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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030章

    第二十九章

    宁冉声还没有瞧清楚门外一共有多少人、分别是什么人,脸已经无地自容地埋藏在秦佑生怀里,她放在秦佑生肩膀上的手狠狠捏了一下。

    秦佑生反应很快,连忙转过身背对着门外的一群人,抱着宁冉声快步回了房,他今天穿着一件英伦风衣,恰好可以将穿着性感睡衣的宁冉声笼在这件宽大的风衣里。

    虽然这样,门外的人,基本也能明白什么事了。

    房门被紧紧关上,房间里宁冉声的脸已经红得可以滴出血来,泫然欲泣地盯着秦佑生,然后整个人趴在床上,将面埋在枕头间,不停地发出“呜呜”声。

    床上的女人红唇黑发,穿着一件红色蕾丝吊带小裙子,长长的头发也用红色丝带绑在了脑后……难道这就是烈火红唇的造型?

    其实早在宁冉声跳到他怀里的瞬间,秦佑生就觉得不对,手掌下方触感太好了,一不小心就直接摸到了大腿根部,然等他明白这可能是冉声精心安排的“欢迎宴”时,已经晚了,灯已经被人打开了……

    秦佑生走到床边,伸过手拍了两下将脸埋在枕头上的宁冉声:“小火焰鸟,谁让你那么委屈了?”

    两只枕头间发出“呜呜”声更响了,秦佑生接到一只宁冉声丢过来的抱枕。他将抱枕丢在一旁,弯下腰,双手一揽,直接将宁冉声揽到自己怀里,轻声发问:“难道这辈子都不见人了?”

    “暂时不想见人了……”宁冉声早已经尴尬难堪到了极点,顿了下,眼巴巴地瞅着秦佑生,“门外都有谁啊?”

    “有行止、赖纾洁,以及阿沈他们,有人提议一块儿吃宵夜,我先回来叫你,结果他们都一块儿跟过来了。”

    秦佑生此时真的不想管门外这群人,而是把宁冉声抱在怀里细细疼爱,但是如果他还不出门,可能更让人胡乱猜测。

    宁冉声听到秦佑生的解释,心里更别扭了:“你居然先联系他们了。”

    “我先回了一趟公司,他们听说附近开了一家新馆子,就一定要跟着过来……我早知道你是以这种方式欢迎我回来,路上也不用遗憾你没有过来接机了。”秦佑生说完亲了亲宁冉声的额头,低头看了眼她的性感造型,声音格外低沉沙哑,“等会再穿给我看,好不好?”

    宁冉声拍掉秦佑生的手:“这辈子都不要穿了。”

    ——

    秦佑生神色淡定走出主卧时,一起来的三四人已经都坐在了沙发上,阿沈见他出来,便冲他眨了眨眼:“秦律师好……性福。”

    秦佑生不咸不淡地横了阿沈一眼:“冉声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就不跟你一块儿出去吃了。”

    男人们都很能理解秦佑生,连江行止也淡淡扯了扯唇,只不过赖纾洁红着脸还有话说,却被阿沈抢了先:“都是你,非要上来瞧瞧秦老师的房子,不知道这套房子是秦律师金屋藏娇的地方啊……”

    阿沈说的是玩笑话,却将赖纾洁说得白了脸,一直沉默不发的江行止站起来对秦佑生道:“那我们先走了。”

    秦佑生抱歉地点了点头:“下次我再请客。”

    待人都离去,秦佑生关上防盗门,转过身,主卧的门慢慢开了一条缝儿,接着一个脑袋从里面探出来。

    宁冉声吁了一口气,从房里走出来。

    刚刚她已经在房里换上了一套上保守的天鹅绒运动衫,虽然客厅已经没有人了,但是她尴尬的情绪仍然残留心头,一张脸依旧扑红扑红的。

    秦佑生在飞机上根本没有什么进餐,晚上没有跟易和的人一块儿吃上宵夜,宁冉声必然要补上这一顿,秦佑生打电话订了溢香园的位子后,然后朝宁冉声伸出手:“我的——公主。”

    火烈鸟公主……

    ——

    溢香园的粤菜一直是远近闻名,秦佑生点了三菜一汤,茄汁基围虾、怪味鸡煲、牛肉青豆以及两份鱼翅。

    宁冉声将香浓醇糯的鱼翅汤浇在小米饭上,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口到嘴里:“这样好吃。”秦佑生也学者宁冉声将汤汁浇在了饭上,动作优雅、贵气逼人。

    宁冉声有点好奇秦佑生的真实家境,直接问他:“秦老师,你们家是不是很有钱啊?”

