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斯是斯文的斯（十六）
罗丹一小时后达到付东留家，付东留请她入座。
他给她拿了瓶水，开门见山地说：“罗丹，我现在是以公司老板的身份跟你这个签约艺人对话，这代表你个人任何危及事业的麻烦，就是公司的麻烦。”
罗丹看他一眼，表情显露意外，像是没想过公司兜底这件事。
付东留无心分析她的微表情，他进一步打消她的顾虑：“我妈签你当然是为了表达谢意，这是私事，但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你不必有任何顾虑，无论如何，你已经把自己绑到这艘船上了，你翻了公司也没好处。现在我只问你两个问题，一是你是否做过伤害西川的事？二是都有谁手里拿着你的什么把柄？”
罗丹刚要回答，付东留又说：“不必赘述前因后果，回答重点。”
罗丹收回作答姿态，她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几口，对他说：“请给我点时间好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付东留对待旁人总是缺乏耐心：“问题不会说吗？你如果欠了债，就说债主名字和金额，为何欠债我不关心。”
罗丹还是喝水，她的迟疑更加深付东留的不信任。
“可以用下洗手间吗？”罗丹突然面色尴尬地问他。
她指了指水瓶：“喝太多了…”
付东留想拒绝。
他非常抗拒陌生人用他家卫生间这件事，但他也不能把客人憋死。
都怪斯陆！付东留在心里暗骂。
“那边。”他把客卫指给她。
“谢谢。”
罗丹进入卫生间，一眼被洗手台上琳琅满目的女士护肤品吸引，她没在意，付东留有女友不奇怪。
反锁门进里间上厕所，马桶旁边置物架上挂着的发带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用旧了的玫红色发带，图案是梅花鹿。
罗丹认得它，这是她买给斯陆的，夜市地摊上的便宜货，十块钱俩还送一包小皮筋，斯陆用的很趁手，一直没丢。
她和付东留同居了？
罗丹想到那日在停车场斯陆对她的忠告和怀疑态度，原来如此。
罗丹顿感无措，但又很快镇静下来。
无论如何，她能趁着文玉病重跳槽星耀已经目的达成，就像付东留刚才说的一样，公司需要她工作回本，这能保证她在接下来几年不必退出这个行业。
至于未来？谁说的清，这一行瞬息万变，谁说她罗丹就没有一夜成名的好机遇？总之摆脱艺腾那个烂坑就是好事。
她坐在马桶上快速整理分析付东留和斯陆以及钟云月三人之间的信息同步程度，想来想去都觉得以钟云月的自负傲慢绝不可能说出当年的事，尤其是在斯陆抢走她的爱人之后。
罗丹有点想笑，只要钟云月没机会得到付东留，真相就是她罗丹说了算。
她在卫生间拖延时间思考如何对付东留交代，客厅的付东留起身去了二楼。
他受不了了。
罗丹进卫生间那么久不出来一定是在上大号！
付东留一想到有陌生人在他家拉屎就恨不得把这套房炸了，所以他跑上楼冲进房间把罪魁祸首斯陆按在床上揉成了面团。
斯陆不敢出声惊扰楼下，她咬牙抵抗。
付东留在她耳边狂躁：“等她走了你给我把卫生间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打扫十遍听到没有！”
斯陆简直受不了他：“知道了！你快下去呀！”
付东留停手。
身下女人的头发被他揉成了疯子，半张脸都遮住了，只露出鼻尖和嘴唇。
她嘟着嘴表情委屈，因为不敢出声，命令他的语气似娇似嗔。
付东留来逞凶行恶时满心暴躁，并未注意彼此间距离是否逾矩，可现在他确确实实压在她身上。
斯陆像个翻了壳的小王八，就跟之前在沙发上撒泼一样无助又可爱。
