起人来,可是不管你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为人也是个极难讨好,冷若冰霜的。

    也不知道西凉茉这个丫头到底怎么去博得了她的欢心,竟然得了太平大长公主的青眼。

    “太平,你也该知道,今儿这事事关永福公主安危,岂能如此草草过去,本宫也只是唤贞敏郡主过来问问话罢了。”皇后对太平这个小姑子实在是头疼又无奈。

    她也值得按捺着怒气,好声好气地道。

    太平大长公主冷哼一声:“现在人不是来了么,你们要问什么问就是,若是让本宫知道有人栽赃陷害,就休怪本宫不客气,毕竟贞敏是应皇帝陛下的意旨入宫来陪伴本宫的,谁敢冤枉她,就是冤枉本宫!”

    此言一出,不要说皇后和韩贵妃咬牙,就是西凉茉都有些惊讶地瞥了太平大长公主的背影一眼,她自然比谁都知道这位太平大长公主的性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是她把她当成知己了么?

    “太平大长公主,您如此说话也未免太过偏颇了,永福落水,本宫这个当母妃的自然要追查,怎么就成了栽赃陷害了呢?”韩贵妃简直是要气炸了肺,她望着太平大长公主,咬牙切齿地道。

    这个太平大长公主简直就是个又臭又硬的粪坑里的石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勾引上太子殿下那样俊美冷毅的年轻侄儿。

    韩贵妃虽然也忌惮着太平大长公主,但是她没有皇后那般小心翼翼,毕竟她手里有当初太平大长公主与太子殿下苟且的秘密,她原本就是拿来当着压箱底的王牌,不想太早暴露,但是若太平大长公主如今这般难以理喻,她是不介意先拿出来好让这位太平大长公主知道什么是识趣的。

    太平大长公主一看韩贵妃的模样就猜测出了她为何敢这般不客气,心中顿时大怒,但是她只是森然道:“韩贵妃,你最好有证据证明是贞敏做的,否则皇兄怪罪下来,不要说别的什么,恐怕永福会成为别人抚养的孩子,你连边都沾不上。”

    西凉茉则安抚性地拍了拍太平大长公主,然后上前一步,对着韩贵妃淡淡一笑:“韩贵妃娘娘,你想问什么便问就是了。”

    韩贵妃一看见西凉茉终于出来了,美丽的杏子眼底掠过一丝狠色,她冷冷地看着西凉茉道:“怎么,连姨母都不愿意喊了,看来你是恨毒了我那二妹,如今害死了她,害死了仙儿还不够,连本宫的永福也不肯放过么?”

    西凉茉微微一笑:“韩贵妃身份高贵,贞敏不敢造次,只是既然贵妃娘娘的人说是贞敏推了永福下水,可否有证据呢?”

    韩贵妃看着她恨恨地道:“还不肯承认么!”

    说罢,她一摆手,一个三等宫女打扮的少女就上来了,跪在众人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你,说一下今早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小宫女有些畏惧地扫了在座的众位贵人一眼,方才有些结结巴巴地道:“奴婢是御花园修剪花枝的宫女枝儿,今早上见到了一位贵人向奴婢询问去三清殿的路,奴婢指了路,那位贵人就走了。”

    “后来呢?”韩贵妃又问。

    那小宫女仿佛想起什么,有些害怕地低下头去:“后来奴婢就看见永福公主与她的乳娘到了花园里游玩,公主在捉蝴蝶,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撞上了那位贵人,那位贵人与公主的乳娘说了几句话就吵了起来……。”

    “哼,小丫头要说实话,你不是说那位贵人已经走了么,怎么又能与永福公主的乳娘说话和争吵呢。”太平大长公主冷嗤道。

    那小宫女有些慌张地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着那意思,那位贵人似一时间没挺清楚,所以才折回来的。”

    “一派胡言!”太平大长公主瞅着那小宫女,越发觉得她结结巴巴地可疑得很,这种收买人来栽赃陷害别人的事,她这辈子看得多得不能再多了,她‘呯’地一声一掌拍在桌子上怒斥。

    那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立刻以头点在手背上:“奴婢不敢说谎啊,当时御花园的掌事公公安排大伙儿重新修建花园树枝的时候,所以人都很多,这事是御花园里的人都看见了的呀。”

    “是啊,若是此事是有人栽赃陷害贞敏的话,怎么会那么人都看见了!”韩贵妃怒笑道:“要不要本宫再去把所有当时在场的人找来问问!”

