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跟疯子有什么两样？
叶申回学校的这些天，好好安抚了雨薇和久安，让他们别着急，再给程叙一点时间，等他回来。
但每当看着自己身边空荡荡的座位，叶申又突然没了底气——他真的还会回来吗？
好奇的人太多，面对同学们探究的目光和旁敲侧击的话语，叶申避而不答，时间久了，就不敢有人再凑上去问他。
可从老师支支吾吾的话语，和叶申急转直下的状态里，班里的人还是都猜得到——程叙一定是出事了。
时间过得真慢。
日升日落，上课下课，每分每秒，叶申都在等着他最好的兄弟回来。
可当他真来的时候，叶申居然恰好不在。
正值课间，程叙就这么一阵风似的冲进了一班。
他一脚踢翻吴亮的椅子，吴亮毫无准备地摔倒在地，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程叙揪着领子拎了起来——
“是你干的？”
吴亮慌了神，这些天，他再也联系不通乌贼，只能每日每夜祈祷别有坏事发生，即使有，也千万别牵扯到他身上。
分心得厉害，即使程叙如他所愿缺席了这个月的月考，他也没能如愿以偿登上第一的宝座，甚至掉到了十名开外。
吴亮被掐得喘不过气来，支支吾吾一句话说不出来，满脸的心虚与恐惧，甚至都不敢与程叙对视一眼。
程叙心中了然，就是他，不会有错。
一松手，吴亮一个踉跄，紧接着又被一拳揍在脸上，眼镜瞬间被打飞，鼻血涌了出来。
程叙一脚把他踹到墙角，旁边的同学都吓傻了，可上去劝架的人都被挡了回来，根本没人能拦得住程叙发疯。
叶申回到教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程叙发了疯似的一拳一拳落在吴亮身上，吴亮蜷缩在墙角，痛苦地呻吟着，五官都扭曲得变了形，鼻子里嘴巴边都是血，地上的血迹开始逐渐扩散。
“疯了吗你？快停下来！别打了！程叙！”
叶申赶忙上前一把抱住程叙，使出最大的力气，硬生生把他拖了出来。
程叙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望向吴亮的眼神里全是愤恨。
叶申不敢松手，就这样一直箍着他，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又失控，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围观的同学纷纷上去搀扶起吴亮，这时闻讯赶来的老师也到了。
汪海萍被眼前血腥的这一幕吓呆了，在她短暂的执教生涯中，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情景。
她暂时没工夫追究程叙，赶紧跑到吴亮身边查看他的状态，一边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程望年接到学校的电话后，忙给周蓉打了一个，周蓉一听就急了，胡乱抓了件外套就奔出了酒店。
俩人几乎是同时赶到学校，一进教务室的门，只见教导主任、班主任和一些目击者呼啦啦站了一排。
程叙满手是血，一脸倨傲地站在一旁，和周围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在一众围观者的八卦眼神中，只有叶申攥紧了拳头，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并试图为他说些什么。
“怎么了？没事吧？”周蓉赶忙拉起儿子的手，想检查看看哪里受了伤。
“你担心错人了，不是他的血，同学都快被他打得半死了。”蒋福德脸涨得通红，明显被气得不轻。
“怎么回事？”周蓉皱眉看着自己的儿子，他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他应得的。”程叙冷冷地说。
“什么叫他应得的？”蒋福德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肋骨都被你打断了，万一真把人打死了，你想过是什么后果吗？”
“这种人渣，本来就不配活着。”程叙言语里没有丝毫让步。
“程叙！”周蓉也听不下去了，擡高了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程望年倒是若有所思地盯着程叙：“你查到那个号码是谁了？”
程叙偏过头去，倔强地咬着嘴唇，眼角竟闪着一点泪光。
程望年了然，低声对蒋福德说：“蒋主任，还是请同学们出去一下吧，有些情况我跟您说一下。”
叶申坚定地站在程叙身边，蒋福德看了他一眼，没有让他走。其他围观的同学们一脸失望地离开了办公室。
关上门，程望年清了清嗓子，大致讲了事情经过。
“蒋主任，汪老师，事情就是这样了。这段时间家里乱得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程叙打的那个同学，就是一直给校外那小流氓他通风报信的吧？”
程叙点了点头。
“怎么会是他？”叶申一脸不敢置信，“我们跟他有仇吗？”
“疯子的世界，不可理解。”程叙冷声道。
“你还知道他是疯子？”蒋福德简直气得跺脚，“你现在跟疯子有什么两样？你弟弟的事情，老师也很惋惜，但你这样做，考虑过自己的前途吗？”
“难道要让做了坏事的人逍遥法外吗？”程叙的声音里明显有不服。
“如果真的是他做的，法律会制裁他，你怎么能这么冲动呢？”汪海萍也责怪道。
程叙不屑地一笑：“没用的，证据不足，他又是未成年。”
“所以你要代替法律来惩罚他？”蒋福德简直在咆哮。
“只可惜还不够。”程叙冷冷地说。
“你……”蒋福德痛心疾首，跌坐在椅子上，缓了半天，才又站起来，“你这样做，考虑过自己的前途没有？想过后果没有？”
“没想过，也无所谓。”程叙满不在乎。
“程叙！”汪海萍也忍不住了，“你知道老师们都对你倾注了多大的希望吗？你这样是要毁了自己啊！”
程叙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对他来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他必须让伤害可可的人付出代价！