她粗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一次又一次触碰着他。
付东留的心脏一如既往不堪挑战，砰砰乱跳着，指挥他低头吻上她的唇。
“唔！”斯陆禁闭牙关狂捶他的肩膀。
付东留沾上她就一发不可收拾，他不想听罗丹编瞎话了，他想和斯陆接吻，温柔的那种。
他俩就温柔地亲过一次，还没复习巩固呢。
斯陆不是很配合，此次练习无效。
亲够了，付东留觉得自己得给这次吻一个合理的动机解释。
“我真的很讨厌陌生人在我家拉屎你知不知道！”
斯陆拨开头发，憋气憋得脸都红了，她瞪着雾蒙蒙的大眼睛小声吼：“我又没叫她来你家拉屎！”
“就是你！还敢抵赖？”
“你滚啊！”
“这事没完，你死定了。”他放开禁锢她双手的手，在她耳畔放下狠话，起身离开。
付东留整理好自己下楼，罗丹老老实实在沙发上坐着。
他坐去她斜对面，把手机从口袋拿出来倒扣在桌上。
罗丹看了眼他的手机，鼻子敏锐捕捉到空气里多出的一丝淡淡香水味，她更加确定就是斯陆在楼上。
“我跟斯陆说你喜欢她，是想让她去接近你，因为我没办法接近你。之前我也多次跟她提到过你，她没有出头日，我建议她去找你，可她不是那种人。”罗丹拿斯陆套话。
斯陆在电话那头听到“她没有出头日”六个字很想给她的闺蜜一拳。
而付东留则满脑子都是楼上的斯陆和打扫卫生间，听罗丹拐弯抹角的耐心无限趋近于零。
“说重点。”他语气有点凶悍。
罗丹被震住，不说话了。
斯陆听得火冒三丈，付东留这么没耐心是赶着半夜鬼门关大开回老家吗？
现在是谁不做背调签约了有负面危机的艺人？这时候还放不下老板架子，装什么啊？
她狠狠擦拭嘴巴，一连骂了好几个“付东留王八蛋”，王八蛋这种时候还不忘上来占她便宜！
楼下谈话终于进入正题。
罗丹说：“我没做伤害西川的事。不对，我做过，亲眼看到他被钟云月欺负折磨，我却没告知你的家人，这一点我对不起西川。”
“继续。”
“我确实想让你妈妈帮我解约。其实我不是整容后才出道拍戏的，在那之前，在艺腾还不是艺腾，只是小作坊的时候我就签了约做替身……裸替。”
付东留有点震惊，楼上那位更是震惊到让手机砸了下巴。
罗丹苦笑，继续陈述：“您问谁拿了我把柄，有三个人，钟云月、刘军、还有艺腾现在的副总赵城。您问有什么把柄，整容照、从前做裸替时的一些视频，或许还有偷拍，我和刘军交往时的私密视频这一类吧。至于他们三人之间是否联手我不确定。”
信息量有点大。
付东留问：“他们勒索你什么？”
罗丹低下头，右手握住左手小臂，她说：“赵城想让我为他陪客户，这是我急着脱身的原因。刘军知道我和你们家来往，怕我出卖他，也怕我一个人飞黄腾达，他要钱。至于钟云月，她只是不愿意我这种人走进你们的生活圈子。”
付东留问：“你说钟云月伤害西川有证据吗？”
罗丹从包里掏出手机，把上次给斯陆看的视频拿给付东留。
付东留往自己手机发了一份，还给她，起身送客。
“你说的事我会查，如果你还有要修改补充的，现在说。”
罗丹也站起来，她背好包，上前两步离着付东留近了点才开口。
“我想补充的不过是一些无人在意自苦自怜的烂事，就不打扰您了。我先走了。”
付东留没说话。
楼上的斯陆急得想冲下来拦住罗丹。
罗丹走了两步停下回头，她的语调带上一丝哭腔，听着十分心酸：“老板，明天我还能进组吗？”
付东留懒得理她，挥挥手打发她快走。
罗丹自行离开。
刚坐上车，她立刻崩溃大哭着给斯陆发去语音。
“小鹿，我求你了，你帮帮我行吗？”
“我真的要被逼死了！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小鹿，我知道我没资格要求你什么，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了。”
斯陆秒回：“回头联系你。”