    太平大长公主闻言不由一愣,也有些不明所以了,是的,若是栽赃陷害,也多半只能买通两三个人,而且收买人是个特殊的活,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收买,或者合适收买的,弄巧成拙的话,反而害到自己。

    如今御花园里的人那么多,怎么也不会人人都被收买。

    她不由下意识地看向西凉茉。

    而此时,皇后娘娘忽然很适时地问了一句。

    “后来呢?贞敏郡主与永福公主之间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那宫女枝儿瑟瑟发抖地嚅嗫道:“后来,永福公主殿下就上前说了几句贞敏郡主什么的,贞敏郡主就……就一下子把永福公主殿下推下了水塘。”

    “西凉茉,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你记恨于本宫,连本宫的女儿也不放过么!”韩贵妃这一次是真的异常愤怒,她还没有去找西凉茉算那笔害死自己嫡妹又害得仙儿去和亲赫赫,身死异国的账,西凉茉这贱人竟然就欺到她头上,对她的女儿动手了!

    西凉茉淡淡地道:“没错,今早我是去了御花园,也是从御花园去的三清殿,但是我并没有折返,更没有与永福公主的奶娘争吵,又将永福公主推下水。”

    “但是那么多人都看见你推了公主落水,怎么,如今是敢做不敢认么,不就是仗着陛下的宠爱恣意妄为么!”韩贵妃嫉恨地看着西凉茉。

    她都不明白为何西凉茉如此得皇帝圣宠,莫非……一个惊悚的想法掠过韩贵妃的脑海,她顿时眸色一沉,锁住西凉茉的目光里便有了森森的杀意。

    西凉茉看着韩贵妃,漠然地道:“我说了,我没有推永福公主落水,在我问完话后,就直接去了陛下的三清殿。”

    “贞敏郡主,你可有证据证明你的话?”皇后又及时地问。

    西凉茉看着众人略显紧张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神色,摇摇头:“我没有证据。”

    如果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她的出现,那就只有一个答案,在御花园的时候,不止她一个贞敏郡主,彼时,必定还有另外一个贞敏郡主。

    第一百三十章步步惊心

    皇后看着她,微微颦眉:“既然没有证据,贞敏郡主,你可有证人?”

    西凉茉依旧是微微摇头,平静地道:“没有证人。”

    “那么多人都看见你把本宫的永福推下了莲池,没有证人,你空口无凭,让人怎么信你!”韩贵妃恨恨地盯着西凉茉,冷厉地道。

    西凉茉看了下韩贵妃,只是轻叹:“我说了没有证人,若贵妃娘娘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韩贵妃一听,眼里掠过一丝怒色,她指着西凉茉颤声道:“你……好,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这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怎么,如今是仗着陛下宠爱于你,所以就这般横行无忌么!”

    说罢,韩贵妃又看向皇后,咬牙道:“本宫的永福不过才五岁啊,那莲花池最近正是注水期,水深三米,别说是个孩子了,就是个大人,不会水的落下去,也要去了半条命,皇后娘娘,你不是一项自诩公正廉明,掌六宫事么,如今您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交代么?”

    皇后娘娘看着韩贵妃,随后安抚道:“妹妹,本宫知道你的心情,永福也是本宫看着长到如今的,但是此事非同小可,不若等我们再细细询问后,再做决议可好?”

    韩贵妃气怒,指着西凉茉尖利地道:“还有什么好询问的,这贱丫头分明就是为了报复本宫,方才推永福落水的,永福就算是个女儿,也是陛下之血脉,如何能由得他人这样轻贱!”

