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陆是披荆斩棘的路（四十一）
斯陆在名为《小王八观察日记》的相册里看到了许多她的照片。
最早一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可以证明，阿牛不是为了哄她临时赶工。
这不算什么，那么多斯陆不知道的瞬间也不算什么，真正治愈她的是最新的两张照片。
倒数第二张是漆黑的卧室天花板吊灯，拍摄时间是今日凌晨两点十五。
他在照片上写：吵架了，不过还是有抱着睡。小王八蛋怕黑，记住了。
倒数第一张是今早他出门时站在门外拍的。
画面中，斯陆平躺在沙发上，手持剧本把脸挡了个彻底。
他在照片上写：今天是从玄关走到沙发也需要保驾护航的迷鹿！#超会撒娇超会气人都是她#
看到这两张记录，斯陆心里所有的负面感受都消失了，她感到自己的心又变成了缓缓流淌的河流。
从昨晚到现在的每一分钟，他都有一百分爱她。
所以不用怕。
不用怕向他展现自己或脆弱或不堪或奇怪的私密面，他会接住她。
可是想归想，做归做。
要斯陆立时三刻就改头换面是不现实的。
她有煽情过敏症。
虽然做了演员，但在真实生活场景中要她对旁人直白表情达意，有点困难，关系越近越是。
总要把一颗真心包裹在百转千回层峦叠嶂的戏言下才行，比起泪眼相望涕泗横流的煽情收尾，她宁肯不被对方察觉，活个自己问心无愧也够。
这当然不是说斯陆不知感恩。
实际上她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知恩图报的人，但凡你对她好一分，她就会偿还三分。
只是她有自己独特的“王八蛋”方式。
斯陆有点着急。
很想马上找到一样东西让阿牛知道她对他也是一样的感情。
可是要怎么做呢？
怎么在这一秒变出一样跟他的相册记录等量又不会让自己别扭的礼物呢……
斯陆毫无思路！
最终只能选择自己惯用的方式。
以上就是为什么付东留洗完澡后，斯陆跑来他面前举着手机献宝似的说：“我给你买睡衣了！是我觉得好看的牌子，你觉得怎么样？”
准备刷牙的付东留愣了一下才笑眯眯地说：“特别喜欢。”
斯陆靠在门口继续刷购物网站，付东留一边刷牙一边从镜子里看她。
她脸上有着非常明显的，急于补偿的讨好。
付东留忍不住想，这么揣不住心思的家伙真的适合当演员吗？
斯陆戳了会儿手机，又对他说：“我买了五套！”
付东留觉得好笑：“太多了吧！”
“要换着穿啊，不然你今天洗了明天没得穿了。”
“这样啊。”
“要不要再买两套？周末穿什么？”
付东留忍无可忍，漱口擦手擦脸，搂着她出去。
“够穿了宝宝，咱们家也不是开睡衣店的。”
来到床边，付东留牵着她双手把人拉到身前，他不说话也不动。
斯陆傻站了一会儿，主动说：“我有话跟你说。”
“嗯。”付东留期待已久。
斯陆擡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看地板，一番话在舌头根儿绕了八十八个来回，吞吐得十分艰难。
“我……阿牛……我……我有点……爱你！”
最后两个字简直是从喉咙用蛮力推出来的，几乎听不清。
付东留闻言一怔，旋即松开她的手，闭着眼掐指算了起来。
“让我算算……”
“唔……小王八星球的计量单位换算成地球单位……有一点爱就是特别特别爱吧？”
斯陆瞪着大眼睛，震撼和感动皆有。
“你怎么会的？”
“嗯？”
斯陆嘴一撇都快哭了：“你怎么知道要换算我的语言……”
付东留温柔地摸她脑袋：“因为我高中的时候研究过小王八星球的规则啊。”
斯陆一头扎进他怀里，任由眼泪肆意流。
付东留安安静静地抱了她一会儿，在她耳边轻声问：“这是怎么了？情绪波动好大哦，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什么吗？”
斯陆点点头，跟他道歉。
“阿牛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说不要你的话了，开玩笑也不说了！”
付东留好开心。
他抱着她坐去床边，说：“我也对不起，昨晚对你凶对你用命令的口气说话，是我的错，没控制好情绪。我知道你都是开玩笑，只是我们当时有矛盾，我想和你沟通你却跟我说不要我了，我会忍不住当真，觉得自己在你心里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你很重要！”斯陆脱口而出。
