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傻瓜
大年初五，又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午后，久安做完两份卷子，觉得有些腰疼脖子酸的，决定去村子里散散步。
凤河村有一条长长的河流，清澈的河水沿着村庄的外延，潺潺流向下一个村落。
冬天下雨少，水位一低，两岸就裸露出不少白花花的石头。
久安小时候特别爱在河边扔石头，看着石头噗通噗通落水溅起的水花就莫名开心。
不知不觉，久安又向河边走去。
在太阳的照耀下，白色的石头微微泛着光，令久安不得不眯起了眼睛。
就在迷迷糊糊的视线里，久安看到河边仿佛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挺拔高挑的个子，背着耐克的双肩包，薄薄的羽绒服穿在身上丝毫不显臃肿，黑色的短发被阳光染成栗色，顺顺地垂下来，简单又干净。
等等……这好像是？程叙？？？
不不，这怎么可能呢？程叙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久安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想把眼前的幻觉赶跑，可睁开眼，那个身影还定定地立在那里。
肯定不是他。
久安一边嘲笑自己异想天开，一边加快脚步往河边走去。
仿佛听到动静，就在久安还有五步远的时候，河边的少年缓缓转过身来——
“程叙？真的是你？”久安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刚还以为我眼花了呢，没想到真的是你！”
“啊，好巧。”程叙也睁大了眼睛，似乎也在意料之外，“没想到真的能遇见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久安仍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语气，音调都比平时高了八度。
“哦，就昨晚你说外婆家在凤河村，我搜了下路线。”
“你是来找我的？”
“呃，也可以算吧。”
久安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意外而稍显拘谨的男生，心都快要炸了，赶忙问：“你什么时候到的？”
程叙擡手蹭了蹭鼻翼上的那颗小痣：“早上来的。”
“早上来的？”久安看了眼手表，“现在都下午三点了，这么长时间你在这儿干嘛了呀？”
“就在村子里随便走了走，你说得对，这是一个很美的小村子。”
“哎呀，你真傻，要是我不出来你怎么办？我昨天就一天没出门。”
程叙笑笑：“没事啊，本来也没想着会真的遇到你，遇不上就当我来旅游了，反正我很闲。”
“哎……”
突然间，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互相看着对方傻笑。
“你都去哪儿逛了？”久安先打破了沉默。
程叙擡手指了指村子：“里面基本都走遍了。”
“我带你再走一圈吧，有我这个导游，你的旅游体验肯定不一样。”
“好啊。”程叙笑道。
久安看了眼村子，带着程叙往南边走去。
说实话，她不敢在外婆家附近溜达，万一碰上妈妈，那可是怎么都解释不清了。
村子里的老房子多用石头砌成，错落有致，形成许多逼仄的巷子，宽度刚刚可以容下久安和程叙两人并肩走路。
“你看这些房子，都是用石头搭的，很神奇吧。”久安指着旁边的房子说道。
“是啊，除了屋顶上的瓦片、窗户和门，其他材料好像全部取材于石头，很特别，很漂亮。”程叙仔细端详着这些老房子，啧啧称赞。
“你没住过这样的房子吧？”
程叙摇摇头：“没有，我爷爷奶奶家也在城里，小时候住的就是那种普通的居民楼。”
“哈哈，你没在乡下过过童年？那你的人生不完整哦。”又路过一条小溪流，久安兴致勃勃地介绍，“你看这条溪流，夏天可好了，晚上大人们在这里洗衣服，我们小孩子就在溪边玩儿，特别凉快。”
“听着不错。”
“我再带你去山脚看看。”久安拉着程叙往更南边走去，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村子的边沿。
山脚下是一大片农田，擡头望去，青山连绵，山顶仿佛没入了云层里。
“你要是夏天来就好了，夏天这里更美。你看那座山，那里有一道瀑布呢，不过一到冬天就没水了。夏天这田野也更好看，郁郁葱葱的。”
“那以后夏天你再带我来一次。”程叙歪头看了久安一眼。
“好啊。”久安点点头，“小时候我总在外婆家过暑假，初中以后暑假有了补习班，就很少回来了，只有寒假才有空。说起来，真的很喜欢这里的生活。”
“是不错。”程叙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这青山绿水与村舍田野，突然觉得这小村庄透出的静谧气质，与久安带给他的感觉竟如出一辙。
