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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上海滩 正文 第67章 她把结好的发,放进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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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她把结好的发,放进他的手心。

    衣衫褪尽,裸裎相对。

    他轻抚她的身体,手却在细微地颤抖。

    直到这时,他才第一次看到眼前的光景,深深浅浅纵横遍布的疤啊,一道道结痂脱落后的淡粉色凸痕,猖狂肆意地蜿蜒在她的肌肤上……

    他痛入骨髓,这么单薄的姑娘,当时是怎么将那诸多刑讯手段一一扛下来的。

    他突然恨起自己来,怎么就让冼之成死得那么便宜,怎么就没把那个畜牲千刀万剐。

    可即便那样,也抵不过琇琇所受之万一!

    梁琇看向俯撑在她身上的男人,他在看着她的身体,眼中却燃起了无关欲望的火焰。

    她明白他在想什么。

    “都过去了,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她眨了眨眼睛,“快亲我呀。”

    他心疼又无奈地笑了,他的姑娘此刻成了一头霸道的小狮子。她仿佛时刻守在他的心里,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终于开始娇憨任性地发号施令,露出他从未见过的一面。

    怎么有这么妙的可人儿,他可真是爱死了她这副样子。

    他们都是第一次,秦定邦很小心。他依言亲吻她的唇,向下是她的颈,接着是她的柔软……

    当陌生的侵入感终于袭来,梁琇浑身不自觉地紧绷,随之而来的撕裂感,让她的尖叫差点冲出喉,她赶紧咬唇去忍,溢出一声细细的闷哼。

    秦定邦连忙停下动作,这是他的至宝,在他身下绽放。她哪怕微皱一下眉头,都会让他惶恐与疼惜。

    “弄疼你了?琇琇,我们不做了。”

    梁琇擡起双手捧着他的脸,拉近他,轻吻他的唇,“不疼,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我开心。”

    秦定邦的心顷刻间化作了绕指柔。他心尖上的姑娘心悦他,正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他,愿意和他一道,去完成属于他们的、灵与肉交融的神圣仪式。

    他怎能不加倍爱惜?

    他拨开她额前的湿发,贴了贴她汗湿的额头,动作却更加耐心轻缓。他不想让她有任何不适,以极致的隐忍和克制,带着她,慢慢地走进那只属于他和她的、最亲密的世界……

    云消雨歇后,秦定邦搂着梁琇,脸颊轻轻地挨蹭着她的额头,一起静静地躺在床上。

    突然,梁琇从他怀里撑起身,要越过他披衣下地。

    “去哪里?”

    “我有些口渴。”

    秦定邦轻轻按住她的肩头,“你歇着,我去给你倒。”随后下床,径直走向桌子。

    梁琇侧过头看着她的男人,昂藏七尺,健美壮硕,如同她在卢浮宫看到的希腊雕塑一样。每根线条都在彰显着他男性的力量和气息,而且刚刚好,全长在了她的心上。

    连他身上横亘的伤疤,都在回响着曾经一场场缠斗时的血火刀兵。而这些,无疑都是他勇毅的勋章。

    她爱的人,不光是个杀伐决断的枭雄,更是个铁骨铮铮的男人。

    秦定邦在她身边坐下,扶她起来,把杯沿递到她唇边。梁琇小口轻啜,像只乖巧的小猫。

    他默默地注视着他的姑娘。不知何时起,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牢牢牵着他的心,醒着是她,梦里还是她。

    他的琇琇真美,越看越爱看,越看越好看,眼角眉梢,举手投足,哪怕像眼前这样小口抿着水,都让他觉得仪态万方,清凡脱俗。

    梁琇知道他在看她,羞赧烧得她不好意思擡头。秦定邦腹下又生出火来,待梁琇喝完水,他就着她抿过的杯口也喝了几口,沁凉入腹,那火却如何也浇不灭,情不自禁擡手,再次抚上梁琇修长的后颈,有汗。他微一顿,掌中的濡湿提醒着这个女孩刚刚经历了些什么。

    他心疼了,向她探过身深深吻下。唇舌交缠间,梁琇不小心触碰到他再次腾起的欲望,一瞬疑惑过后立刻红透了脸,“我们是不是已经礼成了,你这……我们还要再来一次么?”

