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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心脏有个缺口

    我父亲跟我说过他的心脏有个很小的缺口,因此有点先天性心脏病,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我时常会感觉到左边的胸口有些酸疼,特别容易被触动和感动,而近来酸痛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我猜想我的心脏或许也有个很小的缺口。

    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这老头又有什么指令要发,否则,他不会亲自过来叫人。我进去之后,就感觉到他一脸严肃,抽着烟说:“小姜,年轻人的有些事情我们本来也不应该管,可这院里科里有这样的规定,你也不是不明白?”

    “什么事?主任,您就直说吧?”

    “嗯。最近院里接到几个举报电话,说你对病人有过分的性要求,还有你给女病人乱打折扣。”

    “啊!主任,这……”不管怎么样,先要装出一副糊涂又冤枉的表情,何况这本来就很冤。

    “是一个女人举报的。这对院里影响很不好,不管有没有,你最好收敛点,否则,我也很难做。”

    “知道了,谢谢主任。”我听出老头的口气,估计要是发现,会直接开除。

    “等等!”老头把烟头拧了,叫住我,停顿了一下,说,“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最好别再让那个女人打电话,时间久了肯定影响你的前程。”

    “知道。”我明白老头的意思,不管是黑道白道,摆平就行。可是,我上哪找黑道?就我那几个酒肉朋友,泡妞还行。

    最近院里内部有消息,升职的通知马上要下来了,我升职的可能性很大,这消息弄得我也有点紧张和兴奋。关键时刻,我也用这办法,辛辛苦苦熬到现在,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前功尽弃。科里几个听说的早就开始逼着我请客了。

    该叫的都叫上了,特别是隔壁主楼上的那几个能玩的哥们,这事情要是不叫上他们估计要被骂上一年,叫齐了人,风风火火找了家饭店摆了三桌。在饭桌上,我忽然想起那个女孩,和王海闹弓虽.女干的女孩。我问王海她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其实王海现在离了正好可以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了。王海一愣,摆摆手说:“早没影了,都是什么时候的陈年烂渣。”没想到他比我还无情,以前那老实巴交外表下的心灵原来也是这么禽兽,和我眼前的这帮哥们一样喜欢爱玩,令人生厌。

    吃完饭,有家的、正经的、有约会的同事都走了,留下几个能鬼混的,直奔KTV唱歌。吼了两小时喝了几打啤酒,还不过瘾,非要找小姐,为此还专程跑到一家很偏僻的KTV去。

    正在叫小姐的时候,我从开着的包厢门看过去,对面的包厢里出来几个女孩。看样子是学生,神神秘秘的,把一个蛋糕藏在背后,进去后里面一阵欢笑。原来是过生日,里面的声音很熟悉,我好像还听到了小妓女的声音。

    “喂!那边不是有几个妞,挺清纯的,我们姜哥看上,必须成全。”有人发现我在留意对面那个包厢多嘴说。

    “走,过去。”都是风流成性的坯子,进去就说,“几位美女,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医院整容科的领导,年轻有为,帅吧?可不可以一起唱歌啊?以后你们要过来美容整形一定打折。”

    “真的啊?”这群女大学生胆子也大,其中一个说,“一起唱歌可以,可是今天她过生日,你们有礼物吗?”

    “这里的花销,我们领导付了。”哪个混蛋这么多嘴。

    “人的一生起起落落……有时得意有时失意不必太计较,消除压力恢复疲劳没啥特效药,轻松一下后退一步快乐活到老。”赵传的歌在上海特别流行,有人唱得却跟猪叫一样。

    “喝酒。”

    “干杯。”他们轮流灌我。

    后来我喝得酩酊大醉,被一群饿鬼追逐着醒来,喉咙嘴巴干得要裂开似的。嘴里不停地喊“水”,几声后旁边有动静,挺厌烦的声音,拿了水给我喝。我以为是牟欣跑过来拿水给我,喝到一半感觉水的味道不一样,不是家里的那种。水也是有味道的,睁开眼睛,我呆了。自己光着身子躺在一间简陋的房间里,床上同一个被子下,一个懒洋洋的女人躺着,一只手正摸着我的胸部,刚才的水是她给我倒的。

    “哪个王八蛋把我送来的?”我大骂。

    “你到底给不给钱?”上海的小姐要是缠着你会要命的。

    “多少钱?”