久安冒出一个念头：“你说在一直这小村庄生活是不是挺好？想吃什么就种什么，村里还有不少人养鸡鸭猪羊，河里还能钓到鱼呢！哇，好像不用特别努力赚钱就能活下来耶？”
“听着挺诱人的。”程叙表示认同。
“外公外婆就这样生活了一辈子，好羡慕他们。”
“嗯。”
“你肯定不行，说不定没两天你就腻了。”
程叙轻轻一笑，打趣道：“不会啊，有这么好的导游陪着，我怎么都不会腻。”
久安一下子听出了程叙的言外之意，腾得红了脸：“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有吗？”
“你还不承认。”
“……”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
“你是不是该回家吃饭了？”程叙问。
“嗯，是差不多了。”久安看了眼手表，已经五点半了，小地方吃晚饭早，只怕家里已经等了她一会儿了。
“那你赶紧回去吧，我也差不多该返程了。”
“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知道，村门口搭中巴到县里，然后换大巴去南站。”
“哦。寒假接下来的日子你打算干嘛？”
“我吗？没什么打算，叶申估计也快拜完年了，到时候约他出来玩吧。”
“好吧。”久安突然觉得情绪有些低落，缓缓说道，“你可别再来了，今天是凑巧遇到，下次可不一定这么巧了。我们开学再见吧。”
“知道，你别有压力，今天没告诉你，也是不想你有什么负担。”
久安怔怔地看着程叙。
卸下冷漠的外衣，这个男孩子远比她以为的更温柔，想得更周全，就像他今天全程也没问过，外婆家在哪儿。
“你回去吧，开学见。”程叙示意久安往回走。
“好的，那再见了。”久安依依不舍地转过身。
“欸，等等。”
一步，两步，久安忍住没有回头，就在她感觉眼泪快要流下来的时候，突然听到程叙叫她。
久安使劲儿吸溜了下鼻子，回头，看到程叙从包里拿出两本本子。
“差点忘了，这是这几天闲着整理的一些物理化学的知识要点和典型例题，想着今天要是能遇上你，就拿给你的，寒假剩下的日子看吧。”
久安接过本子，脱口而出：“今天遇不到我怎么办呢？”
程叙愣了一下，随即马上答道：“那就开学再给你。”
傻瓜。
翻开笔记本，看到程叙熟悉的字迹，久安感觉更想哭了。
“回去吧，我也要去赶车了，最晚一班到县里的中巴好像是六点。”
“那好，你路上小心点。我们开学见。”久安又吸溜了一下鼻子，努力往回憋了憋眼泪。
“嗯，开学见。”程叙挥挥手。
走到外婆家门口，久安悄悄把两本本子藏到羽绒服里，才推开大门。
“你去哪儿了？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菜都要凉了。”妈妈喊道。
家里人果不其然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
“在河边走着走着就忘了时间，我去洗洗手，马上来。”
久安撒了个谎，赶紧跑到二楼房间房间，拉开衣服，把程叙新整理的两本笔记塞到一堆书本的最底下，才又蹬蹬蹬向楼下跑去。
寒假剩余的日子里，程叙约叶申出来打了三场球、看了两部电影、吃了五顿饭，终于把这假期给耗没了。
“没我你可咋办？”坐在常去的小饭馆里，叶申点了一堆菜，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嫌弃地看了程叙一眼。
“彼此彼此，没我你不也很无聊？”程叙挑眉回击道。
叶申略一思考：“好像也是。明天就返校了，开心吗？”
“嗯。”
“话说一个假期没见到久安了啊，明天下午咱还老时间359？”
“嗯。”程叙淡淡应道，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一丝笑容。
叶申又嫌弃地看了程叙一眼：“多说两个字会死哦？明明心里高兴得很，装什么酷？”
“……”
晚上，程可可又提着小被子跑到了程叙床上。
“哥哥，你在笑什么？”
程叙奇怪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有吗？”
“有，我发现你这几天心情很好，总能看到你笑呢。”小孩子的观察力总是很敏锐。
程叙摸摸他的头：“可能是因为马上要开学了吧。”
“开学有什么可高兴的？”可可嘟囔道，“我就不喜欢开学。”
“你没有什么想见到的同学吗？”程叙问。
可可思考了下，更不开心地说：“比起同学，我更想见到哥哥，可你一开学，就不在家住了。”
程叙宠溺地摸摸他的头：“我周五晚上就回来，再给你带个奥特曼，怎么样？”
“真的吗？”可可顿时兴奋地坐起身子，“我要赛迦！”
“没问题。”程叙笑着摸摸可可的脑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