    皇后娘娘仿佛颇有些为难,随后扫了一眼坐在位置上的其他嫔妃,见她们也是议论纷纷,眼底不由掠过一丝诡谲笑意,随后看向了西凉茉,温声道:“贞敏郡主,今儿这事若是不弄明白了,本宫也无法向六宫姐妹交代。”

    “哦,那皇后娘娘想要怎么样呢?”西凉茉看向皇后,淡漠地道。

    皇后叹了一声:“若真是贞敏你因为口舌之争而推了永福公主落水,恐怕就少不得要受点儿宫规教训了。”

    皇后话音刚落,太平大长公主忽然就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手拉着西凉茉起身,随后扫了不明所以的众人一眼,冷傲嗤笑了一声:“皇后,本宫有点乏了,要与贞敏去后殿歇息一会子。”

    说罢,也不顾众人错愕与惊讶的目光,更不要说等着皇后娘娘的懿旨,她一下子就牵着西凉茉向后殿而去。

    皇后看着大长公主的背影,眼底掠过阴沉的怒气,却也无可奈何地任由太平大长公主直接带着西凉茉进了她的内殿。

    韩贵妃看着两人就这么大剌剌地离开,不由气短胸闷,只恨恨地拿眼睛去剜太平

    “皇后娘娘,您就是这么治理六宫的,太平大长公主就要爬到您的头上去了!”

    皇后冷冷地睨着了她:“怎么,依照韩贵妃的意思是要打杀了太公长公主么?”

    韩贵妃一下子就气短了,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太平大长公主将西凉茉带到了后殿,随便找了个宫室,进去了把门一关后,方才冷嗤一声:“哼,都是些惺惺作态的玩意儿。”

    西凉茉看着太平大长公主有些好笑,这位公主殿下实在有意思,若是顺了她的心思,倒是不管不顾地帮起她看得上眼的人来。

    “公主殿下,您就算如今把我带到了这里,皇后娘娘和韩贵妃,恐怕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西凉茉悠悠地道。

    太平大长公主柳眉一横:“我这不是带你过来寻求对策了么,今日早上,到底是不是你把永福推下水的?”

    西凉茉无言,这位公主殿下的询问方式,也未免太过霸道了,在他人眼里,大长公主殿下就这么带着她走掉,岂非是落人口实么?

    不过倒也不奇怪,这位公主殿下向来恣意妄为惯了的,尤其这是几年回宫之后,只要不过分,皇帝总是对她的恣意狂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愈发养得这位公主殿下性子轻狂。

    但西凉茉并没有责怪太平大长公主,她可没那么傻,去得罪一个自己手里的好牌。

    所以她只是摇摇头:“永福公主并非是我推下水的。”

    今早的时候,她按着老例准备去三清殿给皇帝请安,引路的宫女忽然道,春末夏初是宁香花盛开的时节,若是采集做香粉一定很好。

    这宁香花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花,一日开,一夕落,便不复再开,此花一年只开一次,不但香气罕见持久,而且据当初毒医那老头说此花入药,可操控人心,让人成瘾,只是知道的人极少,寻常人只知道那是一种罕见的胭脂花,色泽极为艳丽,若用于染色,可让蔻丹长久鲜艳不退。

    她觉得此花与罂粟花极为相似,便生出了一看的念头,又见着离皇帝陛下召见的时间还早,所以她听了那宫女的话,便决定去一趟御花园,想着能采一些,或许以后有用。

    后来她见到了宁香花后,稍稍一分神,那宫女就不见了。

    西凉茉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她不认识从御花园到三清殿的路,也只能询问了一下三清殿怎么走,然后就一路往三清殿而去了。

    原来是有着个伏笔在这里等着她。

    太平大长公主一听西凉茉说完来龙去脉,便不以为然地径自道:“那还不简单,直接把那带路的宫人带来严刑拷打一番,不就结了。”

    西凉茉摇摇头,只道:“公主殿下,您也不想想,若是这个破绽那么容易被我们发现,她们又何必大费周章,若是这宫女此刻没有被处置了,也绝对不会承认她故意引诱我去那里,何况,她就算承认她带着我去了,也只说是不小心与我走散了,我们又能如何?”

