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家属”
叶申跟程叙前后脚到了度假山庄，往房里那松松软软的大床上一躺，感慨道：“我说程叙，你也别当什么医生了，继承家业多好。要不然，让你爸把这度假山庄给你，我也能借个光时不时来免费体验体验。”
“出息。”程叙白了他一眼。
程望年给程叙安排的是一幢独栋的小别墅，三面环山，南临溪河，环境极好。
叶申起身这儿摸摸，那儿看看，说：“我刚一路过来，这小别墅就有二三十栋，那边还有大酒店和高尔夫球、网球场什么的，这山庄规模够大的，你爸今天邀请了多少朋友？”
“别墅肯定都住满了，酒店不知道开了多少房间。”
“手笔可以。”叶申一边竖了个大拇指，一边犹疑地打量程叙，“我说，你从小到大，身上真是没半点有钱人家公子哥儿的感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小可怜，没人疼没人爱的……”
“……”程叙打开冰箱，顺手拿了瓶可乐抛给叶申，“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的收留？”
“这可是你说的。”叶申满意地拧开瓶盖，灌了口冰可乐，问，“说正经的，那个周洋会来吧？你想好怎么接近他了吗？”
“还没想好，一会儿酒店有晚宴，明天我还特意安排了一些家庭活动，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叮咚。”
这时门铃响了，叶申放下可乐，跑着去开门，原来是行李送到了。
桃源度假山庄秉持着“能让别人代劳，就绝不让客人自己动手”的原则，一进山庄的门，泊车、拿行李等一切都不需要你操心，凡是你能想到的，都有人为你服务得妥妥帖帖。
“程先生，叶……先生？”服务小生满面的笑容，在叫到第二个“先生”时微微迟疑了一下，不过又很快恢复了常态，“你们的行李到了，我给你们送进去吧。”
“放这儿就行了，我们自己拿。”程叙也走到了门口。
“好的，那我就放这儿了。”服务小生看着眼前的两个帅哥，一脸想走又欲言又止的表情。
“还有什么事儿吗？”叶申问。
“呃，就是……主管交代我们告诉客人，今晚的丛林餐厅的自助晚宴五点半开始，欢迎携……家属参加。度假山庄还准备了丰富的家庭游乐项目，明天白天儿童游乐场有音乐剧表演，高尔夫球场有亲子俱乐部体验活动，欢迎带着孩子去玩儿。”服务小生又瞄了两人一眼，“不过您俩应该也不需要……我就先走了，有什么需要的再呼我吧。”
关上门，叶申越想越觉得刚那小伙儿的眼神不对劲儿。
琢磨了半天，突然回过味儿来：“他刚说的家属什么意思？”
“我想借这个机会认识一下周洋现在的妻子，张瑾说她手上有周洋的犯罪证据。所以这次开业前的体验，我让我爸邀请他们的朋友携家人前来，我爸答应了。”
“然后你邀请了我？”叶申无语道。
“对啊。”
“……你可真会邀请人，别人要不拖家带口的，要不就是小情侣，我俩俩大老爷们儿，还住一小别墅，难怪人会想歪……”
“是吗？”被叶申这么一说，程叙也意识到他俩这搭配，在这场强调以家庭为单位的聚会中，确实显得有些奇怪。
同天下午，久安和葛超也到了度假山庄，他俩被安排在大酒店的两个套间。
今晚纯粹是放松来的，葛超也没打算拍什么，想着等明天白天时，四处转悠转悠，拍些景就行。
晚饭前，葛超敲开了久安的房门：“今天在丛林餐厅有自助晚宴，一起去吃点儿？”
久安点点头：“好，你等我会儿，我换件衣服就出来。”
久安说着关上了门，葛超倒不适应了——记者这职业少不了和社会各阶层打交道，他这小搭档却一直以来都还保持着学生心性，对这种迎来送往的应酬场合并不热衷，没想到今天却答应得出奇爽快。
久安当然是有私心的。
这些年，她一直细细地搜寻着和程叙有关的一切，就凭程鹏集团里的这个“程”字，久安也要去看一看。那些与程叙有关的人，她也想再见一见，哪怕并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程叙只说这些天在陪张瑾处理后事，久安也告诉他自己每天跑工地很忙，谁都没有提度假山庄的事儿。
所以，当久安走进丛林餐厅，看到站在中央，被一堆人围着的程叙，心里大吃一惊——他怎么会来这儿？
久安一直以为程叙早和家里断了联系，她这次来，只想着能离和他有关的世界再近一点，根本没想过程叙会出现在这儿，还端着葡萄酒杯，笑着应付身边一拨儿又一拨儿前来打招呼的人。
再定睛一眼，居然连叶申也在？
久安皱起眉头，这也太反常了。
程叙和叶申到餐厅时，站了好一会儿，也没多少人理他们，倒是程少博身边围了一圈谄媚的笑脸。
找了一个空档，程叙走到程少博身边：“你说有事儿可以找你帮忙，对吧？”
“我是说过。”程少博迟疑了一下，“不过没想过你会真有事儿。”
“我可以相信你吗？”
“……”
程叙的话让程少博有点想发作，但又生生忍住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从小他就希望程叙消失，可当程叙真的消失得毫无影踪，他却总也忘不掉他的身影。
午夜梦回，他总想起程叙在酒吧和乌贼打架的样子，说什么“我是程少博的哥哥，你欺负我弟弟，我自然要管”。
他也总想起，那天晚上，本该是他留下来陪可可的。如果自己没有溜走，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你来找我，就代表你已经相信我了不是吗？”程少博心里憋着一口气问。
程叙挑眉看他，程少博也毫不示弱地回看了回去，这大概是两人长这么大以来，最长久的一次对视。
“好，我相信你。”程叙开口，“刚围着你的那群人里面，有叫周洋的吗？做纺织生意起家的。”
“有啊，那个就是。”程少博朝着不远处擡了擡下巴颏。
程叙眯眼看去，一个理着小平头的中年男子，打扮得倒是文质彬彬，看上去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