    ……也就他的琇琇,初经人事,就能说出这样的虎狼之词!

    秦定邦一时语窒,随即哑然失笑。

    他当然想,他想今夜,他想明天,他想生生世世都和他的姑娘抵死缠绵,可最后却只是拥她入怀,温柔道,“你是第一次,有了伤,养着,我们还有以后。”

    梁琇又害羞了,但心下却是一暖。看到秦定邦眼里的深情漫溢出来,她依偎在了他的颈窝,擡眸看着自己的手指轻轻描画着他的眉毛,他的眼角,鼻梁,最后轻轻点了一下他的唇。

    秦定邦顺势去咬这根调皮的手指,梁琇手指迅速弹开,躲过他的亲咬,又点了一下他的喉结。

    秦定邦被激得一把按倒了她,杯子滚落到地上,不待她轻呼,便又流连辗转于那朵温软的樱唇,手则顺势滑向她的腰侧,咯吱的她笑了出来。

    这个世人眼中不茍言笑、深不可测的煞神,只有在她身边,才会露出这少年般的稚气与天真。梁琇笑得露出浅浅的梨涡,漾出丝丝甜甜的笑声,秦定邦看得愣神,简直要醉死在这笑靥里。

    他没有继续要她,而是搂着她躺下,扶她枕着自己的手臂,“琇琇,给我说说你的名字吧。”

    梁琇不解,“嗯?”

    “在花园里那回,你只笑,却没跟安郡说。”

    “哪回?”梁琇更迷糊了。

    “荷塘边。”

    梁琇缓了好一会儿,才惊讶道,“这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你还记得?”

    秦定邦没言语,只微笑着看她。

    他可不还记得么。

    他清晰记得当初秦宅花园里的惊鸿一瞥,记得她那抹一瞬即逝的飞红和羞赧,还记得那醉人的笑是如何横冲直撞闯入他的心。

    他自然是不会跟她说,那幕是如何撞裂他心上裹着的千年冰霜,将其慢慢融化成涓涓细流,再变成汹涌的浪潮。直至有一天,他心中快三十年牢不可破的长堤,轰然坍塌。

    但他却真的是迫切想要了解她的一切。

    她的过去没有他,他好奇。

    他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能养出这么妙的一个小傻瓜,让他方寸大乱,让他欲罢不能,让他满心满眼都是她、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她的未来,是他的。

    他要天天月月、岁岁年年,全都护着她,他不要让她再受一点人世间的凄风苦雨,他是如此强烈地想要替她挡,替她扛,她只管在他身边笑着看他,就够了。

    尽管,他知道他的琇琇是个战士,是不逊须眉、有勇有谋的女武神、女诸葛,不是那金丝雀,不甘做笼中鸟,他仍然希望给她更多的安定和幸福,一如此刻。

    她早已不再是乱世中的孤女,她有他了,有他守着了。

    梁琇并不知道此时的秦定邦,心中正装着多少和她相关的念头。她只管舒服地躺在他的怀中,开始慢慢陷入那些遥远的回忆。

    “我父亲认识我母亲时啊,家道衰落。姑姑早就跑来湖南办学校了,奶奶已经去世,爷爷在浙江老家治病,已经没什么家底可言了。父亲虽然是个穷小子,但是天资非凡,又肯用功,争气地考取了庚款的官费生,去美国留洋。父亲临行前去见我母亲,带去了我奶奶留给他的那个翡翠镯子。镯子水头很一般,却是父亲眼中无价的传家之物。他郑重地把镯子送给了母亲。”

    说到这,梁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擡起头撑起身子,在枕头上寻找起来。

    “嗯?”秦定邦不解,“怎么了?”