    太平大长公主颦起两道秀眉,又道:“你去三清殿的路上,总有人会看见你,只要那些人证明你在永福公主落水的时间里,还在另外的地方出现不就成了。”

    西凉茉挑了下眉,这个公主殿下到底还是脑子会想点事的,但她还是叹了一声:“公主殿下,我在路上虽然是偶见了那么一两个宫人,但首先我既不记得他们的模样,其次,另外那个假的贞敏郡主在与永福公主奶娘争吵,到推永福公主落水之间的时间极短,恐怕就在我转身离开没多久,她就动手了,随后就离开,这么短的时间,无法证明我和她不是同一个人。”

    太平大长公主终于有些不耐烦了:“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贞敏,你这是打算承认了此事么,若是如此,我便去请皇兄过来就是了,想必皇后也不敢真的对你用宫刑。”

    西凉茉微微一笑:“不是我做的,我自然不会承认,只是我总觉得有人这么精心布局,恐怕不会只是想要对我用刑,教训我一顿这么简单。”

    太平大长公主闻言,随后也有些神色奇异地打量着西凉茉道:“连韩贵妃和皇后娘娘这两大死对头都能坐在一起对付你,贞敏,你可真是有面子。”

    看样子,这蓝大夫人已经隐世多年,余威犹在,竟然让她那皇后嫂嫂这般忌惮西凉茉么?

    西凉茉讥讽地勾唇道:“这种面子,我还是不要的比较好。”

    太平大长公主闻言冷嘲:“这宫里素来不缺的就是这些倾轧杀伐,你若有什么好的打算,最好早做准备,照着皇兄对你的疼爱,就是你承认了永福是你推下去,也无甚大事。”

    西凉茉点头,也没有与太平大长公主多说,只柔婉一笑:“多谢公主记挂。”

    西凉茉话音未落,就被忽然响起的拍门声给打断了。

    “公主殿下,贞敏郡主,皇后娘娘有请。”

    这就等不得了么?

    太平大长公主不耐烦地挑眉,正要呵斥回去,却被西凉茉按住了手腕,她只道平静地道:“我们出去吧,这事儿迟早是要图穷匕首见的。”

    说罢,西凉茉率先上前打开了门,跟着前来寻人的宫女们一路向凤鸾宫前殿而去。

    太平大长公主微微皱眉,也径自跟上。

    这么多年过来,身边如西凉茉这样合她心意,知她所想的人并不多,能保下来,她还是要保一保的。

    等西凉茉到了前殿,众宫妃看着她进来,目光都各异。

    西凉茉也不去搭理,径自上前,对着皇后和贵妃微微屈膝行礼,也不等她们唤起,她也就起了身。

    韩贵妃立刻横眉竖目地又要说什么。却被皇后拦住了。

    “贞敏郡主,休息了一阵子,你也该告诉我们为什么你要将永福公主推落水了吧,你性子素来娴静得体,如何会与一个小孩子起了争执,就这么下了毒手,可是永福说了什么过分的话?”皇后看着西凉茉,仿佛为她开解似地道。

    只是西凉茉听着这话,冷冷地看着皇后,眼底闪过讥讽什么叫‘她为什么将永福公主推落水’?

    怎么,这是迫不及待地给她定了罪,然后再找定罪的理由么?

    西凉茉还没开口,韩贵妃已经坐不住了,她看向皇后,厉声道:“皇后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说我的永福挑衅在先?”