    秦佑生拿筷子的手顿了下,微微一笑:“我父亲的家底还算厚实。”

    因为秦佑生从来没有说起过他的母亲,宁冉声有点好奇:“你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宁冉声真的好奇的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教出那么好的儿子,沉稳又幽默,宽厚又智慧,英挺斯文,风度卓然。

    晚饭后,秦佑生说带她去买几身衣服,细心的他早已经发现她带过来的衣服并不多。

    宁冉声搁下筷子,臭不要脸地说“你是想邀我多跟你住几日吧。”

    “几日哪够……”秦佑生笑,招呼服务员进来结账付钱。

    宁天冉起来去了一趟卫生间,洗好手出来时,望向不远处走出来的一个略熟悉的身影,打了个声招呼:“嗨,林先生。”

    从213包厢里出来的正是林逸,他面容一愣,对宁冉声点点头:“宁律师。”

    宁冉声快步上前,往包厢探了下头:“许澄和童童也在里面么?”

    “她们不在。”林逸解释说,“我跟我朋友出来吃。”

    过了会,林逸的朋友出来了,一个高个子男人,目光锐利地扫了宁冉声一眼,宁冉声被看得不舒服,跟林逸告辞离去。

    从溢香园出来,秦佑生陪她逛街买衣服,路上宁冉声对他说起了林逸,那个男人外表俊逸出尘,谈吐温润谦虚,只是宁冉声总觉得林逸还有另一面。

    好像好到过分的男人总有点不真实,这种男人她身旁还有一个,比如秦佑生。

    宁冉声挽着秦佑生的手,问他:“你能不能接受我出轨或者劈腿?如果我移情别恋了,你还会重新接受我吗?”

    秦佑生迟迟不回答这个问题,车如马龙的街头,他俊雅清隽侧脸晕在一片五光十色的广告灯下,下颚的线条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

    宁冉声抬头,拉着秦佑生的手说:“你就试着想一下嘛……”

    “我在想啊。”秦佑生低眉看着宁冉声,目光噙着笑意,语气却无比认真,“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肯定是我做得不够好。”

    宁冉声瞬间被感动地说不出话来,怔怔望着秦佑生,“如果有一天你喜新厌旧了,我肯定会很难过的。”

    秦佑生拉着她手往停车区走去,边走边说:“你看你每天一个样,让我怎么喜新厌旧呢。”

    宁冉声有点不明白了:“我哪有每天一个样,我的长相一直很稳定啊。”

    秦佑生笑笑:“比如今天是烈火小鸟,明天呢,会不会是清纯美人鱼?”

    宁冉声大骂秦佑生流氓,一句“流氓”倒把秦佑生身体的火勾了出来,想到某些事情,步子迈得更大了,宁冉声有点跟不上:“干什么啊……”

    秦佑生言简意赅:“回家逗鸟儿……”

    “流氓……”

    关于秦佑生的“腿折了”,宁洵洵打了不止一次电话,宁冉声为了圆谎,跟秦佑生如实相报后主动给宁洵洵打了个电话。

    待宁冉声把电话递给秦佑生时,秦佑生相当无奈地捏了下女人细嫩的腰肢,拿着手机对宁洵洵说:“腿已经好很多了……嗯……是的,之前不小心……冉声很好,她很会照顾人……”

    帮宁冉声圆好谎,秦佑生立马丢掉手机,按住身下女人直接“切入主题”,一次次用力折腾,顶得宁冉声整个人化作春水般柔媚,两条又长又直的腿紧紧圈住他的腰身。

    春柳一般柔软纤细的腰仿佛一掐就断,秦佑生将宁冉声翻了一个身,从后猛地贯入时,宁冉声吃不消得嘤咛出声。

    秦佑生吻住侧头趴在枕头上的宁冉声,一道道动情的嘤咛几乎都吞回了喉咙,偶有少许低吟还从她口齿间逃逸出来,轻柔婉转,娇媚动人。

    ——

    许澄的案子就要开庭审理了,宁冉声把写好的代理词先给秦佑生看过一遍,秦佑生拿着笔圈圈点点修改后,宁冉声又重新打印了一份给周燕。

    周燕看完后非常满意,给了她相当好的评价:“逻辑清楚,精简明白。”

    “逻辑清楚”是因为秦佑生帮她把不清楚的地方都修改好了,至于“精简明白”是废话已经被秦佑生删除了。

    中午吃饭,宁冉声得意地把周燕表扬她的事告诉秦佑生。

    秦佑生问她:“周燕什么时候走?”