    “二百。”才二百,怪不得长得那么丑。我去掏钱包,可里面全都空了,怎么会这样。

    正在这时,警察踢开了门,然后往死里按住我,感觉有点像《疯狂的石头》里的某个角色。

    “吕倩。”我被推出旅馆门口,居然看见吕倩在人群里。她正好经过,原来她公司就在这边街头。她看见我还以为看错了,脸上反应迟钝,但马上就沉了下来。我把头使劲往下低,恨不得钻进地下去,真的很倒霉。

    他妈的做什么不好,哪怕是打女人也行,只有嫖娼最丢脸。

    “哥们犯什么被弄进来?”一个瘦瘦的高个子问我。我没有答话,沮丧极了,他接着又叹了口气:“这年头,钱都不容易挣,印几张纸也抓。”

    “印什么?黄的。”靠在墙上的胖脸男人懒散地问。

    “发票。”

    “发票比印钱还来得快吧,哥们,带一下我吧?”

    “不容易啊,你有多少人啊?要有人手的。”

    “不多,三五十的总有。”胖脸男人得意地说。

    胖脸男人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问:“哥们,在等什么?有钱吗?交钱就可以走。”

    “没有。”

    “没有啊!那等一会有人来救我的时候,一块把你弄出去。”

    “谢谢!”在看守所的牢里憋了一天,没吃没喝。跟那些传销的人在一起,我几乎快要疯了,因为他们在牢里还不忘讲课。佛祖如果有这些信徒,一点也不用怕佛法不能宏扬。

    “你可以走了。”看守的警察打开门,指着我说。我又没有交钱怎么就放我走了?我正疑惑着,就看到了吕倩,一身白色布质的裙子,满眼恨我的眼神,一见我就转身走了出去。我的情绪马上变得低落,但心底很感动。

    让一个女人把自己从派出所弄出去,实在是件不光彩的事情,而且还是因为嫖娼,真是窝囊透顶。我像是一个在录像厅被父亲抓到带回家的孩子一样跟在吕倩后面,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一个劲朝前走,女人就是爱这样一声不吭地赌气。

    “倩。”我喊她,她不理我。我发现她在抽泣,刚走过去抓住她的手,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样子很可人。我知道她爱我,不过有些时候爱是很痛苦的。我堵上了她的小嘴,在夜色迷漫的楼下,用心地吻她。

    “放开我,再见。”她推开我发疯地跑开了,我没有再追上去,我知道我这次犯的错误已经无法挽回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了。但我还是使劲喊:“倩,我没有。”然后看着她消失,感觉一切终于都结束了,都没有了。

    我沮丧地蹲在地上,心里充满乱七八糟的想法。或许我和吕倩本就不合适,本就应该结束。爱意瞬间淡化开来,只是淡化,不曾消失。

    “嘎—”是夜鸟凄惨的叫声。一整晚,我都想拨打吕倩的电话,拨好号码却又犹豫了。打过去了说什么呢,说不是我想去的,是朋友耍我?聪明如她,会相信这简单却真实的解释吗?

    第二天,我回到医院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那帮混蛋,想问问到底是谁把我扔到鸡窝的。我心里骂着上了手术大楼,结果那几个兄弟都请假。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开玩笑也不至于害怕成这样躲着吧。我试着打他们的手机,可要么关机,要么不接。

    我开始使劲往他们家里打,最后总算有个哥们接了,对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哥让我告诉你,是王海最后一个送你回去的,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说完赶紧挂了电话,跟避邪似的。

    王海?我有些惊讶,怎么会是他?没有道理啊。这时候瘦猴子才晕晕乎乎地来上班,这小子平时就起得晚。我一把抓住他,他吓了一跳,傻眼地看着我说:“哥们,怎么了?”

    “靠!昨天谁把我扔到鸡窝的?”他乐了,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大笑地骂:“你他妈的自己走进鸡窝的,别人能拖你吗?”

    我把脸色沉下来,这小子才开始严肃,我认真地问:“是不是王海送我回去的?”

    “不会吧,我昨天喝得太醉了,自己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他说得一脸真诚。

    “行,你先走吧!”我愣了一会才向办公室走去,碰见瘦猴子正听一个同事跟他嘀咕什么,看见我过来,撒腿就跑。操!瘦猴子。我喊他,心里却奇怪。办公室里很安静,我大叫也没有人抬头看我,我问小刘:“王海呢?”

