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她喝了师尊的水。(感谢lit23的深水)
穆若水凭借诡辩暂时转移了傅清微的注意力,傅清微抽噎了几句,果然止住了眼泪。
她这副苍白美丽的面皮,哭得鼻尖和眼睛都红红的,睫毛挂着泪水。
欲落不落,缀在下眼睑,恰似雨后被浇打过的梨花。
仿佛能闻到零落的花瓣香气。
穆若水霎时后悔:“你不再哭一会儿吗?”
傅清微:“……”
迎接穆若水的是几记毫无力道的拳头,捶在她肩膀上。
穆若水入世接近一年,在凡人的电视剧里见过,这个是撒娇。
她也很喜欢。
穆若水受用道:“再来两下。”
傅清微说:“你讨厌。”
穆若水诚实说:“这句我现在不行,下次再听吧。”
傅清微撩起她病号服的胳膊,看见小臂所有的汗毛都站立了起来。
傅清微的眼泪还没干,先笑了出来。
傅清微没有见过从前的穆若水,自从知道她是已死之人后,就总是忍不住幻想她以前是什么样。无关吃醋,人都会对恋人的过往充满想象,爱是常觉亏欠,爱也是恨不相逢。
她现在这样好,那么从前也是吗?有没有吃过很多苦,说一说给她听。
然而她早就都不记得了。
连害她死去的最痛苦的过程也忘记了。
傅清微如穆若水所愿的又哭了一会儿,她自己也不知道在难过什么,穆若水端过床头的水杯,等她哭得差不多了,递过来给她补水。
傅清微喝了几口,问:“这是你用过的杯子吗?”
穆若水:“你都直接接吻过那么多次了,对着个杯子大惊小怪什么?”
傅清微:“……”
一点情趣都没有!
傅清微抿着她喝过的水,丝丝甘甜滑入喉咙。
她喝了师尊的水。
不对,她没有喝过。
师尊既然不是人,那到底有没有水?
怎么大白天又脑内开车,好害羞啊,不能再想了。
穆若水不知道她的歪心思有一秒落在了她的身上,紧接着傅清微说去倒水从床前离开了,背影飞快,生怕被穆若水窥到她一闪而过的念头——太僭越了!
傅清微把从岁已寒那里听来的话原样转告给了穆若水,穆若水一手Rua着胸口的小三花,一边看着傅清微在病房里练功舒展身体,偶尔垂下的眼皮敛起若有所思。
执念吗?
那个叫白姝的小妖鬼似乎也说过。
——我看见了……你的欲望……很深很重……执着了很多很多年……
——这就是你最大的欲望。
然后她从影子里操纵傅清微的身体,吻上了她的唇。
那应该是真正意义上她和傅清微的初吻。
她记得那一瞬间胸腔里难言的渴求和酸涩。
——你身上似乎有一根线,和欲望有关。
——什么线?
——红线?许是契约或是姻缘之类的,也可能都不是。
麻天德声称她有一个主人,岁已寒说她是被人为炼出来的,而傅清微的血可以压制她体内的红线,且十全大补,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的气息会让她感到亲近,在任何时候安抚她天性中的杀意,和她亲热甚至可以治疗她的伤势。
她和傅清微的关系在这种种巧合之下,似乎呼之欲出了。
如果没有其他线索浮出水面,她可能就是麻天德口中的,穆若水所谓的“主人”,而背后炼尸的人,可能也是她。
红线是她下的,所以她可以解。
但她面前的傅清微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应届女大,还是她亲自收的乖徒儿。
亲一亲就会乖乖在她怀里出声,温柔可爱。
亲得再深了就会是另一种诱人的声音。
她还说自己活好水多,大言不惭。
穆若水一想到她,满脑子都是她第一次闯入自己的怀里,在密闭的棺材里两人交颈相缠,她咬上她的脖子。
她被黄鼠狼附体,自己下山寻她恰好救她一命,她认真地向自己道谢,自己偷拿她手机她假装不知道地要了回去。
她倒霉升级,冤鬼缠身,跑到山里投奔她,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地到道观打卡,给她带奶茶和零食,陪她聊天,棺材上方探出的明媚笑脸。
她第一次画符被自己划破舌头,舌尖血吐在符纸上金光微微一亮,她同时亮起来的眼睛,下一秒捂着嘴疼得眼泛泪光。
第二天下山都只能给她发文字短信道别。
她又又被白姝附体,自己破天荒教了她金光咒,给了她佛珠手串防身,她却邀请她留在人间,带她看一看新世界。
穆若水心想荒唐,你凭什么?天还没亮却收拾行李漏夜下山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从单纯地想要陪伴她一生,打发长生的寿命,到现在愿意为了她去死。
她们早就绑在一起分不开了,这一生都会纠缠在一起。
她作为人的那一世已经结束了,傅清微也不记得前尘往事,两人都宛如新生。
她曾经是与不是始作俑者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到底被炼的人是活着的那个人,和她死了的穆若水有什么关系?