    宁冉声想了下:“许澄的案子先结束吧。”

    “其实不知道一审能不能打下来呢。”王臻吐槽她手里的一个闹离婚的案子:“妻子要求离婚,丈夫不同意,这个案子从我进律师圈就跟着师傅接手过来了,结果这对夫妻到现在还没有离成呢,女方是起诉了一次又一次。”

    江行止冷不丁说了句:“放心吧,只有结不成的婚,没有离不掉的婚。”

    王臻赞同地说:“只有结不成的缘分,没有断不掉的情缘啊。”

    宁冉声叹叹气,随便扒了点饭:“我还要去许澄家一趟。”说完,站起来便走了。

    宁冉声离去后,秦佑生笑着摊摊手:“你们看,比我还忙……”

    王臻笑了笑:“冉声其实很有拼劲。”

    秦佑生面如春风,江行止也微微勾唇,两个人一块儿事务所时,江行止询问秦佑生:“考虑好了么?”

    秦佑生脸上的笑容慢慢消下来:“再考虑几天吧。”

    江行止印象中,秦佑生遇上事都是从容不迫的态度,但是他处理事情刚断果决,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你再仔细考虑。”江行止道。

    宁冉声晚饭是在许澄家吃的,林逸和许澄都烧得一手好菜,饭后林逸陪童童一块儿玩拼图游戏,画面融洽温馨。

    可以看得出来,林逸很喜欢童童,童童也很喜欢这位爸爸,没有血亲关系又如何呢?

    宁冉声想起了宁威锋,作为父亲,不管在金钱还是疼爱,他一直没有亏待她,以前是她一叶障目,被心里的积怨遮住了眼睛。

    ——

    顾东洺和许澄夺子案开庭的这天,天空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秋雨阵阵,宁冉声在房内换好小西装出来,对秦佑生抱怨:“我感觉整个城市都发霉了。”

    秦佑生望了望外面的天:“这几天旧金山的天气道不错。”

    宁冉声笑吟吟地走到秦佑生:“帮我看看怎么样?”

    这套小西装还是宁洵洵在她毕业前送给她的,宁冉声一直没有舍得穿,就等开庭这一天呢。

    秦佑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精致盒子,打开盒子,一条精致的钻石项链静静躺在里面。

    宁冉声扫了眼盒子上的牌子:“你下血本了啊?”

    秦佑生低笑,给宁冉声戴上:“舍不得银子怎么讨老婆开心。”

    宁冉声美滋滋地拿出手机照了照:“果然适合我。”

    下雨的道路因为减速慢行堵得水泄不通,十字路口,行人撑着一把把伞如这个城市开出一朵朵花,车外雨幕被风吹得飘飘渺渺。

    大门有记者,宁冉声从后门上去,周燕跟许澄、林逸已经在法院的休息间了,宁冉声走到周燕身边坐下:“师傅,我好紧张。”

    “紧张的应该是我吧?”周燕开起了玩笑。

    宁冉声只是跟着周燕一块儿出庭,但是依旧紧张地像是上战场,周燕笑着看了眼秦佑生:“秦律师亲自过来坐镇,还镇不住你的紧张?”

    宁冉声看了秦佑生一眼:“更紧张了……”

    法院外面有点热闹,宁冉声走到二楼的窗口往下看,是顾东洺和刘希罗来了,今天的案子不公开审理,但是架不住法院外面已经有记者在蹲点了。

    待顾东洺下车,蜂拥而上。

    刘希罗走在顾东洺前面,冷静镇定地给一边回答记者问话,一边给顾东洺开了一条路出来,而顾东洺从头到尾都是蹙着眉冷着脸。

    9点半开庭,开庭前法院再次询问要不要调解,顾东洺看向许澄,许澄看向林逸,林逸拉上许澄的手,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许澄摇头:“不用调解。”

    秦佑生找她研究刘希罗手中的底牌,宁冉声想尽脑袋想不出刘希罗有什么底牌,双方答辩快要结束时,刘希罗终于亮出了她的底牌。

    “童童生活的环境真有那么和谐么,如果她现在的父亲是一位同性恋者呢?”

