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4】
在医院的三天,乔子诺一早一晚会给我送粥和汤。护士小姐平日都不见踪影,他一来倒好,仿佛都从地底下冒出来了。一下问我吃药了没,一下帮我看点滴打了多少。我心知肚明,只觉得好笑,倒是不介意在一旁看热闹,只担心她们会不会弄错了我的药单,或者无故增加了我吃药的次数。
到后来连负责隔壁房的护士也跑来帮我量体温,我就忍不住了,偷偷给他发短信:“一副好皮囊,勾了多少少女心。”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短信,突然眯着眼翘着嘴角凑过来:“老婆,今天的汤好喝吗?”
我差点一口汤喷出去。
后来,那些护士姐姐妹妹们就自动消失了。
在医院躺了三天,终于烧退。
退烧药吃得我整个人都是虚的,用石头的话说,我的脸煞白得不用化妆就可以出席万圣节派对。在Tina姐家又躺了两天,阿古叔天天给我送鸡汤,才终于恢复了些元气。
回到学校那天,就是万圣节。
舞会上学弟学妹们都很花心思,无论是瘆人的日式鬼娃娃,还是美艳的僵尸皇后,亦或是超搞怪的无头巨人,都让我不得不佩服现在的学弟学妹们要多创意就多有创意。
可是我却觉得兴致缺缺,也许是自己已经过了为成为PartyQueen而精心准备的那个年纪。相反,觉得节日只是一个由头,大家都借由这个契机交朋友,结识异性。可是喧闹过后留下多少真心呢,不得而知。想起一句歌词:“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也许真是老了,那样热闹的场合真不适合我,还是安静地当个观众便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上课,毕业论文,偶尔到“一夜咖啡”帮忙,还有,和乔子诺在书店偶遇。生病那一次之后,我突然觉得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有点分不清楚到底大家到底是不是依然在逢场作戏。我暗暗警告自己切不可引火*,终有一天好聚好散,各自说再见。
日子就这么不慌不忙地过着,平静而充实。秋天是我最爱的季节,因为它代表收获。我在夏天丢失了爱情,我希望上帝能公平点,在秋天还给我应得的一份收获。
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下旬,WLM还没有公布入围名单。
没关系,我可以等。
程优被选了去做学校下周感恩节派对的主持,说什么也得拉着我上街选衣服。我跟着她转战了几条街,累到快趴下。
我问程优怎么不找彭浩作陪,她好看的桃花眼一瞪:“谁要找那人,眼光差死了!”
我捂着嘴只想笑,她仿佛想起了什么,脸一红:“偶尔那么一次眼光好。”
我常想,这两人要熬到什么时候才愿意承认彼此的心意,真正地走到一起。可是若一直这样现世安稳,“暧昧”说不定是将来一段最美的回忆,曾经的傻气在以后看来也许反而觉得很帅。
我真羡慕这样的程优,因为笃信彼此,所以可以肆意浪费时间,反正知道终有那一天,知道他们终会走到那一天。
真好。
程优说,他们学校这次感恩节派对的其中一个环节,是自愿上台对你最想感激的人说一段话。我听罢微微笑了,想必当晚一定有很多动人的情景,有着很多动人的表白。
程优问我,最想感激的是谁。我沉思了一会,想不出答案。
我想感激生我养我的父母,我想感激一直坚强如山的外婆。
我想感激在最美好岁月中带给我白色梦幻的江南。
我想感激会为我大笑为我痛哭的程优。
我甚至想感激苏可,没有她,也许我并不知道自己一直喜欢的人真实的模样。
还有乔子诺,虽然不知道我真正想要感谢他什么,因为太多了,也因为自己分不清戏里戏外,孰真孰假。
感恩节当晚我没有出席任何派对,和Tina姐吃过晚饭后,我便踱去了小书店。去书店仿佛已成为我的习惯,仿佛不为书而去,只为享受那片刻的安宁。
书店老板娘的围巾已经织完了,开始织毛衣。虽然身处南方还不是很冷,但入夜还是有点寒意,望着毛线在老板娘的织针中穿梭,毛衣的袖子已现雏形。石榴红做底,衬着一朵朵小小的白色雪花,好有圣诞的感觉,看着就觉得温暖。
我走进里屋,沙发上空无一人。绕到各个书架之间,也不见那人踪影。
翻了几本书,都没看进去。我不由得奇怪,以往即便是在书店发呆,也并不会觉得这样百无聊赖。心没来由地快跳了两下:苏陌,你对乔子诺的依赖似乎越来越严重,他不在你竟觉得无聊到这种程度?
不能这样。
我走到公共电脑区,打开邮箱翻看邮件。突然,“叮”地一声,有新邮件。
邮件题目是:Congratulations!(恭喜!)
我的心突然一阵狂跳,手微微颤抖着打开正文,是一长篇的英文。
一瞬间,只想尖叫。
熬了两个月,等待了一个月,天知道这中间有多难。
我颤抖着关了电脑,拿起手提包走出书店。我快步地走着,越走越快,最后奔跑了起来。
我跑在风中,像是一只飞出笼子的雀儿,用扑腾的双翅亲吻久违的蓝天。
我一路狂奔,过马路的时候有车在我身旁急刹,我笑着对司机招招手说抱歉。我越跑越快,左脚帆布鞋的鞋带掉了,我都不去理会,只一味往前迎着风奔跑。
在感恩节这个特殊的夜晚,我知道我那样失态,竟一刻也不想再等。
我跑到那曾经让我迷失的分岔口,踏上那乌油油的沥青路,一直跑到那幢熟悉建筑前。
我喘着气拨着手机,仰头看着那人走出阳台。
他低头看我,在手机那头问:“出什么事了?”
我突然哽咽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们就这样拿着手机,隔着浓重的夜色沉默地对望着。
最后,我终于说出了一句话:“Hey,我入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