“傅清微。”
“怎么了?”傅清微拳法打到一半,背刚转过去,便紧张地转了回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有一些。”穆若水说,“心脏不太舒服。”
“你不是没有心脏吗?”傅清微一边说着一边诚实走了过来。
“有,它只是不会跳。你要不要听一听?”
傅清微把耳朵贴在了她的左心房,一片空寂。最开始她听她空荡的胸腔会害怕,因为它不会传来回应,习惯了以后闭上眼睛,就像听山里的星星和银河,宇宙没有声音,但宇宙始终在那里,包罗万象,浩瀚无垠。
那是她的心。
傅清微听得见了,宇宙会回应她。
穆若水低头看着她头顶乌黑的发旋,五指捏了捏她的后颈,傅清微痒得缩了缩脖子,又往她怀里蹭了一点。
穆若水搂住她的后腰,干脆将被子拉了上来。
“陪我睡会儿觉。”
“怎么又睡?”
“为师困了。”
傅清微嘟囔了一声刚睡醒没多久,便窝在女人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穆若水一直看着她的脸,用目光描摹过她五官每一个细节,直到自己也睡去。
*
住院的这几天,傅清微问过穆若水红线是什么?为什么当时她会躺在林子里,身上都是红线。
穆若水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并非她故意隐瞒傅清微,问完一个还有一个问题,如果红线是不能杀人的禁制,为什么她的血却可以使红线安分下来。她对穆若水来说浑身是宝的体质已经够迷惑了,再来个疑问,穆若水怕她的小脑瓜会想炸。
本来就爱脑补,别给她提供更多的脑补信息,东想西想的,又多愁善感,注意力都从她身上转移了。
穆若水可以下地了。
傅清微立刻提出了出院申请。
灵管局不仅放了人,还专程派了辆车送二人回去。
傅清微离开的时候去看了趟占英,情况不好不坏,一直没醒。岁已寒不在,回局里忙公事去了。
蓬莱山脚。
连叶片都没有变黄一个度,仿佛是走时的样子,傅清微却恍如离开了很久。
舒适的商务车停在树林前,戴着黑色口罩的穆若水在后面下车,为了不让灵管局的人看出端倪,傅清微控制住了去扶她的冲动。
有灵管局的人在,穆若水自觉不必当工具人,吩咐道:“把后备箱的东西给我搬上山。”
办事专员:“是。”
后备箱不仅有行李,还有她们俩接下来一周的食材,傅清微走之前去超市采购的。
她正愁师尊没法搬东西,她们怎么运上去,穆若水一句话就解了她们的燃眉之急。
还得是顾问。
傅清微拎着猫咪航空箱,灵管局的干事扛着大包小包,穆若水一身广袖,仙鹤风度,闲庭信步地往山上走。
她即使用不出术法,也比凡人的体质强得多,走到道观后院门口,一滴汗也没有出。
干事放下东西,气喘如牛,说:“穆,顾问,我先,回去了。”
穆若水摆了摆手。
干事在一百米以外的林子里歇了两分钟,几个呼吸之后背影消失在了下山的路上。
傅清微一直目送那个人离开。
穆若水:“你在看什么?你对他有感情?”
