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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盛宴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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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八章

    柏奚道:“那时我被公司雪藏已久,经纪人奔走无用,如果我谋求的是你的地位和资源,为什么要等一个多月才答复你?”

    裴宴卿少见的针锋相对:“为什么不是你想通了呢?”

    柏奚道:“我确实差点想通了,不过不是答应和你结婚,而是回去读研。”

    彼时暑假即将结束,柏奚正常入学,会成为一个在读研究生,彻底离开这条演员之路。她没有那么强烈的执念要留在娱乐圈,但那天晚上她喝酒了,给裴宴卿打了电话。

    ——我想好了,我愿意和你结婚。

    这才是一切的开始。

    柏奚说:“我的酒量你清楚,我不能喝一点酒,否则我的心就会背叛我的理智。假如我足够清醒,是绝不会给你打那个电话的。”

    裴宴卿能想象柏奚接下来的话,但还是想听她亲口说。

    柏奚认真道:“我答应和你结婚,只是因为你是你,你是裴宴卿。当下那一刻,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

    不是交易,更不是利用。

    即使最初一见钟情的情分只占据她当下冲动的很少一部分,也绝不涉及利益交换。她第二天酒醒过来,才想到很多,这也是她的理性回归后,防御机制在起作用。

    柏奚想起一件旧事,从未和裴宴卿提过。

    “《演3》总决赛收官的庆功宴,我曾经坐凌晨的飞机去给你探过班。”

    “什么?”

    “那天晚上我想试试酒量,喝了几口酒,结果断片了,第二天醒过来在去你剧组的出租车上,孟姐说我离开庆功宴,吵着要去给你探班,给我订了机票。”

    “那为什么我没有见到你?”

    “因为我酒醒以后,选择了掉头回去。”柏奚顿了顿,说,“我就是这样一个,生怕别人看到我的感情,这样他们就不会伤害到我,的被害妄想症,一个……一个怪物。”

    裴宴卿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她的手。

    柏奚眼眶微微泛红,勉强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呜呜呜小柏-

    这不是朝我心窝子捅刀吗?-

    妈妈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

    我命令你把话收回去!

    裴宴卿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其他嘉宾纷纷附和。

    柏奚却道:“但你更没有做错什么,我不该用别人的错误来伤害你,你是无辜的。”

    裴宴卿一愣。

    她浮现出向着柏奚的第一个笑容,道:“可我们是一体的。你也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伤害自己,好吗?”

    愣住的轮到柏奚了-

    这样也能吃到狗粮-

    你俩真的别太爱了-

    听到探班又幸福了我的姐-

    妻妻本是同林鸟,这不就是伴侣的意义吗?共担风雨

    柏奚感到害羞,别扭地转移了话题,小声说:“你可以向孟山月求证。”

    裴宴卿道:“不用求证了,我相信你。”

    柏奚道:“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其他话,我可以喝了酒来回答,但我不保证不发酒疯。”

    裴宴卿失笑:“不必,你说我就信。”

    柏奚好像已经微醺,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我发过誓,再也不对你撒谎。”

    “什么时候发的誓?”

    “就是……”柏奚脑子里的“酒”瞬间冷下来,觑着她的脸色道,“住院那段时间。”

    裴宴卿的笑容果然一点一点地消失。

    柏奚意料之中,不能触碰的总要去触碰,伤口的腐肉已经长了一年,看似新生的表皮下暗疮糜烂,揭开便流脓,须得刮去腐肉,才能流出鲜红的血,缓慢愈合。

    气氛冰冷凝固。

    苏眉月战战兢兢道:“再来一局游戏吗?”

    柏奚说:“不了,我的故事还没讲完。”

    裴宴卿重新握住了自己的酒杯。

    柏奚道:“结婚那天,我非常开心,你们可能想象不到的开心,那种灵魂落地的感觉,我终于有家了,家里有两个人,我和裴宴卿。裴宴卿是个很好的人,第二天早上她就给我煮面吃,面特别好吃。我嘴上和她说,不要对我太好,你会后悔的。心里却在疯狂地祈求,求求你,以后也给我煮面吃好吗?”

