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进展这么快？
久安错愕地回转身。
酒店的那张大床在两人中间不尴不尬地沉默着。
程叙赶忙解释道：“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太累了。”
久安看着程叙慌忙解释的模样，噗嗤一笑，点点头：“我确实太累了。那你怎么办？”
“我？”
“我是说我在这儿睡，你怎么办？”
“哦……”程叙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子，“我正好有点事儿要办，得用下电脑。或者……我出去？”
久安觉得程叙不知所措的样子简直莫名可爱，笑着走到床边，掀起被子钻了进去：“你办公吧，不用管我。现在就是在大马路上，我都能睡得着。”
被子被久安撑起一个小小的鼓包，程叙傻愣着站了一会儿，回转身拉开椅子，又坐到了电脑前。
过了好一会儿，程叙才敢回头。
卸下心事的久安很快就进入了睡眠，程叙蹑手蹑脚地走到床旁，悄悄注视着这个阔别了十年的女孩儿。
其实在年少时他都不曾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她，那时男女生之间总有一条分明的界限，尤其对于久安这么恪守着边界的乖乖女，程叙是万万不敢跨越雷池半步的。
即使心中总有那股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的冲动。
久安的皮肤看上去薄薄的，感觉稍稍一用力，白皙的脸颊就能起一道红印子。
睫毛在梦中时不时还颤动一下，随后微微皱起了眉头，仿佛在梦中都在寻找着什么。
可能因为太过劳累，唇色显得很苍白，还稍稍有点干。
程叙舔了舔嘴唇，心想刚才应该给她倒杯水喝的。
这一觉，久安一口气睡了五个小时，直到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叶申哪舍得真就拒了程叙的好友申请，忙完下一台手术后，不一会儿就主动加了回来。
第一句话就是问程叙在哪儿，程叙告知了酒店和房间，叶申没再回话，程叙只当他太忙，也就没多聊。
他也确实是忙，本打算下了夜班就找程叙算一算这些年欠下的账，可白大褂还没脱利索，就被主任紧急调去支援，这一忙就又是一天。
当年他开玩笑地说要当医生，就是因为和程叙在医院遇到那次紧急救援时，觉得白大褂们生死时速、争分夺秒的样子很帅，等自己真披上这“白色披风”，才惊觉当年自己是多么年幼无知。
可后悔也晚了。
这波一忙完，叶申匆匆换了衣服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了医院，生怕晚一秒又被拽回去。
拐出医院的大门，他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开始模拟见到程叙时的情景。
也不知道是刚才跑得太快还是什么，心脏怦怦跳得停不下来。
去他妈的，见面儿再说吧。
不一会儿，叶申就感到烦躁起来，生气地抓了抓头发，猛踩了一脚油门。
所以叶申的敲门声是带着一些愤怒的情绪的。
他真想见面就给程叙一拳，问问他这些年到底去哪儿了，再怎么样至少应该传个信儿回来不是吗？
程叙被这猛烈的敲门声吓了一跳，瞥了眼还在睡梦中的久安，赶紧起身去应门。
“你他妈还知道回来？”
门开了一条缝，两人目光一对视，叶申就提高声音吼道。
拳头虽然是握紧的，却没有出手。
“什么个意思？还不给开门吗？”叶申的拳头快攒不住了。
程叙无奈地打开门，叶申气势汹汹地一脚迈进来，然后就看到了床上刚坐起身，睡眼惺忪的久安。
“呃……进展这么快的吗？”
叶申震惊得合不拢嘴，尬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想什么呢？”程叙撞了他一下，“久安两天没睡了，在这里休息一下。”
叶申瞥了眼程叙，见衣着完整、神色正常，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可刚路上琢磨了半天想问的话，却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几点了？”久安显然还没完全清醒，一脸茫然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