傅清微:“师尊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你看了他三分钟,没感情也要看出感情了。”
“我那是为了看他什么时候能彻底走远,这样山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傅清微的脚踝被小三花拱了一下,低头说,“还有两只猫。”
穆若水不置一词,伸手推开了院门。
吱呀——
被小貍花守着的家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左边是厨房和穆若水从来不住的房间,一条走廊连通了左右,右手边是书房和傅清微的卧室,以及很少打开的杂物间。
黑墙白瓦的古色古香建筑融合了现代化,山里引来的清泉水在绕屋而建的竹管里流动,竹椅一两把摆在遮雨的屋檐下,平时供小三花和小貍花小憩。
傅清微离开家前,晒了一筐干辣椒忘记收,当时怕下雨差点跑一半回来了,穆若水跟她说一筐辣椒而已,回来再摘,菜园里多的是。
没错,她们有一个小菜园,主要是穆若水在打理。
就在道观去密林结界的路上,有一块被开垦出来又荒废了的菜地,穆若水重新收拾了出来,种一些辣椒、大蒜、小葱这样的基础作物,如果不是常常下山出任务,她们俩应该能慢慢过上自给自足的生活,蔬菜自己种,偶尔下山买点米和肉,不需要一周一次进城。
山里还有野味,穆若水本想撸起袖子大显身手,傅清微这个经历了现代教育的女大双手交叉说:“拒食野味,保护野生动物。”
穆若水:“……”
爱吃不吃,又不是自己吃饭。
穆若水还会钓鱼,当然她现在懒得抓蚯蚓钓,连下水都不下,鱼直接从湖里跳出来一头撞倒在她面前。
穆若水拎着野生鲫鱼回家,炖了一锅奶白的鲫鱼汤。
傅清微中午喝汤的时候简直鲜掉眉毛。
穆若水冷哼:“野生的,你还喝。”
傅清微能屈能伸,端着空碗说:“再来一碗吧师尊,求求你了,我什么都会做的。”
以上的琐碎日常都是她们从忙碌的任务生涯里挤出来的温情片段,这次回山以后,傅清微不打算再给灵管局卖命了,她要把这些变成她们俩生活的常态。
她虽然不会做饭,但可以学着一起种菜,过田园牧歌的山野生活。
说回辣椒,夏季雨水多,傅清微已经做好回来辣椒都被淋坏的打算,没想到院子里的辣椒好端端地摆在屋檐下通风,自己学会避雨了。
辣椒当然不会自己躲雨,只可能是猫猫大王干的。
小貍花不亲人,傅清微很少不顾她的意愿强行抱她,今天例外。
“是不是你收了辣椒啊?怎么这么乖啊?”傅清微一把将小貍花捞过来,熟悉的夹子音响了起来。
“辣椒那么辣,有没有被辣到?让我看看小牙。”
“待会给你开个罐罐吃,呜呜呜太聪明了。”
穆若水见她一心和貍花说话,提起行李箱过门槛,推回了傅清微的卧室,靠在墙边。
出来就听到傅清微明目张胆拉踩小三花:“不像你的姐姐,整天除了吃就是捣乱。”
穆若水:“喂。”
孩子还在呢。
小三花听不懂一点人话,见卧室的门开了就要吃罐罐,追着自己的尾巴绕穆若水的脚打转。
傅清微擡头:“没事,孩子傻。”
穆若水蹲下来,双手捂住小三花的耳朵:“别听,是恶评。”
傅清微哈哈笑出声。
小貍花挣脱傅清微的怀抱跳了下来,一溜烟跑没影了,才不理会人类。
穆若水回屋给小三花开罐头。
傅清微在一边收拾行李,听她用勺挖罐头装盘的声音,说:“师尊,你是不是有点太溺爱小猫了?”
“它只是一只小猫。”
“我也只是一只小猫。”傅清微半开玩笑道,“你还记得我刚把她带回来你嫌弃的样子吗?我真的要吃醋了。”
“不记得了。”穆若水认真地说,“但猫和你,我选你。”
“……”
傅清微不能说没有被安慰到,但是和猫一起比本就不是什么很值得高兴的事。
虽然猫猫驯服人类是理所当然的事,可她被驯服得也太彻底了,一点都不像观主的为人处世。
自己都是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和她拉近距离。
傅清微突发奇想:“会不会你上辈子养过猫?”
穆若水脸色微沉,道:“你一定要什么事都联想到虚无缥缈的前世吗?”
傅清微立刻说:“对不起。”
她不明白师尊为什么突然生气,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穆若水问:“我的前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傅清微摇头。
穆若水换了个问题:“你对你自己的上辈子感兴趣吗?”
傅清微果断摇头。
穆若水:“为什么一直要问我?强人所难,你明知我不记得。”
傅清微着急解释:“我没有,我就是随口一说。我吃醋昏头了,找个借口安慰一下自己。”
穆若水冷漠:“你明知道不是。”
傅清微哑然。
比起穆若水将生前死后分割得一清二楚,傅清微显然持不同观点。轮回是转世,可炼尸不是。再像轮回她也不是轮回,在傅清微心里她是有过去的,只是她忘了。
同样的容貌、同样的灵魂,沉睡了一段时间,怎么就是不同的人呢?