    第三十章

    顾东洺一直挺怀念他跟许澄好的那一段时间,日子轻快得像那年他带着许澄骑车经过大学的一段林荫路,一闪而过。

    那时候他总将车骑得飞快,许澄坐在车后紧紧抓着他衣服,地上斑斑点点全都是阳光透过树荫落在地上的光影。

    那段时光,简单、舒心、幸福。

    许澄很会照顾人,又爱笑,只要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她就会细心地帮他按摩太阳穴,之后许澄离去后,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女人可以给他那种舒服的感觉了。

    但也只是舒服而已,它不是什么山盟海誓的爱情,他天生凉薄,见多了太多分分合合,吵吵闹闹,对爱情和婚姻没有一点期盼和渴望。

    而许澄的离去,对他来说只是一种生活上的“不习惯”,他清楚知道自己不会娶她,所以分手是注定的事,只是许澄的主动离开又在他预想之外了。

    许澄给他留了一封分手信,那封分手信还搁在他书桌的抽屉里,许澄写得一手好看的小楷,字形端庄、字迹灵秀。而那么多年过去,他还舍不得丢掉那封分手信,偶尔看一看,心情好时临摹一下许澄的字迹,无聊得令人发指。

    其实他一直挺想许澄的,那是一种浅浅淡淡的思念,不会痛彻心扉,但是她的模样一直鲜活地留在他心里。有时候他因为很多事情感到烦躁时就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如果许澄还在自己的身边就好了。

    但许澄已经彻底从他生活消失了,直到张老前辈去世,张老是他老师,也是许澄的母亲,他参加了老师的葬礼,五年后,他再次遇上了许澄。

    葬礼上许澄一身黑裙接待客人,皮肤苍白,眼睛红肿,双唇紧抿,但仍然坚强地将张老的葬礼弄得妥妥帖帖。

    顾东洺承认那一刻他很心疼许澄,心里也很缅怀,缅怀那段跟许澄在一起的岁月和情感。

    但许澄见他,她脸上除了一瞬间的惊讶,又恢复了淡然平静,一双眸子静若止水,但是里面没有任何光彩,是一片死寂的水。

    顾东洺给老师鞠了三个躬后走出来,结果还没有出门,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从外面跑进来,猛地撞到了他的怀里。

    小女孩抬头,他低头,四目相对。

    小女孩叫许澄妈妈,许澄将她揽到自己身后。

    然后有些真相像藏在水中的冰块,,慢慢浮出了水面。

    一切自有天意,顾东洺那一刻突然觉得老天这次安排得还算不错,他不喜欢破镜重圆这个戏码,但是如果对象是许澄的话,他或许可以接受这样的安排。

    孩子是一个神奇的存在,是他和她的缘分的纽带,既然再次相遇上了,那就在一起吧。

    顾东洺找许澄说了想法,许澄平静地告诉他,他想多了。

    ……

    顾东洺坐在原告席看向被告席上的许澄,不是他想多了,而是她隐瞒得太多了。

    刘希罗站起来对审判长说:“据我所知,林逸是一位男同性恋者,他不仅有同居的男朋友,而且私生活也相当混乱,我不排斥同性恋,但是众所皆知,那个圈子乱成什么样子已经不用我多加描述了。”

    刘希罗一共从三个方面给顾东洺申辩:

    童童确凿是顾东洺的女儿,她有证据确凿的DNA鉴定书。

    顾东洺的经济条件远远好于许澄和林逸,他能给童童提供优质的学习和生活环境,并保证会做一个好爸爸。

    当年许澄离开怀孕这件事顾东洺是不知情的,整件事情上,他是一个受害者。

    童童现在的父亲是一位同性恋,会对童童身心健康造成影响。

    有时候法庭比的不是专业知识,也不是条条框框的律条谁更清楚,而是哪位律师脸皮更厚。

    周燕的脸皮肯定就没有刘希罗厚了。周燕从几个方面进行了反驳。

    童童跟顾东洺没有实质的法律关系,他和许澄之前没有领结婚照也不是合法夫妻,所以童童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童童从小跟着许澄和林逸生活,家庭和谐身心健康,顾东洺不能因为一己之私破坏了一个家庭的幸福。

    顾东洺家庭成分复杂,且绯闻不断,他是不是能成为一个好爸爸还有待商榷。

    ……

    随后刘希罗拿出了一组照片,照片内容是在一家晦暗的酒吧里,一群男同志正在聚会,其中里面就有林逸。

    尽管照片里林逸看起来跟那一圈人格格不入,但是不能否认这张照片有着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度,也证实了刘希罗刚刚所说的,同志圈子又脏又乱。

    宁冉声早已经出了汗,来回擦拭了下掌心,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林逸,正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上的照片,面容死灰,眼神黯然无光。

    审判长询问林逸是否属实,林逸迟迟没有回答,过了很久,点了下头。

    同样面色惨白的还有许澄,兵败如山倒吗?

