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盛夏青龙潭
盛夏时节，蝉鸣又起。
学生时代，时间的流逝是以学年为单位的。暑假到来之时，一个学年算是真正过去了。
马思雨的姨妈在青龙潭开了个农家乐，期末考试一结束，马思雨就提议大家一起出去玩一趟。
在她的盛情邀请下，301宿舍除了要去文科班的洪陶，其他人都欣然前往。
既然久安去了，程叙自然也要去；既然程叙去了，叶申当然也不会缺席。暑假伊始，十几个男生女生就这么开开心心地向青龙潭出发了。
青龙潭在远郊，地处悬岩之下，两潭相连，前潭潭水清浅、清澈见底，后潭水碧绿暗黑，深不可测。这几年随着旅游业的发展，青龙潭渐渐被大家关注到，成了永城小有名气的避暑胜地。
结束了一学期的艰苦奋斗，这群城里的高中生们难得走进大自然，一树一花、一山一水都是那么令人愉悦，不由心情好极了。
“这水可真清啊，都能看到底下游着的小鱼。”久安感叹道。
“要不咱脱了鞋下去玩会儿？”包包提议。
“行啊，反正这块儿水不深。”大家纷纷附和。
把背包往地上一甩，众人卷起裤脚就下了水。
“啊！水好凉！”余雯雯惊呼道。
“那可不，要不然怎么叫避暑胜地呢？”马思雨得意地说，“你们站着别动，一会儿就会有小鱼儿围着你的脚游来游去。”
大伙儿都静了下来，低头专注看自己的脚丫。不一会儿，果真有一群小鱼围了过来。
“真神奇，这小鱼怎么不怕人？”张烨瞪大了眼睛。
“大概是这里的游客都比较和善吧，如果是我老家，人来了鱼就跑了，跑得慢的都得被捞上来吃了。”王若楠说。
“听上去很好玩啊。”叶申看向王若楠笑道。
“是吧，是挺好玩的。”
王若楠轻松地附和着，心却飘到了曾经的记忆。
有一段时间家里负债累累，荤菜除了母鸡下的蛋，就靠时不时能去河里捞条鱼上来，这帮城里的孩子，大概从没有过这种体验。
小小的沮丧一飘而过，不一会儿，王若楠又开始为叶申和她搭话开心了起来。怀着那么一点小心思，王若楠参加集体活动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无一例外的是叶申也会在。
医务室事件过去一个多月后，王若楠省吃俭用，终于凑齐了22块钱，分文不少地还给了叶申。叶申看了她一眼，啥都没说，接过钱就塞到了口袋里。
王若楠很是感激他这样做，如果推脱或者问些什么，反倒会让她觉得下不来台。
贫穷并不可耻，但希望我和你是能够互相平视的。王若楠这样想。
盯着小鱼看了一会儿，久安注意到脚下有两枚圆乎乎的鹅卵石，忍不住捡起对着阳光看了起来。
“看什么呢？”程叙问。
久安迎着阳光眯着眼：“你看，这两个鹅卵石好可爱呀，圆滚滚奶乎乎的，对着阳光看竟然还有些透明，不像石头，倒像羊脂玉。”
“可能在水里呆久了，水流慢慢把表面都磨光滑了。”程叙倒觉得阳光下久安柔柔的透着光的脸庞像羊脂玉。
久安掀起衣角擦了擦，又对着吹了一口气：“怪好看的，我要带回去，收藏起来。”
话音刚落，就觉得手中一轻，一块鹅卵石不知怎么的就被人“抢”了过去。
“分我一块呗。”程叙理所当然地把鹅卵石揣进兜里，一脸坏笑地说，“一人一块。”
“什么好东西，你俩在这分赃？”叶申显然注意到了动静。
久安脸一红：“我捡到两块好看的鹅卵石，想带回去，谁知道被他抢了去。”
“不公平，这么好看的鹅卵石，我也想要。”叶申打趣道。
程叙弯下腰掬起一捧水就向叶申泼过去，谁想叶申早有防备，一弯腰躲过了程叙的水花儿攻击，可后面的包包却被这意外吓了一跳，一个没站稳，“哎哟”一声整个人扑在了水里。
“……”
“哈哈哈哈哈……”
水里的人和围观的人都愣住了，随即除了倒霉的落汤鸡，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喂……你们，太过分了啊！”包包站起来抹了一把脸，气急败坏地说，“刚才是谁泼的水，这下可好，我身上都湿了，没带备用衣服怎么办！”
“没事儿包包，你面积大，一会儿太阳下晒晒，衣服干得快。”猴子调侃道。
“去你的！不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也感受下落水的滋味儿吧！”
说着，包包蹲下身开始往大家身上划拉水，吓得大家赶紧纷纷向四周逃去。
