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斯是斯文的斯（十五）
人会在什么时候决定去爱另一个人呢？
付东留觉得，肯定不是深思熟虑之后选择某个合适对象。
一定是在某个瞬间，心脏发出剧烈的声响，用它强大的动力借由血液循环传递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它说去爱她，四肢百骸无一不从。
付东留高中时为她心动过，然后在听到她对自己的嫌弃鄙夷之后放弃了追求。
他是真的放弃了。
他大学期间就知道她签了经纪公司，接手星耀后更了解她事业的不顺，如果他想追求她，早该出手不是吗？
对于一个出头无路的艺人，他这个星耀影视老板的新身份还算有追求资格吧？
可他没这么做，他甚至会主动回避在各种场合和她见面。
原因很简单，他认为痴缠一个看不上自己的人很愚蠢，否则他早该被钟云月打动不是吗？
哪怕跟她结婚，他都抱着三年后扯离婚证的契约精神。
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付东留突然理解了钟云月。
面对喜欢的人，任何表面看起来理智果断的放弃都是假象，维持假象的时间长短并不能说明什么，那不过是害怕被拒绝的自尊在作祟。
爱意一旦萌芽，便会在心底生根。你可以强行断了它的养分，欺骗自己心底没有生过这颗种子，任其在无尽的漆黑之地自生自灭，可那个最初让你产生爱意的人，总能轻易找到那颗种子。
一个眼神，一句话，一缕熟悉的味道，轻轻松松，起死回生。
看着眼前穿他衣服的短发斯陆，付东留想起了自己何时见过这个场景。
那是高中戏剧社团的表演后台，冬天穿夏装的斯陆找不到自己的外套，有男同学给她披上了自己的衣裳。
那时付东留就站在角落，手里也拿着自己的外套。
付东留突然笑了起来，在他发现自己就是喜欢斯陆一直喜欢斯陆的这一刻，他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斯陆衣角带风来到他面前：“我警告你啊，不许在朋友圈跟我互动，不许没事打电话叫我回家！”
说完她又补充一条：“我有事找你不许不接电话！”
付东留只是看着她傻笑，他说：“好的。”
斯陆被他诡异的笑容看得心里发慌，好的是什么意思？不吵架？
她把车钥匙丢给他，又一把推开挡道的人：“去停车，然后回来跟我汇报钟云月说了啥。”
付东留：“哦。”
斯陆忍不住回头：“你怎么这么听话？”
付东留还是笑：“进屋吧，冷。”
斯陆倒是被他吓得打了个冷颤：“神经病！”
付东留乖乖去停车，他脸上一直在笑，他决定在三年合约期内给自己增加一个挑战。
消解斯陆先前对他所有先入为主的厌恶，为自己心底的那颗种子，杀出一片黎明。
停好车回家，斯陆不在客厅，付东留坐在沙发上等，不一会儿，斯陆换好衣服下楼来。
她在接电话。
她说：“下个月才来，这么早就约我干什么？”
她笑着说：“我算什么大明星，我都快糊穿地心了，对了，你们公司需不需要代言人，找我打骨折啊。”
她又说：“下个月胡杨回国，你还记得她不？高中你给她补过课。”
……
付东留从这几句话里听出了来电人的身份。
高序，斯陆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不确定这两人是否在一起过，但他知道他俩之间有着缠绵悱恻的故事。
因为他俩的故事在三年前被人写成了小说，这部小说于去年年初爆红，星耀及时出手买走了影视版权，正在改编电视剧。
就是付东留白天问过的那部剧。
付东留本人对言情小说偶像剧通通没兴趣，他不会关注星耀买下的每一个剧本是什么内容，这部分有专业团队去做。
他是在和斯陆达成对赌之后，为了给她找合适的角色才关注到这部小说的。
他想起白天副导演说的那句斯陆太抢风头不适合演女配，他当时就想笑，没有比斯陆更合适的演员，这本身就是斯陆的好朋友胡杨以斯陆为原型创作的故事。
