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狭路相逢（三）
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久安背起董雨薇跑出垃圾站。
乌贼那帮人是往KTV的方向逃的，久安想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只能硬着头皮向巷子深处去，也不知道到哪儿才是头。
董雨薇虽然很轻，但久安一个瘦弱的女生背着她也够费劲儿的，没跑五分钟，就感觉渐渐支撑不住了。
久安回头望了一眼，不敢停下脚步，只能硬逼着自己继续踉踉跄跄向前跑。
幸好，又拐过一道弯，前面出现了光亮——似乎这段路是通往大马路的！
“只要到大马路上就安全了，只要到大马路上就安全了……”久安一边在心里默默念着给自己打气，一边蹒跚着继续向前挪。
终于到了交叉路口，当看到大马路上出现过往的行人和车辆时，久安仿佛所有力气都被抽尽，再也支撑不住，和董雨薇一起摔在了路边。
久安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发现有个未接来电，打开是个陌生号码。
“喂。”久安回拨过去，大口喘着气。
“你好，是你报的警吗？我是这片区的民警，已经到达纯K南边的巷子，你们现在在哪儿？”
“我们……”久安擡头望了望四周的环境，“我们刚从巷子里跑出来了，现在对面是一家叫万家烤鱼的餐馆。”
“好，你们呆着不要动，我们马上就到。”
电话挂断，久安长长地松了口气。
“你怎么样了？”久安抚抚董雨薇的额头。
“我……好像清醒一些了，但还是没力气。”董雨薇讲话比刚才利索了不少。
久安又帮董雨薇整理了下衣服：“别害怕，警察马上就来了，我们安全了。”
“谢谢……”董雨薇哭了，“如果不是你，我肯定完了……对不起……对不起连累你……”
“没事，我们现在都没事不是吗？”久安宽慰道，“你先别说话了，省点力气，一会儿警察来了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要问。”
赶到的是两个年轻的民警，一边做简单的检查，一边快速了解情况。
“嫌犯往哪儿跑了？有什么特征吗？”
久安指了指反方向：“一共六个人，基本都染了头发，是从小巷里的废弃垃圾站往纯K的方向逃的。”
“茂名高三的学生……为首的叫……乌贼……”董雨薇吃力地说。
两个民警一对眼神：“好，我去抓嫌犯，他送你们去医院。你应该是被下药了，得马上去洗胃。”
久安陪着董雨薇坐上警车，一路加速开到第一医院。
“你父母的电话记得吗？我们得通知你家人。”路上，警察小哥开口问。
董雨薇含着泪点点头，在手机上拨出一串号码。
警察小哥转头对久安说：“她今天是出不了院了，等她父母来了，还麻烦你到警局跟我们做一下笔录吧。”
久安木然地点点头，只感觉此刻完全没有力气再思考什么。
董雨薇很快被送去了急诊。
在等待董雨薇父母来的这段时间，久安的思维渐渐回来了一些。
她突然想起，程少博也被下了药，是不是现在还趟在ktv里无人问津？
久安赶紧掏出手机，摁下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程叙的声音响起。
“程叙，是我，久安……”不知为何，刚面临那么危险的情境久安都没哭，一听到程叙的声音却莫名软弱了下来。
程叙听出久安的声音不对劲：“久安？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久安吸了吸鼻子，赶紧说：“程叙，你现在马上去纯KKTV，看看程少博是不是还在663号包厢，赶紧送他来医院洗胃。”
“什么意思？你在哪儿？”
“一两句说不清楚，我现在在第一医院陪董雨薇洗胃，你赶紧去纯K，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没人发现程少博，你赶紧去。”
“好，你等我，我找到他了马上来找你。”
“一会儿我可能还要去警察局做笔录，不一定能碰上。总之你赶紧去救程少博，其他的我们以后再说。”
久安挂下电话，看了眼时间，已经快11点了。
这才发现通话记录里又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家里的号码。
22:00、22:30、22:35、22:38……到后来几乎是两分钟打一个。
完了，妈妈一定急坏了！
久安一下子清醒过来，立马按了回拨建，但又迅速挂掉了电话。
跟妈妈说什么好呢？
久安痛苦地揪了把头发——绝对不能和妈妈说实话，不然她一定会吓死，看来只能撒谎了。
久安想了想，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还没响一声，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妈妈焦急的声音一下子通过手机穿透到了久安的耳朵里：“久安，你在哪儿？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妈妈，对不起，事出紧急忘了跟你说了。本来我九点就要回来的，马思雨突然晕倒了，我们几个把她送到了医院，一直陪着她呢。”
“你这孩子！怎么不给家里打个电话？妈妈快吓死了！你再不来电话，我都要报警了！”
“对不起妈妈，我太着急了，忘了时间，刚一看表才发现快十一点了。”
“马思雨怎么会突然晕倒？”
“呃……是低血糖犯了。”久安刚没来得及细想到这一层，紧急情况下说出了个自己能想到的最适合晕倒的病症。
“哦，现在没事了吧？”
“应该已经没事了。”
“那你赶紧打车回家吧，要妈妈来接你吗？”
完了！一会儿还要去做笔录，肯定还要一段时间，现在不能回家。