    他认真地告诉我王海请了好几天假,不一会又说:“主任让你来了,马上去他办公室。”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一张白纸上写着我的名字,辞退。老头叹了口气说:“不是我不帮你,你自己看看,这是院里今天早上发的,你被抓进去马上就有单子送到院里来了。”

    这么快?我吃惊地看着那张辞退通知。昨天刚抓进去的,今天就告到院里?我沮丧地走出主任办公室,还是觉得不对劲。我在派出所明明说自己是失业人员,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找过来?我转回身,逼问老头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老头还算有点人性,告诉我可能是内部的工作人员。

    “阴谋!王海,你这王八蛋。”我基本已经肯定是他做的。只顾防小人,却忘了防亲兄弟。上次手术的事情我就觉得奇怪,原来他是真想整我,可能还是怨我抢了本来属于他的位置。妈的,那又不是我故意的。

    在走廊里,我碰见了刘菲,她好像是特意在那里等我。看来大家早就知道了,她无奈地一笑:“我相信你不会去做那种事,老头也太绝情了,以后打算怎么办?”

    “以后?没什么。”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捏捏我的胳膊,嬉笑着说:“很早就想捏捏你的肌肉,现在出这种事,你选择哪个?”她总是很关心我到底是选择牟欣还是吕倩,女人对这点事总是很好奇。

    我茫然地摇摇头,说:“再见吧。”

    她在后面说:“我猜你会选择吕小姐。”没想到同事几年,这小妮子倒是学会了解我了,不过也许只是女人的直觉而已。

    我进办公室收拾东西,有同事过来安慰,或许心底都是高兴的。我脑海里想着王海假装老实的虚伪面容,谁也没料到他会在背后给我一刀。“见到王海,告诉他,我找他。”我跟同事交代。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虽然他陷害我,我还是把他当朋友。

    我进去跟主任道别,看见吕倩的爸爸正和老头子密谈些什么。吕胖子瞅我一眼,不说话,我知道他本来就不大赞同我和她女儿交往,但我还是客气地点点头,然后和老头说些客套话,老头子也客气地说:“别气馁,有时间我再找你!”似乎他有什么事情还要我做。

    我退出来,瘦猴子低头站在门口,我知道他是明白过来了。其实这也不关他的事,他和我说了声对不起。我摇摇头,说:“我们是哥们,有空记得约我玩,哥们现在落魄了。”

    瘦猴子轻捶了一下我的胸口,憨笑:“狗的哪尔!”靠!还说英语,欠骂,我踢过去一脚:“你小子小心点,好好混!”

    他跳开回了一句:“你以为都像你啊。”我和几个同事握手告别。其实,这些年来在这里我人缘算是比较好的,不过深交的没几个,就这没几个还把我给坑了。

    离开一个熟悉的地方让人不舍。我抱着纸箱失落地走出来。好像每个辞职被炒鱿鱼的人都是这副德行,抱个纸箱,其实纸箱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告诉别人一个信号:你被开了。我真想把它扔掉,却连扔的心情都没有了。想到自己又要像一个孤魂野鬼般飘荡在这座城市,我的心就像溺水般死寂。我仰望着天,心说如果有人现在哪怕说一句关心的话,哪怕拉一下我的手表示关心,我肯定会感动到流泪,一辈子都会记得。

    我望着前面,一个熟悉的人也没有,全是匆忙的病人和家属还有医生、护士。无精打采地走出医院门口,一个活蹦乱跳的身影闪到我前面,傻傻地看着我的纸箱问:“怎么了?犯错误了?”是牟欣,我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只有她能在这个时候还依旧开心。

    “看来,的确是犯错误了,跟我们学校开除的学生一副模样,说吧,犯什么错了?”她把我的箱子抢过来,帮我抱着。

    “嗯……有人告我弓虽.女干未遂,你怕不怕啊?我可是禽兽,你还是别跟我在一起的好。”

    她阴沉下脸,嘴里嘀咕:“自己失落的时候就想把人家吓唬走,好一个人承受。电视剧里的伎俩,我看多了,我才不会上你的当,背个不仁不义的罪名,好显示你的委屈。”

    “没有啊。”我咧咧嘴。

    “开除了不是更好。和我一起找工作,找一家公司,上下班一起,多有意思。”她倒想得美,我学医术,她学艺术,哪家单位既收医术,又收艺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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