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没回家,从游泳馆直接去了公司，到公司后时小枫跟着进了她办公室，张淼淼和林杉看过来,时小枫擡手冲两人挥挥，示意她们不要去打扰白榆。
林杉按下要进去送咖啡的身体,和张淼淼面面相觑。
总觉得这次白榆回来,气压更低了。
她们闷着头,不敢闲聊,只在线上交流。
林杉：【组长怎么了？是没见到吗？】
张淼淼：【不是吧，没见到会待一个月吗？】
林杉：【是不是院里给她施压了？】
张淼淼知道林杉的这个施压是什么意思，人工智能一旦产生感情或有了意识，会触发自毁系统,对主系统也是有冲击波的,每年白榆去院里不仅是进幻影，还要处理主系统冲击波的问题。
按照幻影的规则，人工智能产生感情或有意识后,要摧毁重新建档，以防二次触发意识觉醒，引发主系统的冲击波。
但这个规则,对白榆不奏效。
张淼淼：【有可能。】
林杉担忧的看眼白榆办公室。
时小枫进了办公室之后,坐白榆的对面,白榆的左前方是一张面板,面板里是无数密密麻麻的字和身影,时小枫点进一个区域,边问边录入：“这次触发的关键词是什么？”
白榆摇头。
没有。
随着记忆的退化,何今宜对她的感情越来越淡，关键词也越来越少。
时小枫抿唇,低头继续问：“触发场景有吗？”
白榆说：“大学的学校。”
时小枫记录的手一顿。
大学的学校。
白榆转头：“她甚至记错了我们的学校。”
去的大学虽然也是她们去过的，但那是她们毕业之后，搬家到这里，白榆有需要才会过去查资料的学校，不是她们的大学。
时小枫手指点在记忆错乱这个选项上。
她看着白榆：“那……”
白榆说：“小枫。”
时小枫问话咽回去。
白榆说：“今天就到这，下次再录。”
时小枫说：“嗯。”
白榆起身走到窗口，往下看，转头问时小枫：“其他人呢？”
刚刚她回来，只看到林杉和张淼淼，其他组员没看到，时小枫说：“去研讨会了，赵总刚刚还问你去不去，要我帮你推了吗？”
白榆说：“没事，我过去一趟。”
时小枫说：“那我让林杉送你过去，我和淼淼还有个项目的数据没修复好，就不过去了。”
白榆点头：“OK。”
时小枫离开她办公室，看眼白榆站在窗口的背影，孤单却有韧劲。
当初何今宜离开之后，她担心白榆挺不过来，主动来这里陪着她，白榆嘴上说没关系，她会放下何今宜，好好生活，却在每一次开会到半夜，大家休息的时候，对她说：“小枫，我好想她。”
她也想何今宜。
那个记忆中笑起来比阳光还灿烂的女人。
她太想了，想到连同白榆和何今宜的感情，都能感同身受。
白榆没颓废，她却颓废了一阵子，还是白榆给她批了假，让她回去好好休息才调整过来。
时小枫出办公室对林杉说：“一会你带组长去研讨会。”
林杉有点意外：“我吗？”
时小枫说：“嗯，我和淼淼还要要修复二号数据。”
林杉明白过来：“好。”
研讨会林杉去过两次，是跟着组里其他人去的，她够不上话，每次去都是和以前同学窝在角落里闲聊，白榆自然是和她们不一样，哪次去不是进包厢单独聊。
她们今天去的迟，研讨会已经结束了，刚巧赶上饭局，白榆被赵总安排在院里那桌。
林杉沾光，也坐白榆的身边。
其实没来之前她已经猜到，来的人都有哪些，公司和院里常年合作关系，邀请的肯定都是行业内的佼佼者，院里的老师们。
白榆和她们坐一起，一点不突兀。
林杉觉得自己很突兀，那些老师上学的时候看到就心惊胆战，现在私下见面更手脚不知道放哪里。
尤其是那么多老师一起碰面。
林杉觉得自己即将要被解剖研究，数位老师齐齐站她器官前，说这里不行，那里不好。
她叹气。
白榆似察觉她异常，笑：“要先出去吗？”
林杉没料白榆看到她动作，立马脸涨红，说话都不利索：“不是，我……”
“小林呐。”一个教授指着她：“毕业后就没怎么看到你了，原来去了白榆那。”
林杉干笑起身，被点了之后逃不掉，挨个敬酒。
她酒量浅，喝了两杯有点晕，白榆见状岔开话题，端着杯子给老师们敬酒，坐下后对林杉说：“你先出去。”
林杉求之不得，感激涕零，连声说：“谢谢组长。”
白榆没吭声，只是喝了一杯酒。
今晚，她喝了好几杯。
“白榆，你有秘密吗？”
“我有，要我告诉你吗？”
“其实我今年，不是二十二岁，是四十二岁。”
“你呢？”
“你有什么秘密吗？”
“骗子。”
“我说你是骗子。”
何今宜。
你才是骗子。
你骗我说，一辈子都陪我的。
