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后怕（二）
久安睡到中午才醒，想坐起身，却发现浑身酸疼，胳膊几乎都擡不起来。
吃过午饭，久安就盼着快到下午返校，在这个脆弱的时刻，她特别想见到程叙。
“你怎么来这儿啦？”好不容易挨到约定的时间，刚走出小区门就看到了程叙，久安一边惊喜地快步赶上去，一边有些心虚回头望，“不是在公交车上等吗？”
看着快步跑到自己眼前的女孩儿，程叙在心里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今天例外，怕你一个人走路害怕。”
“哦。”久安笑笑，“你等多久了，万一没碰上怎么办？”
“不会的。”程叙听上去很笃定。
两人并肩走向公交站。
四月的天，暖风和煦，天高云淡，天色也暗得越来越晚，明媚的春光仿佛能化了所有阴霾似的。
“早上我去看过程少博和董雨薇了。”程叙说。
“他们没事吧？”
“没事，都出院了。”
久安点点头：“那就好。”
“还有些事想跟你说。”犹豫了一会儿，程叙开了口。
久安擡起头看程叙：“又发生什么了吗？”
“不是，就是……那几个小混混，可能无法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在久安的注视下，程叙详细说了今天的所有经历，和了解到的所有情况。
“董雨薇那边也不追究了吗？”
“我爸是这么说的，但上午我见到她的时候，还没聊到这些。你呢？你怎么想？”
久安苦笑了一声：“我又能怎么办呢？程少博和董雨薇都不追究了，我更不可能站出来去指证他们。如果我妈知道了这件事，后果我更承担不起。”
“对不起。”
“你干嘛道歉？”程叙懊恼的样子让久安莫名心疼。
“只是觉得很无力，知道这样不对，但好像也没有能力改变什么，也没办法为你做什么。”程叙的声音听起来很闷。
久安无奈地笑了笑：“社会不是书本，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程叙，你已经很好了，真的！非常非常好！而且你说的，要变强大，对不对？”
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久安在心里补完了这句话。
程叙稍稍释然了一点：“一定。走吧，公交来了。”
公交车上，久安和程叙没再聊什么，各自想着心事。
程叙还在担心久安的安全，住校时不怕，今后上下学可必须得送到家了。
久安知道程叙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但对于暂时无能为力的一些事情，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和自己。
所以当叶申上车的时候，被这不同寻常的气氛吓了一跳。
“你俩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吗？”
两人都没有接话。
“我去，真有事儿？怎么了？”叶申的神情严肃了起来。
对于叶申是没有必要掩盖的，久安定了定神，把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了，叶申，你别告诉别人。”久安叮嘱。
叶申听傻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幸好，幸好……这也太吓人了。久安你这段时间别落单了，还是得注意安全，在学校不怕，要去别的地方叫我和程叙陪你。”
果然是朋友，叶申一下子道出了程叙的担心。
久安点点头：“虽然不甘，但他们逃脱了惩罚，应该也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了吧。”
“别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想那些小流氓，还是小心点。”程叙说道。
不甘的不止久安，整整一天，董雨薇都在哭闹，她不明白为什么父母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了那些人。
在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质问下，董浩终于火了：“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我和你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没有做错什么！我是受害人！”董雨薇大声道。
“为什么这些小流氓会盯上你呢？当初你想转学去一中，是怎么说的？想有个更好的读书环境，想跟着更好的老师，一定考上想去的大学，可搞了半天，还跟原来茂名那帮人混在一起？”
董雨薇的声音弱了下去：“这是个意外，我不认识那些小流氓，程少博也没想到会这样。”
“闭嘴！以前我不想管你，但从今往后，节假日不允许出门，不允许再跟什么不三不四的男生玩儿在一起！要是再让我发现你还和茂名的有联系，你就干脆再转学回去！”
说完，董浩摔门而出，董雨薇趴在妈妈怀里哇哇大哭。
“好啦，别哭了。”王亚楠搂住董雨薇安慰道，“爸爸这么说也是为你好，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可都承受不起了。”
“妈……”董雨薇呜咽着，“你也觉得我丢人吗？我在第一医院，是不是让你觉得丢脸了？”
王亚楠是第一医院乳腺外科的权威，所以当急诊的护士打电话说女儿正在院里洗胃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今天已经有不少同事旁敲侧击或关心、或八卦地问过她情况了。
“不会。”王亚楠坚定地搂住女儿，“我女儿的安全最重要，其他的妈妈都不在乎。”
“那为什么我们不追究到底？他们明明在撒谎，带头的叫乌贼，根本不是那个什么三儿。”
“雨薇，爸爸妈妈也很恨，也不想这样，这也是我们好不容易下的决定。”
“为什么？”
