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2】
我好像对Tina姐的“红福齐天豆命长拿铁”喝得上了瘾,她常常一边笑骂我把她千辛万苦从斯里兰卡背回来的锡兰红茶粉消灭光,一边又从网上下单订来进口货,好让我不足以断粮。
Tina姐说得对,这世界上的咖啡千千万万种,何必戒了一杯摩卡而从此与咖啡绝缘?我真心喜欢这款咖啡,与他人无关。
可是,孟冬青这杯咖啡,Tina姐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换了。
所有的人,阿古叔、阿古嫂、石头,还包括我,都曾想过要劝她看开点,人生还这么长,她还只是如花的年纪,值得更好的生活。可是,只要一看到她,话到嘴边都会咽下去。
从前我看到Tina姐发呆,觉得她开这咖啡馆是在等某一个人。现在才知道,良人不再归。一生那样长,可是幸福的时光却这样短,老天真的不开眼。
可是要如何开口,对孟太太说别再等了?无人舍得这样残忍。
我的构思得到了江南的支持,于是分工写方案。我们只有三周时间,全部推倒重来。而毕业论文也开始启动,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我一忙起来嘴里就会长泡,连喝水都觉得疼,饭也吃不下。Tina姐说我瘦得下巴都尖了,我自嘲地说那照相就不用PS了。
觉得焦躁的时候我就会去小书店,有时会碰见乔子诺。他从不问我忙不忙,方案进行得怎样,只是与我同坐沙发上,静静地看书。偶尔会递个耳机给我,让我紧绷的神经得以短暂地放松。有一次我一首歌还没听完就睡着了,半路突然醒来,擡头发现枕在他肩上,而他正低头静静地看着我。
那样黑白分明的眼眸,离我不过一掌距离,近得连睫毛都清晰可见。
我只觉得尴尬,干咳着直起身。
“苏陌,”乔子诺突然低声唤我,他的声音低沉,像是有一种莫名的蛊惑,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眼神唯有一路往下溜,却定在他微抿的嘴唇上。我突然记起那晚的一吻,确切地说那还不算一个吻,只能算“撞击”。可是唇齿相触那一瞬的温暖却刹那间充斥了我的脑袋,我只觉得血一下冲上脑门,脸都烧起来。
良久,他的嘴角弧度加重,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线:“还好,你睡觉不流口水。”
我突然觉得被戏弄,不由得恼羞成怒:“你睡觉才流口水!”没等他反应过来,我拿起手提包落荒而逃。
一路上我走得飞快,一边走我一边暗暗地骂自己一定是脑袋进水了,才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在蔓延。
若不是他那一句戏谑,难不成你以为乔子诺想吻你吗?
苏陌,你真是疯了。
我的手机在裤袋里微微震动,我的脚步慢下来,迟疑地拿出手机。
莫不是乔子诺的短信吗?
可是,不是。
“姐姐,可以见面吗?”苏可的短信。
我望着手机屏幕里短短的几个字,心绪开始冷静下来,头脑开始正常地飞速运转。
论坛上的帖子在中秋节当天已经全数被删除,而中秋节之后,我再没有见过苏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难而退,就此收手。
她已经争得江南,还有什么好报复。
可她终究还是主动找我了。
“好,一夜咖啡。”我简短地回复,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苏可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针织衫,像只乖巧的兔子似的坐在我对面,拿着小银勺一点一点地拨弄着咖啡上的奶沫。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她终于开口。没有上下文,我却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除非己莫为,”我淡淡地回应,“这世界本就没有秘密。”
苏可低头不语,咖啡上的拉花被她搅得失了原型,奶沫顺着杯子边缘缓缓地流下。
“你放心,那天晚上我既然没有说破,”我盯着她,“就不会再提。”
“苏陌你知道吗,”她突然擡头,大大的眼睛里瞬间流露出来的净是厌恶,她的声音变得异常地尖厉:“你总是以这种圣母的姿态自居,仿佛旁人都应该对你的大仁大义感恩戴德,无地自容。你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
原来如此。
“苏可,”我不禁苦笑,“我们彼此不喜欢,是因为我们都很爱自己的母亲,我们都认为自己那一半的家庭才应该是完满的。可是你恨我深至骨髓,仿佛恨不得将我撕成碎片。你明明已经争得了我曾经最珍视的人,你赢了,还有什么好穷追猛打的?”
“有,当然有,”她双手抱于胸前,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能让你幸福。”
我的脑袋里突然像短路了似的一片空白,继而瞬间闪现了五年前那个场景:我的名字以地裂的姿态被美工刀划了几十刀躺在本子上,伴着本子右下角的一行力透纸背的小字:
我不会让你幸福的。
连笔画都透着恨意,仿佛触手即燃。
“我幸不幸福并不由你说了算,”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靠在椅背上,“可是如果你的内心一直这样充满仇恨,那你自己,就注定不会幸福。”
苏可冷冷地看着我,眼睛仿佛要在我身上戳上几万个洞。
“你若执意要走这条路,我不介意你陪我。”我盯着她,清楚地说着每一个字。“我们一起不幸福好了。”
她垂下眼帘,不再搭理我。
我放下咖啡钱,拿起包包站起来,“若你再无其他话对我说,我要告辞了。”转身准备离开。
“苏陌,”身后之人突然开腔,寒气从背后袭来,“原来,你也并非我想象中那样爱江南嘛。”
什么意思。
我不由得转身望着苏可,她正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玩弄着自己的粉色指甲。我只觉得她的身后仿佛有着我们肉眼看不到的乌烟在弥漫,瞬间就将我们二人包裹起来,让人有种濒死的恐惧。
她仿佛在酝酿一个局,局中人只有我。
“你把话说清楚。”我皱着眉头轻喝道。
“已经说得很清楚啦,就是你听到的字面意思,”她笑得像一朵*花般妖娆而有毒:“游戏离结束还有很长,请你慢慢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