久安被包包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往后逃的时候一个没留神，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个跟头。幸亏程叙反应快，一把拉住了她。
“包包疯了！”久安惊魂未定地说。
程叙拽着久安的手腕：“赶紧去岸上吧，不然一会儿可能真被他拖水里去了。”
一场水中大战下来，大家都有些累了，每个逃到岸上的人都忍不住气喘吁吁。
“我说，你们都累了吧，这都中午了，咱赶紧去我姨家吧，今天给大家准备了烧烤。”马思雨抹了把脸上的水，又对包包说：“你也去烧烤架上烤烤，保准儿一会儿就干。”
“滚，我怎么交了你们这群损友！”包包一脸愤懑。
一行人到达阿姨的农家院儿时，小院儿里已经坐了不少游客。
“阿姨，生意这么好啊。”马思雨招呼道，“这些都是我同学，我们坐哪儿？”
一个穿着红色T恤、看上去很喜庆的中年妇女快步从里屋迎了出来：“思雨来了啊，哎哟，这暑假一到，来玩儿的学生真不少。你看，那边也有一群一中来的，我这小院儿都快坐满了，一会儿还来人呢，你们一中的，就共用那块儿的烧烤架吧，行不？菜都备好了，这就给你们上。”
一帮人望向阿姨指的方向——
坐在中间，一身短袖热裤打扮，正俏生生拿着一串儿烤玉米的，不正是董雨薇吗？
大美女就是大美女，无论在何种光线何种场合，被第一眼看到的，总是她。
董雨薇显然也注意到了久安一行，放下烤玉米，诧异地走了过来：“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玩儿，这是思雨阿姨的农家院儿，我们来吃午饭。”久安答道。
共患难过一次，董雨薇和久安早没了当初相见的尴尬劲儿。至于程叙，董雨薇再也没提过，也没再像以前那样兴冲冲地找过程叙，但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我阿姨说今天人多，看我们都是一中的，所以让我们共用这块儿的烧烤架了。”马思雨说道。
“哦，来吧，这些都是我十一班的同学。”
董雨薇简单介绍了下彼此，就招呼大家一起坐了。
烧烤架上琳琅满目，羊肉串、牛肉串、大虾、排骨、玉米、韭菜……应有尽有，看得人直流口水。
“好饿啊，有烤好的吗？包包显然已经顾不上衣服湿不湿了。
董雨薇翻了翻肉串儿：“应该都差不多了，我们第一次烤，还掌握不好火候。”
“是啊，调料也不知道该撒多少，我们凭感觉弄的，不知道烤出来好不好吃呢。”说话的叫王力，久安认出就是当初在食堂看到给董雨薇占位儿拿早餐的那个男生。
包包拿起一个肉串儿就啃了下去：“哎呀，呸，怎么这么咸？”
“哎哟，这串儿又太淡，没什么味儿呀。”猴子也皱着眉头，品鉴着另一串儿，“有的地方焦了，有的地方还是生的呢。”
“是吧，看来第一波都失败了，幸亏我们烤得不多。”董雨薇不失尴尬地笑笑。
“有谁会烤吗？我们可真是没经验。”王力向一班的人发出了邀请。
王若楠走到烧烤架旁，活动了活动筋骨，说道：“我来试试吧。”
失败的作品被撤下，烧烤架上又满满排上了各式各样串好的肉串儿。
王若楠仔细分辨了会儿放在一旁的调料，拿起刷子，就往肉串上刷了起来，待火候儿差不多了，又娴熟地拿起肉串翻了个个儿。
一滴滴热油被烘烤出来，滴在木炭上又发出“呲啦”的声响。肉经过炭火的洗练，香气扑鼻，围在周围的馋虫们纷纷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若楠你可以啊，你这烤的，一看就很好吃！”久安赞叹道。
王若楠娴熟地又往肉串儿上撒了点辣椒：“以前放暑假的时候，帮妈妈摆过烧烤摊，那时候学的。”
为了生计，种地、摆摊儿、打零工，她们家什么都干过。不像城里的孩子那么幸运，这些活儿，王若楠从小也都跟着干。
“怪不得，我说看你也不像生手。”包包夸道。
“好啦，熟了，大伙儿尝尝看味道怎么样。”王若楠将烤好的肉串放到盘子里。
“哇，味道超级棒的！”
“天呐，简直比我以前在外面吃的烤串儿都好吃！”
“是啊，外面的烧烤总是太咸，若楠烤得刚刚好。”
“哈哈，幸亏碰上你们，不然以我们这群人的烤肉水平，就暴殄天物了。”
透过腾腾烟雾与阵阵夸奖，王若楠唯独想看的是叶申的反应。