程叙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时钟：“六点多了。”
“我一觉睡了五个小时呀？”久安惊叹道。
“嗯，感觉好点儿了吗？”程叙问。
久安伸了个懒腰，摸了摸颈后：“好像是好多了。”
“你怎么跑这儿睡来了？”叶申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有些怪怪的。
幸好久安没有在意，指了指程叙：“新闻连着跑了两天，想休息一下，可怕他又不见了，所以还是先过来了。”
这点叶申倒是非常感同身受，白了眼程叙：“我他妈也快两天没睡了。”
程叙指了指床：“要不久安起了后，你也在这儿睡会儿？”
“滚蛋啊。”叶申呛道。
“肚子饿了。”久安突然说，“一起吃饭吗？”
“吃，我也两天没好好吃东西了。”每次提起这，叶申都会没好气地瞟一眼程叙，好像一切都是他害的。
程叙赶紧接了话茬：“我请客，咱就在酒店吃吧。”
叶申点点头，两人同时看向久安，久安只能哭笑不得地说：“要不你俩先出去下？”
两人同时“啊”了一声，赶紧走出房间，关上门。
走廊里，叶申和程叙并肩靠着。
“都和久安说了？”叶申问。
“嗯。”程叙点点头。
“我再问一遍，是不是显得多余了？”
“那不能够，对你答多少遍，都是应该的。”程叙的样子看上去很诚恳。
“切。”叶申不屑地哼了一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叶申忽然转过身来，搂住程叙，声音变得有些别扭：“算了，都过去了，只要回来了就好。”
“哭了？”程叙假意笑着要去看他的脸。
“滚蛋啊，谁哭了。”叶申推开程叙，偏过头快速擦了擦眼睛。
终于，两人在酒店走廊的昏暗灯光下相视而笑，这一笑竟能够跨越十年的时光。
久安在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擡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中午那时一定是困疯了，才就这么在程叙的房间里睡了。清醒了再想这事儿，简直不可思议。
扯了张纸擦干脸上的水，久安拢了拢头发，走出门去。
“好像少了一个人。”在餐厅坐定，久安喃喃说。
叶申当然知道她指的是谁，大学缓过劲儿来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再去找董雨薇，可人那时候都有男朋友了，叶申也就作罢。
这些年，叶申参加大大小小的同学聚会，每次都能听到董雨薇的消息，换了男朋友、进了省台、又回永城……
也是，大美女就是大美女，不管在不在江湖，江湖永远都有她的传说。
可这些消息，叶申听听也就过了，那次在江边分别后，董雨薇没再找过他，这么多年过去，一切早就翻篇儿。
“雨薇回永城了，你知道吧？”久安又问。
叶申笑笑：“当然知道，主持人么，有名得很。”
“你说她在省台呆得好好的，为什么回来？”
叶申不解地看了久安一眼：“你问这话什么意思？该不会想说和我有关吧？”
“我觉得有可能。”久安说。
叶申摇头：“别闹了，我们高中毕业后就没联系了，这些年她男朋友都换了多少个了。”
“其实我觉得她这些年都孤单得很，表面上总是前呼后拥得很热闹，但没什么真正的朋友，你都不知道她在电视台看到我有多高兴。”久安说。
叶申将一副刀叉摆弄来摆弄去，不置可否。
“昨天我和她说碰到程叙了，她看上去失落极了。”久安又说，“我俩一直避免聊起感情方面的事儿，但我看得出，她有放不下的人。”
叶申突然皱了一下眉，靠向椅背，擡起下巴点了点程叙：“欸？不对啊？话题都冲着我干嘛呢？难道主角不该是这位么？你特么怎么一言不发的？”
程叙笑了笑：“我看你俩聊挺好。”
久安也乐了，说：“叶申你发现没，从高中起就这样，只要你在，他就省了张嘴。”
“今天可不能够。”叶申拍了拍程叙的肩，“聊点你们下午没聊过，这次回来什么打算？还走吗？”
叶申的话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久安期待地看向程叙，他却没有回话。
下午光聊过去了，未来到底什么打算，还真没谈起过。
“我没想到这次回来会碰到你们。”程叙开口。