“你和他熟吗？”程叙又问。
“还行，他想涉足房地产，免不了跟咱们打交道。”程少博顿了顿，“我这两年在爸的公司帮忙，所以他也老拉我出去玩儿。”
“哦？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你认识他老婆吗？”
“就感觉为事业挺拼的，他老婆见过一两次，他平时也不常带出来。”程少博皱了皱眉，“你问他干嘛？”
“少博，我想认识一下他。”程叙认真地说，“最好让他来认识我，不能太刻意，也不能让他知道我对他有兴趣，有办法吗？”
程少博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沉思了一会儿，说：“倒是不难。”
然后，出乎程叙的意料，程少博举起酒杯敲了敲，高声对着人群宣布道：“嘿，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哥程叙，刚从美国回来了。”
程家大公子的归来，在餐厅里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炸弹，大家都忙不叠地来一睹风采。
世人多健忘，十年过去，当年的那场风波早已没多少人记起，更何况程望年现在又是一副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形象，更显得过去的早已过去，不值得提起。
久安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程叙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儿又一拨儿，他始终笑脸相待，顺着人家的话语也回应着些什么。
倒是叶申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一直在忙不叠摆手否认着什么，最后干脆退出了群聊，躲到一边看起了热闹。
程叙身边的人太多，没看到久安。久安也没有上前，只是默默地看着——
他还是那么耀眼，白衬衫的领口微微张开，随随便便往那儿一站，人群中你就只能看到他的存在。
可他又跟少年时代完全不一样了，以前的他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哪会这么好脾气地应付这迎来送往的局面？
久安更加确定，程叙一定有事儿没有告诉她。
好不容易应付完一拨拨儿前来寒暄的人，程叙走到餐桌边，又给自己拿了一杯酒，灌了一大口。
“你可真行……”程叙无奈地看了程少博一眼。
“效果不好吗？”程少博笑道，“既不刻意，又让他主动来找你。”
程少博这话说得倒没错，周洋这种削尖了脑袋想攀关系的人，自然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早就送上了名片。
“谢谢你了。”程叙对程少博淡淡一笑。
“我能问为什么吗？”
“少博，不是不信任你，只是……经过可可的事儿，我实在不想身边亲近的人再因为我受到什么伤害了。”程叙拍了拍程少博的肩，“你就当不知道，离这些远一点。”
程少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说：“那我不问了，你小心点。还是那句话，有需要的，随时找我。”
“好，我会的。”程叙点头。
程少博转身离去，程叙那句“身边亲近的人”却一直徘徊在脑海，让他莫名想哭。
程叙走到叶申身边：“你躲这儿干嘛？”
“你还说呢。”叶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再不躲远点，就真要被当成家属了。”
“呵……”程叙也忍不住笑了，“我真没想到会这样。”
“行了，说回正题，你认识那个周洋了吗？”叶申问。
“嗯，留了联系方式。”
“那他老婆呢？”
“还没找到接近的办法。”
“所以你这次真应该带个姑娘出来帮你的。”叶申示意程叙看餐厅的另一边，“你看，发现没，这种场合，大家碰个面，两拨人就分开了。男人们有男人们的应酬，女人们也有女人们的应酬。你去找周洋老婆很奇怪，但女人之间就不会。所以你这次找我来帮忙，真是找错人了。”
程叙往那一头看去，果然作为“家属”前来的女人们，带着小孩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闲聊，这种场合男士还真不好融入。更何况张瑾说过，周洋是个嫉妒心掌控欲极强的人，更是容不得自己的女人和其他男人热络半分。
“还真是没考虑到这一层。”程叙收回目光，却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说你，咱是来吃晚饭的，你杵在这儿一动不动的干嘛？”葛超拿了一小碟吃的递给久安。
葛超蹿到久安面前，挡住了她的目光，久安接过蜜瓜，笑着说：“谢谢。”
“吃啊，尝尝这蜜瓜，非常甜。”葛超热情地推荐。
“好。”久安拿起一块瓜放到嘴里，却莫名尝出了些苦味。
“好吃吗？”葛超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你不爱跟人打交道我知道，但肚子得吃饱呀，不然咱不是白来了吗？”
“好。”久安冲葛超笑了笑，他这人，懒是真的，但很多时候对她的关心，也是真的。
“欸？那是不是久安？”叶申也看到了。
“应该是。”程叙皱着眉看着久安接过葛超递来的盘子，笑着吃了一口蜜瓜。
“你没跟她说你要来这儿吧？”叶申问。
“没有。”
“那就奇怪了，不过旁边那男的谁啊？”叶申也皱起了眉头，“你不是说你爸邀请他的朋友携家属参加吗？难道久安是那个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