白榆握着杯子，想到何今宜，接连喝好几杯闷酒，饭局结束的时候她才起身，和老师们道别，林杉来接她的时候，她说：“还没回去呢？”
林杉有些不好意思：“没呢，等您呢，组长喝点牛奶吗？”
白榆看着她递来的牛奶，神色淡淡的：“不用了，谢谢。”
林杉讪讪将牛奶塞回包里，她也想走，但白榆还没走呢，她怎么敢走，她把白榆送来的，肯定也要送回家，白榆没再和她说话，林杉说：“组长，刚刚谢谢你。”
她还是能看出白榆帮她解围的。
白榆说：“没关系。”
语气有点淡，有点冷。
林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调到这个组的时间并不长，和白榆的接触也少，平时这样的会议不是时小枫，就是其他老组员陪白榆一起来，她站白榆身边，有种刚出社会的雏鸟感。
林杉极力缩小自己存在感，但白榆太强，站那和灯塔似得，倒不是说她外在，而是她的实力，在这些人眼里就是香饽饽。
所以来谈话的一个接一个。
等车的时间，白榆已经应付三四个人了。
林杉觉得很牛，也更煎熬。
好不容易车来了，林杉连忙拉开门让白榆进去，上车后她坐白榆身边，听到白榆问：“住哪？”
“我住龙湾小区。”林杉说完问白榆：“组长是住在香榭那边吗？”
白榆说：“嗯。”她对林杉说：“先送你回去吧。”
“送我回去？”林杉舌头打结：“不用了组长，先送你回去吧，你今天喝了不少酒，我没事的。”
白榆低头：“没关系，先送你回去。”
林杉听她这么说，也不太好意思执拗，听话的点头，和代驾说了住址，随后安静的坐在车里，力图当个透明人。
其实不力图。
白榆也没当她存在。
林杉余光瞥眼白榆，见她一直转头看着车窗外，车内开空调，窗户是关着的，黑色车膜上映出白榆的侧脸，淡妆，秀发盘在脑后，穿米色的工作套装，糅杂精致和干练。
组里的人打扮其实偏随意，大家怎么舒服怎么来，白榆也很少穿正装，但她就是套个T恤也是明亮的，年龄在她身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林杉记得刚进组的时候听说有同事猛追白榆，惨遭调离，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猛追白榆的就是她接替的组员。
据说这样的调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人人都觉得自己会是例外。
但在白榆眼里，例外的那个人早就离开了。
林杉惋惜。
车很快到了小区楼下，林杉下了车，走到白榆车窗前，低着头问：“组长，真的不用送你回去吗？”
“不用，你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家里还有人在等我。”白榆喝了点酒，脸颊微红，眼神倒是很清醒，林杉见状不多说了，招呼代驾把白榆送回去。
车离开之后她往家走，接到时小枫电话。
时小枫说：“组长和你在一起吗？”
林杉说：“不在，她刚走，怎么了？”
“没事。”时小枫说：“数据库有点异常，打她电话没接。”
刚刚她在车里也没听到电话铃声，林杉说：“可能静音了。”
时小枫说：“嗯，我一会再联系吧。”
说完她准备挂电话。
林杉喊：“小枫。”
时小枫疑惑：“嗯？”
林杉奇怪的语气：“我记得组长不是一个人住的吗？”
她还心系刚刚白榆说的回家，家里有人等她呢。
该不会是醉话吧？
时小枫说：“嗯，她是一个人住啊，怎么了？”
“没有。”林杉说：“她刚刚说，家里有人等她，是不是喝多了？她今天喝了点酒，你说我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时小枫闻言沉默两秒：“不用。”
林杉不放心：“真不用？”
时小枫说：“真不用，我知道她家里是谁。”
林杉顺着问：“谁啊？”
时小枫默了默。
白榆拎着包站在门口，对里面喊：“何今宜，开门。”
智能门锁啪嗒一声，打开了，白榆走进去，家里漆黑，她说：“何今宜，开灯。”陷主夫
滴一声，暖黄色的灯光亮起，白榆坐在沙发上，光线落她身上，她蜷缩身体，自己拥抱自己。
酒精上头，白榆脸比刚刚更红一些，她低声问：“何今宜，你在做什么？”
客厅安静，空荡荡。
白榆说：“何今宜，要许愿吗？”
没听到回复。
白榆手担在额头上，闭了闭眼：“何今宜，你又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