“可能还得等一会儿，思雨的爸爸妈妈离得有点远，过来好像还需要一个小时，现在我们还得陪着思雨。”久安顿了顿，“妈，你放心吧，等思雨他爸妈来了我就走，余雯雯洪陶都在呢，我们打一辆车。”
“哎，现在医院里也没个大人吗？你们在哪家医院，我过来吧。”
“不用不用妈妈，我们这里人挺多的，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儿，等确定思雨安全了我就回来了。”
“久安……”
“哎呀，妈，手机没电了，先不跟你说了，医生好像在叫我们，我去看看什么事儿，你放心啊，我肯定会安全回来的。一会儿手机打不通你别着急，是没电了，有事儿我会用其他人的手机给你打电话的。”
久安说完，迅速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又关了机。
不然一个谎接着一个谎的，还真怕圆不过来。
等了二十分钟，董雨薇的爸爸妈妈慌慌张张地冲进了急诊室。
“警察同志，我们雨薇呢？雨薇怎么样了？”妈妈已经急得快哭了。
“没事了没事了，你们放心，多亏这位同学报的警，具体情况我们还需要再了解一下。”
董雨薇的妈妈一把抱住了久安：“这位同学，谢谢你，真的太感谢你了，我都不会知道说什么好……”
“阿姨，放心吧，雨薇没事，等清醒过来应该就好了。”久安拍了拍阿姨的肩膀，转头对警察说，“我们是不是还要去做笔录？赶紧去吧，不然我怕我妈在家等着急了。”
警察小哥点了点头，对董雨薇的妈妈说：“好，那我们就带这位同学回警局做笔录，今天你女儿估计得住院观察了，等明天她清醒了，我们再过来进一步了解情况。”
从询问室出来，久安瞥了眼警局大厅里的时钟，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
必须得马上回家了。
久安揉了揉眼睛，疲惫地推开警局的玻璃大门。
这时旁边有个身影飞快掠过，和久安同一时间推开了另一侧的玻璃门，像是着急得不得了似的往警局里闯。
嗯？
久安回头，那人也正回过头来。
“程叙？”
“久安！”
程叙赶紧退了出来，把久安拉到一旁，只见久安头发乱糟糟的，眼圈有些红，外套也扣错了扣子。
程叙担心的表情一览无余：“你没事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久安摇摇头，疲惫地笑了笑：“我没事，你找到程少博了吗？”
“找到了。”
“他是不是还躺在包厢里？”
“嗯，睡过去了，我已经送他去医院了。”
“哦，那你怎么不陪着他？得洗胃吧？”
“我爸……和阿姨过去了。你怎么样，你真的没事吗？”
久安又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我真的没事，有惊无险。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程叙皱着眉头，仿佛在抱怨久安不好好回答问题：“你说要去警局做笔录，我看了下纯K周围最近的警局就是这个了，碰运气来找的，你的手机也打不通。”
久安恍然大悟，拿出手机摁下开机键：“哦，对，我怕我妈给我打电话解释不清，就说手机没电，然后关机了。等会儿就和她说借到了充电器吧……撒谎真麻烦啊……”
看着久安恍恍惚惚的样子，程叙心一抽一抽地疼：“久安，到底发生什么了？”
“路上和你说吧，我先得赶紧回家了，不然我妈该疯了。你送我回去吧，今天我真的不敢自己走了。”
“好。”程叙点点头。
正想带久安出去，警局大院里又进来了几个人，仔细一看，是几个民警扭着乌贼那几个小混混！
久安顿时紧张起来，不自觉地往程叙身上靠去。
擦肩而过，乌贼狠狠地瞪了久安一眼，随即被警察按着头带进了讯问室。
“就是那几个人。”久安的声音有些发抖。
“警察已经把他们抓起来了，现在没事了，我们先回家。”程叙拉过久安的手，发现她的手好冰好冰。
在出租车上，久安一字一句、缓慢地向程叙讲述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一路上，程叙听得心惊肉跳：“你怎么这么冒险？万一没有警车经过，你怎么办？”
“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到那一步了。”
程叙看着久安，无法言说此刻自己的感受。
眼前她嗫嗫啜啜的样子很像只惊魂未定的小白兔，可谁也不会想到，这只小白兔在危急的情况下竟然可以赶跑一群大灰狼。
“答应我，以后不管遇见什么事情，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好吗？”程叙郑重地说。
“好。”久安仰起头疲惫地笑了笑。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离快到小区的一个路口，久安让师傅停车，决定还是自己走回去，怕万一妈妈看到。
“我要回去了，妈妈该着急了。你别送了，这段路应该很安全。”久安看了眼手表，擡头对程叙说。
“好。”
好像还有太多问题没问，太多话没讲，可没有办法，程叙只能让她走，甚至都不能陪她走到小区门口。
“我就在这儿看着你走进去，到家给我发条短信吧？”
“好，但你别回消息。”
“嗯。”
“走了啊。”
“……好。”
茫茫路灯下，程叙看着久安远去的瘦弱背影，真的很有冲动想跑过去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可……
还是算了。
“到家了，勿念。”
过了一会儿，久安的短信传来。
程叙沉默地在小区外站了好久，才动了动脚步，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