    这一刻,不管是许澄还是林逸,他们的尊严都被顾东洺和刘希罗踩在了脚下。

    之前周燕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她希望用非诉讼方式解决一些涉及情感问题的法律案子,原本息息相关的两个人,为什么一定要在法院上争个输赢呢。

    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会讲道理的,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人。

    宁冉声侧头看向坐在旁听席上的秦佑生,因为案子不公开审理旁听席寥寥无几,上面除了秦佑生就是许澄的舅舅,神色局促地摩擦着手掌。

    另外一个衣着光鲜的妇人,倨傲地平实审判席。宁冉声猜想她就是顾东洺的母亲。

    有些事情不得不承认,这个社会就是欺负弱势群体的。

    宁冉声看到秦佑生对她微微颔首,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她又望向周燕,得到周燕的同意后,从辩护席上站了起来。

    “审判长,我这里同样有一些照片,不过我是从许小姐家里的相册看到这些照片的,得到许小姐的同意就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宁冉声扫了刘希罗一眼,直接用眼神告诉她:鄙视你!

    宁冉声早在把所有的照片制作成flash动画,点击文件,一张张照片便在法庭的展示屏里循环播放起来了。

    里面有童童一岁到五岁每年的全家福、全家郊外旅游的照片、童童幼儿班舞台表演拍下的留念照等等。

    “不管林先生性取向如何,我要肯定许小姐和林先生的婚姻是合法的,因为没有哪条法律法规规定同性恋是不能结婚的,婚姻有很多种模式,许小姐和林先生的结合只是其中一种,而且他们的婚姻生活比很多夫妻都要幸福得多。”宁冉声看向顾东洺,神色嘲讽,继续说下去,“而且童童是他们结婚后出生的,不管与童童是不是存在血亲关系,童童和林先生的父女关系是不变的,何况他们父女的感情非常融洽。”

    宁冉声点击电脑上第一张照片,这是一张童童的出生照,照片里医院里一家三口手牵手。

    顾东洺看得眼瞳紧缩。

    后面依次是满月照、周岁照、童童的第一次学走路、以及好多童童过生日时,带着生日帽的童童对着水果蛋糕吹蜡烛……

    这些照片温馨又有爱,完全可以通过照片想象出这个特殊组合而成的家庭流溢出满满的幸福。

    “这些照片就是许小姐一家生活的缩影,像这些照片,许小姐家里的相册还有很多,她和林先生每年每天都认真记录着童童的成长……所以刘律师所说林先生会让童童不健康正常根本不是事实,相反童童单纯可爱聪明,是家庭融洽幸福才能养育出来的孩子。”

    宁冉声说完,鼠标最后停在一张照片,这是一家在草原骑马的照片,绿草茵茵,蓝天白云,一家三口笑颜都那么灿烂。

    顾东洺扫了一眼,他真觉得好刺眼……

    “林先生虽然不是童童亲生父亲,但是他哪点不配当一个父亲,他甚至比很多父亲都做得还要好,难道就是因为他性取向不一样就要剥夺他做父亲的权利么,把童童转交给一个她完全陌生的男人抚养?”

    审判长问林逸:“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同性恋倾向的?”

    林逸面色已经平静下来,全然没有了刚刚被刘希罗揭露出同性恋真相时的窘迫和难堪,他朝许澄对视了一眼后开口:“我很早就知道了,刚开始我也难以接受这样的自己,我看过很多心理医生,但是他们都治不好我的‘病’,因为我是先天的……”

    审判长看向宁冉声,宁冉声清了清口气,掷地有声:“先天同性恋者,他们因为性取向跟常人不一样而成为我们眼中的怪人,因为不一样,甚至还要被律师指控没有当父亲的权利,我觉得这真的很可笑很滑稽,我们生活在社会,谁可以保证自己心态都完全健康么,焦躁、忧郁、自闭、甚至常见的社交恐惧症?林逸是一名先天同性恋者,按照比例来说他的确是大多数外小部分,但是因为只是小部分,就要遭受到歧视吗?社会上歧视他们,现在连法律也要质疑他们?最后连追求幸福的权利也没有?”

