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跑来见你
程叙看着久安身边的那名男子，觉得莫名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我没听说久安有男朋友啊。”叶申嘟囔了一句，“咱是不是太过自信了？”
程叙渐渐握紧了酒杯，眼神有些黯然。
在回国之前，他确实没想过有再回到过去的可能。即使后来碰上久安，也因为顾虑重重，始终迈不出追求的那步。
他总想着等自己把事儿办完，确保没有危险了，再去问问久安，还愿不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可今天程叙才猛然醒悟，他和久安之间的关系，主动权并不只是在他这边。
十年过去，久安也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都是他没见过的。就像现在，他根本摸不准，久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以何种身份出现在这里。
“不去打个招呼吗？”叶申犹豫着问程叙。
“去吧，都看到了。”程叙把酒杯放在一旁，朝久安走了过去。
一会儿久安会怎样介绍身边的这位男子呢？要为她有了新的生活而高兴？还是为自己奏曲哀乐？程叙心里七上八下的，莫名忐忑。
“久安。”程叙走到了跟前，疑惑地看着她。
“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是叶申先开了口。
“那你们呢？你们怎么会在这儿？”久安眼睛也不眨地盯着程叙。
“我爸让我来的。”程叙答，“顺便我就邀请了叶申。”
“对，我就是来凑个热闹。”叶申说完，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葛超，“这位是？”
“哟，这不是你高中同学吗？”葛超认出了程叙，赶忙放下另一个盘子，朝程叙伸出手。
“你们认识？”叶申更惊讶了。
程叙有些疑惑地握住了葛超的手，仔细一打量，才猛然想起他是久安的同事，在海葬那天见过，不由觉得自己刚才一瞬间的慌张很好笑。
“你好。”程叙松了口气，“来采访吗？”
“对，台里派的任务。”葛超点点头，“没想到又遇上了，我们还真挺有缘。”
叶申也明显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同事啊，这儿要不拖家带口的，要不成双成对的，我还以为……”
“嗨，我没拿摄像机，误会了不是。”葛超笑着摆摆手，又打量了一下站在眼前的两位帅哥，“我和久安，还没你们俩看着配呢，难道你们？”
“咳，当然不是！”叶申很是无语，今晚站在程叙身边好像就是个错误，怎么人人都来问他这问题？荒唐！
自从见到程叙，久安一晚上心神不定，这会儿倒是被逗笑了：“他俩是挺配的，从高中起就很配。”
“你也来劲儿是不是？”叶申白了久安一眼。
“怎么来这儿也不告诉我一声？”程叙问。
久安眨眨眼：“你也没和我说不是吗？”
“我是……”程叙想解释，可这人多口杂的，明显不是个好好说话的机会。
这时程少博又走了过来，看了久安一眼，然后在程叙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
“好，我要去，你们等我会儿。”听完程少博的话，程叙思索了会儿，答应道。
“你又要走了？”久安有些失望。
“嗯，还有点事儿，估计要到比较晚了。你明天还在这儿吗？明天我找你好吗？”
“明天我还会呆一天。”久安说，“那你先去忙吧。”
也只能这样，程叙回头拍了拍叶申：“走吧，家属。”
“我也要去吗？”叶申明显不太乐意。
“就当陪我。”
“好吧。”叶申答应得一脸不情愿，又抱歉地对久安笑笑，“我们先走了哈，回头让程叙给你解释。”
程叙走后，久安也没了在这儿逗留的心思，不顾葛超的八卦，匆匆吃点了东西，就找借口要回酒店。
反正葛超是个自来熟，这样的场合他活络得很，根本不需要她操心。
酒店的房间有大大的落地窗，远处的山峦和森林层层叠叠地隐入夜色，轮廓都变得模糊而空旷。
久安的心也空落落的，她本以为自己应该是最了解程叙的人，可今晚的所有，她都看不懂。
比如程叙说是他爸让他来的，可他什么时候是他爸让他来就肯来的人？
又比如他和程少博之间的悄悄耳语，什么时候连程少博都能参与的事儿，程叙却不愿意告诉她？
躺在松松软软的大床上，久安脑子乱极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程叙似乎又变回了高中时那个寡言的样子，明明背负着很多，却从来不愿意倾诉。
一群男人从宴会厅转战到了小包厢。
程少博也是好心，周洋邀请他小范围喝点儿，他自然就想到了程叙交代的事儿。
小圈子里，这群男人脱去了伪装，酒过三巡称兄道弟，开起玩笑来更是荤素不忌。
周洋有意无意地和程叙套近乎，问他回国什么打算，程叙就着酒，笑着说：“程鹏的业务多，还没想好要干哪方面的，可能先从房地产干起吧。”
程少博适时地把手搭在程叙肩上：“你回来了，爸可以放心了，我也能轻松咯。”
周洋看着程叙两眼冒光，仿佛找到了未来业务的突破点。
一晚上，一杯酒接一杯酒，程叙也不拒绝，拉着叶申，完美地融入了这个圈子。
散场时已过零点，程叙和叶申都喝了不少，出门时脚步都有些踉跄。
“这帮人真他妈能喝。”叶申抱怨，“不过也算有收获，你和周洋是不是还约了明天的高尔夫？他老婆孩子也会去吧？”
“嗯。”程叙应道，“谢谢你陪我啊，没你在，我还真受不了这场面。”
“舍命陪君子。”叶申拍了拍程叙的肩，打了个哈欠，“好困，赶紧回去睡觉吧。”
