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艰难的决定
这一场风波似乎是过去了。
久安和董雨薇渐渐从那种惊恐的状态里走了出来。程叙这一个多月一直陪着久安上下学，再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尾随，也渐渐放心了些。
不过，送到家这个习惯算是保留了下来，久安没有拒绝，程叙也就乐得折腾。
程少博在一中的出现算是这场风波带来的余震。
当程少博和程叙得知这个消息时，程望年已经把所有手续都办完了，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程少博抱着想见到董雨薇的一点点私心，惊愕了一阵后，并没有表示强烈反对。
程叙呢，虽然无语，但……无所谓吧——反正他本来就有视人为空气的能力。
乌贼不再闹事后，两兄弟又恢复了往常的淡漠。
但两人之间好像又有些东西变了，至少程少博心里，对程叙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反正以前那种恨之入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恨意好像消失了。
高一下逐渐进入尾声，读文还是读理成了大家每天议论的头等大事。
望着汪海萍发下来的文理分科意向表，久安有些发呆。其实，她文科比理科要好得多，每次综合排名要不是理科拖后腿，是能排进前五的。
程叙就不一样，理科拔尖儿地好，文科也不弱，所以每次稳坐第一把交椅。
301宿舍里，大家的意向基本已经定下。
“洪陶，你真决定要选文科了？”马思雨问。
洪陶点点头：“嗯，感觉数学和物理有点儿费劲儿。”
“可好多人说选理科以后大学选择专业的范围会比较广。”
“是啊，而且一中传统还是理科比较强。咱年级十个班，理科占八个，文科班只有两个。”
洪陶头一扬，毫不犹豫地说：“想那么多干嘛？理科选择专业范围广，但跟我也没关系呀，我又不想当工程师当医生的，现在当然是什么成绩好选什么咯，不然高考成绩都堪忧，更别提什么好专业好大学了。”
“哇，洪陶，你思路真清楚！”余雯雯竖起大拇指。
洪陶不置可否地笑笑，认知清晰、选择果断一直是她的优势。
“那咱宿舍除了洪陶，是不是都选理了？”张烨问。
叶文怡怅然道：“我其实挺想选文科的，但我爸妈非要说学理科才有出息，没办法，只能随大流了。”
王若楠看向久安：“你也选理科吗？你文科成绩这么好。”
久安支吾道：“应该是，我还没完全想好。”
洪陶擡头看了久安一眼，没有说话。
马上就要交文理分科表了，大部分人都已填好了意向，久安却依然迟迟没有下笔。
早在一周前，程叙就问过她选文还是选理，在他期待的目光里，久安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说：“理科吧，我应该会选理科。”
程叙笑了：“放心啊，以后数理化有不懂的，尽管问我。”
此后，他们也没再聊过这方面的问题。程叙好像已经认定了久安会继续留在一班。可在久安心里，总有另一股力量在拉扯，有对母亲的愧疚，也有对自己未来前途的担忧。
周末回到家，李媛媛照例做了一大桌子菜。
“妈。”久安开了口，“高一下就要文理分科了，我想选理科，你觉得好吗？”
“理科？”李媛媛明显诧异了一下，“你不是一直文科比较好吗？”
“唔，一中理科比较强，而且考大学理科对口的专业比较多。”宿舍里听到的议论这就派上了用场。
“可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数理化，你不是老抱怨，怎么一到高中，数理化就比初中难了那么多吗？”
“静下心来学学，其实也能学进，你看我这几次月考不是进步了不少嘛。”
有程叙这个有力辅助，不进步一些倒真是说不过去。
“勇于挑战倒也不是坏事儿，就是怕你太辛苦。”
“读书都是辛苦的，文科也一样。”久安道。
妈妈点了点头：“那好吧，妈妈相信你也是经过深思熟路做的这个决定，妈妈支持你。”
久安感激地笑了笑，把头埋进饭碗里。
一直以来，母女俩是彼此唯一的依靠，无话不谈。可现在，久安的秘密却越来越多，撒谎的次数也越来越多，面对妈妈信任的眼神，久安心里的愧疚感更深了。
不管怎么样，也是得到了妈妈的允许。久安心里松了口气，回到学校在表上重重写下“理科”二字，郑重地交给了班长吴亮。
久安没想到的是，表交上去的第二天，就被班主任汪海萍叫去谈心了。
“你选理科？”汪海萍温柔地看着久安，“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嗯……一中理科比较强，而且大学理科对口的专业比较多，选择范围更大一些。”久安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借口，说服老师，也是说服自己。
“久安，你这个学期几次综合性考试，文科综合成绩稳定在前五，有一次甚至拿到过第一，而理科综合成绩很难突破十五名，这样也要选理科吗？”
久安低了低头，声音也好像低了：“我想试试。”
汪海萍继续循循善诱：“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吗？是不是听了‘不会读书的才选文科’之类的议论，才选理科的？”