    只见她找到几根他掉落在枕上的短发,又找到了几根自己的长发,然后仔细地给拢了起来,接着枕回他的臂弯,一手撚起他那几根短发,另一只手将自己的长发,慢慢绕了上去。

    红烛静静地燃着,给一切都洒上了温软的柔光。

    纤手已经长出新指甲,可以捏起头发了,但因为受过刑,还是有些不太灵活。她就这样略显笨拙却满是虔诚地,将两人的头发,一圈一圈地,缠绕到了一起。

    霎时间,秦定邦眼角发热,整颗心都被揉得失了形状。

    “父亲当时说,镯子不名贵,赶不上那些上等的美玉,但是他对母亲的心意不输和氏璧随侯珠。他会在国外苦学,学成回国,报效国家。父亲说待到他回来时,如果母亲未嫁,他就上门求娶。父亲没有让母亲等他,但他却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与母亲重聚。他在国外奋发苦读,是提前毕业回来的。”

    梁琇轻叹一声,“我父亲当年可是个翩翩的美男子呢,学问又好,还有外国姑娘向他示爱呢。”

    “能看出来,岳母应该也是风华绝代。”

    “你怎么知道?”

    “看你就知道了。”

    梁琇听了甜笑起来,头在他颈边蹭了蹭,继续道,“我外祖父起先是不愿意的。你想他一个晚清的进士,还当过一方要员,眼里自然是看不上这么个一文不名、不知未来几何的穷小子,尤其担心父亲是个银样蜡枪头,怕母亲被这副好皮囊三言两语给诓骗了去。但是母亲性子烈,她坚持,那几年和父亲鸿雁不断,鼓励牵念,同时也推拒了好些门当户对的少年郎。最终父亲从哥伦比亚大学回来,任职燕京大学,师德学识都深受学生钦敬。上门提亲时,他的一身做派端方有礼、谦恭有度。外祖父本就爱重饱学之士,而经过历练的父亲一身谦谦君子之风,着实令人心折,最后也就欣然随着母亲了。”

    梁琇挪了一下脸,在秦定邦的臂弯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我是他们的小女儿,只有一个哥哥。因为父亲喜欢音乐,母亲为哥哥起名‘璈’,那是一种古代的乐器。给我,则取名‘琇’,她说这是她最爱的一个字,终于生出个女儿可以用得上了。琇是次于玉的宝石,那个翡翠镯子虽然材质赶不上玉,但却被用在了他们掌上明珠的名字上。这是母亲用我的名字,在向父亲表明心迹——父亲对她的爱意,母亲会一直珍之重之,这珍重甚至会越过属于她的时间,继续在我的身上,延续下去。”

    她把结好的发,放进他的手心,然后慢慢合上他的手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柔,“所以呀,我的名字,其实是母亲给父亲一世情书的……两世回信。”

    秦定邦把那只紧攥的手,放在了心口。

    他听着梁琇娓娓道来,字字句句铺展开,像清泉涓涓地浸润着他对她之前生活的想象。

    原来,他的女孩出生在一个开明幸福的饱学之家,父母排除万难终成眷属,一直鹣鲽情深,对女儿又呵护备至,难怪他的琇琇这么招人喜欢,那未曾谋面的泰山泰水,也是一双妙人啊。

    腮边是梁琇柔软的头发,蹭得痒痒的,他轻轻往下抚了抚这头发,脸贴了贴她的头顶,“等战事停了,我陪你北上,回去祭拜一下二老吧。”

    梁琇一愣,不觉间,眼角已经洇湿了起来。

    烽火连天,山河破碎,她坚信着未来,却不敢坚信自己的未来。每次新任务,都是刀山火海滚一遭,一不留神,就是十八地狱万劫不复。

    等战事停了,就胜利了吧。

    到那时,如果她还能活着,是不是他们的孩子,都挺大了。

    良久,她终道一声,“……好。”

    又过了一会儿,她仰起头看向秦定邦,轻声问,“明天,陪我去江边转转吧?”

    “好。”秦定邦温柔点头。

    雨渐渐停了,云也散了一些,银辉浇洒在云的边沿,显出一朵朵如意纹。

    秋夜,月凉如水,照的夜晚亮堂堂的。仿佛上苍也终于生出了片刻的不忍心,施舍下乱世中的一隅安宁,给了这两个离乱人,多少年来都不曾有过的,熟睡与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