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不会。她反而会比平时更温柔。”
舒泉的话直击进易织年的心头,让她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了爱意的甜润。
她捂着脸嗷了一嗓子,“就这,还不是恋爱么?还不是恋爱么!”
“可是,恃总好像没谈过恋爱。而且……”
想起林恃曾经对她说的那句话——“同性恋?看不出来啊。”
舒泉琢磨着,“她好像不是弯的。”
易织年喝了一大口酒,摆了摆手,说:“性向是可以流动的,不用担心。”
舒泉一时没听出她忽然换上了过来人的语气。
易织年将酒杯往桌上一放,“咦”了一声,察觉到了重点。
“你恃总多大了?”
“她说比我大十一岁。我二十三,她该是三十四。”
“三十四,没恋爱过?”
易织年暗暗说了句“好家伙”。
不过仔细想想也正常,现在大家宁愿寡着也不喜欢找个凑合的人随便恋爱。
如果没遇到最对、最有感觉的那个人,易织年也不会有任何恋爱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易织年想想林恃那堪比白境虞的磨人性格,三十几岁没有恋爱很正常。
这样的人自己就能完成一整轮的恋爱情节。
她加过林恃的微信好友,看看那昵称——林恃本恃。
可想而知有多自恋。
和白境虞一模一样。
可是……白境虞都恋爱了!
思绪到了这儿,易织年更加好奇陈幻是什么神人,平时是如何哄得了白境虞的。
舒泉捏了一颗爆米花,手悬停在空中半天,想到林恃的事儿,忘了往嘴里送。
“恃总她跟家里的关系不太好,这些年一直都在自己打拼。我当她助理给她安排时间都愁得头疼,工作量实在太饱和了,没时间谈恋爱也是正常的吧。”
易织年说:“那也挺好的,在别人那儿开不了窍,或是不愿意开窍,你偏偏能成为那个让她动凡心的人,真爱啊这是。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动心,一旦动心就会想抱着你过一辈子。”
易织年的话让林恃拥抱的感受又鲜活了起来。
林恃实在太优秀,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完美得不像这个星球上的生物,舒泉不敢真的往恋爱上想。
舒泉说:“和你说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她的事,都不知道明天上班该怎么面对她。”
易织年道:“她又是帮你对付烦人精,又是信任你、培养你,庆功宴上还帮你挡酒挡到自己喝晕了。能做到这份上的人真不多,还不求你回报什么。就算不和她谈恋爱,也是非常难得的情分。”
易织年想到裴醒也曾经为了让她玩得尽兴,帮她喝酒。
这份被紧紧呵护的体贴,让笑意悄然爬上她的嘴角。
舒泉用力点头,“是,所以我也不想去猜她的心,猜多了只会让自己难受。反正……对她好就是了。”
易织年拍拍她手背,“没错,别自寻烦恼最重要!而且你看啊,你还叫她恃总,生分。我都叫裴醒本名了。称呼,可是拉进关系的第一步。”
“她之前想让我叫她姐姐,我,我没好意思。”
“……那是有点不好意思。”易织年没想到林恃看着是个正经人,还有这爱好,“不好叫姐姐也能直接叫名字,对吧,比如林恃,恃恃。”
舒泉:“……”
林恃还好,恃恃的话……感觉和“姐姐”也没什么区别了。
舒泉将酒一口气喝完。
她下定决心,要彻底抛开那夜拥抱带给她的忐忑和胡思乱想。
无论前路如何,都好好对林恃。
说完舒泉的困惑,易织年犹犹豫豫拉七扯八了半天,最后挪正了姿势,对舒泉道:
“其实我也有事想跟你说。”
“嗯?”舒泉又要了一杯酒,才喝了半口,立即将酒杯放下。
“什么事?”
“我,前天晚上在裴老师家过的夜。”
舒泉:“……”
欲言又止。
易织年立即解释:“不是不是,还没有发生那种关系。”
说别人的事思路总是特别活络。
舒泉提取重点。
“还?”
“还”没有,这个“还”字本身就像是一种期待。
易织年将这个惊心动魄的周五和周六跟舒泉说了大半,模糊了裴知免的事,详细说了她们这段时间越走越近的关系,以及昨天早餐她和裴醒在厨房里发生的那幕。
还将裴醒那句“易织年,你是不是忘记我是同性恋了?”重点复述。
舒泉:“她凶你了?”
