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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第二天早上我把这一出讲给我爸听,他一边吃粥一边笑:“等着那帮小孩儿找他的茬吧。”

    我说:“他们敢!输了找人报复,还有没有体育精神了?”

    我爸看看我:“要是他们真找他麻烦,你怎么办?”

    我想了想:“护短护到底。这小孩是你买给我的。谁欺负他就是跟我过不去。”

    “嗯,当主子得有这个劲头。不过,岚岚,你也别忘了,武馆也是咱们家的啊,把员工得罪了,没人做工,看你怎么办。”

    我低头吃东西,心想爸爸说的都对,我得提高警惕性。

    后来几天我都守着穆乐,要么安排他在后宅帮我干点打水扫地的杂事儿,要么带着他去附近的山上散步。总之就是防止他到前面去,跟武馆那帮以王小虎为首的师兄弟再起事端。

    这段时间里,穆乐这个家伙每天都以我能够目测的速度长高,他现在几乎跟我一般高了,身上的褂子和裤子好像总是显得有点短。

    他现在像我交代的那样,一天洗两次澡,身上总有些舒肤佳香皂可爱而又干净的味道。

    我跟他没再有更深入的交流。

    不过无论我安排什么,他都同意并接受,他一直用一个“嗯”字回答我。

    哦,他摇过一次头,那次我拿着几张报纸问他认识字不,穆乐摇了摇头。

    这样我就多少有些着急,“嗯”说的那么清楚,不是哑巴吧?不是哑巴怎么跟我连话也不会回答一句?

    我当然不可能永远与他那样寸步不离。

    刘佳请客去看电影,我走之前把穆乐叫过来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不许去前面的武馆,谁叫你都不许去,听到没?”

    “嗯。”

    我不放心,都骑上车了又回来说:“要是有人招惹你,你也不要出手,你不是会蹦吗?尽量躲。你手太重了,你打伤了人,我还得收拾你。你可仔细了。”

    他没再“嗯”,一直低着头。

    最近发生的事情是:刘佳学我,也开始偷偷的扑粉化妆了;周子琪正在琢磨二中的一个男孩,据她自己说,那真是“很帅,很帅”;杨宇西的龙猫一只死了,另一只一直拉稀,死ing。

    我捂着鼻子看杨宇西:“我说好像隐约一股味。”

    她气的够呛,作势用叉子敲我。

    我又对周子琪说:“你这个叛徒。”

    “为什咩?”

    “全校的男孩不够你花痴,你居然去给二中捧场了,你这个没骨气的家伙。”

    周子琪说:“你总是有话教训别人。三个月之前,同一个餐厅,是你穆岚,清清楚楚的跟我说,整个学军中学的男生好像都把屁股长在了脸的位置上。”

    “有这等事?哈哈……”

    我们正在必胜客说笑,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从窗外经过。

    暑假里的高中生,都恨不得抓住点间歇给自己换个形状,那个女孩正是江宁,她的马尾辫子打开了,黑头发扑扑簌簌的散在肩上,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小T恤和一条翠绿色的短裙子,两条长腿白白嫩嫩的,赤脚穿一双两色球鞋。

    我有点发愣,听见身边的女孩们说:“快看,江宁,江宁。”

    然后她们赞叹。

    让她们赞叹的是她身边的男孩子。

    我拄着腮,饮一口饮料,忽然就有点不太高兴。

    她们说,江宁有的东西几乎都让人羡慕:她是个白雪公主,她又考了全班第一名,放暑假了,她旁边竟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陪着在西湖边上散步,哦对了,穆岚,你知不知道?江宁也有一条狗。

    “我当然知道,”我说,“江宁有一条看似温良,实则凶狠的牛头梗。”

    剩下的话我没再对她们说了,我的小铁就是被江宁的牛头梗弄死的。

    如今旧恨未平,又添新仇:陪在江宁身边的正是那个曾经跟着邵启生来到我家,又在飞鸿亭上跟我有着一面之缘的男孩。

    《变形金刚》演到三分之二处,博派狂派相揍正欢,我包包里的电话响了。我一看号码心里就咯噔一下,是家里打来的。

    阿姨在那边说:“侬快点回来呀,那小孩到前头的武馆去了,他们围拢伊打架,吓死人了!”

    她在那边说话嗓子都破了,估计战事凶猛被吓坏了,我说:“我爸爸呢?”

    “去上海了。”

    我跳起来,撒腿就往外跑。

    此事之后,她们赠我一个小名“鸽子王”,并恶狠狠的赌咒以后谁再叫我出来玩,谁就要被赐号“鸽子蛋”。

    我从来没有以这个速度骑车回家,我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进武馆的院子,就见地上都是水,十来个穿着白衫黑裤的师兄弟拿棍子的拿棍子,提哨棒的提哨棒,站在武馆正房大厅的下面叫骂,各地口音都有,为首正是河南明星王小虎,胡月明也拿着根钢笔跟在后面。

    把他们弄得群情激奋的家伙坐在正厅大屋的房顶上,穆乐身上是我给他买的一套阿迪达斯的黑色运动服,他安安静静的远眺西湖,忽然见我进了院子,只目光一闪,再没别的表情。

    底下的家伙们喊:“下来!小子!下来!”

    我喝了一声:“喊什么呢?闲的是吧?”

    他们回头一看是我,当时安静了一会儿,马上就又来了劲头,小虎一步冲出来:“岚岚,这事儿跟你没关,要是不狠狠揍这小子一顿,我们今天没完。”

    我仰头看看穆乐在上面坐的那叫一个舒服,便问小虎:“你们怎么不上去把他拉下来打啊?”