“怎么个意思？”叶申一挑眉，“如果没碰上，你还不打算找我们了呗？”
“不是，也是想找的。”程叙思索了下，似乎在寻找更合适的话语，“说实话，还来不及想再找你们会怎么样，也没想过以后要怎么样。”
“你回来前，在美国干嘛呢？”叶申问。
“应该是在当医生吧。”久安说。
程叙点点头：“在霍普金斯医院，烧伤整形科。”
叶申听后很是感慨：“我们几个还真挺可笑的，我和久安去了F大，一个学医一个学新闻，你虽迫不得已没履行当年的约定，也算实现了第二目标，可咱们的生活怎么就过得南辕北辙的了呢？”
“是啊，雨薇也去了上海念的播音主持。”久安说。
程叙眼底掠过一阵黯然的愧疚：“是我不好。”
久安赶忙说：“别这么说，没有人怪你。”
三个人之间小小的沉默了一会儿，久安的电话突然响了，拿起一看，是妈妈打来的。
久安微微皱了下眉头，走到一边接了电话，回来时脸上带着歉意的神情：“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我妈让我赶紧回去一趟。”
“你妈现在身体怎么样了？我今天都忘了问了。”程叙说。
“这几年一直保养得还不错，现在挺好的。”久安说。
“那就好，你吃饱了吗？”程叙问。
久安赶紧又扒拉了两口饭：“差不多了，回去估计还有得吃。”
“快回去吧，放心，我替你看着他，绝对跑不了。”叶申笑着给了久安一颗定心丸。
久安离开后，叶申调了个座位，坐到程叙对面儿。
“说说吧，这十年怎么过的。”
在叶申的注视下，程叙带着点无奈的苦笑，缓缓又把这十年的经历说了一遍。
第二遍讲述好像要比第一遍轻松了许多，不知为何，居然有了一种在说别人故事般的感觉。
可叶申的反应显然没有想象的那么淡定，听后愣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个药，戒了吗？”沉默了半晌，叶申问。
“早戒了，不碰了。”程叙说。
“那就好，咱都是学医的，这些东西绝对不能碰。”叶申松了口气。
程叙点头答应：“我知道，现在不会了。”
“你之前在霍普金斯医院的烧伤科？”叶申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语气变得有点儿激动，“现在是辞职了还是？”
“不算辞职，暂时办理了停薪留职。”
“第一医院烧伤科刚组建，正是缺人的时候。不如你就干脆辞了回来吧，你这履历，我给你内推一下，绝对没问题啊。”
“啊？”程叙愣了。
“在美国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叶申又问。
程叙摇摇头：“倒也是没有了。”
“那你还顾虑什么？舍不得你妈？”
程叙笑笑：“我妈没有我反而可能更好。”
听到这话，叶申不乐意了，擡起头认真地看着程叙：“我一直不喜欢你这样的想法，无论是小时候你爸妈离婚时，你觉得自己是谁都不想要的累赘，或是可可出事时，你不想拖累我们，又或是这些年你的渺无音讯。你总觉得自己是其他人的负累，但不是的，你懂吗？无论是对我、对久安，或是对你妈，你都太重要了，并且这重要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
叶申突然洋洋洒洒的这一大通，倒是把两人都说沉默了。
“谢谢。”半晌，程叙诚恳地说。
叶申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一摆手：“操，非逼得我说这些肉麻的，可不说也没办法，你不开窍啊。”
“这下再不开窍也得开窍了，你放心。”
叶申搓了搓手指，再次郑重提议道：“回来吧，程叙，我们还和以前一样。说好要一起当医生的，不是吗？”
程叙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这次办理停薪留职回来，是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但还不知道怎么做，也不知道需要多久。”
“什么事？久安知道吗？”
程叙摇了摇头：“还不想告诉她。”
“是难事儿？”叶申也皱起了眉头，“这么多年，你一个人也该撑够了，既然回来了，有什么事，我陪你一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