付东留亲她嘴角：“我记住了，那你现在不跟我生气了吧？”
斯陆郑重摇头：“我没跟你生气。”
“昨晚有吧？今天早上你送我出门的时候都好乖，可是为什么晚上我回来，你又抗拒和我沟通呢？”
斯陆好心虚。
她搂住他脖子，把脸转背后，不被他看着，压力似乎小一点。
“我跟你说，你不要笑我好吗？”
“我不会笑你的。”
斯陆又沉默起来。
她的犹豫为难令付东留好奇极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王八蛋这么难以启齿啊？
他耐心等。
过了好久。
斯陆沉闷的声音才从他脑后传来。
“我其实没有想拍激情戏，以前有，后来因为见多了道貌岸然的男演员，就不想了。昨天就是……想和你……”
“我就是比较喜欢镜头……会比较放……放松……这是我的小秘密，因为你……是老公，我才……可是你都……”
“你一直那么凶逼着我答应不和别人拍，我感觉，自尊心很受伤……就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我知道你晚上回来要和我聊，我一整天都在担心，其实我不想聊，因为我觉得好丢脸的……”
付东留问：“为什么丢脸？”
他的嗓音有点奇怪，斯陆没留意到，她很紧张。
她把脸埋在他颈窝，小声说：“那你高中就暗恋我，日记写了五大本，你心里肯定觉得我特别好特别遥不可及高不可攀……但是现在……昨晚……你肯定觉得斯陆原来不过如此……是个挺不好的坏女孩……不是你心目中的初恋女神了吧……”
最后这段话她有点夸张，但中心思想是这么个意思，她的自尊受伤……确实是这么个原因。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落地，房间彻底安静了下来。
斯陆等了半天，坐起来看他。
付东留一脸憋笑憋到快要去世的表情。
斯陆顿时火冒三丈，先前的感动一扫而空，成年后第一次向人类敞开心扉，就遭到了完全的打击。
她刚要骂人，付东留开口了。
“宝宝，我跟你确认一下哦，你昨晚伤心是因为你觉得我不喜欢你那样……热情？”
斯陆听到这话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板蹿到天灵盖。
她那么富有层次、渊源悠长的感受被他简单粗暴地总结成了欲求不满，好想大耳刮子扇他！
“你觉得我可笑。”
“没有！”
“很想笑吧？”
付东留抿唇忍过一阵强烈的笑意，否认：“没。”
“想笑就笑啊。”
付东留张大嘴活动口腔转动脖子以保持面部表情严肃认真，但他能感觉到，他快崩不住了。
“宝宝，笑分为两种，一种是嘲笑，一种是觉得对方可爱所以笑。你的情况，属于第二种。”
斯陆举起巴掌：“哦是吗？那你笑吧。”
付东留默默按下她两只手反剪身后：“其实也没有很想笑，没什么好笑的。”
“付东留。”她叫他全名。
付东留纠正：“是阿牛。要不还是叫老公吧。”
斯陆看他的眼神像看死人：“我恨你一辈子。”
“别啊，咱不是说好这辈子恨景策吗？”
“没事我心大，装得下两个男人。”
“那你别恨景策了，我这人爱吃醋，爱恨都给我谢谢你。”
斯陆挣扎：“放开我。”
“不了。睡觉吧好不好？”
“放开，我要用手机。”
付东留放开她。
斯陆从他身上爬开去拿手机，然后当着他的面把五件睡衣订单挨个取消。
付东留更想笑了。
他及时拦住最后一件：“留一件吧宝宝，死刑犯还得穿好衣服上法场呢。”
斯陆无情取消所有：“别死我家门口，滚出去！”
她说完就钻进被窝背对他睡了。
付东留大气都不敢出，悄悄关了卧室所有的灯，挨着她躺下。
在他碰到她的前一秒，斯陆冷冰冰地说：“从现在开始到我死的那一天，以后所有被我的冷漠无情误伤的人，死后都会找你索命！”
付东留一把扯掉被子抱紧她：“害怕！老婆救命！”
“撒开！”
她用尽全力拿胳膊肘怼他，付东留顺势撤走，留出的空间刚好够她转身。
不等她再出招，付东留翻身压住她，双手举过头顶，他亲上她，斯陆张嘴就是一大口，毫不留情。
付东留能感觉到嘴皮被咬破，但他不在乎，他满脑子都是斯陆一整天的担忧。
嗯……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挽回昨晚带给她的“伤害”。
那就将昨夜重演吧。