    她的心声被屏蔽在心防之内,柏奚从不让她出来,只能日复一日地碰壁。

    那个声音说:“我非常非常喜欢裴宴卿,非常非常想要和她在一起。”

    柏奚却冰冷地说:“不要靠近。”

    她一次一次的拒绝在拍摄《耳语》时被攻破心防,那个柔软的如同刚刚降生的灵魂从缝隙里挤出来了一点。

    仅仅一点,足以在柏奚心脏制造出海啸,向着引力的中心呼啸。

    裴宴卿就是那个世界里的恒星。

    柏奚道:“我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格健全的人,我努力让自己在人群中像个正常人,尽管那很难,也差一点就会度过‘平凡’的一生。直到接过那张名片,踏进圈内,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偏执,我的想法和其他人不一样,出名以后,我脑海里浮现一个计划,没来得及成形便因雪藏而破产。第二次意识到,是在和裴宴卿相处的过程中,我从来没有这么渴望和一个人在一起,从而极度恐惧有朝一日的分离。”-

    这是不是第五期柏奚坦白的那段-

    所以她决定带着裴仙的爱去死,永远在一起-

    按照时间线,在旅行的裴仙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

    裴宴卿确实不知道,她的重点放在第一段,而且她自动认为柏奚恐惧分离却还是选择主动离开,依然是因为她不够爱自己,在天平的两端,她被放弃了。

    柏奚的过去造就了她的性格和思维,她对柏灵的执念如果不存在了,所有的寄托都会压在裴宴卿身上,没有人能承受起偏执病态的爱。裴宴卿也不行,柏奚不可能也不愿意将这样的爱给予裴宴卿。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风险,她也决不能毁了裴宴卿。

    于是她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自己,她决定坚定不移地执行原计划。

    她来人间一趟,遇到裴宴卿,已经足够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裴宴卿从没有遇见过她。

    柏奚道:“结婚以后,我依旧活跃在圈内,我得到一些机遇,事业发展得很好,我的计划终于可以提上日程。”

    苏眉月一个多嘴:“什么计划?”

    裴宴卿冷冷地看着她。

    苏眉月呜一声,躲到了秦柔身后,秦柔擡手拍了拍她的胳膊。

    秦柔的语气一直没变过,有种理智的温柔:“和你撞山自杀的事有关,是吗?”

    “是。”

    柏奚余光看到裴宴卿的手攥紧了,但还是说了下去:“我一开始进圈,是想追逐我妈妈的影子,随着我越来越红,也越来越接近心中的母亲。我对自己的失忆无法释怀,对自己的身世充满怀疑,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造就她苦难的最后一环,她的自杀会不会与我有关?最重要的是,她是爱我的吗?我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但她早已去世,我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找她。”

    苏眉月心想:怎么找?难不成去找鬼魂啊?

    她环顾四周众人忽然变得凝重的表情,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战。

    不会吧?

    苏眉月欲言又止。

    弹幕也罕见的一片沉寂,没有人说话。

    “你们或许猜到了,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柏奚平静道:“我知道三年后宋得昌和陶金枝出狱后一定不会放过我,他们会向媒体爆料我的身世,而这三年间我的事业和名气一定会更上层楼,可能比不上当年的柏灵,但也能家喻户晓。我一手策划了自己的死亡,我要死在舆论最鼎沸时,同我的母亲一样毁在无法自证的谣言里。我不记得她,至少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她一点表情也没有,情绪也没有丝毫起伏,正因为如此,才让众人不寒而栗。

    柏奚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苏眉月条件反射地一把攥住秦柔的胳膊,第一次流露出本能的畏惧。

    商玉馥和今唱也握紧了彼此的双手,互相安慰。

    沉寂的弹幕开始爆发-

    苏首席演我-

    卧槽卧槽脑子跟不上了救命-

    柏奚的自杀是有预谋的?!!!-

    这位姐真的好疯,比第七期更疯了赤激-

    关键她疯的同时还能冷静地制定死亡计划,复刻妈妈的剧本,同样毁于谣言,死亡,这哪止简单地在一起,她会和柏灵永远捆绑在一起,各种意义上的在一起,谁也别想分开她们,这就是高智商疯批吗?-