她看到他自然地拿起一串肉串儿，轻轻地咬了一口，慢慢嚼了嚼像似在品味，随后竖起了大拇指，用一种夸张的表情说：“真好吃，王若楠，你太厉害了。”
王若楠终于松了口气般，开心地笑了。
食客的赞美是对厨师的最大鼓励。王若楠来了劲儿，更加专注手上的动作，调料撒得又快又匀，翻个儿的时间总是恰到好处，这一波吃完了，那一波就又供上了。
“唉，我说，我们别光顾着吃啊，厨师还一口没吃呢。若楠你饿了吧？你先吃会儿，我这学得也差不多了，我来烤会儿。”叶申走了过来，递给王若楠两串刚烤好的肉串儿，示意她去旁边吃点儿。
“不用了，你们先吃吧，我不饿。”王若楠擦了擦汗。
“是啊叶申，你行不行啊，若楠烤得这么好吃，我可接受不了手艺差的了。”包包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嘟囔着。
“瞧不起人是吧？我还偏要试试。”叶申把烤好的肉串儿往王若楠手里一塞，“你先吃点儿，都快两点了，别饿着。大不了你指导我，说撒料我就撒料，说翻个儿我就翻个儿，我就不信还能给烤差了。”
王若楠退到一旁，咬了一口肉串儿。奇怪，烤串儿上明明撒了辣椒，怎么吃起来居然是甜的？
四周欢闹嘈杂，烟雾缭绕，在这些的掩饰下，王若楠认真看向叶申，就像那天跨年烟花绽放时看向他那么虔诚。
不一会儿，王若楠的脸就红了，说不清是因为被烟火熏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另一边，董雨薇正尽力不让自己把目光投向程叙，不巧却把这一幕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里。
看着王若楠脸上绽放的光芒，和叶申若无其事地与其他人说笑玩闹的样子，董雨薇莫名心里难受了一下。
吃得差不多了，叶申去一旁洗手，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董雨薇。
“你没那个意思的话，就别去招惹人家女生。”擦肩而过时，董雨薇悠悠冒出一句。
“什么？你是对我说吗？”叶申诧异地停下了脚步。
虽然因为程叙的关系，叶申和董雨薇不能说不认识，但也从没好好交流过。董雨薇突然来这么一句，不由得让叶申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对，就是你！没那个意思，就不要对人这么好！晚吃一会儿不会饿死，接受了你的好意，反而可能更惨！”
董雨薇狠狠瞪了叶申一眼，径直走了过去，留叶申一个人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程叙走了过来，瞄了一眼董雨薇离开的背影。
叶申无奈地耸耸肩：“不知道，好像莫名替你承受了一顿火气，看来董大小姐的劲儿还没过去呢。”
“这里真的好美哦。”回程的路上，再次漫步在青山秀水间，久安感慨道。
马思雨深吸了一口山间香甜的空气：“是吧，我姨妈天天在这儿，说是经营农家乐，可跟天天度假有什么区别？羡慕死我了。”
“哈哈，要不然你以后就来你姨妈这儿打工，我看着也挺好。”叶申笑道。
马思雨乐了：“我倒是想，就怕他们不让。”
“咱们每年夏天都来一次吧，就算以后毕业了。”包包提议。
“怎么听着有些浪漫？”张烨感慨。
“那可不是，朋友一生一起走……”
包包唱了起来，不一会儿，山水间就回荡起一群少男少女悠扬的合唱声。
久安和程叙相视一笑。
一生一起走，可真是最浪漫的约定。
这天回到家，久安翻出一个小铁盒，小心翼翼地从抽屉深处取出程叙送的项链，把它和程叙给她整理的数理化笔记，还有今天的鹅卵石一起放了进去。
久安把铁盒上了锁，藏到抽屉深处，爬上床盖上薄被，玩了一天，体力消耗殆尽，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梦里，久安又回到了青龙潭，夕阳、微风、蝉鸣、鸟叫……程叙在身边走着，叶申和马思雨他们在不远处玩闹，这场景在梦里都那么真实，美得真让人觉得，乌云不会来，未来的日子真就能像这青山绿水般源远流长、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