    小豹在后面回答我,还唱高调做姿态呢:“那是武馆的正厅大房,上了房去没规矩。”

    我手指着他:“小豹你说的好,你说‘规矩’。我问你们,现在眼看四点钟了,没一会儿学员就来了,你们不去安排场地,十几个人围在这里要揍这个小孩,你们有规矩没有?!”

    我这么一吼,他们第二轮动静就没再敢起来。

    小虎眼睛睁得跟铜铃似的看着我,我知道他昨天晚上吃了亏,今天聚众报仇不成,正在气头上呢,我不能说他,我得捡个软柿子捏。

    我:“胡月明!”

    老胡在后面应了一声。

    我:“你这么大岁数了也跟着闹,变成老宝贝了,是吧?我问你,今天有没有新会员注册交钱啊?”

    老胡:“两个。”

    “两个?”我做出来气坏了的样子继续发飙,实际上现在武馆的这种状况下,能有新学员就不错了,“就两个新会员,你还敢跟着闹。你真当我爸不敢扣你钱是吧?”

    老胡是心腹,才机灵呢,马上就服软了:“别别,可别扣我工资,我这就干活去。”还跟别人说呢,“大鹏,小鹞,你们也该忙活了,等会儿师父过来上课,衣服和手套都准备好了吗?”

    他这么一带,走了好几个。几个识相点的也去各自忙活了。我知道这帮练武的小青年,哪来那么多仇恨啊?就是爱打架爱凑热闹罢了,真要说到“扣工资”,那么点热血也散了。

    可小虎还跟我梗着脖子,他后面是小豹,也跟着梗。

    我说:“把棍子放下。”

    小虎:“他把缸给砸碎了。”

    我:“把棍子放下。我跟你说话呢。”

    小虎:“我也跟你说话呢:他把缸给砸碎了。”

    他这一说,我才看见旁边的檐廊上发着拾掇好的大缸的碎片,原本养在里面的鱼装在塑料桶里,院子里的一地水就是大缸碎了跑出来的。这样看来,还真是个官司了。

    这个院子里面原来放着两口大水缸。

    我爸穆乘帆喜欢把武馆和私宅弄得古色古香的,那两口大缸都是清末年间,江西一个名窑出的,很值些钱财。他把两口大缸埋到地里半截,里面盛水,借着土地的温度,水温冬暖夏凉,养鱼可好了,宾客朋友和武馆的学员都喜欢这两个大缸,进出的时候摸一摸,看一看,新奇着呢。

    第一口缸就是两年前被小虎弄碎的。

    我爸不让员工在院子里面使用杀伤性武器,这小子那天刚从《风云》剧组做了何润东的远景替身回来,张狂得很,拿着个五十斤重的青钢流星锤戏耍,耍着耍着,一下子没控制住,流星锤飞出去,直砸到缸底。还正好赶上那天给鱼换水,缸里一点水都没有,锤子下去,缸就裂了。

    穆乘帆气坏了。

    心疼东西倒在其次,小虎这么不遵守武馆的规定,把人伤了怎么办?

    恰在此时剧组把小虎的片酬寄到了穆乘帆的手里,他有心罚他,给点教训,干脆扣他片酬三个月不发。小虎是个贪财贪名不要命的家伙,他哪里知道我爸不是真的扣他钱,当时就急了,想不到别的办法,干脆让师兄弟把自己揍了个鼻青脸肿,遍体鳞伤,权当伏法了。把我爸弄得一个下不来台。

    今天下不来台的是我。

    看这样不是瞎说,小虎这么理直气壮,水缸是穆乐砸的没错了。

    王小虎把第一口缸砸坏了,小命陪上半条;今天他要跟我要个说法,穆乐把第二口缸砸坏了,他要怎么赔?

    “岚岚,上面那个是你的人,但我们也是师父的徒弟,也在武馆干了这么多年了。咱们看看,是不是一个办法。”

    我说:“你要怎么个办法?”

    小虎没言语。

    我说:“我知道,你上次被揍成什么样,你这次要把他也揍成那样,是吧?”

    仍旧没人应声,这个沉默的意思是:是。

    我说:“小虎,上面确实是我的人,他砸了缸就是我砸了缸,你想怎么做,冲我来吧。”

    我说到这里,一直坐在上面的穆乐动了动,他脚步轻轻,从房顶上走到房檐上来,好像这就要纵身跳下来。

    我对着上面的穆乐一立手掌:“我跟你说不许你从私宅来前面的武馆,你不听。现在我说不许你下来,你听不听?”

    他脚步一滞,果然停在那里,再没动弹。

    我话音一落,小虎还真往前窜了一步,小豹在后面喊了一声:“哥!”

    小虎手里紧紧握着哨棒,眼睛死瞪着我:“岚岚,你存心偏袒了,是吧?”

    我笑了笑:“小虎,别把别人当小孩。他那天要是没把你摔倒的话,有今天这一出吗?是我偏袒还是你小心眼?师兄弟都走了,我才跟你说这个,我给足你面子了。”

    小虎哑口无言。

    小豹跟着瞪眼。

    事情僵到这里的时候,我爸回来了。

    车子停在门口,他从大门走进来,后面跟着个女人。

    他一边走路一边说话:“刚才那是盛草堂,是我的中药房。这是穆武馆。后面是我的私宅。”他见我们脸红脖子粗的对峙着,心里纳闷但是没有耽误说话,“这是我的徒弟,这是我的女儿,你上次见过的。房顶上的是她的……哦,这里

    ……

    这里原来好像有一口养着鱼的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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