“担心的你的安全，我们当然希望那个乌贼被判刑，可咨询了法律人士，不可能判太久。关在监狱没事，出来以后呢？我们更担心他会报复你，我们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看着你呀。”
“那就这么算了？”
“而且事情闹大了，怕会影响你的名声，你是女孩子，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妈妈。”董雨薇又哭起来，“我没有做错，我真的没有做错任何事……”
“好孩子，我知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吧，妈妈陪着你。”
在妈妈的安抚下，董雨薇渐渐平复下来。但想要走出这件事的阴霾，恐怕还需要很久。
董雨薇请了一周假，对学校说是生病了。所以当久安再见到董雨薇，已经是一周后的羽毛球课了。
“你没事了吧？”久安问。
董雨薇神色寂寥：“没事了，你呢？”
“我也没事。”
“谢谢。”董雨薇有些哽咽，“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感谢，如果不是你，我就完了。”
“别多想了，每个遇到的人都会这么做的。”
董雨薇望向远处，眼神里有股怒火：“那些小混混就这么逍遥法外了，我好不甘。”
久安应道：“我也是。可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坏人得以脱身，没做错事的人却背上了枷锁。我现在晚上还会做噩梦。”
“我也是，久安，对不起，让你无辜遭受这一切。”
久安浅浅一笑，看着董雨薇：“你也是无辜的。我敢说那群人逃脱惩罚后，肯定继续逍遥自在。我们无辜的人，如果困在这一段噩梦里就太冤了，得想办法走出来。”
董雨薇若有所思的看向久安：“没想到你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内心却很坚强。”
“瘦弱吗？”久安故意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那天我可是背着你跑了一整条巷子！”
董雨薇难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压抑的阴霾好像都被驱散不少：“喂，你记得配对时Madam庄说的吗？既是对手，也是朋友？”
“记得，怎么了？”
“我觉得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羽毛球场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一对女孩儿望着彼此，露出真心的笑容。她们分享了彼此的伤口，似乎也一起找到了闯出阴霾的路。
Madam庄说得对，狭路相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似乎嫌这条路还不够拥挤，过了一个月，程少博也空降到了一中。
从医院出来后，程少博疯了似的想找乌贼报酬，被程望年狠狠教训了几顿，严令禁止他出门。
一开始，罗怡觉得只要他不再生事，再加上要休养身体，关在家也就关在家吧。可一天天下去，他是不闹了，却越来越颓废，这可让罗怡有点急了。
想重新开始，一定不能再回茂名了。罗怡早就对程望年当初的偏心不满，两个分数都不够，凭什么一个给送进一中，一个就送到茂名呢？
说好听点是贵族学校，可谁不知道，那里面装的都是什么货色。
正好，这下程望年也觉得继续在茂名念下去不是个办法，正张罗着给程少博转个校风好点儿的学校。
在一个温柔缱绻的夜晚，罗怡软软地躺在程望年怀里：“我说，反正都要转学，你就找找人，让少博去一中吧。”
程望年点燃一根烟，不答话。
罗怡不满又娇嗔地擡头看了程望年一眼：“当初你要早把他送到一中，也不会出这样的事儿。你现在还在犹豫什么？为什么程叙能去，少博不行？”
程望年吐出一口烟圈：“那能一样吗？程叙可是年级第一，你儿子在茂名都吊车尾，去了一中岂不是更让人看笑话吗？”
罗怡更不满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什么叫你儿子？少博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吗？程叙当时中考也砸了，要是当初你没把他送去一中，现在还指不定什么样呢。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想给少博换个好点儿的环境怎么了？”
“我再找找其他的学校。”
“不行，我偏要让少博去一中！”罗怡杏眼一瞪，“人都说孟母三迁，为的就是个好环境。一中是咱们市最好的，你又不是没能力办到，干嘛还费其他周折？”
程望年又闷闷地抽了一口烟，不答话。
“你是为了程叙嘛？如果是这样，那也太偏心了！不都是你儿子吗？”
“二中也不错，我想办法把少博弄去二中，怎么样？”程望年转移话题。
“不行！”罗怡眼圈一下子红了，“当年我们母子受了多少委屈，八岁之前，你都没有陪在他身边，要不是父亲的缺席，他也不会像今天这样……”
“哎呀，又翻老黄历，这怎么还哭上了？”程望年稍微有点不耐烦了。
见状，罗怡把眼泪一收，又道：“你是担心程叙和程少博他俩处不到一起？但你没发现，他俩最近关系缓和了不少吗？”
这句话倒点中了要害，让程望年陷入深思。
那件事发生后，程叙和程少博井水不犯河水的日常突然被打破。有好几次，甚至是程叙主动去找的程少博。
程少博这些天颓在家里，只有程叙放学回来他才有那么点精神，甚至还跟程叙出了两趟门。
见程望年犹豫了，罗怡赶紧趁热打铁，香软又丰腴的身体往他身上一贴：“好不好嘛，你就使使劲儿，让少博去一中吧。”
“行吧，一中的事儿我来想办法，先别跟少博说，免得又出什么乱子。”
“没问题！”罗怡满意地在程望年脸上亲了一口，紧接着又钻入他怀里，香甜软糯的女人香立马扑满了鼻腔。
“还有，既然都要去一中了，得让我们少博去本部，别去那什么宁兴班。要去最好的，好不好？”手指钻进程望年的衣衫，罗怡趁机又呢喃地提到。
在温柔乡里，程少博未来的路就这样转了个弯。
大人们不知实情，以为两兄弟终于破冰了。可殊不知，他俩密谋的另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