    有病娇那味儿了-

    你见过哪个病娇不害别人只伤害自己的???-

    我发现我竟然可以理解她,我要是经历她的事我恨不得创死全世界,仅仅是自毁已经很强大了-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唯一做错的就是辜负了裴宴卿-

    是的-

    所以裴仙不原谅她也情有可原-

    怎么办想不到怎么破局了,不要BE啊

    现场唯一镇定的是裴宴卿,但细细观察,她的手指也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柏奚彼时的内心想法她早有猜测,只是从未在明面提及,此刻猜测落实,除了果然如此,还有不知道为什么的茫然。

    不是不知道柏奚为什么这么想,而是为什么在这段婚姻里,她以为琴瑟和鸣的背后,柏奚一直如此痛苦,比她想象中的更加痛苦。

    或许在漫长的三年,一千多天,她没有一天真正快乐过。

    柏奚是无辜的,自己也是无辜的,她们甚至算是善良的人,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命运虚无缥缈,为何不去折磨坏人?要让相爱的人互相伤害。

    秦柔是第二个冷静下来的人,这些天她和柏奚作为唯二会做饭的人,经常一起待在厨房,说直觉也好,歪理也罢,秦柔觉得一个做饭好吃的人不会是坏人,而且她还那么小,这个年纪她本来还在读书呢。

    柏奚的思想陷入极端有一部分原因,甚至可能是很大的原因,在于她遇到这些事的时候太小了,没有成熟的心智去处理它。从小到大身边没有正常的环境,但她从书本或者其他地方汲取力量,一个人也努力好好地长大了。

    有的事她明知是错,但活着对她来说已经费尽力气,实在无力再让自己变成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但她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那个人还是改变了她。

    秦柔看她就像看自己的妹妹一样,因为知道她的遭遇反而更怜爱,温柔道:“你现在坐在这里和我们聊天,说明你的计划失败了,而且你也不打算再执行那个计划,对吗?”

    “对。”柏奚答得毫不犹豫。

    秦柔没有再问她,反而将脸转向一直没有开口的裴宴卿:“裴老师知道理由吗?”

    裴宴卿摩挲了一下玻璃杯。

    “或许吧。”

    “这么不确定?”秦柔含笑道,“介意说说吗?两个人的故事不好一个人讲完,万一有遗漏呢?”

    裴宴卿默了默,放下酒杯。

    “好。”-

    秦老板控场能力简直了,不愧是白手起家的老板-

    苏眉月呆滞的样子笑死我了-

    可我对着镜子看我自己,我和她的表情一模一样-

    好好跳舞吧苏首席,打工的事还是前妻姐比较专业

    裴宴卿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出声道:“在……我们第一次闹离婚的半年前,我去给柏老师探班,在她书房的抽屉里发现了离婚协议书。当时我的感觉就像做梦,一场噩梦。然而那不是梦,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俩感情恩爱,昨晚她还是我的枕边人,背地里却早已计划好了离婚。

    “她忘戴婚戒接二连三地上热搜,我调查了她,知道了她的所有过去,除了失忆这件事。最关键的一环,导致了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

    “那天傍晚,我接到了她车祸自动发送的紧急联络人短信,赶到了医院。手术室的灯亮了一晚上,我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求遍了九天神佛,凡是我记得起名字的,全部都哀求了一遍,她脱离危险以后,我让助理去最近的寺庙宫观全都上了一遍香还愿。”

    节目组捡了柴枝添进篝火,火焰旺了些。

    现场安静得只能听到裴宴卿一个人的声音。

    “我从宋得昌那里得知柏奚失忆的事,就一直在想办法寻找知情人,因为隔得太久,找起来有些费时间。在柏奚入院一周后,我得知了她家保姆的下落,我在医院脱不开身,我父亲亲自飞了趟澳洲,把人请了回来,当年的事真相大白。”-

    呜呜呜我们裴姐也太好了-

    她真的做了好多-

    真相是说柏奚是不是强.奸犯的女儿这件事吗?-

    还搁这强.奸犯呢,这么爱提不会是强.奸犯的粉丝吧,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人粉-

    这么爱造谣不如去看陈淑仪(柏家保姆)的访谈,也就二十几分钟,都说了她生物学父亲是个英俊的英裔画家!姓安!