“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坐会儿。”程叙找了节台阶坐下，示意叶申跟着摆渡车先走。
“那我一会儿再回来接您。”开摆渡车的服务小生礼貌地说。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回去，你们不用管我。”程叙朝叶申疲惫地笑了笑。
身边的热闹都褪去，程叙终于有时间理一理这乱糟糟的思路。
倚着台阶，程叙伸直腿，一仰头，就看到了高高悬挂在夜空中的月亮。
夜空辽阔，月光皎洁，凉爽的晚风阵阵吹来，空气中都是好闻的花香。程叙感到一阵难得的惬意，也突然意识到，此时此景此心情，他只想与一人分享。
程叙忍不住拿出手机，对着月亮拍了一张照片，点开了久安的对话框。
「。」：「今晚的月亮很美，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
发送成功后，程叙看了眼时间，将近凌晨一点，久安该是睡了。可没想到，手机立马传来了一瞬震动。
「久安」：「你们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有点喝多。」
「久安」：「你在哪儿呢？」
「。」：「就在餐厅附近的台阶上，坐着休息会儿，你怎么还没睡？」
「久安」：「睡不着，你等着别走，我来找你。」
久安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从行李箱里胡乱抓了件衣服换上，拿着手机就出了门。
夜晚的度假山庄很静很静，春夜的暖风拂过耳畔，路边花都开好了。
久安感到心里一阵莫名躁动，突然就很想奔跑。
沿着昏黄的路灯，久安跑过一个又一个转角，跑过一丛又一丛鲜花，感受到心里那些死掉的东西正重新萌芽。
久安仿佛觉得身体里分离出另一个自己——急躁，冲动，做事只凭本能，根本不考虑后果。但她顾不上想这么多，她已经等了太久，现在连一秒都不想多等。
大酒店离丛林餐厅有些距离，久安越跑越快，跑得心脏都开始隐隐作痛感觉要跳出来，终于在一个路口停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稍缓过来一点后，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程叙的电话。
“喂。”程叙很快接起了电话。
“是我。”
“我知道，怎么气喘吁吁的？”
“我刚跑步了。”久安说。
程叙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醉意：“干嘛这么着急，我又不逃。”
“突然想跑。”久安说。
两人之间小小沉默了一下，一股呼之欲出的情绪却在微弱的电流声中流窜。
“你等我。”久安又说，“我马上就能跑到了。”
“好。”程叙带着笑意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
跑到丛林餐厅附近，久安稍稍一搜寻，就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程叙。
她快走了两步，却又停住了——
程叙还没有发现她，他坐在台阶上，路灯被建筑遮挡，使得程叙的身影刚好一半在光明里，一半陷入黑暗。
久安突然很想过去拉他一把，彻底把他拉到有光的地方。
一阵微风吹过，程叙擡起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冲着他傻乐的久安。
程叙站起身，酒劲儿还有些上头，一时竟没有站稳。
“怎么不叫……”嘴角的笑容还没完全勾起，就被一头撞进怀里的久安打断了。
一秒，两秒，三秒……
谁都没有说话，却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
“我以前就想抱你。”久安靠在程叙的怀里，轻轻地说。
程叙终于敢把手放下来，他环住久安，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以前就抱过我的，记得吗？”
“你说在医院那次？”久安仰起头，看着程叙的眼睛。
“对，后来你被妈妈拉走了。”
久安笑了笑：“我记得，但那天你什么反应都没有，我以为你肯定忘了。”
“对不起，当时顾不上，不过那个拥抱陪伴了我好多年。”
久安松开程叙，笑眯眯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又说：“我还想干一件事儿。”
“什么？”
久安拉着程叙走了两步，把他拽出黑暗。
“到底想干什么？”程叙疑惑地看着她。
久安笑着伸出手，凑上他的脸颊，轻轻摸了摸鼻翼旁的那颗小痣：“这颗小痣，若隐若现的，有时候能看到它，迎着光时它又不见了，我以前就想摸摸它，看它是不是真的长在你的脸上。”
“那你现在确定了？”程叙也笑了起来。
“嗯，确定了，它就在那儿。”久安放下手，又拉住程叙的手。
女孩子的手软软的、暖暖的，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尖传到了程叙心里。
“这么晚不睡觉，还跑来干嘛？”程叙反握住久安的手。
久安轻轻一笑，眼睛里似有星星在闪烁：“跑来见你。”
程叙的视线有些模糊，到底是喝醉了，还是眼前的女孩儿是真实存在的？
在地狱徘徊的那段日子，这是他根本不敢奢求的美好；即使后来逐渐找回了人生方向，他也不敢奢望这么多年过去，真的还有人在原地等着他。
久安扶着程叙的脸，让他正视自己，轻轻笑着，却又用一种极认真的口吻问：“这十年来，我一直觉得自己是生活在过去的人，但现在你回来了，我想向前走了，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