    韩贵妃平日里最得意就是这个小女儿永福,不过五岁的年纪,与韩贵妃的骄横张扬不同,她小小年纪出落得聪明伶俐,秀丽可爱,又很是知礼,是几个皇子都比不上的,皇帝对这个小女儿的宠爱甚至超过了对其他庶出的小皇子。

    如今永福出事,她简直心如刀割,却不得不因为皇帝和大长公主的存在,而对西凉茉保持忍耐的态度,皇后却再三的仿佛也在袒护西凉茉,怎么不让韩贵妃异常愤怒。

    艳丽如桃李的容颜也因此几乎扭曲,不复之前的娇媚,看得皇后心中冷笑,真该叫陛下来看看他的宠爱美人是什么模样。

    “本宫只是希望还原事情的真相,既不会冤枉了好人,自然也不会放过真正犯错的人。”皇后悠悠道。

    而这时,韩贵妃身边的一个嬷嬷忽然‘噗通’一声跪下,伏在地上颤声道:“奴婢知道贞敏郡主为何要对公主出手。”

    西凉茉看着那嬷嬷,挑了下眉:“哦,本郡主都不知道的事,你却知道了,不若说说看。”

    那嬷嬷抬头偷偷瞥了眼西凉茉,才嚅嗫道:“郡主,你何必故作不知,那日你与林副统领相会之时,奴婢带着永福公主在御花园游玩,不意间撞破了你和林副统领幽会之事,那时候奴婢带着公主匆匆离开,却还是被你拦下了……。”

    “一派胡言,你这贱奴,这皇族郡主也是你张口就能污蔑的么!”太平大长公主一听这嬷嬷说话,她就知道某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再加上她早已知晓西凉茉和百里青的事,当下只觉得荒谬不已,于是毫不客气地对着那嬷嬷厉声怒斥。

    那嬷嬷素来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地位不同,看着公主殿下一脸凌厉的模样,顿时立刻以头点住手背,颤抖道:“公主殿下,奴婢说的是实话,不敢有丝毫妄自言语。”

    韩贵妃已经对太平大长公主这般明目张胆地袒护西凉茉,极为愤怒,她立刻唰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睨着太平大长公主疾言厉色地道:“大长公主殿下,您不要太过分了,便是您地位不同,如此袒护于一个惑乱宫闱的杀人凶手,未免也太不将律法宫规放在眼里了!”

    太平大长公主在宫里‘蛮狠’起来的时候,皇后都要避其锋头,韩贵妃纵然张扬,也不如太平大长公主公主的跋扈,否则她也不会暗自将太子身边得宠的女人都想着法子屠戮殆尽,太子明知道都是她所为,却也无可奈何。

    何况韩贵妃这样在她眼中不过是她皇兄一个玩物一样的妾氏罢了,今日得宠,明日还不知道是不是一具冷宫深井里的尸体。

    如今韩贵妃与自己这般对上,新仇加旧恨,太平大长公主心中杀意顿生,她美丽的面孔上闪过一丝狰狞,盯着韩贵妃道:“韩婉语,你这个贱人,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说话间,她的素手已经按在自己的腰上镶嵌满宝石的短剑上。

    韩贵妃看着大长公主的动作和她脸上的杀气凛然,不是不怕的,但骄傲的性子让她怎么肯在这个时候求饶,只照旧硬着头皮照样狠狠地盯着太平大长公主:“公主殿下,你不如问问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莫不是要当庭对本宫这堂堂一品宫妃动手!”

    这个无耻的勾引侄儿的女子,怎么敢在自己面前这样轻狂!

    皇后冷眼看着场中剑拔弩张的场面,却丝毫不为所动,只唇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来,一众嫔妃们更是惊得浑身战栗,不敢出声。

    “本宫就是杀了你又怎么样!”太平大长公主脸上露出狞色,杀气腾腾地就要拔剑,但是手上刚一动就被一只柔软而冰凉的手给按住了。

    西凉茉的手仿佛铁箍一样,紧紧地按住了太平大长公主的手,随后柔声在太平大长公主耳边道:“公主殿下,莫要中计了。”