    裴宴卿道:“她想要一个答案,我替她找到了答案,宋得昌夫妻俩藏起来的照片我也帮她拿了回来,她并非母亲的耻辱,柏灵生前非常爱她,想必也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裴宴卿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秦柔:“就这样?”

    裴宴卿慢慢端起酒,无意再提:“就这样。”

    裴宴卿脑海闪过监控录像那道减速的车影,是关键时刻她松开的那脚油门救了柏奚的命。

    一切都发生在柏奚得到答案之前。

    她为什么最后关头选择了减速,会是……因为我吗?

    临死之前她有没有想到我?

    这个问题在裴宴卿心中盘桓已久,但她永远不会问出口。

    她怕自己高估了她在柏奚心目中的地位,自取其辱,她不过是又一次抉择中的弃子。

    宁愿相信她是求生的本能作祟。

    “不是这样。”年轻女人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她们俩坐得很近,柏奚近似在她耳边说话,裴宴卿端着杯子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只好放下,藏进看不见的桌底。

    她的心高高地提起来,心跳加速。

    柏奚道:“最终让我放弃计划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一个人。”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裴宴卿。

    裴宴卿下意识反驳道:“不是我。”

    柏奚说:“就是你。”

    裴宴卿:“……”

    本来是严肃的坦白局,因为一来一回的机锋众人都哈哈笑起来。

    裴宴卿拿杯子挡住了自己的脸-

    裴姐表面真的吗我不信,实际上心里乐开了花-

    又幸福了我的姐x2-

    只有我在心疼她那句毫不犹豫的“不是我”吗?-

    不相信爱人会为自己求生,唉

    柏奚原本对那日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重新变得轻松的氛围也让她的难以启齿容易一些。

    “我在海边呆了好几天,每天都开车出去兜风,也是踩点,这是我计划的最后一环。我筹划了三年,每天都在我的脑子里演练一遍,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她痛苦的无望的人生,她患得患失的朝露转瞬的爱,都会伴随这一切结束。

    她会和母亲重逢,带着爱人的爱,一起走向永恒。

    “这一天终于到来,我以为我会感到轻松,如释重负,但事实不是这样的。”

    柏奚说:“首先是我的计划推迟了,我选好了地方,就应该执行计划了。可是我多看了两天的落日,我不知道是留恋还是什么,我在海边一圈一圈地来回走,拍了很多照片回去。

    “第三天,我和我的助理道别,她在路边挥手和我说再见,笑着和我说记得拍落日回来。我说好,没有和她说再见。我的助理是一个很可爱很重感情的女孩,离开的时候我想,待会传来我的死讯,她会不会哭得很伤心?”

    她留恋世间,担心唐甜,这些都没能阻止她,唯独有一个人她不敢想,一丝一毫的分散思绪都不敢。

    她从来不敢把裴宴卿真正放上天平,因为毫无疑问会压过一切的重量。

    然而存在就是存在,轮船脱离港口一意孤行驶向黑暗的大海,她的锚还在,即使相隔万里,也死死锚定住她。

    柏奚驱车前往目的地,山与海的交界,阴阳割昏晓。

    她对着远方的山壁踩下油门,引擎的轰鸣声鼓噪她的耳膜,她向着自己既定的路一往无前,摒除杂念,奔赴已知的旅程。

    或许灵魂最接近天堂的那一刻,人才无法对自己说谎。

    她一生的尺度,二十三年,时间无序组合,化成一片片镜子。

    每一片镜子里都映出裴宴卿的脸。

    她在白光里流下眼泪。

    所有的抵抗注定徒劳。

    她的锚勾住驶进深海的船,她不让她沉没。

    ……

    篝火橙红跳跃,自白光里挣脱,倒映进年轻女人清澈的眼瞳。

    “我畏惧的并非死亡,也不是你不再爱我,而是……再也见不到你。”柏奚在裴宴卿的脸慢慢擡起时,注视她墨色的眼眸,道,“所以我松开了油门。”

    裴宴卿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柏奚看着她,目光沉静又温柔。

    “我的母亲,是我求死的决心。而你,却是我生的勇气。”

    柏奚如释重负地笑了,眼底慢慢泛上泪光。

    她只做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选择题,她选了裴宴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