“没有，汪老师，我是自己想选理科。”
“哦？那你考虑过没？以后想做什么职业？”
久安摇摇头，从小到大，好像只要把书念好就行了，至于以后要干什么，似乎还在太遥远的未来。
“理科可供选择的专业多，可有适合你的吗？土机电，数学，物理，化学……这些工科或纯理科的专业，你应该也不感兴趣吧？”
见久安不答话，汪海萍又道：“你的文笔很好，英语也不错，以后学个新闻、中文、法学或者外语专业，都挺适合你的呀？这些基本都是文科专业。”
汪海萍的话句句在理，久安没有反驳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汪老师，谢谢你的关心，但我还是想试一试，能不能把理科学好。”
见久安这么坚决，汪海萍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汪海萍道：“一班是理科班，下学期我还继续带，你继续留在一班，我当然是欢迎的。只是作为你的班主任，我还是得提醒你，得有长远的打算，不能仅因为眼前的一点什么，做了不适合自己的决定。”
汪老师的话里好像有些言外之意，但久安拿不准。
“你既然决定要选理科，老师也支持你的决定。不过这只是意向表，高二前想改还来得及。就算上了高二，万一发现真的不合适，再转去文科班也来得及。”
和传统严厉型的班主任不一样，汪海萍年轻，说话总是温温柔柔，也总是愿意从学生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所以在班里人气一直很高。
“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你们还太小，做下的决定往往为自己为未来考虑得太少。意向表就先这样吧，要是后悔了，随时跟老师说。”
久安感激地看着汪海萍，连声道谢地退出了办公室。
夜自习回寝室的路上，程叙追上久安问：“今天卷毛找你谈话了？都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文理分科的事情。”
“哦……你不是已经交表了吗？”
“嗯，她就是问我为什么不选文科。”
程叙迟疑了一下，认真地看向久安：“久安，可能是我一直太想当然了，选理科对你是勉强的吗？”
久安笑了笑：“没有，是我自己想选的。今天汪老师问我，以后想干什么，我答不出，你呢？你有想干的吗？”
“我啊……”程叙挠了挠头，“曾经想过要当医生。”
“啊？从来没听你提过欸。”
“哈哈，小时候跟叶申说着玩儿的，不知道他现在还想不想当。”
“你俩都要当医生？”
“好像是小学四五年的时候吧，我有天去他家玩，我俩不知道什么吃坏了，上吐下泻一下午。晚上他爸妈回来，就把我们送医院了。我俩吊着盐水呢，突然就呼啦啦送进来好多缺胳膊少腿的人，血淋淋的。”
“发生什么了？”
“后来才知道是环城高速路发生了特大车祸，油罐车起火导致二十几辆车连环相撞，相当惨烈。”
“天呐，好可怕。”久安吐了吐舌头。
“是啊，那时我和叶申还小，都看傻了。没过几分钟，就出现了好多一边跑一边穿白大褂往里冲的人，应该是被临时call回来的医生。受伤的人太多，估计手术室都满了，后送来的，就直接在输液室里进行抢救了。”
“你俩目睹了全程？”
“嗯，我俩还大半瓶液没输完呢，就看着十几个医生有的做人工呼吸，有的处理伤口，还要一边安抚伤者的情绪，反正有点被震撼到。输完液出来，叶申问我，长大以后要不要一起当医生，我想了想，也觉得挺好。”
“原来如此，哈哈，让我想象一下你俩穿白大褂的样子。”
“嗨，小时候的玩笑话，后来就没讨论过了，不知道他还当不当真。”
第二天早晨，久安走进教室的时候，叶申已经在座位上看书了。
“叶医生，你好呀。”久安坐下后，扭头冲叶申神秘一笑。
叶申一愣：“什么？”
“叶医生啊，这么一看，你还真挺适合当医生的，温温柔柔脾气好，对病人肯定很好。”
叶申放下英文书，懒洋洋地笑着问：“你这是唱的哪出啊？”
“哈哈，昨晚我问程叙以后想干嘛来着呢，他说你和他约好了以后一起当医生，你还当不当真？”
叶申动作一滞，记忆瞬间把他带回了四五年级暑假的那个夜晚。
从医院出来，小小的叶申像是打了鸡血。血淋淋的抢救现场没有把他吓到，白大褂们雷厉风行的厉害劲儿倒是让他羡慕万分。
“程叙程叙，你觉得穿白大褂帅不帅？”
“你长大有想干的事儿吗？我今晚突然觉得当医生挺好。”
“欸？不如我俩长大了一起当医生吧？去一个医院，还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在一起。”
……
叽叽咕咕说了好多话，程叙安静地在一旁听着，偶尔笑着点点头算是表示默认。
但这终究是小孩子间偶然的一次玩笑话。那晚过后，他们聊过各种各样的事儿，NBA、足球、游戏、考试成绩……但再也没提起医生的话题。不经意间，叶申也就淡忘了。
可这家伙……
居然一直记得！
愣神的间隙，程叙懒洋洋地从门口走了进来。这家伙，今天做值日已经晚起了二十分钟，还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叶申注视着程叙慢悠悠走到身旁坐下，唇角一挑，笑着回久安：“当真，我当然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