    宁冉声一口气说完,腿脚有点发软,扶着辩护席坐下,周燕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她转头看向旁听席,秦佑生目光含笑地看着她,然后朝她眨了下眼睛。

    宁冉声双手紧握,手心早已经汗渍渍了。

    ……

    这是宁冉声第一次跟着出庭,这场庭审对她来说漫长又具有意义,最后法槌敲下,审判长说:“现在宣布休庭,本案先由合议庭进行评议,择日判决。”

    谁也不知道结果,秦佑生告诉她:“不管结果如何,冉声,你做得不错。”

    退庭后,一个书记员从后门走过,宁冉声有点熟悉,仔细一想,原来是廖初秋案子的检察官,才多久,堂堂检察官成了初级法院的书记员。

    秦佑生告诉她:“要在这个圈子活下去,必须要有点真本事,不然只会被人踩下去。”

    宁冉声:“那我怎么办?”

    秦佑生望向宁冉声,颇认真道:“其实我希望你不要从事律师这个行业。”

    “哼。”

    顾东洺跟刘希罗先从法庭离去,尤其是顾东洺,离去时还看了眼许澄,但许澄从头到尾从未看顾东洺,她跟林逸手牵着手,宛如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

    他们不是以爱情走在一起又如何,他们过得比一般人都要幸福许多。

    宁冉声手脚还有点发软,挽着秦佑生的手才能走出法庭,她再一次承认自己心理素质不过关,从法院石阶下去,她问秦佑生:“我刚刚在法庭的表现,你给我几分啊?”

    秦佑生微微勾唇:“你自我评价呢?”

    “我觉得废话有点多,还不够精简,另外刚开始辩护时声音还有点抖,所以我给自己打5.5分,满分是10分。”

    秦佑生:“我给你9分。”

    “那么高?”

    秦佑生点头:“冉声,你比我想象得还要棒。”

    宁冉声美滋滋,不过心里也没有底:“你说童童真的会被抢走么?”

    “一位明日大状不是说了么,如果孩子真让顾东洺抢走了,她就要退出法律界,那么可惜的事情,总不能变成真的吧?”

    宁冉声哼哼唧唧,半个人挂在秦佑生身上:“我如果有一天能成为大状,也是秦老师教得好。”

    秦佑生望着远方,没有说话,像是陷入了深思。

    ……

    时间一下子进入了深秋,天气转冷,秋风瑟瑟,宁冉声这两天已经穿上了羊呢小外套,配上羊皮长筒靴,利索中又带着一股可爱。

    再次开庭宣判,结果果然跟秦佑生跟她说得这样,童童未成年前既然跟着许澄和林逸生活,顾东洺有探视权,不过他对童童探视之前必须经过许澄的同意。

    接下来,好像一下子进入了离别季。

    宁冉声先是送许澄和林逸回清市,转而又将周燕送上了飞机,周燕上飞机前鼓励她:“冉声,好好干吧。”

    宁冉声想哭地抱住周燕:“师傅,我舍不得你。”

    周燕哭笑不得:“傻姑娘,你不是还有秦律师么?”

    宁冉声想想也是,擦了擦眼泪:“师傅,我一定回来美国看你的。”

    “对啊,以后你还要来美国拜访公公婆婆呢。”

    宁冉声笑嘿嘿:“再说吧。”

    有些事情真的不能说得太确定,变数太多,就像宁冉声以为许澄和林逸会带着童童生活一辈子;她和秦老师,能一直顺顺利利……

    许澄和林逸的噩耗传来时,A市的天空已经飘了点雪花,顾东洺亲自到清市把童童接了回来,那天秦佑生已经离去了,宁冉声原本没打算送他,之后又连跑了好几条街才坐上一辆的士直奔机场。

    不过她还是去晚了,她在机场空坐了一会,正要离去时,看到了抱着童童走过安检的顾东洺,他身后还跟着两三个工作人员。

    童童在顾东洺肩膀哭闹不止,宁冉声眼泪也跟着掉个不停。

    宁冉声终于理解了什么是——风无定、人无常、人生如浮萍、聚散两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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