“蒋主任，汪老师，这件事程叙确实是太冲动了，他做错了，不知道学校会怎么处理呢？”周蓉开口问道。
“能怎么处理？按一中的校规那就得退学！”蒋福德心痛地拍着桌子。
“蒋老师，有没有可能能有一些回旋的余地？”汪海萍也急了，她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己班上的第一名就这样毁了前程。
“还能有什么余地？你以为我不心痛？这两个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平时淘气了点，但本质上都是好孩子。难道我对他们没有偏爱吗？不想帮他们吗？可这次搞出那么大动静，我能怎么办？更何况，吴亮他们家能不追究吗？”
“如果不追究呢？”叶申冷不丁冒出一句，“是不是就还能商量？”
“你想干嘛？”蒋福德警惕起来，“程叙已经这样了，你小子可别给我瞎搞。”
叶申不答话，心中却下了一个决定。
“先带程叙回去吧，后续等学校的处理决定。”蒋福德头痛地大手一挥。
“蒋老师……”汪海萍还想争取一下。
“回去吧。”蒋福德转而对程望年和周蓉说，“带点慰问品去医院看看人家，争取取得谅解。”
“不可能。”程叙斩钉截铁地拒绝。
周蓉赶忙打断他：“你别说话了。”
周蓉一再向老师道歉后，带着程叙离开了学校。
程望年留下来继续跟校方周旋。这事儿不是教务处这个层面能解决的了，要找什么人，该打通什么关系，他多年在商场摸爬滚打的那套思维开始咔咔转动。
到底隔着两栋楼，久安和董雨薇得知这个消息时，已经是一节课后了。
她俩焦急地跑到一班，程叙早已没了身影。叶申却正从正巧从楼梯上来，看来上堂课他是缺席了。
“程叙呢？”久安焦急地跑过去拉住叶申。
叶申正琢磨着一些事情，俩女生跑到跟前他才反应过来。
看着她俩一脸担心的神色，叶申尽力压抑了一下自己焦虑的情绪，缓了一步开口：“程叙跟他妈先回去了，现在没在学校了。”
久安眼中瞬间笼上了一层失望，又问：“我听说……我听说……是真的吗？”
叶申点点头。
“他为什么突然冲到学校打人？是疯了吗？”董雨薇觉得难以置信。
“那个人，就是把我们的行踪告诉乌贼的人。程叙估计也是刚查出这一点，所以……”
“怪不得。”董雨薇喃喃自语，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只恨上节课间我刚巧去了趟厕所，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哎，我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出去呢……”叶申懊悔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那人伤得重吗？”久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应该不轻。”
“那现在怎么办？学校会怎么处理？”
叶申不忍看她的表情，但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据实告知：“久安，程叙可能会被退学，但可能也还有商量的余地。”
叶申这句话说得艰难，久安听后浑身一颤，差点栽倒在地上。
董雨薇赶紧扶了她一把。
“你们俩先回教室吧，我再想想办法，程叙家里也会想办法的，你们别太着急了。”叶申只能这样安慰。
上课铃又响了，一声一声跟催命一样。
久安木然地向五班走去，脑海中都是跨年那天热气腾腾的火锅，与令人绝望的烟火，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一步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跟妈妈去美国吧。”回到酒店后，周蓉又提议道。
见程叙依然没什么反应，周蓉又说：“阿叙，我是认真的，跟妈妈去美国吧。正好上次回来，你的护照也办好了。妈妈现在有能力供你上华盛顿最好的私立高中，你可以先过去适应一下那边的生活，然后一边准备上学的事。”
程叙擡头看了她一眼，仿佛在问她是不是开玩笑。
周蓉没有理会，自顾自说道：“这些年，妈妈有意交了一些教育领域的朋友。我了解过，高中阶段转学，你有这成绩单，还有体育特长，完全没问题，妈妈还会找你的物理老师给你写一封最好的推荐信，他是妈妈的同学，这点忙一定会帮。”
程叙又移开了目光，像是确认了周蓉说的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自己把事情搞成这样，一中还念得下去吗？难道你就想永远这样颓废下去？以暴制暴把自己赔进去，可可就能得救吗？”
程叙依然沉默。
周蓉并不意外儿子的反应。
她坐了下来，视线与儿子齐平，盯着程叙的眼睛，认真地说：“阿叙，我没有在开玩笑。我刚才提到了吧，妈妈现在在华盛顿，巴尔迪摩市离华盛顿只有70多公里，而位于巴尔的摩的约翰霍普金斯医院，拥有全球最好的烧伤整形科。”
程叙闻言浑身一颤，猛然擡头看向周蓉，眼神都变了。
周蓉继续说：“而且，约翰霍普金斯医院和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共享一个校区，医院里好多顶级专家，都是医学院的教授、研究员。”
程叙的双手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周蓉轻轻安抚住他的手：“你这段时间在酒店里天天查资料，妈妈知道你在想什么。从今天开始，妈妈不想再说什么安慰你的话，我只能告诉你，你缩在这里没有意义，也改变不了任何。想帮可可的话，就逼着自己变强大，去考全球最好的医学院，去最好的医院学学最先进的技术，那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
两行泪从眼角滑落，程叙抱住膝盖，肩膀止不住地微微发颤。
见程叙不答话，周蓉轻身退了出去。
再给他点时间吧，周蓉心想。
可就在快要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传来程叙沉闷的、沙哑的声音：“我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