    西凉茉的声音宛如一桶冷水一般当着太平大长公主的头浇了下来,让太平大长公主一个激灵,顿时从那暴怒的情绪中清醒了不少。

    就算她在皇族之中地位超群,这样当众斩杀了生下龙裔的高阶嫔妃,也必定会被群臣弹劾,那个时侯就算是皇兄想要保下她,恐怕也只能将她贬斥为庶人,甚至圈禁起来。

    若是她沦落到那样的境地,不要说得到司承乾,哪怕是如今的尊荣富贵都会烟消云散。

    太平大长公主想明白了,气焰便立刻消散了下去不少。

    看着太平大长公主眼底的杀气和怒意渐渐退散,西凉茉方才再次拍拍她的手,然后款步上前,看着紧张得满头冒汗的韩贵妃,似笑非笑地道:“贵妃娘娘,逞强怄气换来头颅掉地,香消玉殒若是你所求,便继续这般说话吧,我不会再挡着公主殿下的。”

    韩贵妃被西凉茉这么一刺,脸色瞬间白了一白,随后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转身坐下。

    一场血腥干戈眼看着被西凉茉三言两语化解得干干净净,让皇后眼底瞬间闪过遗憾和恼怒,但她还是很好的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睨着西凉茉冷冷地道:“贞敏郡主,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西凉茉只挑了下眉,走近那跪在地上的嬷嬷,微笑着问:“嬷嬷,你是在哪时、哪里、哪一刻见着我与那位林副统领有私的呢?”

    那嬷嬷犹豫了一下,随后战战兢兢地道:“这……奴婢只记得是前日大约中午时分,天气日渐燥热,小公主一直吵着要去池塘边采点儿荷叶做荷叶扇,前些日子荷花塘在清理,奴婢没有带小公主去,那日听说荷花塘已经收拾好了,于是奴婢就领着小公主前往荷花塘采摘荷叶,后来,后来就在那荷花塘旁边的竹林里撞见……撞见了……郡主你……。”

    那嬷嬷再不敢说话,深深地伏在地上,浑身颤抖。

    众人听着那嬷嬷说话有些含糊,都觉得这事儿听着是有些不对,就是韩贵妃也有些狐疑地盯着那嬷嬷:“陆嬷嬷,你最好把时间说清楚点,省得有人说你是冤枉她。”

    说着韩贵妃轻蔑地瞥了西凉茉一眼,但西凉茉却没有再问了,只是沉思了片刻,又看向太平大长公主问道:“那位林副统领是个什么人,什么身份?”

    众人一听她这么问,不由都脸色各异。

    韩贵妃轻蔑地嗤笑道:“哼,矫情!”

    这时候做出这副不知道自己奸夫姓名的样子便以为能逃避罪名么?

    太平大长公主想了想,皱眉道:“是……林子轩么,若是他,那就应该是武陵将军的嫡次子,从前在西北边军做了个参将,三年前调入禁军担任副统领。”

    西北边军,正是西凉靖所服役之处,也是靖国公的嫡系部队,武陵将军也是靖国公一派的肱骨大将,由靖国公一手提拔。

    太平大长公主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立刻颦眉,不再说话。

    但是此言一出,立刻引起场内气氛越发的诡谲。

    靖国公心腹的公子,与主将家中的女儿,这么一说,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韩贵妃甚至冷笑起来:“难怪要和德小王爷和离呢,哼,水性杨花。”

    她故意放大的声音,顿时场内众人都窃窃私语起来,看着西凉茉的目光极为异样。

    西凉茉却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光来,到底图穷匕首见了么?

    原来是为了栽赃她与别的男子有染么,但自打她提出和离之后,就已经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

    就算坏了她的名声,把她塑造成一个为了背弃夫君,败坏妇德,心狠手辣滥杀无辜的女子又能怎么样呢?

    “贞敏郡主,你可需要让本宫去宣林副统领过来对质?”皇后听闻了此言,立刻颦眉,神色严肃地道。

    西凉茉扫了场内各怀鬼胎的众人一眼,淡漠地道:“不必了。”

    “那么,贞敏郡主,你一无证据,二无证人,如今是认了这个淫秽宫廷,谋害龙裔的罪名了?”皇后一愣,有些狐疑又防备地地盯着西凉茉。

    西凉茉扫了场上众人一眼,冷冷地道:“不,这一切都不是本郡主做的,本郡主不会承认。”

    “贞敏郡主,你又何必负隅顽抗,若是你认下了这个罪名,本宫自然会向皇上求情,而永福公主无事,本宫也会请贵妃妹妹看在靖国公的面子上宽恕你一二。”皇后叹了一口气,仿佛很是为西凉茉着想一般。

    西凉茉却丝毫不买账,照旧淡漠地道:“本郡主没有做的事,为何要认?”