易织年摇头,“一点都不凶,但是气氛真的很怪很怪。”
“怪的地方是?”
“她……距离我好近,从来没有这么近过。近到好像要……”
易织年上半身和声音同时压低,用暗度陈仓的危险声调说:“要亲我。”
舒泉单手撑着额头,神色中多少有点无奈,问她:
“年年,你之前真的有蹭裴老师后背吗?”
“那是因为她说要把我做的黑暗料理发到朋友圈笑我。”
“后来,又双手撑在她身边堵她?”
“那是我得保证她真的将照片删了,以绝后患。”
舒泉无言以对了一会儿,想想,笑了起来:
“也是。我们年年可是会抱着我亲的人呢。”
易织年:“……那,女孩子之间不都是这样的嘛?亲密起来没有底线,有时候情绪上头,的确容易忘记性取向那回事。我那样做,真的很过分吗?”
“如果是不喜欢的人,我会直接躲开。如果是我喜欢的人这样做,但还没确定关系,甚至是个异性恋的话,可能会更难受,不得不提醒一下。裴老师会那样说是很正常的。”
“也就是说,裴老师喜欢我吗?”
“这个……一个人对你有没有好感,你应该是最清楚的。重要的是,你喜欢她吗?”
如果是几天前舒泉这样问她,她的回答一定是:
“我们可是师生关系,怎么可能。我也不是弯的。”
但此刻,易织年犹豫了。
记忆中,裴醒掌心明显攀升的热度烫着她的肌肤,她的鼻尖她的唇从未和谁挨得这么近。
这是一个完全可以热吻的距离和气氛。
裴醒眼里真实的欲念毫不掩饰地撞进易织年的瞳底。
她要她知道。
那一刻裴醒仿佛又成了易织年的老师。
不再教导她光明的真理,而是人性本真的渴望。
看易织年一时答不上来,舒泉换了个话题。
“她问了那句记不记得她性取向的话之后呢?你怎么回应的?”
易织年:“我,说了很没出息的三个字。”
舒泉:“啊?”
“我说,对不起。”
真的太没出息了,舒泉笑得肩膀发颤,易织年也跟着一起笑,同时稍微为自己辩解一下。
“当时她真的很吓人啊,感觉不道歉的话会被她直接吞了。以前在讲台上点名都没这么恐怖。”
“如果,当时她真的要吞了你呢?”
“哪种吞?”
“年年,你二十五岁了。”
易织年被噎了一下,她的确听懂了舒泉的意思。
“我……不太确定。换成别人的话我可能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但她可是裴老师,实打实教过我一年的老师。反正当时我道歉后就落荒而逃了。逃了,但没能完全逃走。”
“嗯?这是什么意思?”
易织年捂了半天脸,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蛋又一口气把手边的酒喝完,才说:“回家之后,我梦到她了。”
裴醒开车将她送回家。
回家的路上,平时都挺能说的两人难得都没怎么开口。
到了家楼下,按理来说应该请裴醒上去坐坐,但当时易织年心里乱糟糟的,裴醒也没为难她,还给了她一个纸袋,里面是从裴知免那里薅来的两挂香蕉。
打包带走,送货到家。
易织年回家后洗了个澡,看家里空荡荡的,才想起吐司还在白境虞那儿。
去白境虞家坐了会儿,本来是要接吐司回来的,看陈幼特别喜欢它,依依不舍,吐司那会儿将下巴搭在她腿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易织年就让吐司继续留在那儿陪陪小朋友。
独自回到家,准备睡觉。
累累的,又没睡意。
脑子里时不时掠过裴醒的眼眸。
像天光乍现的坦白,像密密匝匝的针脚扎在心头,像岩浆流过冰封的雪山,在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心灵深处,狠狠烫下属于裴醒的注脚。
易织年翻来覆去的难受,睡不着,将床边的投影仪打开,随意找一部电影看看,希望能够顺利入睡。
偏偏选到了一部爱情片。
还是一上来就在浪漫之都和一见钟情的人邂逅,在街头聊天,到了巷尾就开始抵在墙上激吻。
唇部特写,两根粉舌在彼此翻搅的时候,易织年立即将投影仪关闭。
见鬼了。
她可真会选片。