所以她希望能窥见她过往的痕迹,捕捉旧时的风采,哪怕一丝一毫也好,潜意识出言试探。
穆若水:“我不喜欢这样。”
傅清微:“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小三花吃罐头的啪嗒啪嗒声缓和了屋子里僵硬的气氛。
穆若水走过来,弯腰将手落在她的头顶,柔声说:“好了,我也有错。”
傅清微擡头看她,果然眼圈微红。
穆若水以前凶她她都不会这么情绪化,今时不同往日。
穆若水蹲下来,两只手拇指拂过她眼睑下方,说:“真成水做的了,省着点留到床上。”
傅清微:“……”
欺负现在是白天,她不敢反击。
穆若水熟练的打岔让傅清微忘记了不愉快的小插曲,屋外的辣椒还没有收,穆若水去收了,走进了厨房。
傅清微边打扫房间边反思自己。
师尊明显不愿意再和炼尸之前的生活有牵扯,她已经有新的人生,自己总是提起来,确实是一己私欲,强人所难。她要好好过现在的日子,和师尊一起。
穆若水对着锅里沸腾的水出了好一会儿神。
穆若水伸出自己的双手,袖子拉到光洁的手腕上方,那里的皮肤如玉,皓腕凝白,只要她动一动念头,红线就会从她的身体里浮现。
如果傅清微就是设下红线禁制的人,只要她死了,世上就再无人可阻她。
你就再也不用受红线的折磨,处处掣肘,痛不欲生。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悠悠地说。
穆若水放下袖子,平淡地在脑海反击:“滚回去。”
那个声音立刻消失了,缩回她的识海。
麻天德的木屋确实有魔的踪迹,麻天德死后,穆若水身受重伤,他身边强大的魔气进入她的身体企图侵蚀她,然而挑错了时机,被红线绞得尸骨无存,现在就剩虚弱的一缕,只能吹一吹耳边风了。
她跟岁已寒这么快的达成合作,不是魔族快要找上她,而是已经来了。
只是不知道幕后之人什么时候会正式露面。
穆若水用瓢舀去锅里的水,扎起衣袖开始备菜,砧板上传出笃笃笃的切菜声。
一直传出屋外。
傅清微的身影从院子里经过,朝里面忙碌的背影扬声说道:“师尊,我去择几根葱回来。”
穆若水说:“去吧。”
傅清微踏着夕阳回来,手里抓着一把细葱,在院子里洗了,迫不及待地跑进厨房。
她回来得刚刚好,穆若水刚炒完菜出锅,就等这一把葱花增香。
傅清微把葱切了撒上去,完成最后一道工序,两人共同做好了一顿晚餐。
傅清微回到山里,小别胜新婚,吃饭的时候嘴巴从来没这么热闹过,说的都是将来的规划,又是种菜又是养鸡的,走地鸡,还能下土鸡蛋,以后鸡蛋也不用买。
说到兴起处,放下筷子给她比划,打算明天写个计划书给她详阅。
穆若水托腮认真地听着,至少在此刻她们是安宁的。
她相信所有的风波都是人生的插曲,最后她们总会在一起。
穆若水:“菜都凉了,你可以以后慢慢告诉我,不用这么急。”
傅清微笑了笑,拾起筷子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和你多说会话。”好像怕来不及了一样。
“会有很多时间的,不要着急。”
“嗯。”
傅清微安静下来吃饭,压下莫名其妙的慌乱。
明明她们刚刚才回来,正要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而她也正在幸福里。
傅清微收拾了碗筷,从厨房走到正在藤椅里赏月的女人身边。
“师尊。”
“嗯?”
“你摸一摸我的心,它是不是跳得很快?”
“是很快,也长大了。”穆若水抚着她的心口,从摸变揉,动作慢慢地变了味。
“……”
“它好像跳得更快了。”穆若水看着她认真道。
“我和你说正经的!”
“我难道做的不是正事?”
傅清微腿软地从她怀里出来,说:“我不和你说了。”只会做些弄得她脸红心跳的事。
穆若水收回手,自藤椅里起身,背手道:“为师去洗澡了。”
傅清微回房给她拿睡衣。
穆若水说:“你也洗干净点,我回来要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