斯陆被罗丹的哭声搅得五脏六腑都冒酸水儿。
本来因为付东留中途上来亲她就不爽，结果又听到付东留这般态度。
裸替、陪客户、偷拍，光是这三个词，斯陆已经能把罗丹遭受的伤害猜个七七八八。
她又想到罗丹整容。
斯陆一直反对整容，这倒不是自己天生丽质就不许她人追求美貌，她只是觉得容貌优待所得完全不值得承受那样痛苦又危险的代价，都敢豁出命了做点什么不能成功呢？
可现在，她好心疼罗丹。
她仿佛看到罗丹在术后恢复期吞下的每一滴眼泪，是因为想躲开所有伤害她的男人所以干脆换张脸吗？换了脸也逃不开过去的纠缠吗？
已经到这个程度了，付东留甚至没耐心听她倾诉一番。是啊，半夜听女人哭哪有和女人接吻好玩。
她冲下楼去，正好跟上楼的付东留撞上。
付东留本就是来捉她打扫卫生的，他笑着一把抱住跑下来的斯陆弹她脑门儿：“往哪跑？还不扫厕所去。”
斯陆满目仇视拳打脚踢从他怀抱挣脱。
“怎么了？”付东留问。
“为什么不听她说？你的青梅竹马、你家仗势欺人的保镖走狗、你的同行都是怎么伤害罗丹的，问也不问吗！”
付东留诚实回答：“我不信她，我会自己调查。”
斯陆觉得可笑，她把刘海拨到脑后，讥笑讽刺：“你会调查？对对对，受害者的说法有什么聆听的必要，当裸替是自己脱的衣服，爱慕虚荣犯下了死罪对吧？要知道真相还得看加害人怎么说，唉！这个世界是这样的，坏人最是善良淳朴又诚实，害了人会老老实实交代罪行，要法律干什么？吃饱了撑的立法条建法院修监狱，穿制服的那帮人整天开着110呜呜啦啦满街跑就为排放尾气，干脆取消岗位扫大街去你说对吧！”
付东留一整个无语：“你冲我发什么火？你的好朋友隐瞒身份接近你你不追究，我不信她想自己调查清楚你却怪我？斯陆，你多少讲点道理！”
他又想起一点：“她来之前你怎么说的？你让我问她为什么说我喜欢你目的何在？你不也不信她吗？现在她稍微透露一点苦楚，你就原地化身盖世英雄要拯救她了？”
斯陆被驳斥到哑口无言，她瞪着他，胸脯上下起伏，是生气状态。
付东留烦得抓脑袋，他好讨厌罗丹这个只会惹麻烦的女人。
她来之前斯陆还是他的盟友，刚刚他们还在楼上闹着玩，为什么突然又冲他发火、对着他露出仇视鄙夷目光？
他今晚一点儿也不想再讨论罗丹了，他只想让斯陆扫厕所！
他知道她肯定不会愿意，这个活最终还得自己来，他也不是真的要逼着她扫厕所，他就想和她玩会儿，就陪他玩一会儿不行吗？不能好好一起玩吗？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斯陆瞪了他一会儿，拿着手机就要走。
付东留伸手拦她：“大半夜你要去哪？”
“不要你管！”
“我偏要管！”
斯陆抓住他手臂狠狠咬下去，付东留疼，但开心。
她咬他，他就咬回去，反正不许出门找满嘴谎言的罗丹。
他不要别人利用斯陆，他要斯陆在他身边做个无忧无虑的跳脚小王八，他要和她每天开开心心一起玩。
“浑蛋！你放开我！”斯陆捶打抱起她的家伙。
付东留才不放：“精神头这么好，扫厕所去吧你！”
“滚蛋！我才不扫！”斯陆抗议，声音却软了下去。
付东留抱着她往卫生间走，情绪很是满足。可他越走，怀抱中人就越失落。
“你不懂，你不会理解。你没兴趣听罗丹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些对你解决你的麻烦不重要，你还能抽空上来亲我，等她走了你也只想跟我玩。你不在意。对你们来说，都是闹着玩儿。”
付东留停驻，他把斯陆放下来，问：“我们是谁？”
斯陆不说话。
付东留很需要这个答案。
“斯陆，你说的我们是谁？是你讨厌的那群人对吧，你把我划分到同类一并讨厌，请问我们到底是谁，而我又具体犯了什么罪？”
斯陆看着他眼睛，她说：“你视而不见，你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