当初看完小说内容介绍他便猜到了原著作者是胡杨，虽然授权合同上的作者信息是一位定居海外、年龄四十八岁的刘女士，但付东留知道，这位刘女士一定是胡杨的妈妈。
看吧，他就说他之前真没打算追斯陆，人家又看不上他，还跟青梅竹马有一段感动无数读者的纯恋，他何必呢？
可现在，付东留想法变了。
按照小说里写的，斯陆是一个把学业事业放在爱情前面的人，所以她才没和高序走到一起，所以她才会为了事业嫁给自己。
对这样的天赐良机视而不见的自己，才更该问一句何必。
理清了心中所向，付东留便知道该这么做了。
斯陆打完电话瘫到他对面沙发上，一副大爷模样：“说说吧。”
付东留：“钟云月什么都没跟我说，不过她肯定会在罗丹最得意的时候爆料。”
斯陆啧啧咂舌评判他：“你看看你把人小钟伤成什么样了！一片真心你不要，非要游走在爱与恨的边缘找刺激是吧？你以为你是摇滚歌手啊！”
付东留没回嘴，他说：“现在还有个情况，我妈病重才把公司托付给我，其实我很讨厌这个行业。我上任之后，公司二把手不是太服气，最近罗丹的事又让他拿住了把柄，如果处理不好，他搞不好会煽动员工离职，另起山头。”
斯陆坐起来：“不还有你爸呢？”
付东留：“公司人才大面积流失，要个空壳子还有什么用？”
斯陆：“可是星耀的艺人都在啊，不对，艺人团队也能辞职哦。”
付东留：“所以我才跟你对赌。”
斯陆：“什么意思？”
付东留转过脸直视她的眼睛：“把你捧红加入星耀，抵消罗丹这个失败的决策。”
斯陆鼓掌认可：“这是个非常高瞻远瞩的策略。”
付东留笑。
斯陆又说：“其实还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您说。”
“跟罗丹合作，跟钟云月和解，你再捧捧我，三赢，完事你把那二把手踢了，换我当老板，你去干你想做的事。”
付东留斜睨一眼：“这怎么看都是你一个人赢。”
斯陆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咱俩是夫妻，说那个。”
付东留笑弯了眼睛：“好像有点道理。”
斯陆是急性子：“那就赶紧把罗丹叫来谈谈呗，问题出在她身上，只要你保住她的事业，她肯定愿意合作。现在就叫，你亲自去接她，人家明天就进组了。”
她说着就要给罗丹打电话，也不管付东留同不同意。
付东留刚想拦她，她自己放下了手机。
“你打，你是她老板，直接叫她来。”
付东留照办。
打完电话，斯陆开始安排。
“别跟她说咱俩的关系，就当我不在。对了，你问问她为什么要跟我说你喜欢我，我想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怎么问？”
“笨呐！你就说我来勾引你，想学她跳槽，你把我拒绝了。”
“哦。”
斯陆在客厅打转：“一会儿来了你俩就在这聊，我去书房监听！”
她说着跑去书房：“我把门关上，你说句话我试试能不能听见！”
门关上，斯陆在里边给他发微信：“你说话了吗？”
付东留笑着回复：“一直在说啊。”
斯陆打开门，表情嫌弃：“什么破门，隔音怪好的。”
付东留给她指路：“要不你趴到沙发背后吧。”
斯陆无语：“罗丹是睁眼瞎吗？”
付东留觉得她太好笑了，他继续逗她：“阳台有一个装洗衣机的纸箱，要不搬出来，你钻进去？”
斯陆：“憋死我咋办？”
付东留两手一摊：“那你只能吊到天花板上了，正常人来别人家做客应该不会老往天花板上看吧。”
斯陆突然聪明了：“唉咱俩通电话不就行了吗？”
付东留语气懒散摇头拒绝：“不行啊，没话费啊。”
“少来，就打电话，不许挂断听到没？”
付东留不配合：“手机没电了。”
斯陆四仰八叉倒在沙发上，双脚腾空一通乱踢：“唉呀我不管我要听我要听，你给我打电话啊啊啊啊不然我暗杀你！”
付东留歪着头欣赏小王八踢脚，越看心情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