    “敢做不敢认,贞敏,你不就是为了别的男子与风儿和离的么,当初本王妃不愿意将家丑外扬,你却一错再错,本王妃也顾不得颜面了!”一道中年女子略显疲惫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仿佛极为痛心疾首的模样。

    西凉茉看着那在侍女扶着下进入凤鸾宫主殿的人,心中轻笑,连德王妃都来了,这出棋局还真是够大费周章。

    证人、证言、动机都样样齐全,甚至连她的前婆母都到了,让西凉茉不得不佩服这布局之人的心思之缜密。

    “哼,西凉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若是不认,那就上大刑,且看你这卑鄙狠毒的贱人认是不认!”韩贵妃脸色一片冷厉,蹭地站了起来。

    太平大长公主不知道西凉茉怎么忽然陷入这样进退两难的进地,但她未及多想,只是也站了起来,冷笑着扫了场内众人一眼:“皇后、贵妃,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们,皇兄一会子还要召见贞敏,怎么你们打算让贞敏被抬着去见皇兄么?”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皇后颦眉,冷道:“先将贞敏郡主关入暴室,一切听候陛下吩咐。”

    太平大长公主还想说什么,却再次被西凉茉柔婉凉薄的声音打断:“好,本郡主去,相信陛下一定能还给贞敏一个清白。”

    说罢,西凉茉径自起身,朝着皇后和韩贵妃微微一福,便向鸾凤宫外走去。

    韩贵妃仿佛极为解气般地冷哼一声,皇后目光阴沉地跟着西凉茉的身影,随后一摆手:“锦绣,去为郡主带路。”

    那唤做锦绣的大宫女立刻领着两名小宫女跟上。

    一场风波暂时算是告一段落了。

    ……

    暴室

    “贞敏,那贱婢和林子轩必定勾结在一起,依我看,就将他们分开严刑拷打,施以炮烙、针刺之刑,必定能让他们说出真相。”太平大长公主残酷的话语从牢房内传出,令门外看守暴室的两名三大五粗的宫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西凉茉盘腿坐在暴室的小牢房内,悠悠地道:“没有用的。”

    这个小牢房在太平大长公主的指示下,布置得颇为干净舒适,一应被服案几,茶杯碗筷,甚至床都是干净簇新的。

    牢房里发黑泛黄的墙壁也被覆上干净的浅青布匹,还放了两黄花梨书架的书,案几上还摆着笔墨纸砚,这里一点都不像一个牢房,倒似一间小书房。

    太平大长公主瞅着西凉茉只顾捧着茶慢悠悠地打量牢房,不由有些气闷地道:“为甚?”

    怎么这个丫头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如今她家那位说一不二的太监千岁殿下又远在几百里的之外。

    西凉茉唇角微勾:“因为那个老嬷嬷和林子轩副统领看到的人都是‘贞敏郡主’啊。”

    “什么?你真的背着你家那个……。”话到了一半,太平大长公主也听出不对劲来了,她错愕地看着西凉茉:“你是说有人一直在冒充你?”

    西凉茉轻哼:“没错,大概从我一进宫伴驾开始就有这个一个女子一直易容成我的模样,在我们所不注意的时候,出没在一些我们都没有想到的地方,做一些我们没有想到的事,比如……。”

    比如冒充她去勾引那位她都没有见过的林副统领,那女子甚至有可能冒充她的口吻表达对林子轩副统领的爱慕,说一些因为恋慕他所以才和司流风和离之类的话;比如冒充她与永福公主和公主奶娘发生冲突,推公主下水。

上一页 《宦妃天下》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