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家奴穆乐》->正文

第 6 章

    我立即把他带去了韩国人开的洗浴城,出了些钱,让职业人士把他搓了一个干干净净,在外面等他的时候,我又去给他买了几条内裤,一套T恤衫和运动裤还有一个肯德基的全家桶。梳洗干净的小孩对着西湖风卷残云的吃掉全家桶时,我的心情很特别,一来我觉得有趣,像是照顾一只龙猫或者我那死去的小铁一样,在功课之外我有些别的事情来填补空虚;二来,兜兜转转了一个月余,果然我又遇到他了,这个小孩身上那些危险又有点神秘的特质吸引了我,有什么东西有这么好的身手,又有什么东西能在短短时间内身体长得那么快呢?他也许真的是机缘巧合之下,穆乘帆不小心弄到的有着特殊功能的灵物也说不定,一不小心,我真的弄到了一个机器猫也说不定。

    我心里正计议这些,暗自下定决心要把他留在我身边时,那东西从鸡翅膀上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用自己的手背,抹了一下嘴巴。

    我道:“认识我吧?”

    他不响。

    “刚才要把你带走的都是什么人,知道不?”

    摇头。

    “警察。”

    “……”

    “凶着呢。看谁不顺眼就把谁带走。不过,”我喝了一口果汁,“这个城市有七百万人口,比警察凶恶的坏人多的是。他们看你小,一个人,就把你带走,训练你当小偷是好的,弄死你把器官卖了也算利索,最恐怖的是把你的骨头掰成各种各样奇怪的形状,就像那几只鸡翅的那样,然后让你在街边讨钱,我不骗你,都是真事儿……”

    我瞪着眼睛说这些无边无影的话把自己都给吓到了,可是那张苹果一样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我叹了一口气:“你要去哪里呢?你想要回家吗?你也没有家啊。你是我爸弄回来的,你扣住我喉咙要弄死我,我也没有把你怎样啊,我保证也不会为了几棵老人参就把你卖出去。我那里就是你的家,当然了,你要不要跟我回去随便你……”

    他睁着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仿佛心里也在小心翼翼的衡量我的话一样,还要用胳膊去擦嘴巴,让我按住了。我伸手上去,用我自己随身带的草莓味道的纸巾轻轻的擦他的嘴巴,然后,善良又温暖的笑一笑。

    他一直看着我。

    那是我给他的又一块方糖。

    这小孩走不走,来不来,我爸都没当回事儿。

    我把他带回家时,穆乘帆正在檐廊下面的摇椅上看书:《女人不是月亮》。见小黑孩跟在我后面,他打了个呵欠:“还住原来那件屋子吧?”

    我回答:“嗯。”

    我让新来的阿姨给他备了新的床单被褥,又利用周末的时间给他买了几套干净的衣服和洗漱用的器具。他住了几天,出奇的乖觉安静,再没出现有人在夜里企图掐我喉咙的危险事件。

    除了我们父女二人,只有住院的王阿姨知道这小孩的底细。后宅忽然多了这么一个人长住在这里了,大事儿小事儿很快来了。

    星期三的晚上,我放学回家,穆乘帆出门办事儿还没回来,我带着小黑孩两个在后宅的饭厅吃晚饭,有人掀了帘子进来了。

    胡月明二十多岁,是穆武馆管招生的。他从小在少林寺长大,学了些功夫但是无一精进,一看没什么发展,在十五六上自己申请还俗了。复员军人国家管安置,还俗僧人国家就不管了,他找不到活计赚钱,只好求自己的师父想办法,他师父金池长老跟我爸素有交情,发了个电子邮件给我爸说,看能不能把这个孩子安排一下。我爸见他机灵,背景又单纯,就把胡月明收在穆武馆,十来年业绩得不错,进了管理层,一个月开不少工资呢,吃住都在武馆,还有三险一金。王阿姨说同样年龄的硕士毕业生都拿不到这个待遇。

    估计老胡又趁着晚饭的点儿来找我爸签什么文件,顺便在私宅饭厅蹭饭吃。

    我平时不烦他,还喜欢听他胡扯少林寺的事儿,可他今天一进来说了一句话,又把我气着了。

    老胡进来就说:“什么味道?”

    我抬起头来:“饭菜味道。”

    老胡:“厨房今天做什么了,这么冲?”

    我:“鸡鸭鱼肉排骨汤,反正都是你不爱吃的。”

    老胡听我没好气,马上转移话题,看着在那里埋头吃东西的小黑孩说:“这谁啊?”

    我想我没必要跟这个人解释,低下头继续吃饭。谁知道这个家伙忽然捂鼻子,指着他:“就是你,这么大味道。”

    小黑孩的身上确实有点味道,但是我说他可以,别人说就不行。我要是不说他,别人就更不能说了。

    我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老胡你说谁臭呢?把你手指头收回来,不许你指着他。”

    胡月明见我这么护着小黑孩更诧异了,将他上下打量之后问我:“是你同学还是亲戚?”

    我:“这你别管,他以后在武馆主要管招生,就你现在的那个部门,然后安排你去扫地或者抗海绵垫子。”

    老胡讪讪地:“胡说什么啊。”

    他见我这么庇护,也不嫌小黑孩臭了,挨着他坐下来,等着阿姨给他端饭上来。

    小黑孩是听得懂我们说话的,他手里拿着汤碗,扬着眉毛,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着,牙齿白亮,就这么生动地,兴致勃勃地看着被我抢白的老胡,明明就是很解气,很得意的样子。

    老胡去盛汤的当口,我随手拿个花生仁扔在小黑孩脑瓜上:“让你每天早晚都洗两遍澡,你不听我话是吧?吃完了就去,要用很多香皂,听到没?”

    他第一次出了一个声音回答我:“嗯。”

    那天晚上,我在房间里给他理头发,一边修剪一边唱歌一边想要给他起个名字,我不能总叫他“小黑孩”啊。外面忽然传来夜行的大鸟嘎嘎的叫声,像有人大笑一样。我把镜子摆在小东西面前,让他看他被我弄得刺猬一样乱糟糟的头发,他又是刚才看着胡月明的表情了,扬着眉毛,瞪大眼睛,我知道了,那其实是他的笑容。

    我蹲在他前面,仰头看坐在凳子上的这个男孩,我指指我自己:“岚岚。”

    他点头。

    我指一指他:“穆乐。”

    “……”

    我叫他:“穆乐!”

    “嗯。”

上一页 《家奴穆乐》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