硬着头皮努力入睡了。
然后,毫无意外地梦到了裴醒。
梦里的易织年回到了大学人满为患的教室,站在讲台上上课的人是裴醒。
和现在裴醒时常穿裙子的风格不太一样。当老师的时候,裴醒喜欢穿西装或者风衣,里面搭着不同颜色的衬衣,很正式。
衬衣的衣摆总是整齐地收到裤子里。
有时候外套不脱,讲课的时候偶尔单手抄在兜里,会露出一侧腰身的线条;有时候会脱到一旁,只穿衬衣,腰身的曲线更是一展无遗。
易织年看着看着,手里的笔滚到地上都不自知。
裴醒有种知识分子独有的慢条斯理和笃定,偏偏一双桃花眼含笑时透着几分谁到她面前都原形毕露的清明。
遥遥地对视,易织年的心事被她拆得一干二净。
而易织年也从她的眼眸里发现了满载的欲说还休。
下课后,裴醒推开门,往对面的消防通道去。
门要合上的时候,裴醒回头,从那缝隙间给易织年透来一道满满的眼神。
像安静扑向她的潮水,褪去时,软软地抚摸她的心尖,勾着她往那未知的深海去。
易织年鬼使神差地跟过去,想推开消防通道的门,但那扇门厚重得莫名其妙,推了好几把都推不动。
手中用力,却推了个空。
门内的裴醒帮她拉开了。
易织年被自己的力带着,一下子扑进裴醒的怀中。
裴醒单手抱住她,同时关上门。
幽暗的空间里,只有她俩。
是隐秘的私会。
“你跟来了。”裴醒垂着眉眼,看向怀里的女孩,“你记得我是同性恋吧。”
在现实里没回应的话,在梦里倒是说出了口。
“记得。”易织年说,“我还记得你抱我的感觉。”
就在裴知免的后院,她从树上落下来时裴醒牢牢抱住她的那一刻,她察觉到了裴醒肢体在发力。
是不容有半点差池的认真,是对待珍贵的宝贝时的沉稳。
她知道,一直都有感觉到。
当初只是觉得裴老师对她好,如今被点破后再回头看,原来那心思并不单纯。
她知道此刻自己凝视着裴醒的眼神,也被染上了和裴醒同等的情绪。
像压满了雪的枝头,只待有人轻轻一碰。
裴醒让她再次回味了紧抱的滋味,就在她骨肉满足地发痛时,冰凉柔软的唇也被启开。
那是一场非常成人式的激吻。
就在学校教室外的消防通道里。
外面是同学们的脚步声、说笑声,易织年甚至听到了杨清她们的声音。
门内,她们在黑暗中互相交换着欲念。
她的肌肤甚至感受到裴醒指尖的走向。
快要喘不上气,裴醒捧着她的后脑勺,好心地给她一点呼吸的时间。
只一秒,又来掠夺。
梦里裴醒蛮横得有辱斯文,比灌输她学识的时候还要强势。
易织年被她折腾得几乎要站不住,最后被抵在了墙边,整段腰肢扣到怀里,乖得像个好学生。
唇都红肿了,易织年整个人又软又烫,压着裴醒的肩膀,也不知道是在推拒她,还是在借着她的躯体才能站立。
梦中的安全通道,想要光的时候就有光。
易织年睁开眼,一道狭窄的光正好落在裴醒眼里。
桃花眼还是很美,蒙着一层迷了心智的沉醉。
她竟能让裴老师露出这样的痴迷。
易织年轻轻在她唇上又啄了两下,娇笑着问:
“裴老师,我好亲吗?”
她这个问题,裴醒用更烈的吻来回应。
梦在哪里断的,易织年不记得了。
只记得醒来时出了一身粘腻的热汗。
裴醒抱着她的感觉从梦里透进了现实,她的身体本该还在裴醒的怀中,此刻她却孤身一人。
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第一个念头——我在干嘛?
第二个念头——后来呢?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易织年被这场盛大的春梦困住多时,已经睡过了午饭时间,醒来后接到白境虞的电话,说她要将吐司送回来。
不想让白境虞察觉到她的异样,易织年已经尽量调整情绪,可还是被看出了端倪。
今天在见到舒泉之前,情绪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甚至不敢回想梦里的细节,一想到就会质问自己一句——梦见和老师热吻,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